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職場失意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嗎?

第二篇 職場失意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嗎?

案例回顧

——改編自《圈子圈套》第七章

國貿中心西邊的星巴克咖啡館裏,洪鈞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的一張桌子旁邊,他在等一個人。

馬上就到“十一”了,洪鈞“失業”已經整整四十天了。他本來是ICE公司的銷售總監,並代行ICE在中國的首席代表職權,就在即將被“扶正”為正式的首席代表的前一天,他以為已成囊中之物的與合智集團的大合同卻丟了,被對手科曼公司瞞天過海地欺騙了。洪鈞不可能在ICE再呆下去,但他沒有主動辭職,而是選擇了讓他的老闆把他解僱。如果洪鈞願意辭職,面子上雖然好看得多,但他當初和ICE簽的合同中的“非競爭性條款”就將生效,在一段時期內洪鈞不能去ICE的競爭對手公司工作。圈子就這麼小,就這麼幾家像樣的公司,都是ICE的競爭對手,如果洪鈞哪家也不能去,就只能離開自己已耕耘十年之久的行業,換個環境重新開始。洪鈞不願意這樣,他知道自己的價值和這個行業聯繫得有多麼緊,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洪鈞捨不得這個行業,他寧可讓ICE公司把他開掉,來換得一個自由身,就是為了可以加入ICE的競爭對手,留在這個行業里以求東山再起。

洪鈞這四十天裏沒找工作,他在等工作來找他。從ICE出來后,死對頭科曼公司他是不能去也不想去的,只剩一家維西爾公司可去,洪鈞就是在等維西爾的人來找他。終於,就在昨天,他接到了維西爾中國區總經理,那個台灣人傑森的電話,傑森專門從上海飛來北京找他了。

國貿這一帶洪鈞太熟悉了,所以昨晚傑森在電話里提議在這兒見面的時候,洪鈞就說圈子裏的人常去國貿星巴克的,很容易碰到熟人,能不能換個地方。傑森很不以為然,大大咧咧地說被人看見有什麼關係,你洪鈞已經不在ICE了,咱們就是朋友小聚,又不是競爭對手私下密談。洪鈞心裏覺得很不舒服,他知道傑森一定明白,以他們倆現在的狀況,凡是認識他倆的人只要看到他們坐在一起談事,都能立刻猜出他們是在談什麼,他總感覺傑森有種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而且好像就是有意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似的,但洪鈞沒再說什麼。

兩點過五分了,傑森還沒有到,洪鈞靜靜地等。又過了五分鐘,洪鈞看見一個人衝進了星巴克,腳步定在門口,四處張望着。洪鈞認出是傑森,雖然他們沒有單獨呆過,但以前在各種公開場合已經見過不少次了。洪鈞站起來,沖傑森揮着手,傑森也看見了洪鈞,便走了過來。

傑森身材不高,雖然不算胖,但也已經有了肚子,只是在四十多歲的男人裏面肚子還不算太大,臉上皮膚顯得有些黑,皺紋不少,似乎是因為疏於保養而顯得有些滄桑,洪鈞腦子裏突然跳出來一個詞:“漁民!”洪鈞忙想把這個念頭甩掉,可發現這印象卻已經好像牢牢地刻在腦子裏了。傑森穿着白襯衫,打了條領帶,領帶看來是被有意鬆開了些,能看到襯衫最上面的紐扣也解開了,洪鈞估計他是趕過來的時候走得有些出汗了。

傑森走過來,咧着嘴笑着,用手指着洪鈞說:“Jim,是吧?終於見面了。”似乎是頭一次見面的樣子。洪鈞又覺得不太舒服,傑森裝出多忘事的樣子,好像就說明他是貴人了,也可能傑森覺得今天的洪鈞是“新洪鈞”,不是以前見過的那個了。

