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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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北京可可化工的談判異常順利,順利得有些出乎簡又然的意料。簡又然來之前,就已經作好了慢慢談、長期談,死纏硬打的打算,可是,雙方一接觸,很快便達成了意向性投資協議。可可化工的老總徐飛鵬,還專門請簡又然吃了一次粵菜。徐總是廣東人,用廣東菜來招待簡又然,這是最高的規格了。
簡又然有些納悶,但是,隨後他就明白了。這徐總看的其實還是簡又然的老同學閔開文閔部長的面子。可可化工有一半的業務與水利部有關。他們做地就是水利化工,副部長出面了,能不賣帳?不僅要賣,還得客客氣氣的,滿腔熱情地去理會。
按照協議,可可化工在湖東投資一億五千萬,興建一座新型的節能化工廠。一期工程計劃在年底投產,完成投資五千萬。年可創利稅一千一百萬。其中稅收四百萬。
這是湖東到目前為止外商獨立投資最大的一個項目,簡又然在簽了意向性協議后,立即打電話給李明學書記彙報。李明學也很激動,說又然書記了不起,這個項目成功了,將對湖東經濟起到很大的示範作用。不僅僅是看這個項目的本身,更重要的是它將帶動北京的一些企業,向江南省的湖東轉移。
“了不起啊!又然同志。回來后,我給你接風。”李明學在電話里笑道。
“接風就不必了,我倒希望適當的時候,明學書記能來跟可可化工的徐總見見面。”簡又然總是把李明學放到了前面。
李明學聽着舒服,說:“下次吧,有這好開頭,還怕我不去?一定去,一定去。你們辛苦了。啊,還有那個李,李雪主任,也問她好。”
“一定。書記客氣了。我們只是做了點工作,也還沒有最後定下來。李雪她出去了。她很能幹,也很辛苦。我一定將明學書記的表揚轉達給她。”簡又然接著說:“明天我就回江南了。後天可以到縣裏。”
“多休息幾天吧,啊!”李明學說:“其它的事情你放心,好好休息吧。”
簡又然又謝了一次,放下電話,從床上坐了起來,頭還有一點發暈。昨天晚上太喝多了,而且那粵菜也不是十分地對他的口味。他沒吃多少菜,光顧着喝酒了。李雪回來后說他足足喝了有一斤多酒,他問李雪喝了多少?李雪說:與你差不多吧。
李雪的酒量事實上比簡又然要大,但是,畢竟是個女孩子,也不能一開始就讓她往前沖,這顯得沒有男人的氣慨。所以,一喝酒,還是簡又然先喝,李雪只在她認為最關鍵的時候,殺出來拼上三杯。這三杯一拼,酒量小的,往往就倒了。酒量大的,也得重創。不這昨晚上,情況就不同了。簡又然去之前,就分析了形勢,認為跟徐總喝酒,就不能再搞什麼戰術,得喝出水平,喝出真誠。只有喝出水平、喝出真誠,才能讓徐總高興。徐總一高興,還有什麼事不好辦?因此,他和李雪商量好了,一開始就雙雙上陣。事實證明,這個方案是完全正確的。
簡又然與李雪,幾乎是逢人必敬,有敬必喝。一場酒下來,徐總那邊大部分人馬都偃旗息鼓了。徐總說:“了得!我沒有想到你們南方人也這樣能喝。了得,這協議我簽了。痛快!”
簡又然看着徐總在協議上籤了名字,他自己的手都有些發抖。徐總簽好了,簡又然也簽上名字,然後雙方握手,湖東縣歷史上最大的招商引資項目,總算初步落定了。
酒席后,吳縱請徐總和簡又然喝茶。徐總說晚上他還得飛到西安,那邊有些事正等着他去解決。簡又然說:“既然徐總另有安排,我酒也高了,今天晚上就算了吧。我們都回去休息。”
吳縱看着簡又然,怪怪地笑了笑,說:“那也好,就都回去吧!”
