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在伯剛看,那像一局棋一樣,瑾清是棋手,星初、小芬和他是棋子。
在棋手的調配之下,他和小芬一直沒有單獨在一起的機會。那又像打籃球,瑾清看住小芬,而星初則受命看住了他。
到吃完飯,小芬幫瑾清做完了廚房裏的例行工作,換一身乾淨衣服又出去了。伯剛看在眼裏,有些害怕,瑾清對小芬的控制力量太大了。
院子裏擺着三張藤椅,星初居中,兩面是瑾清和他,圍繞着一張陳設了煙茶的茶几坐了,這又彷彿是會議的形式。在瑾清把小芬遣走時,他就知道他所等待的時機快要到來。
他非常矛盾,一方面希望把要說的話趕快說了出來,一方面又覺得最好讓星初夫婦先開頭來談,以便於隨機應變;而星初夫婦似乎也抱着同樣的想法,因此僵持在那裏,對於時間一分一秒地被分割,感到就像本身在受凌遲的苦刑。
沉默越深,所蓄積的衝力越大,那一句話壓抑又壓抑,終於在不知不覺中彈射了出去:“我的來意兩位想已經猜到了!”
他說。
“我們猜不出。”瑾清很快地回答。
“瑾清!”星初似乎是不同意他妻子的語氣,“我們正式表示態度吧,”他轉臉對“伯剛”說:“柏康,你有任何困難,任何希望,我們都願意替你想辦法,只有一樣……”
“我也只有一樣,”伯剛搶過他的話來,“小芬費了你們十三年心血,我沒有別的報答,只好替你們磕個頭。”說著,他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星初夫婦倆驚惶失措地跳了起來,“你這是幹什麼,幹什麼?”一面驚叫着,一面來拉他。
準備破釜沉舟的伯剛,原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種近乎耍賴的手段,但現已到了這地步,那就索性撒賴了。於是兩隻手死板住茶几的腿,怎麼樣也不肯起來。
“你可惡極了!”瑾清使勁一甩手,踢了他一腳,咬牙切齒地罵道,“那年臘月二十七,你在提籃橋監獄,自己怎麼說來的?這麼多年了,你還來逼我!你別忘了有字據在我手裏,我跟你打官司好了!”
說完,她就腳步踉蹌地進了屋子。星初愣了一會,嘆口氣說:“你先起來,我去勸勸她。”
“星初!”伯剛站起來拉住他說:“看看我這兩隻手,都是為了小芬,沒有她,我沒有活下去的必要。我了解你們對小芬的感情,但是你有瑾清,瑾清也有你;我可只有個小芬。人急跳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這不是我威脅你們,我賭什麼咒都可以,只恨我不能剜出心來給你們看,我想小芬都要發瘋了!”
星初非常嚴肅地聽着,好久,才不勝憂慮地說:“問題並不簡單,即使瑾清肯了,你也得替小芬想想,她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有這麼大的一個變化。”
“這我也想到的,當然免不了大哭一場。”
“好吧,”星初無可奈何地說,“我盡我的力量替你去辦。
不過我要警告你,為了小芬,你萬不能輕舉妄動!”
“你放心!你怎麼說我怎麼做。”伯剛對於一半的成功,已經非常欣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