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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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綿不斷的大雨,終於停了。陽光一出來,天氣馬上變熱了。
湖東地處江南省的東部,有“沿江小火爐”之稱,白天的地面溫度達到了三十九度。許多人站在這空曠的場子上,似乎可以看見熱浪一層層地滾動過來,簡又然禁不住用紙巾拭了拭額頭。紙巾馬上濕了。
龐梅笑着問:“熱吧?簡書記。”
“還好的,還好。”簡又然說著,汪向民已經從這一排人中走向前去,正式宣佈東部物流港項目奠基儀式開始了。
省能總公司的副總徐根辰,代表省能公司講話。簡又然代表湖東縣委、縣政府發言。小鄭本來給他擬了一份稿子的,他看了,覺得太老套了。他這樣想,其實不僅僅是因為這是物流港的奠基儀式,更多的可能是因為這是龐梅的投資項目的奠基儀式。對於龐梅,簡又然是很清楚的。他回省城時,也通過其它的渠道了解過這個女人。這是一個不簡單的女人,也是一個在簡又然看來“很有層次,很豐富”的女人。簡又然當然不可能把他和龐梅的關係往另外的方向想,他只感到或許在某一個時刻,龐梅會顯示她無與倫比的意義的。
至於是什麼意義,簡又然也不甚明了。此刻,龐梅就站在邊上,簡又然對着話筒道:“首先,我要代表湖東縣委、縣政府,向東部物流港項目的奠基,表示熱烈的祝賀!”他停了下,“同時向省能總公司的龐梅龐總表示熱烈的歡迎!”說著,他回頭掃了眼,正好與龐梅的眼光接着。龐梅笑了下,簡又然又繼續說開了。
“東部物流港對於湖東經濟的發展,是一個優化經濟結構,打造物流中心的巨大平台。我們相信:在省能公司的大力投入下,在縣委縣政府的良好服務下,東部物流港項目一定會成為湖東經濟的又一支柱。我們和省能總公司,一定會在物流港的項目上,實現雙贏。讓我們再一次謝謝龐總,謝謝省能公司!”簡又然說著,帶頭鼓起掌來。底下也是掌聲一片。
龐梅講話時,只說了三句:“一是感謝湖東縣委縣政府,感謝李明學書記、汪向民縣長,特別要感謝簡又然書記;二是希望雙方互相協作,共同發展;三是既然物流港項目已經落戶湖東,省能總公司與湖東就是親戚了。是親戚,就要真誠相待,實現雙贏。”最後,龐梅道:“我今天這就是走親戚了,大家歡迎嗎?”
“歡迎!”不知是誰帶頭叫喚起來,大家也都應着,氣氛看起來達到了高潮。
龐梅走下來回到隊列里,簡又然說:“龐總的發言精彩,簡直就是一篇難得的演講辭。”
“簡書記真是抬舉我了。不過說點真話而已。這個項目,真的得感謝又然書記啊。沒有你們,地怎麼也不會這麼快就拿到。高效率啊!”
“關鍵是我們太想結這門親了。一好兩好啊!”
李明學拉拉雜雜地講了十幾分鐘,簡又然中間掏了幾次紙巾,天真的太熱了。底下站着的都是縣直機關的幹部們,縣委特地發了通知,要求各機關主要負責人親自來參加的。簡又然看到這些幹部們,一個個臉上都是焦灼。這個時候,大家的興奮點已經不在奠基儀式上了,而在儀式什麼時候結束,以便快點打一個陰涼的地方休息。
汪向民一定也發現了這一點,因此當李明學講完后,他立即就宣佈了奠基開始,請省能總公司龐總、湖東縣委書記李明學同志一道為物流港奠基。音樂響起,綵球飄揚,成千上萬隻信鴿,“嘩啦啦”地飛向藍天。簡又然在邊上看着,等龐梅和李明學培完土,也上去象徵性地培了一杴土。汪向民笑着對他道:“這個天真湊熱鬧。這麼熱,這麼熱!”
