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命運
一大早,白志剛就去了市國土資源局土地利用管理一處。上次萬鳴武請白昌星吃飯以後,白昌星越琢磨越覺得萬鳴武說得有道理,便抓緊時機回籠資金,又從騎士基金調撥了一個億,這才湊足三個億。
然而正如萬鳴武所預料的,白志剛從國土資源局土地利用管理一處一直找到顧長山,也沒有填上“繳交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金登記單”。
白志剛當時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因為國土資源局土地利用管里一處處長給他透了一句話:“之所以不收森豪國際中心項目的土地出讓金,是因為大領導不讓收。”白志剛一下子就想到了何振東。
考慮到顧長山是個貪婪的人,白志剛想試試顧長山的胃口,他在顧長山面前扔出了一大堆誘惑。顧長山表現出一副拒腐蝕永不沾的姿態,笑着說:“志剛,森豪國際中心的情況不同於一般的歷史遺留問題,森豪集團與東州建工正在打官司,許多問題尚無定論,所以你們欠的土地出讓金暫時不能收啊!”
“顧局長,森豪集團未及時繳納森豪國際中心的土地出讓金是有客觀原因的,與東州建工集團在工程上的分歧只是原因之一,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森豪國際中心離體育中心只有一里地的距離,體育中心要求周邊建築必須與整體工程協調,還有市規劃委要求森豪國際中心進行規劃調整,調整后,市規劃委要求與市國土局重新確立合同關係,因此未能及時繳款。顧局長,你當了一年市規劃委主任應該了解這個情況。”白志剛據理力爭地說。
“志剛,情況我的確了解一些。我還了解到,這塊地的土地出讓金是三億六千萬,你們只交了個零頭,你們緩交也好,減免也罷,但是並沒有主管副市長的簽字嘛,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在沒有繳納土地出讓金的情況下森豪國際中心會拿到全部手續?我作為新任市國土資源局局長,必須認真對待這個問題。”顧長山用威脅的語氣說。
“顧局長,剛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中間發生了兩件事,項目規劃的調整及與東州建工集團的工程分歧,是森豪集團沒有及時繳款的原因。我以森豪集團總經理的身份懇請市國土局考慮到森豪國際中心項目的實際情況,網開一面,收下我們的土地出讓金。”白志剛不卑不亢地說。
“志剛,言重了吧,不是市國土局不收,是森豪國際中心一直拒交。我向土地利用管理一處了解過,他們曾經向森豪集團發過《繳款通知》,明確了應繳款項,還重申了相關合同條款,但是森豪集團並沒有按照規定向市國土局交過任何款項。既然森豪集團不願意交,我們只好按照71號文件的要求按照歷史遺留問題處理了。對不起,我馬上要去市政府開會,就這樣吧,好吧?”
顧長山說完夾着皮包揚長離開自己的辦公室,白志剛無奈地搖搖頭。
白志剛回到森豪集團以後非常沮喪地走進白昌星的辦公室。白昌星聽了白志剛的複述,肺都快氣炸了。兄弟倆一籌莫展地抽着煙,連午飯也沒吃。
“志剛,看來何振東要對森豪集團下黑手了,我們得做好兩手準備。”白昌星眉頭緊鎖地說。
“大哥,不收我們的土地出讓金,他們到底想幹什麼?”白志剛不解地問。
“看來何振東想借‘8.31大限’置森豪集團於死地啊!”白昌星一針見血地說。
“大哥,莫非他們想當江洋大盜?”白志剛氣憤地問。
“何止是江洋大盜!志剛,這件事都是由范真真這個娘JLfr]引起的,范真真想亡森豪集團不是一天兩天了。”白昌星咬着牙說。
“大哥,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白志剛一頭霧水地問。
“怎麼辦?志剛,你明天接着找顧長山,其餘的事由我來安排。還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說得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晚上盧征過生日在北都大飯店請客,白昌星在去北都大飯店的路上,低聲對老關交代了幾句。老關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賓利車停在北都大飯店門前,白昌星惆悵地下了車。老關沒下車,一果油門,賓利車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包房裏高朋滿座,李明林是第一個到的,賴東、於寶山、馬智華、白志川蘇紅袖,陸陸續續來了二十多人,大多是東州房地產界有頭有臉的人勿。
白昌星是最後一個走進包房的,他讓門童拎着定做的生日大花籃,剛推開門,眾人便起鬨說:“昌星,你可來晚了,得罰酒!”
白昌星抱歉地說:“盧征,對不起,對不起,公司有點事耽誤了一會兒,我認罰,我認罰。”
白昌星入座后,主動自罰了一杯酒。
李明林提議,一起舉杯祝盧征生El快樂!眾人響應,二十多人一起幹了一杯。都是房地產界的精英,三句話不離本行,人們很快就把話題集中刨了‘8.31大限’上來。
盧征是個炮筒子,率先發起牢騷來:“所謂的歷史遺留問題是房地產商造成的嗎?不是,有些歷史遺留問題是有些官員一手造成的,因為任何時候房地產商一定會按照有關部門的規定申請土地來開發,不能有關部門犯錯誤,然後讓房地產商吃藥嘛!歷史遺留問題是對政府而言的。對對房地產商來說,任何手續都是在當時政策允許的情況下進行的,不存在歷史遺留問題,之說,而對有些部門而言,確實有許多歷史遺留問題,而且非常難以解決。71號文件的目的是為了避免腐敗,讓土地供應更透明、更公開、更公平,但是如果後續政策跟不上,很可能會導致新的腐敗與新的不公平。我認為,這種用行政手段進行宏觀調控的辦法不利於市場至濟的培育與發展,因為如果有關部門總是像‘家長’一樣扶着孩子走路,亥子永遠也不會走。”盧征顯得有些激動,鏡片後面的眼光有些斜射,盧征內話一下子諷動起眾人的情緒。
李明林接過話頭說:“我不認為招拍掛可以防止腐敗,有關部門掌握着制定政策的權力,同時掌握着靈活運用政策的權力,因此完全可以給不合法的交易披上合法的外衣。用合法的政策加上不合理的條件使交易變得公開但不公正、不公平,以至於讓權力與制度服務於私利。只要允許公開招標中的附加條件存在,那麼任何公開的交易都可以利用只有利於某一方的附加條件,讓公開的交易與非公開的交易同樣失去公正與公平,變得比私下交易更骯髒、更有危害性。明目張胆地將國家權力變成為替某一利益方掠奪市場的經濟手段,豈不更可怕嗎?”
