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0節:蝸居
第58節:蝸居(58)
海萍終於見到傳說中的大牛——沈大律師。這傢伙看起來真不像個大律師,笑眯眯的模樣,白白胖胖的臉。如果單從外貌上看,還不如上一個律師看起來精明能幹呢!他能行嗎?
“坐坐!郭海萍女士。不好意思,這個案子現在在我這裏,你就放心吧!如果不出意外,這兩天你丈夫就可以取保候審。”
“啊?他……被拒了呀!”
“哦!是吧?”沈律師依舊笑眯眯的,既不正面回答也不否認。
“那我要交多少保證金?”
“嗯?保證金?不需要。有保人。”
“誰?”
“這你就不要管了。”
“呃,沈律師,不好意思。我不是太……明白。這個事情有點突然。我不知道您為什麼會突然接手這個案子,還有,我該付您多少錢?”
“嗯?”沈律師眼睛就瞪圓了,“你不知道我為什麼接手?你託了誰了?”海萍搖頭。
“那就奇怪了。錢嘛,目前為止還談不上,等以後再說吧!”
“您……還是具體給我個數字,我要做準備。”
“你有多少?”沈律師饒有興趣地看着海萍。
“只要您能把我愛人救出來,不判刑,罰款都行,只要到這個程度,我會儘力滿足您的要求的。”
“哈哈哈哈……”沈律師笑了,說:“以他的案子這個數額來看,就算是交罰金,可能也是天文數字啊!你付得出嗎?關於這個費用問題,你就不必操心了,自然會有解決的方法。你不必擔心,回去耐心等消息吧!”
海萍現在更擔心了。徹底沒了方向。
沈律師在一間包廂里跟宋思明喝酒。
“老兄,我到今天才知道,我辦你這案子,律師費的着落還沒有啊!”
宋思明一推他手說:“你還跟我要律師費?今天晚上吃飯,我可一分錢沒帶。”
“好!你吃定我了是吧?你小子哪天能請我吃頓飯?我認識你這麼多年,沒見你買過一次單。”
“我從不請男人吃飯。”
“算你狠!服了。”沈律師跟宋思明幹了一杯。“她是你什麼人?郭海萍?”
“她不是我什麼人。”
“得了吧你!跟我來這套。你不說是吧?”
“她是我愛的人的姐姐。”
“這話怎麼聽着繞耳?你愛的人的姐姐。你愛人的姐姐?”
“我愛她的妹妹郭海藻。”
沈愣了半天,伏在桌子上抱着頭笑了,邊笑邊搖頭,半天抬起頭,指着坐一旁不動聲色的宋思明說:“原來你也有命門啊!”
宋思明淡淡一笑說:“喝酒。”
“何方神聖?改天讓我見見二嫂。”
“你見不着了。我和她分手了。”
沈律師這下真愣了,過半天豎起大拇指說:“痴情。”再過半天又拍一巴掌宋思明的背說:“苦情。”又過半天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裝純情。”
宋思明依舊自己喝酒。
“要不,我替你遞個話兒?好歹讓人領情啊?”
宋思明搖搖頭,說:“我欠她的。是我在還她的情。”
“看樣子,你還動了真情?”
宋思明反問一句:“我看上去很無情嗎?”
海萍問Mark:“有個大律師來找我,替我接了蘇淳的案子。我並沒有求過他,是你幫我找來的嗎?”
Mark手裏拿着酒杯,沖海萍一舉,意思是,沒錯。海萍感激地說:“你真是太好了!我根本沒想到是你,這兩天一直在懷疑是其他什麼人。”
“為什麼想不到是我?你朋友很多嗎?”
海萍不好意思地笑了:“你怎麼認識他的?他很幫忙,我讓他告訴我收費多少,他都不肯說。看樣子與你關係很好。”
“只要說謝謝就可以了。很簡單的事情,不必弄得很複雜。要喝一杯嗎?”
“不了,我現在靠走路幫助睡眠,不再碰酒了。不過壞處是,現在走個十站八站,都不覺得累。我需要從這裏走到蘇州,再從蘇州走回來。”
Mark又笑了,再沖海萍一舉杯。“等我喝完這杯,我就送你回去。”
蘇淳在家已經等候多時,都接近午夜了,海萍還沒回來,他有些擔心。整個案件對蘇淳來說,簡直像坐高高低低的過山車,原本以為說清楚就沒事了,沒想到給保衛科轉送到公安局。再被審的時候,自己儼然已經是一個犯人了,這種落差讓他無法承受。公安時不時透露,以他的涉案金額,判個十年八年也是有可能的。為了5萬塊,自己把一生都搭進去了。人間處處是地雷,一不小心就會踩中,和平時期也不可掉以輕心。第一次聽說還有個罪名叫“泄露商業機密”,自己在這個單位工作5年了,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質與間諜相同。而犯罪與殺頭一樣,不是說你悔過態度好,就可以把頭接回去了。無論你再三解釋說自己完全是無知犯的錯,也不會有人理睬。每個人似乎都饒有興趣地等着他,守候他,恭喜他走進犯罪的沼澤,然後給大家找點事做。大家重複做的事情,就是再三提醒他,你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了,你已經是個犯罪分子了,你已經沒人權了,你離死不遠了。雖然大家談論你案情的時候似乎都輕飄飄的,“也就十年八年吧!很快就過去了。”可沒人知道,一句話,就把你的一生給葬送了。明明是自己設計的圖紙,明明是自己的創作,居然被稱為盜竊,這世道,已經沒有天理可言了。
而海萍,海萍一定恨死自己了。其實被關在看守所里,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放出來的話,搞不好生不如死。蘇淳現在已經開始回憶滿清那十大酷刑了。
近12點了,老婆還沒回來,蘇淳為爭取寬大處理,決定在樓下老實守候,努力表現。
12點都過了,還沒見海萍回來。
她會去哪兒?有心給海藻打個電話,又怕太晚。正胡思亂想,海萍跟一個高大的老外一起,一路小跑着回來。老外手裏還拎着她的包,提着她的外套,兩人有說有笑。
海萍一見路燈下的蘇淳,猛地一驚,眼淚就下來了,趕快跑過去使勁摟着蘇淳不撒手,當著外人的面兒,好像馬路上拾到了寶。蘇淳的脖子都給勒疼了,幾星期不見,海萍手勁見長啊!得小費力氣才能摘得下來。
老外看着夫妻倆抱作一團,呵呵笑。等蘇淳好不容易抽出脖子,老外熱情地伸出手握住蘇淳說:“歡迎回家!我是Mark,你太太的學生。”海萍還在一邊擦眼淚,蘇淳也點頭哈腰。
“好了,我的任務到今天就結束了。從明天起,她就交給你看管。再見!”Mark搖手告辭。
蘇淳和海萍一進卧室的門,海萍就摟着蘇淳,又像一塊橡皮泥一樣貼在他身上。
“你瘦了。肯定吃了不少苦。他們打你了?”
