10. 夏丹的秘密
“打更老頭的狗救了夏丹的命。”于濤不吐不快地說。
“怎麼回事?”高光不依不饒地問。
“夏天時,徐三就在大沙坑要強姦夏丹,被打更老頭髮現了,狗先撲向徐三,徐三用二林子那把槍刺扎死了狗。”于濤把夏丹的秘密和盤托出。
“那夏丹真的被徐三強姦了?”高光半信半疑地問。
“強姦未遂。”我怕高光瞎想,連忙插嘴說。
“遂與未遂,你們倆看見了?”高光一臉壞笑地問。
“打更老頭說的,強姦未遂。”于濤一本正經地說。
“我不信,就徐三那身手,能強姦未遂?八成是打更老頭撒謊吧。”高光詭譎地說。
“高光,你的意思是打更老頭為了保護夏丹的名聲,故意說成未遂的?”高光鬼得很,我已經聽出了弦外之音。
“十有八九,夏丹被徐三強姦遂了,多虧打更老頭看見了,救了夏丹,要不徐三強姦完夏丹,非殺人滅口不可。”高光用很肯定的語氣說。
“這個徐三死有餘辜。”于濤咒罵道。
“于濤,徐三怎麼還沒有判呀?”我覺得像徐三這樣的壞蛋,抓住就應該槍斃。
“我爸說,這小子乾的壞事太多了,還沒審完呢,急什麼,就他犯的事,死八回都不多。”我知道槍斃徐三,于濤比誰都急。
“于濤,二林子,我們先回家吃飯,吃完飯到周麗萍家集合,然後再去夏丹老師家,我估計鬼沒在屋裏面,沒準在外面。”高光胸有成竹地說。
“到時候咱們見機行事吧。”一想到晚上可以抓鬼,我就抑制不住興奮。
“咱們帶什麼傢伙呀?”于濤好像比我還興奮。
“你們倆有軍用書包嗎?”高光問。
“我和于濤都沒有。”我搶嘴說。
“把菜刀放在軍用書包里,今晚咱讓鬼吃菜刀。”高光舉着拳頭說。
夏丹這些天確實被鬼嚇壞了,她因為大字報的事,一步登天,心中早就忐忑不安,近來又聽說,老校長一股火死了。她心裏好像生了鬼,老覺得老校長晚上來找她算賬。自己剛當上校長,怕有損形象不敢聲張,只是請了得意門生張小翩晚上陪她。
張小翩天生膽大,但是她膽怎麼大也是個女生,兩個人晚上看見牆上的影子嚇得抱在一起,抖成一團。
不過,那個黑影不是每天晚上都出現。有時有,有時沒有,這就更增加了鬼影的神秘性。我奶奶常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夏丹怕得要死,說明她做虧心事了。
我突然覺得夏丹被徐三強姦的事高光分析得有道理,打更老頭沒說實話,如果夏丹真的被徐三強姦了,那她還有什麼臉和王德良處對象。
不過,現在夏丹是校長了,不一定能瞧得起王德良了。王德良這個人很清高,夏丹不當這個校長,他倆之間還有門兒,夏丹一當上這個校長,他倆之間搞對象,門兒都沒有了。因為王德良最看不起往上爬的女人。何況是不擇手段地往上爬呢!
晚飯後,我們陸續來到周麗萍家。
“張小翩去問夏丹還沒回話,要是夏丹不同意我們去,怎麼辦呀?”周麗萍有些擔心地說。
“屋裏只有鬼影,沒準鬼在屋外。”我意思是說,萬一夏丹不同意,我們就守在外面。
“我們去了再說,見機行事。”高光急不可耐地說。
南里四棟紅磚二層樓是這一帶最高的建築,夜色中放眼望去,右側是黑壓壓的平房,左側是火車道和幾個大倉庫,學校就在我們前方。
今夜沒有月亮,我們從周麗萍家出來,外面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了,寒氣藏在暗夜之中,砭人肌骨。
我們幾個像鬼影兒一樣悄悄地走着,四周黑黢黢的,我們心裏真有些怕。這時,遠處火車一聲長鳴,嚇得周麗萍緊緊地抓住我的手。
周麗萍抓着我的手,沒抓高光的手,這說明周麗萍心裏最信任的是我,我心裏一陣竊喜,心中少了許多害怕。
平時上學覺得學校離我們家沒多遠,今晚覺得路好長好長,干走不到。我們特別希望看到校門口的路燈。
“怎麼還看不到路燈呀?”我惴惴不安地說。
“怎麼著,二林子,害怕了?”于濤嘲笑地問。
“我連亂墳崗子都走過,我怕什麼?”我吹牛說。
正說著,我一腳踩在一個毛茸茸的東西上,我嚇得鬆開周麗萍的手跳到一邊,同時,周麗萍也踢到了,她“媽呀”一聲險些摔倒。
“怎麼了?”高光也膽戰心驚地問。
這時,那毛茸茸的東西敏捷地竄上了房頂,用兩隻閃閃發亮的眼睛瞧着我們,然後“喵喵”地叫了幾聲跑了。