這是李雪在北京租的房子,確切點說是湖東縣駐北京招商辦的駐地。房子是個中套,三室兩廳。李雪住了一間主卧室,另外一間卧室,作為機動。廳裏面也作了簡單地佈置,搞得像一個辦公室的樣子。簡又然前天過來,本來是說好讓鄭一起過來的。可到了出發時,小鄭的老父親突然病了,只好留下。簡又然那天剛下飛機,就看見李雪站在過道上,朝他揮手。那一瞬間,不知怎的,簡又然竟有些感動。其實,從上次北京回去后,李雪的影子卻總是時不時地往他的頭腦里鑽。李雪也是每天都要打一個電話,彙報工作進展,和她自己在京的一些情況。
車子到了駐地,上了樓,簡又然看見李雪把個招商辦安排得有模有樣,就想:選擇她來當這個副主任,看來是選對了。女人有女人的優勢,特別是在北京。
兩天來,兩個人忙着找人,編印材料,甚至協議的文本,都得臨時起草。一回到駐地,累得像兩攤泥一樣,李雪先是提出請簡書記睡主卧室,簡又然說小卧室更好,安靜。李雪也就沒有堅持。昨晚上,酒醉回來后,簡又然被李雪攙着直接到了主卧室。然後,簡又然便睡去了,一直到剛才醒過來。李雪已經出去了,但是,簡又然明顯地聞到了床上的女人的芬芳……
“難道?”簡又然回憶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昨晚上回來睡到這床上來的情形。他有些搖晃,進門后就走到了這個房間。然後李雪就扶着他睡了下去。再然後,他大腦里一點感覺也沒有了。憑他的經驗,他沒有,也不會。他只是睡在了李雪的床上而已。
簡又然這樣想着,就笑了一下,然後起床,洗了臉,推開窗子,一大片城市森林就撲到了他的眼前。再遠望,有絲絲縷縷的綠色。北京是綠化得好的城市,不像其它許多城市,除了鋼筋就是水泥,除了水泥,還是鋼筋。整個城市從上空一望,一片灰色,了無生機。
正想着,門開了。李雪進來了,看見簡又然,李雪道:“簡書記醒了,酒好些了吧?”
“啊,好了,就是頭還有點疼。”簡又然說著,眼睛迅速地看了李雪一眼,李雪也正看他。簡又然趕緊把眼光收回來,問李雪:“機票訂了吧?”
“訂好了。明天上午的。”李雪說著,問:“簡書記,早飯沒吃吧?我來給你做。”說著,李雪就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就聽見廚房裏傳出的“嗞嗞”的聲音,接着飄出了炒雞蛋的香味。簡又然真的肚子有些餓了,一聞這氣味,禁不住吞了口口水。他心想:還真看不出來,李雪這女子還會做菜。
想着,他又笑了一下,真是多餘!哪個女人不會這一手?就像在古代,哪個女人不會女紅?
李雪將炒雞蛋和烤麵包端了上來,簡又然一看,說:“還真不錯。手藝不壞啊。”
“湊合,就怕簡書記呼不習慣呢。”李雪笑着,臉上的圓酒窩,也彷彿盛着春水。望着簡又然,道:“吃啊,我吃過了。”
簡又然低着頭吃起來,味道真的不錯。他吃着,心裏忽地湧出一絲害羞。這麼個大男人了,除了在小苗、趙妮邊上,還真的沒在別的女人面前這樣單獨吃過飯呢。他感到李雪正在望着他,他甚至覺出了李雪眼光里的火焰……
李雪靜靜地看着簡又然吃,臉上掛着近乎幸福的笑容。等簡又然吃完,她笑道:“謝謝簡書記,這麼給面子。”
“哈哈。我要謝謝你呢。這麼好吃!”簡又然說著,望了李雪一眼,李雪迎着他的目光,站在那兒。早晨的陽光正好從窗子裏射進來,照在李雪的身上,她如同一朵花一樣,在簡又然面前幽靜而大膽地開着。
簡又然聞到了這花的芬芳,他看到了這花的明艷,他聽到了這花的深處的呼喚。他迎着早晨的陽光,向這花朵走去。走着走着,他和花融成了一個整體。花在他的懷抱里,他在花的柔媚中……
陽光從窗戶上移開了,簡又然用手捋了捋李雪的頭髮,又湊近聞了聞。李雪說:“喜歡嗎?”
簡又然低頭親了下,說:“喜歡!”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這……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從你那天走進會議室開始,我就……”李雪說著,把頭伏在簡又然的胸前,簡又然用勁樓了樓。接着,用手摸了摸她的酒窩,笑着說:“最初是它們吸引了我,相信嗎?”