“我沒給他們機會。在他們還沒動這個念頭之前我就徹底交代乾淨了。”
“嚇着了?”海頻完就在蘇淳臉上啄了啄。
蘇淳明顯不適應這種親昵,居然擦了擦臉,說:“有點。”
“這些天,沒你在身邊,我睡不着。”
蘇淳終於忍不住笑了,讓開海萍的擁抱,上下打量她說:“我不過被關了幾天,怎麼回來他們給我換了個新老婆?退回去!想給我扣不忠的帽子!我蘇淳可以經濟犯罪,但絕對不能(禁止)犯罪。”
“關你幾天都沒把你給關老實了。我看你怎麼還生龍活虎的?倒是苦了我,整天吃不下睡不着。可見男人是沒良心的。”海萍有點怨有點嬌。
“海萍,我怎麼覺得你有問題?你這幾天是不是幹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所以才這麼柔情蜜意妄圖堵我的嘴?剛才那老外,我怎麼覺得你們倆過於親密了點?他明知道你丈夫不在家還跟你廝混到半夜?”
“你個豬頭!人家好心艘回家怕我遇到危險,還托關係走門子把你救出來,你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老婆我要出軌也不必找什麼理由,等什麼借口,我難道怕你不成?單等你不在家的時候我才出去廝混?我要是不想要你,我抬腳就走。你還當是舊社會我怕沉塘關豬籠?對你這狼心狗肺的好,我真是瞎了眼睛。你蹲大牢了我整天還在家懺悔反省,想你之所以進去都是我的錯,哪曉得我這裏一門心思要對你好點,你那裏一點都不感激我,我對你好,真不如養條狗算了。氣死我了,真不該放你出來,明天我就去交代,把你再關進去!”
海萍一口氣連珠炮似的把蘇淳罵回去,言語聲高之處,還雙手叉腰,不時食指戳到蘇淳的腦袋上,咬牙切齒。
蘇淳突然就安心了,走過去一把抱住海頻:“對嘛!這才是我老婆嘛!你剛才那樣,叫我心裏不踏實。心虛,心虛。”
海萍在他懷裏掙扎,邊掙邊罵:“你皮輕肉賤,三天不罵渾身長毛!我居然還想要對你好點,以後不再罵你了,看來不罵不行,你還不適應!”
蘇淳笑着把下巴放在海萍的肩膀上,說:“已經被改造了,回不去了。你不必對我民主,還是專政吧!專政下的人民比較有安全感,有依靠。”
海萍笑了,緊緊抱住蘇淳。
晚上,躺在床上,海萍問蘇淳:“你怎麼沒想到這會觸犯法律?”
蘇淳反問一句:“你想到了嗎?”
“沒有。你的事,我又不了解。可你當年進單位,簽過保密合同的啊!”
“那麼多年了,我根本沒印象。他們不拿出來給我看,我都不記得我簽過。而且,沒人跟我說我乾的活是保密範圍啊!”
“那現在怎麼辦?你會不會被起訴?”
“聽天由命。犯了錯總要承擔。不過這個代價太大了。萬一我真進去了,你和孩子怎麼辦?”
海萍趕緊跟小女人一樣靠過去,趴在蘇淳肩頭,可憐巴巴地說:“我做王寶釧,等你18年。”
“要判這麼久?不會吧?我聽說不是10年就是8年,怎麼到你這成18年了?”蘇淳有點緊張。
海萍本來都要哭了,一聽又撲哧笑了,說:“你討厭!不過我看你心情不是太差,我放心多了。我一直擔心你承受不住壓力,萬一到時候判個無罪釋放,結果還給我個屍體。我警告你呀,無論什麼結果,你都得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着,我就不那麼害怕了。”
蘇淳說:“你放心,我生性疲塌,耐收拾。你的關口下我都活這麼多年了,其他還有什麼我扛不住啊!”
“去死!”海萍在蘇淳身下抓了一把。蘇淳笑了,湊過去,親了親海萍。
兩個人在艱難險阻中踏上片刻歡娛之旅。
不過,有個情況很糟糕——海萍和蘇淳,兩個人都很迫切,尤其是蘇淳,熱情難擋,可賊心賊膽都有了,賊在睡覺,忙了半天都無法喚醒。
蘇淳非常沮喪,翻身下來說:“嚇的。這下要命了。”
海萍溫柔地吻了吻蘇淳說:“累的,前一陣思想太緊張,過一段就好了。”
蘇淳嘆氣說:“我是怕,過一陣,我就不在你身邊了。本來想,這次回來,把后10年的功課都做掉,這樣你就不會太寂寞。”
海萍笑了說:“你在牢裏,整天琢磨什麼呢?”
握着老公的手,海萍這一夜睡得特別香甜。
第二部分第59節:蝸居(59)
宋思明看了看錶,對身邊的沈大律師說:“我還有個約會,不陪你了。你的車,不要開。你若出事了,我沒法跟你孩子交代。”沈說:“這算什麼,我又沒喝多。”宋把放在桌上的車鑰匙拿起擱進兜里,說:“我帶走了。”
沈無奈地搖頭:“你還真遵紀守法!”