“大發啊!熱點好。熱比冷好嘛,哈哈!”簡又然笑道。
中午湖東縣委縣政府舉行了招待會,招待省能總公司龐總等一行客人。酒正喝到暢快時,簡又然接到了李雪的電話。李雪說可可化工的項目也許要泡湯了。
“怎麼?”簡又然一急,馬上問道。
“我上午到可可化工去,他們內部有人告訴我,徐總根本不想在湖東投資。只不過是礙於某些領導的面子……”
“是別人說的,你急什麼?只要不是徐總說的,就沒關係。以後別這麼乍乍呼呼的了,搞得人心急。”
“你心急?我更急呢。不是太急了,才找你的嗎?簡書記,我想你了。”
簡又然沒好氣地笑了下,心想這女人,說這麼嚴肅的話,還忘不了最後捎上一句尾巴。但一想又覺得有些甜蜜,便道:“好好工作吧,我很快會過去的。”
李雪似乎很興奮,“太高興了,我可等你!”
掛了電話回到酒桌上,龐梅正在和李明學談起省委宣傳部的副部長受賄案。見簡又然來了,龐梅笑笑,不做聲了。簡又然道:“說吧,沒事的。我現在可是湖東縣委的副書記了。是吧,明學書記?”
“當然是。不過湖東這地方太小,留不住你又然同志啊。”李明學笑着與龐梅碰了下杯子。
汪向民道:“又然同志要是真的留在湖東,那是湖東人民的福氣啊。不行請龐總在省里說說,就把又然同志留在這了。”
龐梅說:“這當然可以,關鍵是簡書記愛不愛湖東。湖東這地方好啊,我都愛上了,簡書記,你呢?”
簡又然明白龐梅這話的意思,就笑道:“彼此彼此。來,喝酒!”
吃過飯後,簡又然和汪向民一道回湖海山莊。在車上,汪向民問簡又然:“都傳着明學書記要走了,到哪啊?現在真是的,我們都不知道,外面卻傳開了。”
簡又然也顯出很驚訝的樣子,說:“是啊,我也一點沒聽說。外面傳的,不可信。”
“不過,無風不起浪哪!總是看到了雲,才想起雨的喲!”汪向民道。
兩個人又談到龐梅,汪向民說現在的女人了不得,你看你看那個感覺,好像……好像……反正就是了不得啊!
簡又然說一個女人干到省能的老總,是了不得啊。論級別,是副廳;論錢財,也是數得着的。何況聽說這女人也還有一個不錯的家庭。多不容易啊!我們男人,有幾個能比得上?少啊,少!
車子到了湖海山莊,簡又然臨下車時,汪向民莫名地突了句:“羅望寶的事,有些走譜了。又然書記也知道了吧?”
“這個……這個我真的不知道。”簡又然說。
“不知道好啊!”汪向民一邊說著一邊上車走了。簡又然看着,羅望寶的事又有什麼了?難道……
簡又然想着,心裏就有些亂。他沒有立即回房間,而是沿着小湖邊走了走。八月的湖水,風一吹,起了微微的波浪。在那些波浪下面,也許正洶湧着巨濤。不過,從微小的波浪上看,是看不出來什麼的。一切平靜,而且那小小的波浪還是一道美麗的風景。有人看風景,有人卻在看風景裏面的風景。這風景就像官場,你身在其中,也許你只是懵懂;而當你站在高處一看,啊,這就是官場嗎?每天的迎來送往中,每天的談笑風生中,每天的勾心鬥角中,還有每天的彼此提防中,到處都是玄機,到處都是你猜不透道不明的算計。越往高處,你看得越清。而事實上,身在官場,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地站到高處呢?
這半個多月來,也許是連綿的陰雨,簡又然的心情有些低落。上周,他特地到程輝的郊外別墅呆了三天。一個人,除了看風景,看書,看電視外,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只靜靜地想。他想到了自己這四十多年來的人生,想到了正身陷囹圄的王部長,想到了小苗,欣欣,還有趙妮和李雪……總之,他想了很多,越想越亂,越想越糊塗。他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怪圈:不斷地否定自己,又不斷地肯定自己。
前天回省城時,簡又然聽見部里人說杜光輝的兒子生病了,而且是白血病。簡又然聽了心裏一顫,馬上打電話給杜光輝。杜光輝說是的,已經確診了。目前正等着幹細胞移植。簡又然說那有希望嗎?杜光輝說關鍵是看配型。現在醫院已通過網絡向全世界發出了求救信號。簡又然問那資金呢?他知道移植的費用是很高的。杜光輝道:“這個目前還沒問題。我們還有些積蓄。另外,黃麗也將她在公司里的錢拿了一部分出來。下一步要是移植,就……唉,謝謝啊!”
