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光榮日(2)

草&光榮日(2)

草-光榮日(2)

作為奶牛專業的高材生,大麥被學校的同學和老師一致推選為學院一年一個的“優秀奶牛鑒別師”。另外一個頭銜是鑒定母豬的。這些都是義務幫助農民兄弟的。能得到這個榮譽的人不多,隔壁班的另外一位高材生就是因為鑒定豬特別准,所以經常受到學校表彰,還拿到一等獎學金,並被農民兄弟們授予了錦旗,旗上燙金的四個大字:慧眼識豬。

大麥基本上不懂奶牛,但鑒定“優秀奶牛”鑒別得特別准,甚至在畢業以後還被追授予“優秀優秀奶牛鑒別師”。

大麥說好的牛,肯定全是奶。大麥基本上不懂奶牛,他只能從顏色來分別奶牛和水牛,從照片角度,水牛是彩色的,而奶牛是黑白的。所以鑒定也是瞎鑒定,先摸摸蹄子,再跑一跑,旁人看着都覺得是鑒定種馬。

大麥覺得,牛都是人帶去的,他能鑒別人。

大麥有很多兄弟,大家看着一樣的書和電影。大麥說:這好看。於是兄弟們紛紛傳閱。兄弟和朋友有什麼區別呢?從電影上就可以看出端倪。《兄弟連》為什麼不叫《朋友連》,因為兄弟就是送死的,朋友更多是送你死。在香港電影裏,一般只要說出“真是我的好兄弟”這七字咒語,這人肯定活不過五分鐘。

暗綠色的火車更讓人覺得時光這樣慢,周圍人這樣慢,連趕火車人的奔跑都在空氣阻力里變緩慢。最主要的是,暗綠色就代錶慢,比如火車和郵政。

車廂里一片安靜。大家都扭頭看慢火車外的緩慢風景,順便盤算自己行李里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人雖可以不計成敗,總是喜歡計算損失。

星月明亮。從火車站出來,一個轉身,小小的繁華就不存在了。兩個轉身就已經到了國道上。這個小縣城過場一樣被拋在身後。這個時間,也只有從不洗頭和腳的洗頭洗腳的店還營業着。

王智問大麥道:你說,我們就這樣靠走的,是不是太落後了?

萬和平回答道:你坐了兩天的車還不夠啊。

王智看着星空,說:你說古人是不是就像我們一樣,靠走。富裕點的還有個馬。那多不靠譜啊,路上出點什麼問題,就到不了了。

大麥說:我覺得挺靠譜。

王智說:你看,我們現在發個郵件多方便,古人還要靠信鴿。還不知道收到沒。

大麥說:是啊,被一隻鴿子放了鴿子是挺難受的。

大麥變得有些固執,總是會對事物提出自己的想法。當然,預感也是想法的一部分。萬一預感對了別人就說是很有想法,大不了沒對就是有很多想法。本身也是,一個只猜了一次的人錯了,那就是全錯了,一個猜了一百次的人錯了七十次,人們說不定會念想着他對的三十次。關鍵是,總的結局是什麼。指揮打仗不也就是那麼回事嘛。

兄弟們總是喜歡跟着能拍板的人。因為人總是不喜歡拍板。拍板磚倒是大家都喜歡。所有組織都是如此,一群拍板磚的跟着一個拍板的,大家才有的拍。

在這七個人里有個傢伙名叫石山,他看見這座山就像看見了自己一樣,跟着大麥一起發獃。石山喜歡寫詩,但手藝很好,能做各種東西。所以,他算是為數不多有用的詩人。石山本來喜歡寫小說,後來發現自己寫不好,寫個七百字文章就完了。可能做手工的人都有這毛病,喜歡趕活。後來只好寫詩。大家勸他不要自暴自棄。

石山說:我就是喜歡寫詩,有詩意的文章才是好文章,我要的就是詩意。

但歸根結底,他就是寫不了長的,寫長了就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寫了前面的忘了後面的。和“欲練神功,必先自宮”一樣,真是欲要詩意,必先失憶。

石山一路上沒說話,但大家都非常害怕他說話,因為他寡言說明他在蓄勢待發。他的整個生命歷程和水壩一樣。所以只要石山開口,大家都要很快把話岔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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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韓寒經典雜文最新修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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