“不是為了守法,而是為了自己。”
“你去哪兒啊?”
“我去找老張,我讓他今天晚上去跟船廠的一把手談,我在等他消息。”
“你還真迅速!去吧去吧!”
宋思明到了和老張約的,卻發現老張還帶着一個人。“這位是船廠的一把手,胡克強。”老張介紹。宋思明頗有意外,但還是很熱情地將手伸出去,雙手握住胡總的手。胡總也甚是客氣。老張說:“我大概都跟胡總說了,胡總堅持要跟你親自談談。”宋非常客氣地讓座。
胡總說:“真是不打不相識啊,原來竟是一家人。我聽說蘇淳是您的親戚?”宋一怔,趕緊不可置否地含糊帶過。
“我們本意,並不是針對您親戚的。蘇淳這位同志一向表現都非常不錯,勤懇,耐勞,紮實。只不過,這件事情實在是有點……唉!糊塗。主要是讓我們不好向上面交代。”
“造成的損失,真的有2400萬嗎?”宋問。
“呃……這個……唉,不好說啊……現在您怎麼說?是不是讓我們撤訴?我們這裏是沒問題的。我是怕……對上不好交代,對下沒個說法,對司法那邊就更……因為你要知道,走到現在這一步,就不由我們說了算了。即便我們撤,公檢法也不一定答應啊!”
宋認真仔細地聽,思考一陣說:“關鍵看您。如果對您而言不是特別麻煩的話,還是撤吧!說實話,當事人並不是我的親戚,如果是我的親戚,我倒不好出面說話了。但我對當事人是有一定了解的。他是個老實的技術人員,簡單,無是非,不能因為無心犯下的一點過錯就從此不能抬頭了。畢竟,還是要治病救人為主,您看呢?”
老胡狠狠抽煙,思考片刻說:“行,聽您的。我這邊只能做到撤訴,其他的工作,我可就管不了了。”
“這個你放心。”
“另外,我今天晚上找您見面,也還是有另一些問題想跟您談一談。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
旁邊老張說:“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了,我來跟他說,你趕緊回去辦這個正事吧!”
老胡點頭告退了。
宋思明等老胡走了,問老張:“他想說什麼?”
“這個案子,很複雜,你說的那個人,不過是個幌子。目的不在搞他。你想啊,他一個小人物,就收5萬塊,頂多再坐幾年牢吧,整他有什麼意思。這次是挑個頭兒,在搞福建那個廠,讓他們一個正在引進的項目立刻下馬,不然後面的威脅就大了。兩家生產一樣的東西,做的市場又一樣,餅就那麼大,顯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嘛!”
“可告了蘇淳,那邊廠就不上項目了?”
“不是,他們是要限制他們中間的一個技術的使用。那個產品不能生產,後面的項目上了也沒用。還得過來買這邊的。算技術壟斷吧!”
宋點點頭,說:“看來,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的。那他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他想說,他撤了訴,對上級單位不好交代。要你幫個忙。”
“我能做什麼?”
“幾年前,那個福建廠還是小廠的時候,曾經要求過聯營,生產這邊的品牌。但當時因為各方面的利益,加上這邊也看不上那邊,就沒跟人家談。這幾年,這個廠發展得很不錯,利潤也上去了,現在各方面都有想跟他們聯營的意思,不過人家又不幹了。胡是說,看看能不能政府出面牽個線搭個橋,把兩個廠聯合起來,這樣其實對雙方都有好處,共同把蛋糕做大。就不必老互相擠兌了。有利於發展。如果成了呢,這個案子就成插曲了,內部矛盾,既往不咎,各方面都皆大歡喜。他要跟你說的,就是這個事。”
宋半天不做聲,最後說一句:“只要是對雙方有好處的事情,我們都不妨嘗試一下。你讓他明天把相關材料送到我這裏,我請人看看可行性,儘快給他答覆。”
老張說:“拜託了!”
老胡回到辦公室,打電話:“撤訴。”
對方不知道說什麼。
“我讓你撤,自然有我的道理。你撤……我告訴你,今天晚上,我可是見到宋秘書了。蘇淳,本來我以為是他親戚,結果他說不是他親戚,是他親戚他就不出面了。那你說,不是他親戚,他又出面,他代表誰?腦子都不轉的。趕緊撤!……剩下的,就不由我們管了。我想,肯定最後蘇淳是什麼事都沒有。我話就放在這!……這個蘇淳,在我們這裏呆這麼多年,你就一點苗頭沒看出來?你幹什麼吃的啊?……等他出來以後,你親自去請他,讓他回來上班,千萬別把他放跑了……就調他到技術部當科長……還副什麼副啊!直接當……現在這個調個部門。就這樣!”
這幾天,蘇淳跟海萍過得既提心弔膽又柔情蜜意。大家都覺得,被宣召不過是遲早的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許再下次進去,就要很久不能同床共枕。
海萍給海藻打電話:“蘇淳取保候審了。也許開庭就是最近的事。上次我問你到底是誰幫忙,你猜是誰?”
海藻的心咯噔一下,謹慎地看了看旁邊的小貝,輕輕問:“誰?”
“Mark!”
海藻突然就舒了一口氣,既有點從夢裏踏空的失落,又有點安心。“姐姐你總是吉人自有天相!”
小貝在旁隨口問一句:“蘇淳沒事了?”
“不是。取保候審。”
“哦!要不要我去問問那個律師,什麼時候開庭?”