“謝什麼呢?光輝啊,如果有什麼困難告訴我,我給你想辦法。”簡又然是認識杜光輝的兒子的,小時候,他和杜光輝他們都住在部里的宿舍樓里。凡凡雖然只比欣欣大三歲,可還真的有個哥哥的樣子,不管到哪,總牽着小妹妹的手。只是後來,簡又然在濱湖花園賣了房子,兩家和兩家的孩子才疏遠了。但是,簡又然在一聽到凡凡生病時,就一下子想起了孩子小時候的樣子,這樣乖巧的孩子,怎麼……
回湖東前,簡又然拉着小苗和欣欣一道,到醫院看望了凡凡。杜光輝正好不在,黃麗一見到他們,便哭開了。簡又然趕緊拉住,說這樣對孩子不好。這個病,雖然是難症,但是,畢竟是有辦法的。只要有了合適的幹細胞,希望就來了。小苗說哪兒就有這樣的合適的幹細胞啊?簡又然道:有的,一定會有的。如今世界各國的人都積極捐獻,一定會有配型成功的。關鍵是你們做父母的,一定步要急,不要放棄,孩子是看着你們的。你們積極,他就積極;你們垮了,他不也就垮了?
黃麗擦了淚水,一個勁地點頭。簡又然的話說得入情入理,既有安慰,又有希望。欣欣特意送了一個奧運的福娃,她貼着凡凡的臉說:“凡凡哥哥,你一定會好的。到時,我還要你帶我玩呢。”凡凡的眼睛濕了,他問:“真的可以嗎?”
“可以。一定可以!”欣欣道。
杜光輝是在晚上打電話感謝簡又然和小苗的,特別感謝了欣欣,說凡凡高興極了,你們走後,他情緒一直很好,簡又然笑着說:“那就好!你們也得注意身體啊!”
小苗嘆道:“杜光輝也真是的,孩子怎麼就遇上了這病?聽說黃麗也一直在鬧離婚。又然哪,你是要幫幫他。”
簡又然道:“這事不是幫不幫的問題,而是……最近桐山那邊的林山礦據說出了事故。縣裏瞞着的,不知道與杜光輝有沒有關係?這事要是攤上了,可就……”
小苗也一臉猶豫,女人嘛,總是急着。
回到湖東后,簡又然一直在忙着物流港的用地的事。第二天,湖東電視台和湖東報就發出了縣國土局關於土地拍賣的公告。這個公告乍一看,完全是一整套的標準公告,從標題到內容,從拍賣方式到拍賣標的,都是正式得再也不能正式了。喬局長將公告特地送了一份給簡又然,簡又然看了,笑着說:“這文章做得好!要在合法的前提下操作,要在公開的範圍內確保。”
喬局長也笑笑,“簡書記對這個問題看得深。不過您放心,所有的工作都已經做好了。我們是確保過程合法,結果合理。”
拍賣會就定在縣政府的會議室進行。簡又然到會場一看,嗬,還真的來了不少人。會前,已經確定競標的有十一家,其中有七家據喬局長介紹,事先都已經做好了工作的。他們只不過是到場湊湊人氣。另外三家中,有一家是市裏的物華房地產開發集團,另兩家是本縣的一家企業,基本沒有競爭力。喬局長擔心的就是物華集團。他們早已放出風聲,勢在必得。如果拍賣過程中,物華集團堅持提高標價,這不僅會影響到競標結果,同時也會讓省能公司的用地價上漲。喬局長甚至委託別人去側面做了做這家集團的工作,可是沒有成功。他們回答得十分乾脆:“拍賣會上見!”
正因為物華集團這麼一犟,原來想起來只是走過場的拍賣會,變得有些不確定了。競價時,火藥味也濃了。省能公司按照原來商定好的每畝二十萬第一次舉牌,物華集團隨即提高到了三十萬。其它公司也開始不斷提價,它們的價格基本上是以壓着物華集團為原則的。十幾輪以後,每畝地的價格已經到了六十萬。省能公司的副總徐根辰也有些急了,一個勁地看着簡又然。簡又然點點頭,然後把目光移開了。徐根辰藉著打手機出去了,不一會兒進來,當物華再次報價后,他沒有舉牌。這是簡又然預料到的,事前針對物華這匹黑馬,特意設計了這一招。
果然,物華看見省能不再舉牌,有些慌了。正在東張西望之時,另一家小公司舉起了牌子,七十萬。業內人士都清楚:這家小公司是不可能吃下這麼多地的。但是,他舉了牌子,如果物華不跟,地就沒了。跟,價格上得有些離譜了。物華參拍的幾個人,湊在一起商量了下,宣佈退出。這時,省能舉起了牌子。三聲錘響,塵埃落定。省能最後以每畝七十一萬元的價格競賣到了這宗五百畝的土地。
拍賣會後,省能總公司的徐總請簡又然和喬局長一起喝茶。徐總道:“懸哪!我以為差點要……”
喬局長端着茶杯,望了望簡又然,道:“怎麼會呢?有又然書記在坐鎮,還能翻得了船?有點清小插曲好,說明了我們是陽光操作,公開透明哪。”
徐總也爽聲一笑,“這事還真得好好感謝簡書記和喬局長。省能公司和龐總會記着的,一定會感謝,一定會!”