洪鈞笑了一下,伸手和傑森先探過來的手握了一下,沒想到傑森非常用力地攥着洪鈞的手,像是攥着個握力器正想打破自己握力的最好成績。

洪鈞真想立刻把手抽出來,但他忍住了,也加力握了一下傑森的手,傑森便放開了。兩個人都坐了下來,洪鈞在桌子底下活動着右手仍有些發麻的手掌和手指,心想,看來外企圈子裏有這種臭毛病的真是為數不少,不知道是在哪兒學的,都要通過使勁地握手體現自己熱情、堅定、強有力、有魄力,結果讓握手變成了“攥手”。

傑森去櫃枱端了一杯拿鐵咖啡回來,落了座,臉上洋溢着一絲笑容,看了洪鈞幾秒鐘,才開口說:“久仰你的大名,只是以前一直沒有這樣子的機會,能這樣子和你好好聊一。”

洪鈞看着傑森,臉上露出不卑不亢的平和的笑容,等着傑森接著說。

“聽說你離開了ICE,有沒有弄得你不太愉快?究竟怎麼回事呢?”

洪鈞回答:“ICE終止了和我的合同,沒有什麼不愉快,情況我相信和你聽說的一樣,不會差很多。”

傑森笑了,說:“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洪鈞看着傑森搖頭晃腦地說著這些酸溜溜的文辭兒,又感覺到傑森似乎有一種得意的神氣,他仍然笑着沒有說話。

傑森說:“來維西爾吧,我們合作。”

洪鈞沒想到傑森冷不丁徑直切入主題,一絲試探和鋪墊都沒有,被他弄得一愣,心裏倒有些喜歡這種直率的風格,這是洪鈞頭一次覺得傑森身上有些閃光之處。洪鈞沒有回答,因為這時候說什麼都不合適,他繼續面帶笑容,等着傑森往下說。

傑森說:“其實我一直很欣賞你,圈子這樣小,以前維西爾和ICE差不多在哪個項目上都會碰到,有時候你們贏,有時候我們贏,當然有時候是科曼贏了,就像這次的合智這樣子。我一直很留意你,很欣賞你的能力,也很欣賞你的為人,我是一直希望我們能有機會一起合作這樣子。”

洪鈞心裏暗笑,他又一次感覺到了傑森似乎掩飾不住他的幸災樂禍,難道是洪鈞自己過於敏感了?以前洪鈞是ICE在中國的一把手,傑森是維西爾在中國的一把手,在兩家直接競爭對手的一把手之間要想有所合作簡直是天方夜譚,但洪鈞的“落魄”,倒的確創造了兩人“合作”的機會,一個傑森可以“收容”洪鈞的機會。

傑森並沒有想聽洪鈞答話,而是自己繼續着他的獨白:“說老實話,我們維西爾公司的產品其實蠻好,只是我們的銷售團隊比較年輕,沒有經驗,結果銷售老是做得這樣子,所以我這次是來請你大駕出馬,幫我帶一帶銷售這個team。我剛一聽說你離開了ICE就想立刻過來請你,又擔心你可能也想休整一下這樣子,這次是專門來北京請你出山。”

洪鈞很明白,傑森肯定是動了腦筋才拖到現在來找自己談的,傑森是覺得如果太早就急於來找洪鈞,會讓洪鈞自我感覺良好,會端架子、要條件,傑森就是要等洪鈞求職四處碰壁,心灰意冷、走投無路之際,再來輕易“收編”的,傑森肯定還曾經盼着洪鈞主動找上門去到維西爾求職,卻見洪鈞一直沒動靜才主動來約的。洪鈞暗自感嘆自己熬的那四十天還算沒有白熬,終於把傑森熬得受不住,主動來找自己了。

洪鈞不能再不說話了,便很誠懇地說:“傑森,我對維西爾公司一直印象很好。以前沒和您直接打過交道,但聽過圈子裏不少朋友說起過您,我也一直希望能有機會和您多接觸。”洪鈞很自然地稱起了“您”,可是昨晚在電話里、還有剛才見面時洪鈞都是稱“你”的,現在既然雙方已經在談即將開始的“上下級”合作,洪鈞便開始改了口。