“周麗萍,別怕,是只野貓。”我鬆了口氣說。
“怎麼回事,活見鬼了?”高光氣急敗壞地罵道。
“我好像聽到身後有腳步聲,我也不敢回頭看,高光,你回頭看看有沒有人跟着我們?”周麗萍戰戰兢兢地說。
周麗萍求高光往後看,讓我很不高興,好像我們三個男人中,屬高光膽子最大似的。
“誰?走開!”為了打消周麗萍的顧慮,我壯着膽子喊。
“二林子,你瞎喊啥!?連鬼都嚇跑了。”高光冷笑着說。
今晚,高光的話里話外都離不開一個鬼字,可見高光有多緊張。我喊完,身後根本沒有回應,只好硬着頭皮往前走,腳步沙沙地響,就好像有鬼跟着我們一樣。
快到學校了,校門口的路燈卻沒有亮,學校籠罩在黑暗中,四周陰森森的,只有獨身宿舍那邊像有鬼火似的亮着燈。
我們幾個一進校門口,打更老頭的狗就狂吠了起來,驚得老頭一手舉着手電筒一邊拿着棍子從收發室里跑了出來。
他用手電筒往我們身上晃了晃嚴厲地問:“你們幾個深更半夜不回家睡覺,到學校來幹什麼?”
“大爺,我們是抓鬼的。”我連忙解釋說。
“胡說,學校里哪有什麼鬼呀?”打更老頭生氣地說。
“大爺,是夏丹校長家鬧鬼!”于濤插嘴說。
“我怎麼沒聽夏校長說過?”打更老頭用手電筒照着我的臉問。
“大爺,她是校長,怎麼好意思告訴你她怕鬼呀?”高光調皮地說。
“這年頭,牛鬼蛇神不都被抓起來了嗎?怎麼還有鬼?是不是你們幾個想搞鬼呀?”打更老頭仍然不信。
“大爺,他們幾個說的都是真的。”周麗萍解圍地說。
“真的,我怎麼不知道?我天天在校園裏轉悠。”打更老頭將信將疑地說。
“大爺,是張小翩告訴他們的。”周麗萍嗔怪地說。
“張小翩晚上確實來陪夏校長,這麼說你們幾個小子說的是真的?”打更老頭用手電筒晃着我們的臉說。
“大爺,我們騙你幹什麼?”我嬉皮笑臉地說。
“我這回信你們一次,你們去抓你們的鬼吧,我給你們做後盾。”打更老頭哈哈大笑着說。
我能看得出來,打更老頭還是沒信,不過是想逗我們玩一玩。我們過了這一關,貓着腰跑向獨身宿舍的那一趟平房。
就要進入戰鬥了,我們心中都有些興奮。我們來到夏丹家,周麗萍輕輕敲了門。
“誰?”張小翩在門裏警覺地問。
“是我,小翩。”周麗萍不耐煩地說。
門吱扭一聲開了。夏丹很熱情地迎過來。
“劉寶林、高光、于濤麻煩你們了。”
“夏老師,鬼鬧了多長時間了?”我開門見山地問。
“挺長時間了,我一直沒敢聲張,要不是張小翩跟你們說了,誰也不知道。”夏丹一邊給我們倒水一邊說。
“夏老師,為什麼不報告公安局呀?”于濤心直口快地問。
“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鬼,弄得滿城風雨,對我影響不好。”夏丹毫不掩飾地說。
“夏老師,聽張小翩說,一閉燈牆上就有影子,能不能把燈閉了,讓我們看一看。”我迫不及待地說。
“可以,只是燈閉了有時候有鬼,有時候沒有。”夏丹心有餘悸地說。
張小翩順手把燈閉了,屋裏一片漆黑,牆上只有影影綽綽的樹影,根本沒有什麼鬼影。
“牆上什麼也沒有呀!”我失望地說。
“別急,沒準一會兒就出現了。”張小翩神秘兮兮地說。
已經快十一點鐘了,大家在黑屋子裏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出,突然,夏丹家的鐘“噹噹當”敲了十一下,大家嚇得縮成一團。
我還是第一次到夏丹家,我一進屋時就被好聞的雪花膏味吸引住了,女人的閨房總是讓男孩子浮想聯翩,何況夏丹原本就是一個漂亮女人。
那時候的女人不像現在的人造美女,那時候的女人漂亮不漂亮全靠實力,體香都是自然的,根本沒有化妝的痕迹。一個美麗女人和兩個美麗少女,足可以讓我們三個乳臭未乾的少年逞一回英雄。
只是連鬼影都沒有,頗令人不耐煩,窗外的陰霾漸漸散去,月光從窗外射進來。屋內月影婆娑,我們靜靜地聽着窗外的動靜。四周靜極了,只有屋內“嗒嗒”的鐘聲讓人冥想。
這時,夏丹說:“天太晚了,劉寶林、于濤、高光你們都回去吧,周麗萍、張小翩你倆陪我吧。”
“夏老師,萬一鬼來了怎麼辦呢?”我擔心地說。
“往常這時候早就來了,看來今天不會來了。”夏丹壯着膽兒說。
我們聽了夏丹的話都特別失望。剛起身要走,張小翩驚慌地說:“夏老師,鬼來了。”