李雪說:“我相信,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喜歡的不是一個女人的全部,而往往是她的一個部分。而女人往往喜歡的是男人的全部,而忽略了細節。但是,男人要的卻是女人的全部,女人只要有男人的一部分就心滿意足了。”
簡又然說:“還真有一套理論。不愧是……”
“不愧是什麼啊?簡書記可不能隨便定性的。”李雪嗔道。
“哈哈,我不能說話了。一說,就被你逮着了。”簡又然說著,翻過身來,邊翻邊說:“那我只有不說話、多做事了。”
李雪笑着,整個屋子都在這笑聲中顫抖了。
一陣風雨過後,簡又然睡著了。可是電話響了。李雪正準備接,簡又然攔住了,他接過電話,看了眼,是吳縱。
吳縱問:“昨晚上沒問題吧?什麼時候回去?晚上再喝?”
“我能有什麼問題?只是頭有點昏罷了。”簡又然笑道,李雪把他的衣服拿過來,往他的身上套。簡又然伸長了手,又跟着李雪的動作,換了只手。電話卻一直接着,吳縱說:“我知道。有那麼好的副主任在,你怎麼會?”
“哈哈。哈哈,你又胡說了。”簡又然說時,用手在李雪的臉上撫摸了下。李雪擋開了,指指手機。簡又然又對吳縱道:“我明天回去。但是晚上也不喝了。我還要去看個人。下次來再喝吧。”
“那也好。”吳縱又調侃了幾句,便掛了。
簡又然的衣服穿到了一半,李雪繼續替他穿着。這種一瞬間,簡又然突然想起了趙妮。有一回,趙妮也曾這樣替他穿過衣服的。場景竟然如此相似,甚至連她們彎腰的姿式,也是一樣的優美。
“女人哪,女人!”簡又然嘆道。
下午,簡又然抽空到中宣部去了趟,看望了幾個老熟人。他聽到部里的有關人士透露,歐陽部長即將要調動了。原來說在江南省任副書記,現在看來不是,直接到中宣部任副部長。歐陽部長的前途遠大着呢。部里的同志都這麼說,而且他們都清楚簡又然是歐陽部長賞識的人,因此,這連帶着說的意思就很明顯:將來,你簡又然一定也會有更好的前途的。
簡又然聽了這個消息,先是有些激動。接着,他就有些不安了。
說老實話,如果僅僅從簡又然自己的角度來看,他是不希望歐陽部長調動的,至少不希望歐陽部長調出江南省。在江南省,不管是部長,還是副書記,都能為簡又然的將來直接說上話;而一旦離開了江南省,即使是到了中宣部當副部長,畢竟是隔了,說話不可能是像在江南省這樣的直接、這樣的立竿見影了。他希望的是,歐陽部長能一直呆到明年初,他從湖東掛職回到部里,能在歐陽部長手上順利地解決副廳,以後的許多事情就有了良好的基礎。再往下發展,歐陽部長能越往上,他也就越能有依靠了。
晚上李雪纏着簡又然去看了一台音樂會,都是些年輕的男孩子、女孩子,在台上蹦蹦跳跳,活像一群舞動着停不下來的木偶。兩個人看了一半,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出了劇場,沿路閑逛。李雪說:“北京真是一個好地方,要是人能一輩子住在這地方,也就足了。”
簡又然開玩笑道:“不行我們在這賣套房子,就住這兒?”
“那好啊!”李雪說著,踮起腳,在簡又然的臉上親了一口。
簡又然順勢抱住了她,這是北京街頭,而且這一段又是林蔭地帶,簡又然抱着李雪,嘴唇沾着嘴唇,兩個人忘情地吸吮着。換氣的間隙,李雪說:“有人呢。”
簡又然笑道:“這又不是湖東,誰認識你?”
李雪說:“可惜你明天就要回去了。”
“下次再來,有你在,我能不來?不過,下次,可能明學書記也要一道過來。”
“那……別讓他來嘛。啊!”
“傻瓜,這怎麼行呢?”
五月的夜空,星光在雲層中忽隱忽現。簡又然和李雪的影子,交錯着,像兩枚充盈渴望的樹葉,又像兩朵開在黑暗中的罌粟花。
簡又然回到省城,特地回家了一趟。他心裏老是感到不太踏實,一回家,看見小苗和欣欣都好好的,也就放心了。小苗說:“又然,你好像瘦了,連眼圈都黑了。”
“天天在北京談判、喝酒,哪能不瘦?沒辦法啊!”簡又然嘆着。
欣欣說:“爸爸現在越來越像個大幹部了。”
簡又然哈哈一笑,問:“我這樣就像?大幹部到底什麼樣啊?”
