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從未明白
兩日後,達達爾喀帶着冰月皇帝親書的和平條約,和大量被賞賜下來的金銀珠寶,還有若翰爾喀的骨灰在京城熱情百姓的夾道歡呼聲起程了。
臨走前,我讓林管家將落葉微塵里那扇翠鳥戲梅三折圍屏送給了達達爾喀,林管家回來的時候則帶回了達達爾喀送給我的一把小小彎刀和一件白狐披風。
站在城西高高的牆頭上,卻是一心傷痛,在這我曾送走了很多人很多事,而有些人有些事在回身的時候早已物事人非,而今天,我想,我送走的是什麼?一份回憶?一個人?或者一場命運?可是依然沒有人能告訴我是為了什麼。
於是,我常常在想,關於生命中所經歷的悲歡離合,是是非非,總是沒有人知道為了什麼,因為到了最終所有的一切只有自己才會明白,其實對於人生我們常常是沒有選擇的。
六月的陽光中是濃濃的夏風,看着慢慢走近的達達爾喀,想起那月夜中曾輕輕仰起的臉和那雙眼睛,一切恍如一場夢,只不過是夢總有醒來的時候,於是,我們學會告別。
當達達爾喀仰起臉看着我的時候,他眼裏依舊是深深的海藍色,我想,此生我們不會再見,於是,輕輕揚起手,揮手告別。
直到他的身影漸漸西去,在我的生命中曾烙印下了兩個人,一個是達達爾喀,另一個是若翰爾喀。
在一陣恍惚中,我的手被一隻手輕輕握住,轉回身看到張椯景,看了半晌,才輕輕道,“椯景,我們回家吧!”
回到落葉微塵,才進貓居,意外的看到武大夫,彷彿等了我很久,見我,冷着臉道,“身子不好,怎麼到處亂跑,這么不愛惜自己,你這病什麼時候才能調理好。”
我自知武大夫所言極是,沒敢説話,只是一味看着武大夫輕輕笑着,張椯顥見我如貓一樣乖巧,呵呵笑道,“武大夫,欣欣是我拉出門的,是我不對,你要怪怪我好了。”
武大夫嘆了一聲,讓我過去仔細號了號脈,微一沉吟,“沒什麼大礙了,只是身子依然虛,要仔細調整。”説完,重新開了幾幅葯交於林管家,閑坐了一會,就告辭了。
送走武大夫,回頭卻見張椯景看着達達爾喀送來的白狐披風發獃,上前兩步,輕輕拍了拍他,“怎麼了,椯景!”
他回身輕輕一笑,“沒事!”抬手指着那白狐披風道,“這是達度國上好的白狐皮,達達爾喀真有心。”
我打趣道,“怎麼?吃醋了?不過好像説起來,椯景,你彷彿不曾送我什麼。”
張椯景一笑,“不是送了落葉微塵給了你?我這可比達達爾喀的有份量多了!”
我搖頭笑着道,“這落葉微塵可是我花10兩銀子買回來的,這買和送可有區別呀!”
張椯景一怔,突然一把抱住我,“那把我送給你可好?”
我歪頭想了一會,捧着他的臉,左右看了一下,搖搖頭,“不好!”
“什麼?不好!”張椯景笑着怪聲叫道,“小壞蛋,看我怎麼收拾你!”説完,伸手撓我痒痒,我一時不防,便着了他的招,笑着癱在他懷裏。
正鬧的歡,阿彩突然跑了進來,見我和張椯景抱在一起,忙轉過身,笑道,“沒看到,沒看到,我什麼也沒看到!”
我忙從張椯景懷裏跳開,瞪了他一眼才道,“阿彩,什麼事?”
阿彩才笑着轉回身道,“小姐,安公公來了!現在正在大屋!”
安公公?我一怔,回頭看着張椯景道,“皇上又有什麼事?”
張椯景微微一愣,卻道,“怕是要和説你如王爺的事吧!”見我一臉不開心,柔聲道,“這也只是我的猜測,先進宮再説吧!”
換過衣服來到正屋,安公公正笑咪咪的喝着果茶,見我忙站起身來,“小姐今天氣色看起來不錯!皇上正在宮裏等着呢!”
我沖安公公點了點頭,吩咐了阿彩幾句,看了看張椯景,跟着安公公進了宮。
皇宮御書房外意外的看到了羅侍衛,沖他輕輕點了點頭,轉回身看着安公公小聲問道,“安公公,我可以和羅侍衛説兩句話嗎?”
安公公一怔,抬眼看了一眼御書房內,又看了一眼我,才道,“奴才怕皇上一會責怪奴才。”
我淡淡一笑,“我就説幾句話。”不及安公公再開口,走到羅侍衛身前,輕輕揖了一福,“羅侍衛,前些日子的事謝謝你了!”
羅侍衛忙抱拳道,“小姐言重了,下官職責所在,小姐無須客氣。小姐,皇上在等了!”
我淡淡一笑,“羅侍衛也很客氣呀……那有勞羅侍衛通報一聲!”
待御書房內轉來一聲輕輕的“宣!”我卻突然產生一絲猶豫,半晌才走進御書房。
明黃案幾后是正在埋頭批閱奏章的皇上,一身青紫雲紗錦袍,長長的黑髮用上好的翠玉挽住,見我進來,抬頭看了我一眼,不及我下跪請安,淡淡開口道,“不用跪了!”
我一怔,抬頭看去,卻只見皇上皺着眉頭正看手上的奏章,站了一會,見皇上還是沒空理我,自找了一張椅子輕輕坐下,百無聊賴之中,無意抬頭卻看到掛在牆上的一幅畫,仔細看了看,卻是止不住的驚訝。
那是一幅冬日紅梅圖,白白的宣紙當中用簡單的濃墨勾畫了幾枝紅梅,遠處是淡淡的青山,畫的左上角是一首詩,“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於是,時光在那一瞬間,將我帶到那個賞冬會上,他終沒忘記。
我愣愣看着那副畫,半晌説不話,想起如王爺的話,一時之間心亂如麻,不禁回頭看去,皇上的面容隱在那一片明黃中,看不真切。
如果説他在意我?可是這個男人卻一次次把我推向危險,任我與命運苦苦掙扎。
如果説他不在意我,那麼有些事,他是故做姿態,還只是為了某一個目的?
也許是我看皇上看的太長久了,皇上慢慢抬起頭看着我,我企圖從他眼裏看出什麼,可是,他眼裏除了那片我不曾看懂的碧墨明亮,我什麼也沒有看明白。
“欣欣!”
“民女在!”
皇上久久看着我,“進宮來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