洪鈞接著說:“其實我離開ICE的時候,就想去找您毛遂自薦的,可是一方面覺得冒昧,怕被您拒絕,接連受打擊;另一方面也是想趁機休息一下,因為以後不管是開始在哪家公司做事,恐怕就再也沒有輕閑的時候了。”

傑森笑起來,他很開心,指着洪鈞說:“你這個Jim,亂講,我怎麼會拒絕你呢?我還怕你另謀高就了呢。”

洪鈞覺得雙方的誠意已經充分表達,氣氛也已經足夠親熱,該是談正事和細節的時候了,便不想再嘻嘻哈哈,問道:“傑森,您希望我來維西爾做什麼呢?”

傑森咳嗽了一聲,喝了一口咖啡,又清了清嗓子,他這連着的三個準備動作讓洪鈞隱約地又感覺不舒服了,他聽見傑森說:“我們維西爾北京這個team尤其弱一些,我人又在上海,老往這邊跑都照顧不過來,我就是要請你一定來幫我帶一帶北京這個team,這樣子。”

洪鈞一下子呆住了,心裏猛地一沉,從昨天接到電話到剛才的所有設想全錯了,他沒想到傑森只是給他一個北京地區銷售經理的位置,他一直以為他會被傑森請到維西爾做中國區的銷售總監。洪鈞做的思想準備是從ICE的一把手到維西爾做銷售總監,成為傑森的幾個下屬之一,最多只能當個二把手,這在洪鈞看來已經是降格以求,“屈就”了。沒想到,這麼下決心準備“屈就”,看來都太樂觀了,都遠不夠“屈”。

洪鈞還愣着,他不想掩飾,不想讓自己一下子裝得自然起來,他必須讓傑森知道他的感受。傑森早就看到了,忙解釋說:“Jim,我了解你的能力,我這樣子也是仔細考量過的。你來帶維西爾北京的團隊,應該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你就是把上海和廣州的團隊都帶起來,能力也是沒有問題的,可是,你剛來,維西爾的情況你還不了解,上海和廣州的兩個teamleader蠻難搞的啦,上來就帶太大的team蠻不容易的啊,這三個地方的人,現在也就我可以搞得定他們。所以你先帶北京,慢慢來,我會給你機會的啦。”

洪鈞聽着,他心想,借口維西爾在上海、廣州的兩個負責人會不服他,這理由是站不住腳的,那兩人比他的資歷背景都差很遠,以洪鈞曾代理ICE中國區首席代表的身份,來管維西爾三個辦公室的銷售團隊沒有人會不服的,反而像這樣先只讓他做北京的頭兒,和上海、廣州的平起平坐了,以後再想提升的時候那兩個人倒很可能不服了。不過洪鈞已經從傑森的後半段話中揣摩出了傑森真正的心思,像維西爾這種軟件公司,在中國的業務其實就是銷售和市場,誰掌握了銷售,誰就掌握了這家公司,傑森擔心讓洪鈞來當銷售總監遲早會把自己架空,從而威脅自己的地位,所以傑森是不會設銷售總監這個職務的,更不會讓洪鈞來坐這個實力派的位子。

洪鈞腦子裏很亂,他開始懷疑自己,當初自己不辭職而是要求ICE公司把自己開掉,就是準備來維西爾的,他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居然只被施捨了這麼一個職位,他覺得傑森是在趁火打劫,而他直到剛才還幼稚地以為自己是要被請來做銷售總監的呢,他為什麼沒有想到傑森絕不會請個人來架空他自己呢?

洪鈞平靜下來,看着傑森那張“漁民”的臉,覺得恰恰自己是個“愚民”,他問:“具體來講,有哪些工作呢?”