簡又然把手中的杯子放了下來,咳嗽了聲,說:“事情定了就好。喬局長哪,你們儘快安排人手,把有關的手續辦了。這事千萬不要拖,拖了,好事都成了壞事。沒名堂都拖成了有名堂。至於徐總的感謝,我想,是我們湖東應該感謝你們啊。何況你們以後在湖東扎了根,也就成了湖東人嘛!”
“簡書記大局意識強,真不太像個掛職的領導。難怪我們龐總在背後說簡書記將來會有更大的作為,果然不假。以後還仰仗你們羅!”徐總說著,簡又然趕緊道:“那是龐總抬舉。我簡又然能幹到現在,就已經很好了。哪還敢……哈哈。來,來,這茶好啊,好!”
喬局長笑着問簡又然:“簡書記,什麼時候到北京啊?我陪你一道。”
“怎麼?想去?下周是得去的。有些事要解決。”
“那好,我可牽着簡書記的衣袖,一定要跑一趟的。”
“你土地爺能牽我的衣袖?哈哈。”
“我是要牽哪。土地現在是條條了,將來說不定哪一天,簡書記就成了我們省局的領導?現在跟在後邊,到底能建立些感情,是吧,簡書記?”
“哈哈,別胡說了,喝茶。”
茶喝完了,土地拍賣的事也全部定奪了。一直到今天的奠基儀式結束,簡又然心裏才感到踏實了些。他打電話給李雪,告訴她下周一動身到北京,請她先打聽一下徐總在不在北京,還有閔天文閔部長在不在部里。李雪很高興,在電話哆嗦了十來分鐘。簡又然有些生氣了,“把工作做好,不要老是……”他本來準備說不要老是想着這事,可是話到嘴邊還是停了。這樣說李雪一定會傷心,所以改口道:“不說了吧,我還有事。閔部長那邊,還是我自己看吧。我直接打電話給他。”
李雪問:“簡書記,這次還有誰?”
簡又然笑道:“你還希望誰?可能有兩三個人吧。”
“又有別人哪?真是……我不說了,免得你批評。我這就去安排。”
簡又然下午專門把要到北京的事,給李明學書記彙報了下。李明學道:“這個我加緊,一定不能出問題。我們今年有了東部物流港,如果再能拿下可可化工,我們不僅僅在全市是最好的,就是在全省,也能排上位次。又然哪,我的壓力大啊。你知道,市裏的換屆下半年就要搞了,最近正在醞釀人選……”
“這個,我這次去北京就是要再板上加一個釘子,確保成功。更重要的是,要督促他們儘快落實。”簡又然望着李明學,他的心思顯然不在簡又然正說的話上,便道:“至於換屆,我看明學書記這次應該……應該上去了啊。眾望所歸嘛!”
“又然哪,哈哈,又然哪。上次說歐陽部長要過來,定了嗎?”
“還沒有。可能快了吧。”
“最近湖東有些同志跑到市裡和省里,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我很生氣啊。又然哪,你說說,在班子裏,我是一個那麼武斷的人嗎?”
“不是!我覺得挺民主的。至於有人背後說,那是他的事。明學書記何必操心啊。官場上沒有說的幹部,不一定是好乾部。至少不是開拓型的好乾部。既然要開拓,就會損害一些人的利益,就會有人不同意。這正常,很正常哪!”
“其實我並不怕。怕什麼呢?啊!可是……唉!難哪。有人說我是借吳大海的事,整羅望寶,你說說這犯得着嗎?還有,有人說我比羅望寶更厲害,你看,你看。又然哪,官場是非多啊!”
“明學書記考慮得太多了,是非自在人心。是吧。”簡又然說著,問:“羅的事,搞清了吧?”