“姐姐換律師了,她的學生Mark為她請了個好律師,不是原來的那個了。這個律師能量很大。”
小貝回頭看看海藻,神色平靜,完全沒有異樣。
“為什麼我老有一種感覺,對Mark這人不放心?”小貝看着海藻說。
“你總是多心。在你眼裏天下沒好人了。”海藻一邊疊衣服一邊隨口說。
小貝哼了一聲說:“不知道為什麼偏偏我看到的,都是沒安好心的醜陋。”
海藻現在已經習慣,只要小貝脾氣一上來,自己立馬收聲,不跟他糾纏。
宋在打電話:“胡總啊,我們這邊已經跟福建那邊的政府聯繫過了,他們那邊也有這個意向,但具體的問題,還要由你們自己解決。你這兩天準備一下資料,有什麼需要我們的地方,儘管說。祝你馬到成功!”
蘇淳在家等得心慌,忍不住問海萍:“這大半個月過去了,怎麼也沒個動靜。我現在都成驚弓之鳥了。一聽敲門就想該不會是來逮我的吧?”
一個月後,蘇淳接到“撤銷刑事立案”的通知,感覺被大赦一樣。這一遭走得不明就裏,稀里糊塗進去,稀里糊塗出來。蘇淳忍不住問海萍:“那你說,我到底算犯罪了呢,還是沒犯罪?我是不是要去學秋菊,討個說法?我都糊塗了。”
海萍生氣了,瞪蘇淳一眼:“拉倒吧你!前兩天也不知誰說自己是驚弓之鳥來着,也不知誰一聽敲門就冒冷汗的,今天剛接到張紙,馬上又神氣活現了。像你這樣的,就該關進去多接受點法制教育。你整天在家閑着,也不幫我做點家務,還等我給你燒飯,要你有什麼用?馬上你兒子都能給我打醬油了,你還要我伺候。
你能不能當得有個爹樣?”
蘇淳開始無奈搖頭:“你怎麼變臉這麼快呀?早上還跟我說,這輩子就打算跟我死守到底了,還問我要不要吃荷包蛋,現在又六親不認了。我要身纏重案,你對我還好點兒,我沒事了,你怎麼又開罵了?我還不如坐牢去呢!”
“趕緊滾蛋,別呆我眼前晃。看你就煩。別老說話,耽誤我看書。你下面好好想想該幹什麼吧!我看你原單位是肯定回不去了,要不要謀個事情?馬上房貸款就要還了。”
蘇淳安靜下來,他也的確該考慮以後的路了。
突然,敲門聲響起。蘇淳條件反射地驚跳起來,夫妻倆對望着誰都不敢開門。“會不會來收這個證,說發錯了?”蘇淳輕輕問,並小心將紙藏在身後。海萍白了他一眼,過去開門。
門一開,蘇淳單位的副總進來了,後面還跟了幾個。他大力握住蘇淳的手,使勁上下搖擺說:“讓你受苦啦!好事多磨啊!全都是誤會!全都是誤會!我們廠馬上和福建的廠都要一家了,哪裏還有什麼泄密不泄密之說?你是很有前瞻性啊!主動進行技術支持!要予以表揚!獎勵!”
蘇淳和海萍差點沒趴下。
反差太大了。以前的賣家賊,現在的英雄。這需要多麼大的勇氣來承受這種落差啊!一般人還真扛不住。
海萍等一幫人走出門,笑到彎腰直不起身,說:“這是什麼世道哦!行了,你也不用再找工作了,明兒去上班吧!我去給海藻打個電話,不叫她擔心。”
海藻正在做飯,兩手都是油,小貝聽到手機響連忙拿來放在海藻耳邊。聽海藻高興地說:“真的啊!會有這種事情?太搞笑了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這個星期天咱們一起去吃頓飯吧!給姐夫洗塵壓驚。”說完示意小貝把電話掛了。
“蘇淳沒事了?”
“哈哈,不但沒事,你猜有多好笑!今天他們領導來說,他是導致兩廠合營的有功之臣,要嘉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小貝聽了先是覺得不可思議,接着又滿面疑雲。
“星期天咱們請姐姐姐夫吃頓飯吧!你說上哪兒?”
“什麼檔次?”
“好點兒的。”
“我去網上查查。”小貝進房間查網絡熱門飯店,過一會兒從屋裏喊:“張生記吧?去肇嘉浜路的那家。”
“那你給他們發個短訊,通知他們地址。”海藻邊切菜邊答。
小貝從屋裏衝出來說,你手機給我,我查查你姐夫手機號。海藻白他一眼說:“多事,你發給我姐不就完了?”
小貝認真答:“我覺得發給你姐夫顯得比較尊重他的家長地位。他剛從那裏出來,一定挺在乎別人的想法的。”
“隨你隨你了!你總是有道理的。”
小貝拿了海藻的手機回房間。半天沒動靜。
海藻把菜都端到桌上了,也不見小貝出來。“開飯啦!”海藻揚聲喊。
依舊沒動靜。海藻只好進房間拉小貝,卻見小貝一臉怒容地坐在椅子上等海藻進來。一見這陣勢,海藻就知道壞事,不曉得又哪根筋給別上了。趕緊關門防止其他人聽見。“怎麼了又?發個短訊發得渾身長刺?”
小貝並不說話。手裏卻拿着海藻的手機。海藻走過去,拿起手機一看,上面赫然是宋思明的短訊:“海藻,回來。不要結婚。”海藻懊惱地閉上眼睛。捨不得刪捨不得刪,就成了今天這個局面。海藻有些結巴:“這個……這個……是很久以前的了。”
“多久算久?昨天?”小貝冷冷地問。
海藻愣了,怎麼是昨天呢?低頭一看,上面就是赫然寫着05/06/06。對哦,今天是6月7號,這可不就是昨天嗎?邪了。明明是以前……海藻突然醒悟過來,這是5月6號的短訊。"不是……這個……這個是……"海藻突然不敢說了。即便是上個月,那也是她答應小貝不再見宋以後。這個,非常難解釋。
“海藻,我看,我們還是分了吧!兩個人之間光有愛是不夠的。信任比愛要重要得多。我如果整天都在想你今天和誰在一起,睡在誰的床上,和誰偷情,我就沒法活了。”
“小貝!你怎麼這樣啊!我到底幹什麼了我?你哪天晚上不是閡在一起?你可以不愛我,但你不能侮辱我!”