傑森說:“我們維西爾北京不大,只有不到十個人,有三個sales,向你彙報,還有三個工程師,他們的經理是Lucy,Lucy在上海,但這三個工程師每天的工作,你也可以管起來。其他幾個都是backoffice的,有前台一個女孩子,還有個出納,她們的經理是Laura,也在上海,有什麼事你吩咐她們幫你做好了。”

說了這些,傑森停下來觀察了一下洪鈞的臉色,又接著說:“我理解,你在ICE的時候帶那麼大的一個team,來維西爾只帶三個sales,委屈你了。可以這樣子,你的title可以用北方區總經理,或者北方區銷售總監。”

洪鈞暗想,傑森真夠“慷慨”的,可洪鈞並不在乎頭銜。他在乎的是他下一步會有什麼樣的職業發展機會和能否獲得成就感。

傑森坐直了身子,接著說:“至於package嘛,你在ICE的時候那麼高的package,來維西爾我可實在是承受不起啊。這樣子,你在直接向我彙報的幾個經理裏面,我一定做到讓你的package最高。”

洪鈞知道他到維西爾當個經理能拿到的數目,絕不可能再和他在ICE的時候拿到的錢相提並論,他也不關心這個數目是否真是維西爾的經理級能

拿到的最大數目,因為這隻有傑森自己心裏清楚,而洪鈞也沒想和他的那些經理們比。

洪鈞現在已經很清楚自己面臨的局面了,傑森施捨給自己的是一個級別低了、地盤小了、待遇差了的職位,不僅遠不及自己在ICE的時候,就連和自己設想的到維西爾屈就一下的狀況都相去甚遠,但是,洪鈞也很清楚,他現在手裏沒有和傑森討價還價的籌碼,他只能選擇接受還是不接受。

維西爾北京是個爛攤子,手下就這麼幾個人,還肯定要受上海的露西和勞拉兩個人的牽制。在ICE的時候,洪鈞就很清楚那個團隊有多弱。洪鈞很明白,他現在處於谷底,維西爾北京也處於谷底,所以,無論向哪個方向走,都是在向“上”走。在業績一直不好的地方,哪怕做出一點成績都是飛躍,都會讓人刮目相看,這是洪鈞惟一可以寄希望“賭”一把的。

但是,忍辱負重地接受這個“嗟來之食”也有風險,首先洪鈞一下子退回到了自己職業生涯中幾年前的水平,而且萬一維西爾北京是個誰也無法扭轉的爛攤子,洪鈞一旦陷於泥潭之中,出頭之日就遙遙無期了。

拒絕傑森,圈子裏面就沒有什麼其他公司可去了,洪鈞就只能脫離開熟悉的行業到新的環境中從零開始,這樣他放棄的東西更多,面對的未知數和風險也更多,這是當初他寧可被ICE開掉也要避免的局面。

洪鈞又一次面臨艱難的抉擇……

解碼: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人的一生不可能萬事如意,在競爭如此激烈的職場上,每個人都會遇到自己的多事之秋,即使稱不上命運多舛的人,也大多經歷過起伏坎坷。

記得好像有哪位名人大致講過這樣一種意思,看一個人是不是真正的英雄,不能看他風光無限的時候,而是要看他走麥城、身陷低谷的時候,這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逆境中方顯英雄本色”。

——一個真實的故事

先不說案例中的洪鈞在職場失意時應該怎樣搏擊,可以先說一個就在我身邊發生的真實經歷。我在2000年的時候曾作為美國SIEBEL公司在中國的光桿司令,開始拉隊伍、找生意,但是兩方面在初期都不順利。好不容易在上海找到了幾個人做銷售和技術支持,可是在北京一直只有我一個人,在北京盈科中心的辦公室里,我形單影隻地守望了四個月,都沒找到得力的銷售人才。