“就爸爸那樣。”欣欣道。
晚上李明學到了湖東,簡又然接到電話就問明學書記在哪裏?李明學說在你家門口呢。晚上出來吧!
簡又然看着小苗,小苗點點頭,他才道:“那好,在大富豪是吧,我馬上就到。”
小苗說:“這個李書記,拎乾魚似的拎着你,剛回家就要走了。”
“這有什麼辦法?不是你同意的嘛。”簡又然作出了無辜的樣子。
小苗撲哧一笑,說:“我知道你想去。你那點花花腸子我還能不知道?去吧。少喝點酒。”
“遵命!”簡又然說著又同欣欣打了個招呼,就出門了。剛出門,李明學派來接他的車子到了。
路上,簡又然問司機李書記跟誰在一起?司機說是一個老總,叫什麼他也不清楚,是個女的,好像來頭不小。
啊!簡又然應道。
到了大富豪,一進門,簡又然就看見李明學正跟一個中年女人在說話。看見簡又然進來,李明學道:“來,又然,這是省能源總公司的龐總,這是湖東的副書記簡又然同志,是省委宣傳部下派掛職幹部。”
“簡書記年輕有為啊,原來在省委宣傳部是……”龐總站起身問。
“辦公室主任。”簡又然邊握住龐總的手,邊答道。
龐總看起來雖然人到中年,體態上有點偏豐腴了。但是,手卻是溫潤的,甚至比李雪的手,比趙妮的手還要溫潤。簡又然握着,龐總說:“你們的歐陽部長,我們在一塊喝過茶。不過,馬上他要高升了。”
“是啊,是啊,龐總真是信息靈通啊。”簡又然放了手,笑道。
“哪是什麼靈通,道聽途說,道聽途說而已。哈哈,快坐,快坐吧。”龐總說著拉簡又然坐下了,順手遞過來一張名片。
“龐梅,好名字啊。人也跟梅花一樣精神。”簡又然道。
“簡書記真是會說話,不過,我愛聽!”龐總笑着。
李明學說:“今天好,人少,清靜。又然哪,這次得感謝你啊,把可可化工的協議簽了下來,這對湖東經濟將有很大的促進作用。”
“還不是在明學的書記的指導下才簽成的。最近的招商形勢應該說還是比較好的,除了駐京招商辦外,其它幾個,也都正在談項目。這個開頭不錯,基本上達到了預期的目的。”簡又然謙虛道。
“我一向講究論功分明。是你又然書記的功勞嘛,就是你的。啊,忘了說了,龐總也即將到湖東去投資。大投資啊。!”李明學說完,龐總道:“也不是什麼大投資,兩個億吧,以後發展發展了再說。”
簡又然聽見龐總說兩個億,心裏頓了下,問:“是什麼項目?”
“我們準備在湖東建一座現代化的物流中心,打造江南省東部的物流港。”龐總解釋說:“物流業現在在內地發展還是很滯后的,我們能源總公司想在這方面做一些拓展。本來這個項目是想放在省城邊上的,無奈李書記一直瞅着,這不?只好放在湖東了。”
李明學道:“這是龐總對湖東的支持啊!我這謝謝龐總了。”
酒菜上來了,龐梅說:“今天難得,湖東的兩位書記都在,真是大好事。我先敬你們一杯!”
簡又然端着杯子,看了一下龐梅的臉,皮膚雖然白凈,卻看得出來長期使用化妝品帶來的影響。李明學已將酒喝了,轉過臉來問簡又然:“簡書記,看什麼這麼入神啊?”