“是啊!我每天晚上都和你在一起。可白天你依舊可以出去。躺在別人的懷裏,請求別人救你的姐夫,然後貢獻出自己的身體。海藻,我看還是算了。”
海藻憤怒了:“貝利!我到底哪點做錯了?!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證,我根本沒有背叛你!”
“你的人格?你拿什麼證明你的人格?你以為我沒看見你跟人家赤身luoti(被禁止),我就沒有想像力了?什麼叫背叛?你心裏如果根本就不覺得這是背叛,又有什麼可保證的?你親口答應過我不再跟他見面,這是什麼?
嗯?!這是什麼!”小貝已經站起來揪住海藻的領子了。
海藻一滴眼淚都不掉。她似乎早已經預見到這一天的出現,只是沒想到是以這種激烈的方式。
她平靜地說:“小貝,我能說的就是,我沒有主動去見過他。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你要分手,不要硬給我扣一頂帽子。我同意分。”
“你早就想分了!卻想盡方法刺激我,讓我最後提出來!你卑鄙!你無恥!”小貝的聲音提高了。
海藻低聲說:“外面還有別人,請你注意你說話的方式。既然已經決定分了,卑鄙也好,無恥也罷,無所謂了。”
小貝的巴掌高高地揚起,控制不住地想揍海藻。最終恨恨地捶在自己腿上:“我不打你。我不打女人。雖然你很欠揍。郭海藻,我告訴你,我錯就錯在對你太好了!我早就該狠狠教訓你,讓你知道什麼是忠誠!”說完憤然轉身出去。
海藻等小貝摔門走人以後,才默默轉身回到客廳,其他屋的人開條門縫朝外張望。海藻在人家的窺探下安靜轉身,將所有的菜都倒進垃圾桶。
這一夜,小貝沒有回來。
這次海藻已經不急了。他肯定又是苦肉計去了,滿大街亂走。海藻覺得,這次他就是被車撞了,也不是自己的責任。而且,這世界,被車撞的人也不過是萬分之幾。海藻躺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下午,小貝回來,一聲不響把家裏屬於他的東西搬了搬收了收,不留一句話就走了。海藻望着凌亂的卧室,彷彿遭到洗劫一般,心如亂麻。想剪剪不斷,理也理不清。
她無目的地出門,見來一輛公車就上,一路晃啊晃,晃到不知名的站下,有偏僻的小道就穿,走着走着,驀地發現,自己站在宋思明的辦公大院外。看到門口掛的牌子,海藻的眼淚終於落下來了。模糊着雙眼,她深一腳淺一腳地摸到宋思明停車的地方,把臉貼在駕駛窗上,任淚水揮灑。
宋思明一看錶,已經近11點了,該回家了。他收拾好東西關了門走出辦公室,走近車邊,他發現有個人影蹲在前輪旁,帶着警惕的心,藉著燈光,他慢慢走近。
蹲在地上的海藻抬起頭來,滿臉是淚,可憐地看着宋思明,嘴癟了癟,站起來,小聲說:“我沒地方去了。”然後如孩子般放聲大哭。宋思明絲毫不避嫌,一把抱住海藻說:“別哭。”然後兩個人在背光的陰影里,宋思明聽海藻哭了好半天。一會兒才說:“走,咱們去轉轉。”
第二部分第60節:蝸居(60)
海藻在副駕駛的位子上還委屈地抹淚呢,宋思明握着她的一隻手,另一隻手駕車,過了半天,停在海藻以前住的樓下,說:“回去吧!”
海藻一看以前的樓,就又哭了,邊抽泣邊說:“我不住這了。”
“那你住哪兒?”
“沒地方,我要去流浪。”海藻委屈加賭氣地說,邊說邊拿手背擦眼淚,從側面看,撅撅的小嘴唇帶着孩子般的嬌。宋思明把手支在方向盤上想了一會兒說:“聽着,海藻,我做這些,完全沒有要你回到我身邊的意思。我並不需要你的報答。”
海藻哭得更厲害了說:“連你都不要我了!本來就是你在害我!”正要捶打宋思明,突然就止住哭了,換了個聲音問:“你什麼意思?什麼叫要我報答?”
現在連宋思明都愣了,不曉得中間出了什麼差錯。他原以為海藻是忍住心中的不情願,跑來感謝自己讓蘇淳安全回家的。
海藻腦子轉了轉,有些明白了,擦乾眼淚說:“搞了半天真是你。算了,我也不冤了。老大,你這是救了我姐夫,搭進去了我。就因為我捨不得刪你的短訊息,今天你如願了,小貝跑了。”
宋思明心中五味俱全,非常虛偽地冒一句:“要不要我去跟他解釋?”