終於,關於一個人的消息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個人和我在幾年前曾經是同事,都在SSA公司工作,我是做銷售的,他是做技術的。後來我去了西門子公司,他在SSA公司繼續幹了一段時間,還被提升做了管理,也像銷售人員一樣跑業務找項目。SSA里的老人兒幾乎都走光了,他還堅持着,但最終也還是跳了槽。一家美國的小型軟件公司要在中國開展業務,就把他挖了過去,成了這家公司在中國的第一名員工。他又做技術又做銷售,用他自己的話說是“又當爹又當媽”,終於把這個小公司在中國的業務拉扯大了,公司發展到幾十個人,也贏得了不少項目,其中不乏在圈子中引起不小轟動的大項目,他一直是這家公司在中國的實際負責人。

再後來,就在他正幹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形勢發生了變化,1999年互聯網的熱潮風起雲湧,大家比着看誰做的夢更大,他的老闆,就是這家公司的頭兒也決定以身試“網”,開始不再滿足於專註做軟件業務,而是通過公司購併等手段向網絡進軍了。和別的公司整合后,他老闆又從一些大牌公司請了一些“高人”來,而他也就從當初的負責人變成了一個業務骨幹,雖然頭銜是副總經理,但是只有賣力的份兒,沒有拍板的份兒了。新來的那幾位“高人”各個了得,論商業計劃一個比一個做得漂亮,論演講一個比一個做得專業,論花錢一個比一個花得痛快,可論掙錢就一個比一個沒本事了。我後來聽他講這段遭遇的時候,不由得想起了在中央蘇區被李德、博古等洋專家們排擠的毛澤東同志。他在那家公司覺得不開心,實事都是他在做,公司那幫吹牛皮的人全靠他爭來的項目養着,而他和他的業務卻時時處於被人瞧不起的境地,因為不是互聯網新經濟。

我一聽說這些情況,就給他打了個電話,兩個多年未曾聯繫過的前同事便見了面。我在盈科中心的辦公室小得可憐,沒有會客區。我和他就坐在大廈樓道公共區域裏擺着的兩個沙發上開始交談,中間還隔着鬱鬱蔥蔥的一大盆植物,我們不時要歪頭繞過茂盛的植物枝葉才能看見對方的整個臉部。我和他談得很好,他願意放棄他堂堂副總經理的高官厚祿,而加入SIEBEL公司做一名銷售經理,手下不再有人聽他調遣,他成了沖在最前線的一名戰士。但他覺得他的選擇不錯,沒有任何失落感,而是利用他在軟件行業豐富的經驗和對客戶需求準確的把握,很快進入了角色,日後,他成了SIEBEL公司在中國乃至亞太區業績最優異的銷售人員。後來,我離開了SIEBEL公司,他卻堅持了四年多,即使當SIEBEL全球裁員裁得在中國只留兩個人的時候,他就是兩個中的一個,並在熬過嚴冬之後嘗到了豐收的果實。不久前,他加入了另外一家美國軟件公司,負責那家公司在中國的業務經營。

顯然,如果他當時在原來的公司正一帆風順,我肯定無法說服他到我這裏來“屈就”。但是,如果他在不如意的時候,死抱着一些枝節的東西,沒能判斷清楚什麼是更重要的,什麼是可以放棄的,那麼他可能也不會加入SIEBEL公司。當然,誰也不能說他如果當時不做出這個決定就無法取得今天的成績,因為這世上的確有很多機會,可能他不加入SIEBEL反而會有更好的道路可走。但是,那些都是假設,事到如今,證明他當初做的決策是正確的。說這些,絕沒有好像當初是我給他機會的意思,我沒有這個資格。我是感到榮幸,因為我和他共同做出了日後讓我們都覺得欣慰的決定。

——你有幾座“青山”可依?