“基本搞清了。省紀委搞的。我也不太清楚。蔣大川簡單地彙報了下,說羅交待了幾個更高級別的幹部。已彙報給省里了,請省里定。一個吳大海,硬是被搞得這麼複雜。這個蔣……蔣大川哪!”李明學嘆了口氣,說:“還是你們好,掛職兩年,抽身回頭。好啊!”
簡又然點點頭,也沒說話。出了門,下樓時正碰着劉中田。
劉中田笑着問:“明學書記在吧?”
“在。”簡又然道。
“啊,我正要彙報個事。等會兒,我到你辦公室去,再給你說。”
“好吧。”
簡又然回到辦公室,剛剛看了看窗外的樟樹,還沒看清那些樹葉深處藏着的陽光,劉中田就來了。劉中田說:“市裡要動湖東的班子,我也是聽說。所以先問問明學書記。”
“動班子?”
“也不是大動。只是個別同志調了下。”
“……”
“大川同志調到市紀委搞專職常委了。這邊暫時空着。不過我也只是聽說。剛才問了明學書記,他說市裡已經通過氣了。他完全服從市委的安排。”
簡又然聽着,心想李明學真是老道,剛才與自己談了那麼長時間,也沒透漏這事。倒是劉中田,這會兒給乍呼出來了。可見,在為官之道上,李明學還是很能沉得住氣的。而且,簡又然發現,李明學雖然有時候看起來也有些外向,但是,內在里卻十分深沉。仔細想想,他經常說一些聽起來很私下的話,卻很少有涉及關鍵的語言;他每次處理一些關係到自己的事情時,總有另外的理由;他有意識無意識地給你撩開他的一角,卻根本不可能讓你看到他的全貌……
劉中田笑着,問:“又然書記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只是覺得蔣大川書記這樣動,在這個時候,是不是太……”
“啊,我也想過。組織上正常調動嘛,我們想有何用?哈哈。你忙,你忙!”劉中田剛出門,小鄭就進來了。小鄭說:“蔣書記要走了吧?”
簡又然抬起頭,這八字才見一撇的事,居然就傳開了。
小鄭靦腆道:“是他們說的。外面傳着,是有人怕蔣書記一直揪着不放,才把他調走的。”
“胡說什麼?還沒有的事。何況就在是要動,也是正常調動嘛。”簡又然一說,小鄭不做聲了,拿着文件“嗞溜”地出去了。
簡又然搖搖頭。
周一下午,簡又然和喬鵬局長一道,乘機到了北京。李雪在機場接着了他們。一見到簡又然,李雪的臉便飛地紅了。喬局長笑着問:“李主任,不是看到我來,這麼激動吧?”
喬鵬在湖東是個“小開型”的人物,喜歡說笑,甚至有些江湖感覺。李雪白了他一眼,道:“我是熱的。誰稀罕你?”
“嗬嗬,說話都京味了。了不得,了不得。”喬鵬說著,三個人上了出租車。簡又然問李雪,徐總在不在北京。李雪說:“在,我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兩天都在。”
“那好。你準備一下,明天見他。”簡又然道:“這次我給徐總帶了一件玉器,很高檔的。我聽說他對玉很有研究。”
“簡書記工作真細緻”,李雪看着簡又然,臉又紅了。
喬鵬是個聰明人,早明白了。這時便轉過頭去,裝着看車窗外的風景。車子到了辦事處,喬鵬說他已經和一個在京的同學說好了,晚上就住在他們那邊的賓館。有事,就請簡書記招呼一下,我明天再過來陪簡書記。
簡又然笑笑,也沒說什麼。倒是李雪覺得有點不太好意思了,說:“就住這吧。條件也還湊合。何況簡書記在這。”
“不了。我這不向簡書記請假嗎?簡書記就請李主任多照顧了。要有喝酒的事,就告訴我。”喬鵬到辦事處轉了轉,便打的走了。
簡又然和李雪相視一笑,李雪說:“這喬局長還真是個……”
“真是個什麼啊?人家精明得能捉着兔子。”簡又然看着李雪臉上的兩個圓圓的酒窩,直想上去親一口。他似乎感到那酒窩裏盛着親不夠的蜜餞。而李雪則徑直地進房去了,一會兒,簡又然聽見李雪喊道:“簡書記,進來吧。”
簡又然捋了捋頭髮,剛進門,就被李雪的打扮給驚住了。這麼一會兒功夫,李雪換上了一件蔥綠的裙子,頭髮從剛才的稍帶捲曲的長發變成了兩隻小辮子,臉上的酒窩還在,只是整個人的形象,完全成了一個小家碧玉一般,裊裊娉娉,宛若楊柳……
“簡書記,不好看么?”李雪問道。
“好,好!很好!”簡又然上前走了一步,李雪已經滑進了他的懷裏。兩個人抱着,親着,撫摸着,如同兩支升空的煙花,濃烈地絞着在了一起。然後是綻放,是熱烈,是近乎瘋狂的毀滅……
第二天,簡又然和李雪去拜訪了可可化工的徐總。在去之前,簡又然特地請閔開文給徐總打了電話。因此,徐總一見他們,趕緊跑過來,握着簡又然的手道:“哈哈,簡書記來得正好啊。我們的人正準備明天去湖東呢。這不,簡書記來了,事情就好辦了嘛。啊!”