“哈哈,是啊,是啊,走神了。來,喝了。”簡又然把酒喝了,又和龐梅談起剛才說的物流項目。龐總說:“我們這個項目,一期工程是建設一批物流倉儲,配置相關設備;同時,建設物流市場,包括部分房產。”
這一下子,簡又然突然明白了。他一直在想:省能源總公司有什麼特別的理由非得在湖東建一個現代化的物流港?湖東並不是能源產業的集散地,當地沒有資源,交通雖然便捷,可是,與大型物流發展的要求還是有差距。龐總來到底圖什麼呢?現在他知道了,圖的是土地,是房地產。
近年來,隨着國家土地政策的緊縮,用地矛盾日益明顯。房地產開發作為一種利潤空間巨大的上升產業,對土地的需求也不斷增加。國家宏觀控制得相對較緊。於是,不少房地產開發商就想出了新的方法,學習政策,從而再來鑽政策的空子。像以市場開發名義,批得土地,市場是藥引子,後面主要還是住宅開發;有的以旅遊開發為幌子,還有的像龐總這樣,以物流港建設為借口。凡此種種,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拿到土地。不僅僅可以拿到土地,而且是拿到比較便宜的土地,甚至還可享受稅收等各方面的優惠……
像這等好事,誰不願做?只是並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做這些事的公司,一般都是很有實力,更有着良好的社會關係。項目容易通過,聲勢也會造得很大,公益上,也經常可以看到他們的身影。高調從商,低調處事,是這些公司的共同特徵。他們要的是最後的利益,而要獲得利益,他們必須走在政策的縫裏,因此就格外小心,也格外做得堂而皇之。
簡又然想到這些,卻沒有說。他繼續陪着龐總喝酒,李明學說:“反正是晚上,多喝點也無妨。何況面對龐梅龐總,我們是酒興湍飛啊!”
龐梅臉有點微微地紅了,笑着道:“這是一株老梅哪,能不讓兩位書記看着難受,就好了。”
簡又然說:“梅花是必得有經歷的,才有精神;經過風雪的,才有內涵。龐總是省里舉足輕重的大公司的老總,經歷過風雨,自然見得了彩虹。我們看着,只有崇敬,只有學習的份啊!明學書記,是吧?”
“當然,當然。又然就是比我會說話,不然怎麼搞宣傳工作啊。哈哈。”李明學說著又敬了龐梅一杯。第三部第五十九節
酒後,簡又然說今天晚上請到了龐總,又聽到龐總要到湖東投資,這是真正的大好事。我請大家喝茶。酒在八分意思,喝出的茶最有味。
龐梅說這簡書記說話就是有藝術,讓人彷彿聞到了茶香了。
李明學也笑,三個人到了茶樓,要了壺上好的龍井。簡又然指着壺道:“這喝茶就是有講究。比如這壺,好茶就得配上好壺,龍井最宜於配這種紫砂,泡出來的茶味道正。有人喜歡用玻璃杯子泡茶,茶的味兒就失了一半;而且太過於透明,只可賞,不可飲。”
龐梅把壺端起來,仔細地看了看,說:“古人說大碗喝茶叫牛飲,泥壺泡茶才是正宗。我自己的祖父是個愛茶的人,收集了一大批茶具。前幾年,他老人家仙逝,茶具放在家裏,有的怕已蒙上灰塵了。”
“喝茶最能憶人,龐總真是個性情中人。”簡又然說著,把茶壺拿起來,給每個人斟了半杯,說:“先得三分,,這叫開口。然後才是慢慢品。喝茶最高的境界,就是個品字。有如人生,最高的境界,也就是品人。”
“特別是官場。”龐梅笑着。
李明學說:“要是喝茶都像又然書記這般,哪可是白了少年頭,空等茶了。我們喝,古典要與現代結合嘛!”
喝着茶,談着話,簡又然的手機響了。是小苗。
小苗問:“怎麼還沒回家啊?人家一直等着呢。”
“正在喝茶。你先休息吧,別等了。”簡又然道。
小苗在電話里哼哼了幾聲,也就掛了。李明學說:“告訴簡夫人,晚上就在這兒了。咱們喝茶過夜。”
龐總也一笑,說:“這倒是好。不過,我還是得回去。明天要去東北呢。”
李明學說:“忙哪!再坐一會,我們送龐總回去。”
茶喝得有點清淡了,正是散場的時候。簡又然提議送龐總回去,龐梅說我自己開車過來的。你們繼續喝。項目的事,我從東北回來后就到湖東去落實。
龐梅走後,李明學說:“這個女人真的不簡單哪,省能源總公司能到湖東投資,將來……”
簡又然說:“就怕土地……”
“這個沒關係。建物流港嘛。這是國家重點扶持的產業,龐總已經和分管省長說好了,我們回去遞一個報告就行。”
“這就好了,既然葉省長已經同意了,就好辦。”
“不過,我擔心哪。這個項目上面同意,班子裏可能有意見哪。”
“不會吧?這對湖東經濟是個好事,誰會不同意?”