如今的職場,風生水起,詭譎多變,如果自己的能力、毅力不足,稍有懈怠,就可能遭到挫折;而且,無論自己多麼出色、多麼謹慎,外界環境的變化也常常不是一個人所能預料和抵禦的。公司購併、業務重組、人員調整甚至好像與自己毫無瓜葛的政治鬥爭,都可能把一個人卷進漩渦沉入水底。所以,在職場上,既要想方設法規避風險,在平安中求進取,也要學會如何面對逆境和低谷,因為這些“不幸”的事情往往來得比你預想的更快、更突然、更頻繁。

恐怕所有人都知道這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但是正因為這句俗話太俗了,似乎是個人就懂,以至於不少人恐怕並沒有真正去理解它,就自認為已經達到了那種洒脫的境界。其實,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裏的“青山”指的是什麼,自然也就沒能留住最寶貴的東西,最終也就沒得柴燒了。

對我們來說,“青山”上都有些什麼寶貝東西呢?依我看,下面這些正是我們的根本,只要留得它們,在低谷中也有復興的希望。

健康的身體

“本錢”的道理誰都清楚,但是往往最先被犧牲的恰恰正是這最後的本錢。現在經常有各種英年早逝等等噩耗傳來,但是人們往往在唏噓之餘,最多也就警醒幾天的工夫,就我行我素地繼續惡意透支自己最寶貴的財富了。熬過逆境,就像忘記傷痛一樣,時間是最管用的秘方,要有足夠的時間等到撥雲見日的那一天,再厚積薄發地順勢而起,大幹一場,這些都要指望健康的身體了。

良好的心態

不能和自己“較勁”,不能和周圍的環境、世道“較勁”,尤其是在失意的時候。再大的挫折,若干年之後回顧一下也會覺得平淡得很。所以,保持一顆平常心,不苛責自己,不怨天尤人,不憤世嫉俗,不急於求成。人要是能保有這樣的心態,必定不愁日後有好的轉機。

溫暖的人情人在不得志的時候,親情、友情更能顯出其巨大的價值。然而,如果不能保持良好的心態,只顧一味地掙扎,恰恰最容易傷害到的正是對他最關心和支持的親友。親情和友情,既可以幫助療傷,也是將來東山再起的精神後盾,而且,大多數轉機也都是與舊日的人脈分不開的。

過硬的功夫人都應該有可以安身立命的一技之長,但在閉門修鍊使自己的功夫不被荒廢的同時,也要讓自己的功夫始終保有一席“用武之地”。人在社會中要始終佔據哪怕只是一小塊舞台,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存在,也能成為日後重新上路的根據地。

除這四項之外,其他的諸如功名利祿等等都是身外之物,既然是外人給的,也可以隨時被外人剝奪,是靠不住的過眼雲煙。人在職場失意的時候,這些東西就只會成為人心目中的負擔。所以這些東西既不是“青山”上應該留的東西,也不是自己想留就留得住的東西,如果對這些念念不忘,恐怕只會攪擾自己的心態,侵蝕自己的健康,傷害周圍的親情,動搖自己的核心競爭力,只怕將來真會“沒柴燒”了。

——洪鈞的看家本領和用武之地

案例中的洪鈞,是因為他自身的失誤,在重大項目上吃了敗仗,不得不離開原來的公司,從躊躇滿志變為失魂落魄。而剛才提到的我的那位同事,並不是因為自身的原因,而是因為公司業務方向的調整,使他從核心業務的負責人變為了邊緣業務中的邊緣人,眼看自己多年的心血付諸東流,而他在公司的前途也暗淡了。雖然兩個人失意的原因不同,但面臨的局面很相似,都是要尋找新的機會和舞台,使自己的價值能體現出來。

洪鈞面對傑森向他發出的邀請,感到不如意甚至不滿是很自然的,因為換了誰也都會不由自主地和自己往日的巔峰時刻去比較。級別低了,屬下少了,地盤小了,待遇差了,是夠委屈失落的。可是當初的級別、屬下、地盤和待遇雖然不錯,不是也已經被輕易剝奪了嗎?可見這些都不是根本。洪鈞此時如果腦子裏閃現一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句話,再仔細想一下他的“青山”上有哪些財富,就可能比較容易下決心了。