簡又然也在手上使了把勁,說:“這就好。我就是特地來接徐總的人的啊!是吧,李主任?”
“當然是。昨天我給徐總手下的人打了電話,已經把這意思說了。”李雪笑着,雖然她並不曾打過電話,但是她知道她也就這麼一說,說完了,誰還會去計較?
徐總拉着簡又然坐下,說:“可可化工在湖東的投資,閔部長一直很關心哪!其實,這是個雙贏的事,我們是很誠心地要在湖東紮根的。這位李主任也了得啊!來了好幾次,我手下的人有的都被她給拉攏了,了不得啊!不愧是簡書記的兵羅!”
“徐總過獎了。徐總對湖東的感情和在湖東投資的誠心,我們是知道的。我們也一直期待着。這好了,明天我親自陪貴公司的人員回湖東。”簡又然說:“貴公司到湖東后,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搞好服務。我們也希望徐總能親自到湖東考察啊!”
“以後會去的,一定會去。”徐總摸了摸稍稍有些禿了的頭髮,笑着應道。
中午,徐總堅持請簡又然吃個工作餐。簡又然說:“既然是工作餐,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何況徐總到湖東一投資,我們就是一家了。一家人了,還客氣啥?”
說是工作餐,當然還得七菜八湯的。酒也喝了一點,因為徐總下午要開三季度的年報會,簡又然便堅持把酒留到湖東再喝。說今天意思盡到了,足矣!
從可可化工出來,簡又然陪着李雪在街上轉了轉。簡又然發現李雪的心思不在街上,而是在回家。他笑了笑,從側面看着李雪的兩個酒窩,禁不住又心動起來……
下午,簡又然拉着吳縱一道,去看望另一個同學。路上,他接到了趙妮的電話。
趙妮問:“熊,你在哪呢?”
“我在……我在外面。”簡又然輕輕地掩了掩話筒。
“我知道你在外面。在哪個外面?湖東嗎?還是……”
“啊,外面嘛。湖東。”
“熊,最近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我感覺得到的。你已經三個星期沒有……”
“哪有啊?別亂想了。我有事,先掛了。”
“不,我再問你一句,你到底在哪?”
“在湖東。”說著,簡又然“啪”地合上了手機蓋。
吳縱笑笑,問:“查崗的?不像嫂夫人啊?”
“煩!不說了。”
晚上,簡又然和幾個同學一高興,酒就喝得高了。吳縱說:“怎麼不把你那李主任一道帶來?”
“她來幹什麼?我們同學……我們同學……要她……來……幹什麼?”
“這倒也是。”
吳縱開車把簡又然送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了。辦事處的燈還亮着。簡又然一激愣,心裏竟然有些溫暖。在北京這樣一個人潮湧動的大都市,還有人深夜在燈下等他。這對於一個男人不也是一種幸福?
簡又然的酒,一激愣竟然醒了。他讓吳縱回家,說到了,沒事了。吳縱說真的行?簡又然道:“你看看,你看看,這還不行嗎?”
吳縱一看,確實行。簡又然穩穩地站在那裏,說話也明白了,就囑咐了幾句,開車走了。簡又然一個人上了樓,在五樓的門口,他停了下來。
沒有動靜?是不能李雪等得太久睡著了?簡又然“咚咚”地敲了兩下門,門開了,李雪站在門邊上,簡又然問道:“怎麼了?沒睡啊?”
李雪往屋裏退了退,簡又然看見了另一個女人,正坐在燈光下。
“趙妮!”簡又然差一點叫了出來。
接着,簡又然看見燈光下的李雪,頭髮散亂着。趙妮也是。兩個人的臉上,都如同結了冰一樣,冷得直讓簡又然哆嗦。
“你們怎麼?怎麼?”簡又然近乎絕望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