只見牆上果然出來了一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影子,那鬼影還有兩個發光的眼睛,夏丹摟着張小翩和周麗萍縮在牆角,就聽見床上發出了“嘚嘚嘚”的聲音,不知道是她們仨誰在打哆嗦,我和高光、于濤拿着菜刀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高光,這是個什麼鬼?”我小聲地問。
“不知道。”高光惶恐地說。
“咱們怎麼辦?”于濤畏懼地問。
“先等等再說。”高光裝着很平靜地說。
那鬼影在牆上隨着月光晃來晃去,我向窗戶望了一眼,發現窗帘上也有一個鬼影,不,是人影。
“高光、于濤,鬼在窗外,你們看窗外有人。”我恍然大悟地說。
就在這時,一陣狗叫,只聽見“咕咚”一聲,有人摔在了地上。
“大黃,給我追!”打更老頭在窗外喊。
我聽到聲音第一個沖了出去,高光、于濤也都手握菜刀跟了出來,我們繞到屋后,打更老頭正在和狗追着一個人。
“小子,你跑不了,大黃,咬他!”打更老頭一邊追一邊喊。
這時,狗已經咬住那個人的褲子,那個人想拚命地掙開狗的撕咬,可是狗咬住他的褲子死不鬆口,很快那個人就和狗滾在了一起。
“那個人是誰?看清了嗎?”我們仨追上打更老頭問。
“沒看清,他爬到夏丹老師家後窗的樹上,往裏偷看。”打更老頭氣憤地說。
“唐建國!這個混蛋。”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地大喊道。
“二林子,你說什麼?那小子是唐建國?”高光驚詫地問。
我一說破,高光、于濤膽子更大了,他們一個箭步躥過去,從狗嘴裏搶出唐建國,死死地拽在地上,打更老頭從腰裏掏出一根繩子,把唐建國五花大綁地捆上了。
“這就是你們要抓的鬼。”打更老頭氣喘吁吁地說。
這時夏丹領着周麗萍和張小翩也趕來了,他們看見所謂的鬼就是唐建國時,又可氣又可笑。張小翩因為和唐建國“那個”過,一句話也不敢說。
“小子,快招,你上樹榦什麼?”打更老頭一邊卷旱煙一邊問。
唐建國已經嚇得魂不附體,“我想偷看夏丹老師。”他抖成一團地說。
“唐建國,你小子夠損的,我高光一向來明的,你小子竟來陰的。”高光罵罵咧咧地說。
“唐建國,廁所里的裸體畫是你畫的嗎?”我義正詞言地問。
“是我畫的。”唐建國滿臉羞愧地說。
“唐建國,上次你到女廁所偷看我,這次你又到我家裏來偷看,看來你是個道德極其敗壞的學生,開學你不要來上學了,你被開除了。”夏丹怒不可遏地說。
“夏老師,我看你,是因為我喜歡你,我天天想你,連做夢都想你,實在控制不住,你千萬別開除我。”唐建國哭着喊着說。
“噁心,小翩、麗萍,走,咱們回屋去。大爺,把繩子解開放了他吧。”夏丹說完,憤然要走。
“夏校長,這小子屢教不改,應該送派出所。”打更老頭連忙喊道。
“算了,他還是個孩子。劉寶林、于濤、高光,謝謝你們了,太晚了你們趕緊回家吧。”夏丹假惺惺地說。
打更老頭解開捆在唐建國身上的繩子,高光使勁踹了他一腳,唐建國灰溜溜地跑了。打更老頭的狗衝著他使勁地叫了兩聲,我望着唐建國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心潮起伏。
其實,我特理解唐建國,他說喜歡夏老師,我認為是真的,就像我喜歡高光他媽一樣,只不過我的解決方式是手淫,他的解決方式是偷窺。
我覺得夏丹開除唐建國太狠了,高光他媽要是校長就不會做得這麼絕。我和高光、于濤走在回家的夜色中,他倆像是做了什麼驚天動地大事的英雄,大搖大擺地走着,一邊罵著唐建國一邊說笑着。
我卻一點也不高興,因為我知道天底下有千千萬萬個唐建國,他們一天比一天長大,對女人卻一無所知,甚至他們連成熟女人的正面長得什麼樣都不知道。沒有人告訴他們怎麼辦,因為他們心中的狐疑一旦被發現,他們就成了人們心目中的壞孩子,壞學生,小流氓。唐建國出事,我卻覺得很委屈,內心的痛苦像夜幕一樣覆蓋了我的全身。
開學了,唐建國果真沒來上學,張小翩一個人坐在座位上顯得有些孤獨,自從高光他爸提拔夏丹當校長后,兩個人的關係與日俱增,高光他爸經常到我們學校來視察,夏丹也常到區革委會去彙報工作。我媽在家常罵他倆搞破鞋,我爸經常勸我媽別瞎說。