這裏不談洪鈞怎樣保證身體健康、心態良好、人情如故,只談他如何保持和發揮他的看家本領。洪鈞在軟件行業的多年積累,使他在行業內的公司眼中具有很大價值,同樣,軟件行業對洪鈞也有重大的意義,這是一種魚和水的依存關係。在這個熟悉的環境裏,洪鈞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可以用較短的時間重新證明自己,走出低谷。

現在的行業分工明細,各行業都是人才輩出,競爭激烈,“術業有專攻”、“隔行如隔山”這些老話,如今顯得更加貼切。洪鈞如果跑到一個全新的行業中去,他縱有再出色的素質、再強的學習能力,也需要更長時間來積累自身價值。而且,在原有行業都無法得到的職位和待遇,到新的行業中去恐怕就更難了。

站在傑森的角度來看,他給洪鈞的職位和待遇是合理的,洪鈞的確已經不是當初的銷售總監兼代理首席代表,他只是一個失業后的求職者。洪鈞在維西爾是這般境遇,他到其他公司去,恐怕也是如此。洪鈞可能會嘆息“今非昔比”,那他嘆息得很對,事實上,他的確今不如昔了。可能這種遭遇讓人感慨眾人為什麼如此“勢利”,但是在商場中,“勢利”恰恰是根本的行為原則。市場的基本要素是供求關係,當洪鈞春風得意的時候,他不缺工作,其他公司不得不用高官厚祿去“求”他;當洪鈞失意落魄的時候,他缺工作,這種主動權的轉移直接導致了他不得不降格以求,正如他自己認識到的:他現在沒有討價還價的籌碼。

洪鈞現在要更加關注的是自己未來的舞台,而不是眼前分配的角色。職場失意的時候,退而求其次也屬正常,不然也就談不上“失意”了。但是,這時所謂的“次”,如果是能讓洪鈞的看家本領得到最大發揮的地方,恰恰也就是蘊含著最大機會的地方。

一些文藝作品中的主人公常常在人生失意、遇到重大挫折后,拋家舍業,遠走高飛,若干年後再奇迹般地衣錦還鄉,捲土重來,這些恐怕只會在藝術作品裏有。當然,跳出圈子,放棄自己多年苦心經營的專業造詣和人脈關係,到新天地中去碰碰運氣,也可能有一番作為,但這樣做,的確碰運氣的成分大於理性分析的成分,退而求“未知數”恐怕還不如退而求其次呢。

可能有朋友會質問我:“可是你自己怎麼就離開了軟件的圈子,跑去寫小說了呢?”呵呵,我寫小說屬於“玩兒票”的性質,而且,我寫的小說不也是關於軟件圈子的嗎?可見,是很難跳出圈子去的。

小貼士

——機會成本

“機會成本”這個詞是個舶來品,opportunitycost,其實它在英美國家的詞典中的存在也算不上歷史悠久,是最近這些年才開始變得耳熟能詳的,而且在管理學和決策學中的地位越來越顯著,大牌企業家和學術泰斗們常常把它掛在嘴邊,如果一份商業計劃中沒有對機會成本加以分析,簡直就是一份半成品。

“機會成本”並不玄妙,理解起來很簡單:如果用某些資源來做一件事,當然就不能同時用這些資源去做其他的事,就是放棄了做其他事的機會,也就放棄了這些機會可能帶來的收益,這些被放棄的收益就是做這件事的機會成本。機會成本是無形的,而且用任何資源做任何事都會產生機會成本。原則上,做一件事的收益本身最好大於它的機會成本,這樣的決策才是明智的。

其實,中國人自古以來就極注重對機會成本的辯證分析,可以說已經是中國文化和智慧寶庫的一部分,“舍”與“得”、“得”與“失”的權衡都有很多出名的典故。每個人每天其實也都在不停地做着機會成本分析,當然大多是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做的,當面臨重大選擇的時候,倒有可能心血來潮、意氣用事,而忘了加以理性的分析。