“拉倒吧你!你比大灰狼還要壞,還跟人解釋呢!世界上最壞的人就是你了。”
宋思明笑了,抽了幾張面巾紙給海藻擦了擦臉,又像照顧孩子一樣拉起她的手翻過來擦了擦說:“你看你的鼻涕。大姑娘了,怎麼一點不注意形象呢?來,擦擦。”
海藻嘆口氣說:“認命。你就是那五指山,我怎麼都逃不出去,左躲右閃還是掉在你的手心。”說完,將自己的小手壓在宋思明的掌心裏。
宋思明笑了,先是摸了摸海藻的臉,又在海藻的頭上撫弄幾下,弄亂了海藻的頭髮,然後將海藻的小腦袋一把塞進自己的懷裏。“我想,我的心地不淳厚。我假裝做這些是不帶私心的,可內心裏認定老天一定會看見,然後把你還給我。”
宋思明親了親海藻的頭髮,貪婪地嗅着海藻的氣味,過一會兒,又忍不住親親海藻的頭髮,笑得很開心。
“那你說去哪兒?今天晚上,你總不能住在車裏。”
“不知道,反正我不要回去了,你去哪我就跟着你。你回家我也跟着,你要睡覺,我就睡在你跟你老婆中間。是你破壞了我的幸福婚姻,所以我也要報復你。”海藻玩着剛才擦手的紙巾,恨恨地嬌嗔。
宋思明笑着搖搖頭,一踩油門,走了。
宋把車開回辦公室的樓下,上樓拿了海萍上次還給他的鑰匙,再帶着海藻回到海萍借住的家。“暫時先住這兒。”宋開了門以後把鑰匙交給海藻。
海藻四下望望說:“我不要睡他們的床,有不好的聯想。”
宋抱着海藻,溫柔地吻了吻她說:“你先住一段,等過一陣,你自己去選房子,看中了就買下來。”
海藻兩隻手纏繞在宋的腰間,身體緊緊貼着宋思明,牙齒咬着宋襯衫的扣子,連帶扣子後面一塊皮肉,一邊輕輕噬一邊說:“恨你,想咬你一口。”宋堅持站着沒動,看海藻在自己身上膩來膩去,來回揉搓。海藻悠長而哀怨地嘆了口氣,抬眼妖嬈地看了宋思明一眼,踮起腳尖,一口叼住宋思明的嘴唇,然後像吸盤一樣緊緊吸附過去,小巧的舌頭蠻橫地鑽進宋思明的齒間,上下逗引,手開始急切地近乎於扒開他的襯衫,推着他向沙發走去。
宋思明被動地被推到沙發邊,直到站不穩倒在沙發里,任由海藻騎在身上侵略自己。海藻將宋思明的衣衫褪盡,沿着手指開始舔。“我愛你的手指。”宋思明的心怦怦亂跳。“我愛你的青筋。”“我愛你的腋窩和毛毛。”“我愛你的味道。”“我愛你的喉結。”說完用牙齒在喉結上來回蹭。“我愛你的耳朵。”宋思明已經開始忍不住喘粗氣。他喜歡海藻如此放浪的樣子,帶着任性的驕蠻,帶着慾望的狂野,說話口齒不清又有顫動的緊張。宋思明也覺得緊張,渾身緊繃,每一寸肌膚都奔涌着渴望。
“我愛你的這裏。”海藻咬着宋思明的(禁止),交錯着癢或疼。
“我愛你的這裏。”海藻用舌尖探索宋思明的肚臍。
然後,海藻毫不猶豫地乾脆鬆開皮帶,劃開拉鏈,扒下內褲,釋放出壓抑許久的滿園春色,頓現一片奼紫嫣紅。
宋思明閉着眼睛,喉頭涌動。“親我。”他想。可他不敢說。“親我。”他內心熱切等待。
海藻嘆口氣,近乎於妖媚地擠出一句:“我愛這顆痣,愛死了。”
宋思明感到一陣溫潤的濕熱,帶着芬芳和纏綿在自己的敏感地帶吸吮。“呵……”宋思明忍不住發出長嘆。
宋思明躺在地毯上,摟着懷裏安靜的海藻。他說:“說你愛我。”
海藻柔情蜜意地說:“我愛你。”
宋思明滿足地笑了。
“我害怕,你不要回去了。”海藻把頭緊緊貼在宋思明的胸前。
宋思明看看錶說:“好,今天晚上。”
天蒙蒙亮,床上是相擁而眠的海藻與宋思明。宋醒來看看腕上的表,然後低頭看着睡在自己胳膊上的海藻,笑了。夢中的海藻像個孩子般清澈,呼吸輕巧而寧靜,睫毛還忽閃忽閃的。宋忍不住吻了吻她的睫毛。海藻居然嫌人擾她清夢了,還拿手推了推宋。宋笑了,又親親海藻的額頭。海藻再皺皺眉頭。宋思明覺得非常有趣,無論你親她哪裏,她都會在夢中做出相應的反應。宋親了親海藻的嘴唇,這下海藻卻很安靜,鼻息撲面而來,柔柔軟軟一股清新霧水的香氣。宋思明正要抽回嘴唇,突然聽海藻低低喊了一聲:“啊嗚!”然後又被一口叼住。
長時間的擁吻,輾轉而纏綿。
“醒了?”宋問。
“被你吵的。”海藻閉着眼睛並不張開,慵懶地伸懶腰。
“我一會兒要去上班了,等我問清楚最近有什麼好樓盤,我給你打電話。你自己去看,選定了就買,不必問我。不過最好以你父母的名義。”
“為什麼?”
“你只管聽話,不要問為什麼。買房子不是什麼急迫的事情,你慢慢挑。這裏你暫且住着,如果不喜歡這個床,今天你就去換一個。卡等下我放在外面的桌上。還有,喜歡什麼就買,不要委屈自己。我是建議你去恆隆廣場看看。”
“話多,我發現你很女人。”海藻不想聽,拿手捂住宋的嘴,然後開始舔宋思明的胸口玩。
宋笑了說:“屬狗的?我滿身都是你的口水。”
“蛇,美女蛇。”海藻嘆口氣說,“從今天起,正式步入職業二奶行列,過吸血蟲的生活。”
宋揪了揪海藻的鼻子說:“不要這樣說,我從沒這樣想過你。”
“那你覺得我是你的什麼?”
“我覺得……你是我的腳踝。”
“什麼?”
“腳踝。”
“哼!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原來這麼低下!你老婆是你的眼睛,你女兒是你的心,輪到我,就剩下腳踝了。”
宋笑了,摟着海藻的頭晃了晃說:“這個呀,是一個希臘神話。海洋女神把她的兒子放進冥河中浸泡,這樣,她的孩子就全身刀槍不入,沒有什麼力量可以傷害他。他長大以後參加了特洛伊戰爭,戰無不勝,是希臘的第一勇士,特洛伊人拿他沒辦法。後來太陽神阿波羅把他的弱點告訴了特洛伊王子,說當時他的母親是提着他的腳踝放入河水的,因此,他的弱點就是腳踝。他最後死於特洛伊王子的箭下,因為王子射中了他的腳踝。”
海藻聽完,傷感地嘆口氣說:“我要給你的腳踝套上金鐘罩鐵布衫。”說完抬頭親了親宋思明。
宋思明說:“海藻,我要走了,上班去。我不可能每天都陪你,如果你寂寞怎麼辦?”