“誰瞎說了?你知道姓高的玩弄了多少女教師了嗎!?”我媽辯解道。
我媽這麼一說,讓我想起了高光他爸領家去的那個女人,看來那個女人一定是哪個學校的老師。
我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說徐三是流氓,那麼高光他爸比流氓還壞。我真為高光他媽叫屈,老人常說,鮮花插在牛糞上,我看高光他媽這朵鮮花是插在了狗屎上。
自從高光他爸打了高光他媽以後,高光他媽三天兩頭回娘家,而且兩個人經常吵得四鄰不安。
高梅抓不着我哥,又耐不住寂寞,一氣之下也找了個當兵的,兩個人如膠似漆,那傻大兵沒結婚就戴了我哥送的綠帽子,整天還美得不亦樂乎。
有一天傍晚,天剛黑,我從廁所出來,發現兩個人在樓梯底下又摟又抱,我走過去靠着牆偷看,原來是那個傻大兵正摟着高梅親嘴,那個傻大兵一邊親高梅,一邊把手伸到高梅的褲襠里亂摸,高梅舒服得像母貓一樣叫着,我實在受不了這份刺激,情不自禁地掏出了雞巴,我覺得這場面誰看了都會受不了的,就是王德良看了,也得掏出神鞭。
我突然發現這個世界非常不公平,為什麼大人可以談戀愛,搞破鞋,小孩子們為什麼不能正常地與女孩交往,那些道貌岸然的大人口口聲聲說男孩子和女孩子接觸會學壞,嘴上說是為我們好,其實是最自私的想法。
因為中國人都是女媧的後代,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男孩還是女孩,都應該享受母性的溫存。還是賈寶玉說得對,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泥離開水就會變成土,而土會隨風而去,不知飄向何方,更何況泥的濁臭也只有水才能洗去。
不光賈寶玉見了女兒便清爽,毛主席見了女兒照樣清爽,何況芸芸男人都是凡夫俗子,怎麼可能離開這份清爽呢?大人們太自私,他們只顧自己清爽,而不允許孩子們清爽。我們只能望清爽而嘆,望清爽而手淫。
我們只能在壓抑中去想像清爽,還要受犯罪感的折磨,沒有人救我們,唐建國犧牲掉了,罪惡的夏丹不能理解唐建國內心的痛苦,即使把唐建國給開除了,仍然解決不了他對夏丹的嚮往,而夏丹一方面可以和高光他爸搞破鞋,一方面還可以利用校長身份找王德良的麻煩,占王德良的便宜,這真是一個罪惡的女人!
我小小的年紀就明白了一個道理:說別人下流的人,自己可能更下流,只不過下流的標準不一樣而已。但只要是下流貨,結果都是一樣的。
就說高梅,她在青年點勾引我哥,搞大了肚子,我哥差點被判刑,可是她回城后,本來可以用真情等着我哥,我相信我哥不是那種太絕情的人,可是她耐不住寂寞,自己又勾搭上一個大兵,還害得我站在樓下一邊看着他倆親嘴,一邊手淫。
最可恨的是,高梅每次看見我就打聽我哥的情況,那口氣、那眼神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我嫂子呢。
不管怎麼說,我哥是高梅的初戀,就像周麗萍是我的初戀,張小翩是唐建國的初戀一樣。我不知道周麗萍和高光之間算不算是初戀,我覺得他倆不過是玩玩,還不能算初戀,掛馬子和初戀是兩回事。掛馬子是耍流氓,而初戀要比掛馬子美好得多。
其實我的初戀是由高光他媽和周麗萍共同組成的,對張小翩只是想和她“那個”,而對高光他媽和周麗萍是那種刻骨銘心的眷戀,趕也趕不走。
初戀的感覺是酸澀的,就像停經以後女人的陰道一樣乾澀,就像夏天的陰天一樣憂鬱,就像張小翩寫的詩歌一樣稚嫩,就像強姦未遂一樣難受。
自從夏丹當上校長以後,王德良就一直也興奮不起來。連他畫的畫都是陰鬱的,就像凡?高畫的向日葵一樣怪模怪樣的,還沒有綠葉。
當然,王德良從來不畫向日葵,卻天天畫地瓜和土豆,我問他為什麼不畫別的,比如說畫畫茄子黃瓜什麼的,他說,他畫的是他自己。
“你是地瓜和土豆?”我被王德良的幽默逗笑了,天真地問。
“對,過去我是生地瓜生土豆,現在烀熟了,”他風趣地說,“劉寶林,你知道地瓜和土豆烀熟了有什麼特點嗎?”