所謂“科學理性的決策”,其實就是考慮兩點:可行性和機會成本,分析可行性來得出這件事是否現實,分析機會成本來判斷這件事是否值得。大到國家的戰略決策,小到個人的日常小事,都該對可行性和機會成本這兩點進行評估。

如今的社會中,每個人都有着眾多的選擇,都面臨著很多的機會。是求學深造,還是工作掙錢?是出國發展,還是留在國內?是做銷售、做業務,還是搞技術、搞研發?是堅守陣地,還是跳槽轉行?是打工還是創業?是去政府部門、去企業還是去學術機構?是去北京、去上海還是去深圳?是去大公司做鳳尾還是去小公司做雞頭?這樣的選擇數不勝數。

既然已經是擺在面前的選擇,好像每條路的可行性都不是什麼問題,不然也就不必發愁如何選擇了,所以當各種選擇都是現實的而沒有哪一條

是痴人說夢的時候,決策的重點就是對機會成本的分析了。

在我們每個人擁有的各種資源之中,最寶貴的資源是時間,因為時間是不可再造和無法挽回的,用這段時間做某件事情就肯定無法同時做另一件事情,當決策失誤時就無可救藥,不像當選擇一筆錢是用於投資房產還是投資股市,即使決策失誤所損失的金錢也是可以再掙回來的。所以在考慮機會成本的時候,就應該着重考慮時間因素所導致的機會成本,如果一個事情需要你投入的資源中最主要的就是時間,對這個事情的決策就必須慎之又慎。

正是基於這個道理,青年人就比中年人在做很多事情上的機會成本要低,因為青年人相對於中年人而言,時間資源還充裕一些。同樣,當前收入低的人比當前收入高的人做大多數事情的機會成本要低,也是因為他們在同等單位時間內的收入差距所致。而大致的規律是隨着工作年頭資歷的增加,收入一般也會提高,所以把上述兩條綜合起來,可以發現青年人在機會成本上是有優勢的,因為他們的機會成本低廉。

這也就不奇怪,一個剛工作沒兩年的人可能輕易地下決心去念MBA,而一個工作十年,事業有成的人要想下決心去念一年書就要困難得多。同樣自然的是,一個毛頭小夥子可以輕鬆地下決心白手起家開始創業,而一個資深的職業經理人就很難橫下心來單起爐灶。

這裏就揭示出了一個很有趣的辯證關係:一個人做某件事的可行性和機會成本往往是成正比的。可行性高,說明這個人的資源和能力等等都比較豐富,他既然能做成這件事,他做成其他事的可能性也很高,而這些豐富的資源和能力就可以在其他事情上產生很大的收益,所以他的機會成本就很高。

很多矛盾和尷尬的現象就源於可行性和機會成本之間的正比關係。沒有任何資歷的年輕人想到名校讀頂級MBA課程的可行性不大,就只好先努力工作,增長自己的經驗和資歷,攢夠MBA的高額學費,而當他已經“夠格”去念那個MBA的時候,他的機會成本可能也已經高到他無法下決心去實現他當年的夙願了。沒有任何金錢、人脈和經驗資本的年輕人想成功創業的可行性較低,就只好先去打工,積累各種有形、無形的財富以期時機成熟再來創業,而當萬事俱備,一切變為可行的時候,他的機會成本也已經很高,他恐怕很難割捨既得利益,也不願去冒險了。

就像那首歌里唱的:“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時間的時候我卻沒有錢;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錢的時候我卻沒時間……”這裏的錢和時間,正好分別象徵了可行性和機會成本,年輕時什麼都想做卻又都做不了,後來有了錢,但時間因素導致的機會成本也已經很高使其下不了決心了。

事情就是如此,條件也是負擔。所以有很多事情是應該趁早做的,因為可行性是可以爭取的,條件是可以創造的。正如洪鈞,如果他再年輕幾年,轉行從頭做起可能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如今他的機會成本已經很高了,他的時間已經很少,而他在軟件行業的資本已經很多,所以他的能力和優勢反而把他束縛在眼前的圈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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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套玄機:職場案例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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