“那你說怎麼辦?”
“我建議你還是上班去,上班是謀殺時間最好的方法,你還是去陳寺福那裏,那裏比較自由。你可以做一些你喜歡的事情而不會太着急,看看書也行,不要一個人在家獃著。”
“唉!你不就怕我整天纏着你嗎,放心,不會。”
“不是,我怕你一個人孤獨,我會不安心工作,總擔心你。”
“知道啦!”
蘇淳回單位上班,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桌子上已經坐了人,他正猶豫着不知道去哪裏,以前的同事都過來打招呼:“喲!蘇科長!祝賀高升啊!”“禍福相依哦!”“搖身一變,成科技帶頭人了!”
蘇淳咧着的嘴,笑比哭還難看,感覺大家面上熱情,但熱情下面掩藏着嘲諷,甚至有些逗弄的眼神。人事科長親自把任命通知書送來,順便帶蘇淳去參觀他的新辦公室,臨行前不忘叮囑一句:“以後打交道的地方還多着呢,有很多事情還是要討教蘇科長的。告辭!告辭!”
蘇淳在辦公室里如坐針氈,不知道該忙些什麼,偌大的辦公室和空蕩蕩的文件櫥里,沒任何資料,桌面上就一台電話,鈴聲一響,滿屋繞樑,聲音大得能把自己嚇一跳。“蘇科長吧,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裏面是胡總的聲音,蘇淳壓根沒聽出來,還問:“請問,您是……”“我是胡克強。”蘇淳嚇得趕緊站起來,立刻點頭說好。
胡總簡直熱情得有些誇張地握住蘇淳的手,再三解釋:“這次誤會實在是影響太壞了,我知道怎麼都不能彌補蘇科長所受的打擊。這個這個……還是要請蘇科長體諒啊!不過,蘇科長在我們這裏這麼多年,為什麼一直沒有托張市長帶個話呢?其實你工作能力是相當不錯的,可惜被埋沒了。”
蘇淳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都不曉得怎麼接話。
“今後你就負責新產品的開發這一塊兒。另外,以後跟市裏的接觸,可能必要時還需要你出面啊!”蘇淳更加害怕了。
等蘇淳回到辦公室,不一會兒,同事小趙敲門進來了。“喲!蘇科長,恭喜恭喜!”說完兩手抱拳。
蘇淳打掉他的手說:“你跟我還來這一套。”
“你是真人不露相啊!好處全叫你一人攤去了,又得了利又出了名兒。你小子這麼神通廣大,當年還找我借什麼高利貸啊!四大銀行不就你們家開的嗎?”
“你胡說什麼呀?”
“你還瞞我?聽說你是張市長的妻弟?”
“啊?!”蘇淳驚訝得眼珠都掉出來了。
“要不是這麼鐵的關係,你能從這案子裏出來?說老實話,你一進去,我們辦公室的人就嘀咕了,這次肯定得把你整死。現在呢?你不但沒事,還脫離我們群眾的隊伍了。喂!以後有提攜兄弟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氣啊!使勁提拔我。”說完特別親昵地在蘇淳肩膀上拍了拍。
蘇淳徹底暈了。
蘇淳一回到家,面色凝重。相對於他的凝重,海萍倒是輕鬆愉快,她是哼着小曲回來的。
“我一聽你唱歌,就知道有好事臨門。”
“我不能唱歌?”
“你如果不是特別心情愉快,是不願意自暴其短的,你唱歌走音到不忍卒聽。”
“嘿嘿,我又接了個新學生。我的桃李要滿天下了,感謝英明神武的,感謝蓬勃發展的新中國。你不覺得最近上海老外特別多?”
“你當心點身體,上課也是要體力的,這樣一天天講下來,口乾舌燥會生病。”
“不會,我一想到每一分鐘都有白花花的票子落進口袋我就如有神助。鈔票是消除疲勞的最好安慰劑。你怎麼不高興的樣子?今天上班有人背後嘀咕你,讓你不自在了?你別理他們。”
“恰恰相反,一堆跟我後面拍馬屁的。”
海萍一聽,覺得不對勁:“為什麼?”
“外面盛傳我這次出來是張市長救的,還說我是他的妻弟,這算哪門子事啊!我懷疑,還是海藻以前那個相好乾的,跟你那個Mark無關。”
海萍不樂意了:“你用詞聽着怎麼這麼齷齪呢?什麼叫相好,什麼叫我的Mark?”