我一時猜不出他問的是什麼意思,搖搖頭說:“不知道。”
“地瓜和土豆烀熟了就是面,摔牆上是個餅,掉地上是個角兒,踩一腳就是稀泥呀!”王德良苦笑着說。
我聽了他的解釋似乎明白了,原來他是抱怨自己像烀熟的地瓜和土豆一樣,麵糊糊的,任人宰割。
“王老師,你不把地瓜和土豆烀熟了不就行了嗎!”我打趣地說。
“不是我要烀熟,是人家要把我扔在鍋里烀呀!”王德良無奈地說。
我不知道這裏的“人家”指的是誰,可能是夏丹和高光他爸,反正我從他畫的那些地瓜和土豆中感覺到他的痛苦,他的無奈。是啊,一個人的愛被人搶走了,這個人就是烀熟的地瓜和土豆,誰吃了都行。
高光他媽是王德良的初戀,被高光他爸搶走了,夏丹是王德良的新愛,也被高光他爸搶走了,舊愛新愛都死了,王德良心中沒有了愛,他還能畫出什麼好作品。他畫地瓜和土豆是一種不滿,是一種控訴。
有一天晚上,我從王德良家出來上廁所,發現一個又瘦又高的男人鑽進了夏丹的家,我學唐建國爬到樹上,透過窗戶往裏一看,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高光他爸。
夏丹給高光他爸倒了一杯茶水,她似乎有些緊張,高光他爸打開他帶去的鞋盒子,裏面是一雙漂亮的高跟鞋。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見到高跟鞋,夏丹看見這雙高跟鞋顯得很高興。高光他爸讓她試試,她光着腳丫子試了那雙高跟鞋。
夏丹的腳白嫩白嫩的,高光他爸拿着她的腳親自給她試着穿,夏丹推推搡搡地想拒絕,但是高光他爸手握着雪白的腳丫子不鬆手,夏丹推搡了一陣子便放棄了,高光他爸像把玩珍寶一樣,握着夏丹的腳,終於把鞋穿上了。
高光他爸讓夏丹下地走走,夏丹很欣賞地走了幾步,高光他爸滿意地笑了笑。然後把夏丹摟在懷裏,又臭又厚的嘴唇往夏丹臉上親,看得出來,夏丹骨子裏並不喜歡高光他爸,最起碼比不了王德良,夏丹使勁往後躲,但是掙脫不了高光他爸有力的雙手,最後她屈從了,高光他爸順手閉了燈。
我又氣又恨,從樹上慢慢爬了下來,想教訓一下高光他爸。我胡亂在地上撿了一塊石頭,在離夏丹家後窗五六米的地方,猛地扔出石頭,玻璃“嘩啦”一聲碎了,我玩命地往家跑。
我一邊跑一邊想,叫你們搞破鞋,我嚇死你們。夏丹,你不是怕鬼嗎?你自己卻把鬼招家裏去了。你說唐建國是鬼,我看真正的鬼就是你自己。
我一口氣跑到我家附近的廁所,尿憋得小肚子生疼,我鑽進廁所掏出傢伙,痛痛快快地尿了起來。
我為我自己剛才打鬼的英雄行為而激動不已,我心想,王德良,哥們兒為你報仇了!我一直拿王德良當哥們兒。我想像着高光他爸和夏丹手忙腳亂的樣子,心花怒放地打了個尿顫。
我走出廁所時,高光他媽迎面走了過來。
“二林子,這麼晚還沒睡覺呀?”高光他媽和藹可親地笑着問。
“去王老師家學畫畫剛回來。”我喜形於色地說。
高光他媽聽到王德良的名字,立刻站住了。
“二林子,你們王老師好嗎?”高光他媽情真意切地問。
“王老師好像有什麼心事,老是高興不起來。”我添油加醋地說。
“他能有什麼心事呢?”高光他媽顯得有些提心弔膽地問。
“阿姨,他喜歡你,你知道嗎?”我開門見山地說。
高光他媽很愛聽這話,笑着問:“你怎麼知道他喜歡我?”
“他總向我打聽你,就像你現在打聽他一樣。”我為了能和高光他媽多聊一會兒,盡量說她關心的話題。
“二林子,看不出來,你還什麼都懂呢!”我覺得此時的高光他媽特別嫵媚。
“阿姨,王老師是個好人,比高光他爸好。”我情不自禁地說。
她聽了這話收起笑容問:“高光他爸怎麼不好了?”