“要是真這樣就好了。我是擔心。有些同志,總是對縣委的工作有不同的意見,又然哪,你到湖東,對我幫助很大。比如招商引資,這是一個極好的政策。而且不是明擺着的有成果了嗎?可是,我聽說有些同志在後面還是議論。這不好,太不好了。”李明學說著,對簡又然笑笑。
簡又然也笑笑,“只要從湖東縣整體的利益出發,我想即使有不同意見,也是要求大同存小異的,少數服從多數,這是我黨的一條原則嘛。明學書記,啊!”
“是啊,要是都這樣想,就好啦!上午我到江省長那去彙報,他對湖東的發展很關注,還問到你。他對你的印象不錯啊。”
“是嗎?那得謝謝明學書記啊!”
到了快十二點,簡又然才送李明學去了房間,自己回去了。
小苗已經睡了,簡又然開了燈,大概是燈光刺激了,她又醒過來。睡眼朦朧中,問簡又然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簡又然說忙唄。小苗說就知道忙,忙,你們當官的,什麼時候能不忙啊?
簡又然脫衣上了床,用手摟過小苗,說:“都得忙啊。在外忙,在家還要忙。你說我辛苦不辛苦?”說著,就往小苗的身上蹭。
小苗說:“我沒興趣。”
簡又然笑道:“不會吧?不會是更年期提前了吧?讓我看看。”
小苗一笑,臉一紅,把頭埋到了簡又然的胸膛下……
簡又然像一輛上坡的車子,加足了油門,正往上沖。可是,他自己明確地感覺到了油門正在松馳,車子不僅僅不向上,還向下不斷地滑動着。他心裏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都耗在李雪那兒了,這會兒成了空載。他努力着,越努力越無望。終於,轟隆一聲,車子整個地滑到了坡下。
小苗沒有動,二十多年來,除了最初的兩年,她一直保持着這種姿式和這種表情。簡又然很歉疚地看着她。小苗說:“累了,太累了。睡吧。”
“也許是太累了,還有,就是喝酒了……”簡又然解釋着。
“沒事的。睡吧,睡啊!”小苗說著,將身子翻過去了。
簡又然關了燈,在黑暗中望了望小苗的後背。他把手伸過去,挽住了小苗。小苗沒有做聲,只是嘆了口氣……
第二天早晨,簡又然醒來的時候,小苗和欣欣都已經走了。桌上放着早餐,一杯牛奶,兩塊麵包,和一小碟青菜。簡又然坐下來,慢慢地吃了,他心裏湧出一陣愧疚。自己下派對掛職,家裏的事都交給了小苗。這個平時不太說話的女人,把這個家操持得井井有條。可是,身為一家之主的他,卻……
簡又然上午要跟李明學書記的車子回湖東,他在桌上放了一沓子錢,這是到北京前,一家企業的老總放到他包里的。這樣的錢,簡又然收着一點也不擔心,不像吳大海的錢。企業老總,本身就是主,說話算數,自主經營。只要你把他托你的事辦了,就像江湖一樣,就兩清了。這個老總是求簡又然給省環保局打個招呼,他的企業因為環評沒通過,被通知停產。簡又然問清情況后,給省環保局的秦局長說了聲,事情很快就解決了。邊生產邊整改,生產整改兩不誤。聽到消息,企業老總興奮得直想跳,說:“簡書記真是……”,話說到這份上,表示點還有什麼不行的呢?
車子出了省城,簡又然才想起來,本來準備上午到部里去一趟的。既然已經上了高速,那就過幾天吧。他打電話給趙妮,問王化成王部長在不在部里?趙妮說:“怎麼?你回來了?回來了怎麼不告訴我?哼,好啊,我知道你……”
簡又然說:“別胡鬧了。我在車上呢。我在外面出差。不過,過幾天我要去部里。”
“那好啊,來時告訴我。我們可……”趙妮還要說,簡又然道:“那就這樣了,我掛了。”
李明學回頭朝簡又然笑笑,簡又然沒說話。司機將音樂的聲音提高了,是一些老歌,不知怎的,簡又然聽着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