“我沒別的意思,你不要跟斗架公(又鳥)一樣碰不得,我不能跟你說話每句都再三思量。你最好去問問海藻,別到最後受了人的恩惠都不知道是誰。”
海萍不說話。
海藻拎着大包小袋回到屋裏,一件一件衣服試過去。
海藻掐着宋思明的下班時間去電話:“是我,你晚上會來見我嗎?沒空就算了,我就是問一句。”然後過一會兒甜蜜笑着說:“我也想你,別擔心,我會照顧自己。”說完掛了電話,有些寂寥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說:“郭海藻,從今以後,你要適應一個人的夜晚。”
晚上,海藻無聊地看電視。以後,大約再也不會有行兼跑了吧?既然一個人住,為什麼要三間卧室的屋子?疲於打掃。海藻決定自己一個人過也要把日子搞得紅紅火火有聲有色,於是換了盤瑜珈錄像帶開始做伸展運動,不一會兒就渾身是汗了。海藻做完瑜珈又開始跳快節奏的熱身操,索性穿着三點劈腿下腰,正大汗淋漓着,突然一轉身,看見身後饒有興趣盯着自己看的宋思明。
海藻因為驚嚇而尖叫一聲:“啊!”然後說:“大半夜的,你怎麼招呼不打就衝進來了?你嚇死我了,我一個人在家耶!”宋思明靠在門框上,搖搖手裏的鑰匙,然後帶着色迷迷的眼光靠近,上下打量着說:“長腿,細腰,這身打扮很好,建議你以後在家什麼都不要穿。”說完學海藻的樣子,舔海藻脖子上的汗。
海藻大叫:“討厭!我沒洗澡!”然後推宋思明。
宋思明說:“我喜歡帶露珠的,新鮮的,剛出爐的,冒着熱氣兒的……”
兩人躺在床上,海藻說:“以後過來前請打招呼,不要不請自到,打亂我計劃。我本來買了玫瑰花瓣的,想撒在浴缸里和你一起洗。”
宋思明有些疲勞地說,我就喜歡搞突襲,查查你在幹什麼,不巧就被我抓到春光乍泄。
海藻趴着說:“今天我去了你說的恆隆廣場了,天哪,一件襯衫三千多,一條長筒襪四百多,我沒捨得買。”
宋思明拉過海藻的手指親了親說:“如果我不能帶給你幸福的生活,我有什麼資格讓你與我在一起?除了名分我不能給你,其他的,你要什麼便是什麼。”
海藻說,可我並沒有什麼物質慾望,我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宋思明坐起身,用手指在海藻的鎖骨上劃了划說:“興趣愛好靠培養,以後你會有的。”
“我給你買了幾件襯衫和幾雙襪子。我覺得自己買也許不捨得,給你買就不難過。”海藻高興地跳起來跑到外面去把衣服拿進來。
宋思明擺擺手說:“你錯了,我根本不需要這些,那與我的身份不配,這些適合生意場上的人。”看見海藻由興奮到失望的表情,他又接一句:“放在你這裏吧!有時候如果我住這裏,第二天也有衣服換。”
海藻興味索然地把衣服掛進衣櫥說:“是啊!你也不可能帶回家的。你該走了吧?”
海藻內心裏希望宋思明會說,我不走,我想留下來陪你。
但宋思明看了看錶說:“是的,我該走了。”說完起身把衣服穿妥當。
海藻從身後抱住宋思明的腰,把頭貼在他背上說:“這套房子太大了,空蕩蕩。”
宋思明怔了一下,假裝聽不懂她的話說:“不要自己打掃,請個鐘點工。對了,我希望每次來看到房間都是窗明几淨的,東西要歸置好,不要讓我進門踏着地雷陣前行。剛才我踩着你的兩雙皮鞋進的。”
海藻尷尬地笑了說:“我不擅長收拾房間。”
“那你就請個保姆吧!要找個可靠的,最好是熟人介紹的。”
說完,宋思明出門了,臨出門前返身吻了吻海藻說:“不要給陌生人開門,我自己有鑰匙。你出去別忘帶鑰匙,否則得等我來你才進得去。我來是沒準點的。”
“那我可以複製一套鑰匙交給這裏的保安嗎?”
宋思明想了想說:“不可以,你還是複製一套交給海萍。”
“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和你……”
“她遲早會知道的。”宋答得乾脆利落,風般離去。
果然,第二天海萍電話就來了:“海藻,你是不是又和他在一起了?”
海頻:“是的。”
“那小貝怎麼辦?”
“分了,是他不要我的。”
半晌海萍都沒說話,最後海頻:“你好自為之吧!我多說也無用。對了,畢竟是人家幫了咱們,我想下個星期天請他吃頓飯表示感謝。你安排一下吧!”
海藻為難地說:“他不一定有時間,我問問他。”
蘇淳這一向突然變得夜生活豐富,總有人或部門在下班前拉他去交流感情。
先是人事科請去吃飯,席間科長看似無意卻有心地提到自己已經在這個位子上蹲4年了,沒升沒降。等吃完飯分手的時候,蘇淳發覺自己的手裏多提了一個包,這是科長送自己上出租車的時候順帶捎着塞進來的,打開一看,純金鑲水晶的一尊佛像,沉甸甸的。蘇淳嚇得手都發抖了,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電視查今天的黃金牌價。
蘇淳和海萍兩個人就如何才能把這尊佛像請回去而不傷人家面子傷神了一個晚上,畢竟,這是個大物件,偷偷摸摸還回去萬一人家沒收到,那真是說不清了。
那個金佛還沒了結呢,第二天蘇淳又被小趙帶的一撥陌生人拉去喝酒。席間有個特別熱情的傢伙跟自己拍着肩膀稱兄道弟,相見恨晚,並約了第三天的酒席。
蘇淳百般推脫,沒推脫掉。
第三天晚上,根本無須自己推脫,又有另一撥總務處的相邀喝酒,蘇淳剛想說已經有約了,就被人跟綁架似的給抬出去,喝酒跟打仗一般衝鋒陷陣,蘇淳很快就醉了,最後都快出溜到桌子下頭去了。等睜眼一看,發現自己壓根不在家裏,卻躺在洗浴中心的一間房子的床上,旁邊坐了個近乎全裸的小妞,嚇得蘇淳抱着褲子落荒而逃。
第四天一大早,蘇淳打死不願意去上班了,在家缺班說自己頭疼。跟老婆講,我遲早得失身,昨天晚上失沒失我根本不知道。即便失了你也要原諒我,因為我是被(被禁止)的。我本人沒那個意願。海萍哭笑不得,本來一肚子氣要發火,看蘇淳可憐的模樣,就拉倒了。
第五天無論誰來拉,蘇淳就一句話:“老婆發火了,說要離婚,我哪都不能去。”中午吃飯的時候,以前的同事老吳特地跑到自己身邊坐下問:“蘇淳,哦!蘇科長,你是不是認識宋慶齡小學的校長?我想把我家孩子搞到那去讀書。”蘇淳已經哭笑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