“高光他爸不僅打你,還喜歡上了別的女人,那天我親眼看見他領一個女人去了你家。”我不客氣地說。
高光他媽一臉的和諧不見了,她說:“二林子,好孩子,你還知道什麼,告訴阿姨!”
我望着她渴望知道實情的眼光,毫無遮攔地說:“高光他爸現在正在和夏丹校長‘那個’呢!”我說完,一溜煙地跑回家了,留下高光他媽獃獃地站在夜幕中。
我躺在床上,覺得把實情告訴高光他媽很過癮,根本沒想這些話對高光他媽的傷害。其實,高光他媽連廁所都沒上,就直奔夏丹家了。
高光他媽把高光他爸和夏丹堵在了屋裏,你們以為兩個女人會為高光他爸打起來,你們想錯了,在高光他媽眼裏,高光他爸早就從人變成了臭狗屎,她把他們堵在屋裏只想證明一件事,誰是婊子,誰是臭流氓。事實已經很清楚了。
高光他媽冷冷地說了一句:“姓高的,咱們離婚吧!”然後轉身就走了。
當天晚上,高光他爸沒有回家,乾脆住在了
夏丹家。高光他爸是那種一不做二不休的人,而且是斬盡殺絕的人,更是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人。
高光他爸不會輕易同意離婚的,高光他媽也豁出去了,她天天到區革委會去鬧,在大院裏對誰都說高光他爸的醜事。這下子高光他爸受不了了,組織上找他談了話,為了保烏紗帽,他終於同意離婚了。
離婚前,高光他爸向高光他媽要那本寫給她的詩集,高光他媽怎麼也沒找到。兩個人又大吵了起來。
“詩集是我送給你的最珍貴的東西,你必須還給我。”高光他爸氣急敗壞地說。
“你珍貴不等於我珍貴,我賣破爛了。”高光他媽惱怒地說。
“你他媽的混蛋!”高光他爸氣惱地吼道。
“你不僅混蛋,還是王八蛋!”高光他媽也毫不示弱地吼道。
高光他爸氣得摔門而去,從此再也沒回過這個家。
自從高光他爸和他媽離婚以後,王德良的情緒一下子興奮了起來。課講得也充滿了激情。
第二節課上課前,我閑着沒事,在黑板上畫了一匹馬,高光站在黑板前出洋相。
“同學們,注意了,”高光大聲喊道,“上節課我給大家講了馬的呼吸系統,馬的消化系統,馬的骨骼特徵,這節課,我給大家講一講馬尾巴的功能。”
高光學電影《決裂》裏老教授的聲音,像極了,逗得同學們哈哈大笑。
“老師,我們這裏沒有馬只有豬和牛。”我也學着電影裏學生的樣子說。
“你不愛聽,你出去!”高光學着老教授生氣的樣子說。
“出去就出去。”
我轉身就向教室外走去,正好和王德良撞了個滿懷。同學們哈哈大笑。高光伸了伸舌頭趕緊回到了座位上,我一縮脖子也趕緊回到了座位上。
王德良一看黑板就什麼都明白了,他走到黑板前也學《決裂》裏老教授的口氣風趣地說:“接下來我們接着講馬尾巴的功能。”
王德良的樣子像極了,同學們一下子樂開了花。有的笑得捂着肚子,有的笑得前仰後合,我也笑得差點背過氣去。
王德良從未在課堂上這樣開過玩笑。也難怪,高光他媽離婚後,經常去王德良家,高光他媽就像關在籠中的鳥,終於解放了。她穿着高跟鞋、黃軍褲、淺藍色的上衣,圍着白圍巾,頭髮披在肩上,那樣子就像女神,對,是女神。
高光他媽既是王德良的女神,也是我心中的女神,她的衣服好像每天都熨過,活生生勾勒出她修長身材的勻稱。她好看的面容,白裏透紅,細嫩得像剛出水的荷花。
我每次看到高光他媽心裏都會罵高光他爸,“真是個傻逼!大傻逼!”怎麼能打這麼好的女人,怎麼能和這麼好的女人離婚呢?
有一天傍晚,我去王德良家學畫,剛走到門前,就發現高光他媽的自行車停在門前。高光他媽的自行車我認識,是飛鴿牌的,車座上套着一個用鉤針鉤織的粉色座套。那年頭,除非在花園,否則輕易看不見粉色。
我悄悄站在門前偷聽他們說話,我從小就有聽牆根的毛病,我媽和我爸的秘密都是我偷聽來的。我喜歡用這種方式探聽別人的秘密。
“蘭,嫁給我吧!”王德良憨聲憨氣地喘着粗氣說,“我們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地相愛了。”蘭是高光他媽的名字。
“德良,這樣不公平,我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高光他媽含情脈脈地說。
“我願意做他倆的父親。”王德良有些迫不及待地說。
“讓我再好好想想,好嗎?”我覺得,高光他媽像是在吊王德良的胃口。
“好吧,不過人生苦短,我們好日子不多了。”王德良略顯失望地說。
我從門縫看見高光她媽依偎在王德良的懷裏,那一臉的幸福讓我看得如醉如痴。我從心裏羨慕王德良,他可以名正言順地愛懷裏這個漂亮女人了。而我仍然只是一個在廁所里靠手淫自慰的少年。
我沒敢敲門,我不想打破他們之間的甜蜜。我知道王德良盼這一天盼得已經有了白髮,我很失落地離開了王德良的家,背着畫夾子,漫無目的地走在寂靜的街上。
夕陽已經看不見了,只剩下些餘暉,這餘暉是以大塊大塊的黑云為背景的,街道深處的黃昏里,一個充滿夢幻的少年無着無落地走着的,像個大傻逼!