“明林說得好!我總結了一下,目前實行的招拍掛至少有三個方面的問題:一是借招拍掛收取大量保證金,在不提出任何合理原因的前提下,宣佈招拍掛中止,無償佔用企業資金利息;二是借招拍掛要求競標單位支付全部中標價款,但並不向中標人交付標的物。幾個月後不中止招標行為,卻強令中標人退標,又只是退中標價款不賠違約金,甚至白佔全款利息;三是在招拍掛中設計強制性霸王條款,借公開交易之名行黑箱操作之實。為了讓特殊方受益,招拍掛成了掛羊頭賣狗肉的幌子。”馬智華用教授的口吻說。
“智華總結得極是,用市場的限制性政策防止腐敗,其實是為腐敗保駕護航。我們學了不少外國最壞的東西,但是卻沒有把招拍掛裏面最好的東西學來。美國的招拍掛,價格是最後一個,而且放得是最低的,而我們現在卻惟一以價格去進行招拍掛,把別人最壞的東西學到了。”白昌星插嘴道。
“讓我說呀,71號文件對前幾年圈地的房地產發展商來說是一個致命的打擊,但是從總體和長遠來看,這個政策是很積極的,既可以讓國有資產升值,又對所有的房地產開發商顯示公平。當然在未來的一個多月,有相當多的房地產商日子會不好過。但是不好過的是那些法律手續不全、亂圈地的房地產商和資金安排非常緊的項目。只要是合法取得土地的項目和資金安排比較寬裕的房地產商都不會受到影響。我看淘汰掉的房地產商沒有大小之分,只有資金鏈條緊張不緊張之分。”賴東不緊不慢地說。
“你們大家太過分了吧?今天可是盧征大哥的生El,不是房地產界峰會,你們能不能少談點房地產,多談點兒女情長好不好!”蘇紅袖嬌嗔地挑理說。
“紅袖說得對!”白志剛舉杯附和道,“今天是盧征兄的生日,咱們請紅袖為壽星獻上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好不好?”
眾人無不拍手贊同。服務小姐連忙打開卡拉OK,調出《月亮代表我的心》。音樂響起,蘇紅袖臉色緋紅地拿起麥克一番深情表白之後,甜美也唱道:“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趁眾人品味蘇紅袖歌聲之際,李明林附耳對白昌星小聲說:“昌星,何辰東怕是要借‘8.31大限’之機收回森豪國際中心那塊地。范真真已經找過我了,明確表示讓東州發展和天嬌集團聯手競標森豪國際中心。昌星,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如果那塊地真被收回了,東州發展參與招示,你可不許挑理,我也是被逼無奈呀!”
“明林,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志剛幾次交土地出讓金,市國土局都不收,我就預感到了,果真像你說的,市國土局背信棄義收回森豪國際中心的地皮,我只好向法院起訴了。”白昌星一臉無奈地說。
“昌星,市國土局不收森豪國際中心土地出讓金的理由是什麼?”李明林關切地問。
“說我們與東州建工有糾紛。”白昌星苦笑着說。
“扯淡!沒有任何一項國家和地方的規範性文件,或者是某一項命令說,土地受讓方和施工單位如果有仲裁糾紛或訴訟糾紛,就不能夠繳納土也出讓金,這叫欲加之罪呀!”李明林打抱不平地說。
“明林,你不要有顧慮,人有人的命運,地也有地的命運,如果地真被歸市土地儲備中心,重新招標,你去參與競標天經地義。”白昌星頗有氣度地說。
李明林拍了拍白昌星的肩膀,一臉惺惺相惜的表情。
就在蘇紅袖高歌《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時候,從御花園八號別墅閃出一個人影向五號別墅走去。此人身法極其敏捷,環顧四周,觀察了一會兒后感覺沒有什麼異樣,便迅速走到五號別墅門前,掏出一根鋼絲打開門鎖,像幽靈一樣閃了進去。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老關。
原來白昌星得知范真真與何振東經常在御花園五號別墅幽會以後,詩意派老關暗中買下了五號別墅旁的八號別墅,用於監視何振東與范真真的一舉一動。
白昌星早就預感到范真真與何振東早晚要對森豪集團下手,當白志到市國土局交土地出讓金受挫后,白昌星就大膽地作出了一個決定。
白昌星讓老關今晚潛入五號別墅,安裝了針孔攝像頭。由於老關曾經不止一次地潛入過五號別墅,因此他輕車熟路地摸到何振東與范真真的卧室,熟練地將“鬼眼”安裝在了掛在牆上的液晶彩色電視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