我不理解自己算不算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如果是,為什麼看不到夢想的希望,我甚至為將來的成長而發愁,我不敢想,長大了會幹什麼,會成為什麼。
成為我爸我媽那樣的人?他們的日子太苦了,他們不是我的偶像,成為周麗萍的爸爸媽媽就更慘了,或許成為于濤的爸爸威風一些,可派出所的小所長,充其量在南里威風,這根本不是我的夢。
我更不想成為王德良,一個理想主義者卻總在絕望中掙扎。當然,更不能成為像高光他爸那樣的人到處害人。
我糊塗了,我不知道,我長大了會成為什麼,我的夢想就像這落日的餘暉一樣很快就隱到黑雲後面去了,根本沒有早上八九點鐘的太陽那麼光芒萬丈。
我好像是王德良未來的一個夢,好像周圍的人都活在夢裏,如果沒有夢,受苦的人都會像周麗萍她爸那樣,縱身跳到草灘水庫里。
我不明白人們說的幸福是個什麼樣子,對於我來說,做夢夢見周麗萍就是幸福,能看見高光他媽正面也是幸福,與張小翩“那個”更是幸福,但這些幸福只是流氓的幸福,難道我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滿腦子都是女人的流氓?
不是,絕對不是,因為我還想成為像齊白石、張大千、徐悲鴻那樣的畫家,能畫出安格爾的《泉》、《安吉莉卡》、《阿納迪奧曼的維納斯》那樣美的裸體畫。
但是,我看了電影《決裂》以後,我更失望了,因為只要手上有老繭就有資格上大學,可是,畫畫畢竟不是劁豬。
豬還可以成為人們盤中的美食,而我會成為什麼?我甚至連一頭豬的價值都沒有,我只能縮在廁所里,面對着唐建國畫的裸體畫手淫,而那幅裸體畫已經模糊得只剩下點痕迹,這點痕迹也隱到了大片的尿鹼後面,很長時間沒看見唐建國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星期天上午,我和高光、于濤在鍋爐房附近踢足球,周麗萍和張小翩她們幾個丫頭在一起跳皮筋,遠遠地看見唐建國站在牆角,這是唐建國被開除后,我們頭一次看見他。
“高光,你看那是誰?”我驚訝地問。
“那不是唐建國嗎?”高光眯着雙眼說。
“挺長時間沒看見這小子了。”于濤也自言自語道。
“聽張小翩說,他得精神病了,他爸他媽把他送進了精神病院。”我從地上抱起足球說。
“不會吧,這小子會得精神病?”高光半信半疑地問。
“不信,你問問張小翩。”我把球往他懷裏一扔說。
“張小翩,你過來。”高光接住球,大喊道。
“啥事呀?”張小翩不耐煩地跑過來問。
“唐建國進精神病院了嗎?”高光認真地問。
“聽他媽說的。”張小翩心不在焉地說。
“瞎說,那不是唐建國在牆角站着呢嗎?”于濤用手指着唐建國說。
“出院了唄。”張小翩往牆角望了一眼,轉身跑了,繼續和周麗萍跳皮筋。
我看見唐建國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張小翩,那樣子怪嚇人的。
“唐建國,過來一起踢球!”高光沒好氣地喊道。
唐建國沒理他,高光生氣了,罵道:“操你媽,唐建國,我喊你,你沒聽見哪?”
唐建國還是不理他,高光急眼了,抱着球跑了過去。唐建國畏縮地站在那裏,但是他沒看高光,還是緊盯着張小翩。
“唐建國,你裝逼是不?”高光氣哼哼地走到唐建國身邊罵道。
唐建國不理高光,也不看高光,高光氣急了,他一腳把足球悶在唐建國身上,張小翩老遠就看見了,她趕緊跑了過來。
“高光,你怎麼欺負人呀!?”張小翩責備道。
“我欺負他怎麼了?”高光吹鬍子瞪眼地說。
“你欺負人就不行!”張小翩頂嘴說。
這時,周麗萍和幾個丫頭也走了過來。
“張小翩,你好嗎?”唐建國見張小翩過來幫他,滿臉堆笑地問。
“我很好!”張小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
“夏老師好嗎?”唐建國一臉傻笑地問。
“唐建國,我警告你,別再打夏校長的主意。”張小翩嚴肅地說。
唐建國嘿嘿地笑着,我感覺唐建國變了,變得我快認不出來了,變得像一個傻小子。
“夏丹不是什麼好東西,她自己和自己‘那個’。”唐建國一邊說一邊做了一個下流動作。
“你胡說!你胡說?”張小翩臉紅紅地反駁道。
“誰胡說?夏丹還和你‘那個’呢!”唐建國繼續肆無忌憚地說。
張小翩“啪”地給了唐建國一個大嘴巴。唐建國被這突如其來的嘴巴打蒙了。
“張小翩,你也不是好東西!”唐建國傻站了半天大喊道。
張小翩捂着臉,嗚嗚哭着跑了。
“唐建國,夏老師自己和自己怎麼‘那個’呀?”高光不懷好意地問。
唐建國學着夏丹在床上的樣子做起來,那動作很下流,幾個女生不好意思地跑了,只有周麗萍還在。
“唐建國,夏丹和張小翩怎麼‘那個’呀?”高光對這種事情特別感興趣,越問越有癮。
唐建國又學了起來,逗得我們哈哈大笑!唐建國也傻笑起來。我覺得唐建國確實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走,唐建國,和我們一起踢球去。”于濤覺得唐建國可憐解圍地說。
“踢球沒意思,有膽量咱們爬煙囪。”誰也沒想到,唐建國敢和我們叫號。
鍋爐房的煙囪有四五十米高,過去看別人爬上去過,但是我和于濤、高光誰也沒有爬上去過。
“害怕了吧?沒膽量了吧?誰不敢爬,誰是二逼。”唐建國看了我們一眼,嘿嘿傻笑着說。
“唐建國,你敢爬,我們就敢爬。”高光最怕別人將自己,這小子是寧可被打死,也不能被嚇死。
“男子漢說話算話。”唐建國繼續將高光。
“算什麼話,誰也不許爬!劉寶林、于濤、高光,我看你們也病了。”周麗萍呵斥道。
這時,唐建國已經攀着大煙囪上的鋼梯往上爬去。
“二林子、于濤,上!不能讓唐建國看扁了。”高光毫不猶豫地說。
其實,我心裏特不想爬。因為我心裏很怕,但又怕高光、于濤笑話。更主要的是,周麗萍也在這兒。我在心愛的女孩面前不能掉價。
高光、于濤已經隨着唐建國往上爬去,我也只好怯生生地跟着往上爬。
“快下來,劉寶林,你下來!”周麗萍在煙囪下面大喊道。
周麗萍沒喊高光、于濤和唐建國的名字,而唯獨喊我的名字,這讓我很感動,更增強了我往上爬的勇氣。
我越往上爬,膽子越大。煙囪似乎在晃動,我的腿肚子有些發抖,雙手緊緊抓着鋼梯,這時,唐建國已經爬到了一半了。他像一個蜘蛛,不停地往上爬,高光緊跟其後,于濤在我和高光之間,腿肚子好像也在抖。
站在大煙囪下的周麗萍拚命地喊,但是,耳邊的風呼呼地響,根本聽不清她在喊什麼。大煙囪下面的人越來越多,他們都仰着頭往上看,還比比畫畫的。
供暖期已經過了,大煙囪不再冒煙了,放眼望去,我看見了開化的大沙坑,看見了我們學校,還有學校對面的爐灰山。
爐灰山上還有訓練的汽車爬上爬下,遠處的火車冒着濃煙慢吞吞地駛出水果倉庫。汽笛的長鳴讓我想起了我和周麗萍扒火車的日子。黑壓壓的工人村棚戶區像電影裏演的貧民區,馬路上車來車往,好不熱鬧。
于濤有些膽怯了,他站在半截腰不爬了,我追上了問:“于濤,怎麼了?”
“二林子,大煙囪在晃,好像要倒。”于濤畏懼地說。
“晃是在晃,但是倒不了。”我嘴上這麼說,心裏卻在打顫。
“咱不上了,太危險了。”于濤滿臉冷汗地說。
正在往上爬的高光,發現我倆不往上爬了,回頭往下喊着:“二林子、于濤,上來呀!”
“高光,算了,太危險了,下來吧!”于濤抬頭喊道。
“怎麼?害怕了?瞧你們倆那點膽量,還不如唐建國呢!”高光故意激我們。
“高光,你等着,”于濤就怕高光激,他說,“我非爬上去給你看看!”于濤往上爬去。我也緊跟其後。
這時,唐建國已經爬到了煙囪頂上,正坐在大煙囪頂上望風景。這傢伙似乎什麼也沒扶,就這麼坐着,我心裏倒抽了一口涼氣,心想,這小子要是掉下去,非摔成肉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