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所謂幻滅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不斷近距離地體驗“幻滅”。
帥哥也一樣大呼小叫地拍着桌子怒斥拉麵店的上菜度。
帥哥上課睡覺的時候一樣口水橫流。
帥哥拍街機的力度一樣玩命似地有力。
帥哥……
“咔嚓”——身邊的某個外觀指數奇高的雄性人型生物正翹着二郎腿一手薯片一手漫畫——在漫畫激越劇情的作用下他的鼻子開始抗議眼睛開始罷工嘴角正進行着非法遊行——整個面部呈現出一片混亂的無政府狀態……
……慘象已經使我目不忍視;叫囂聲、呼嚕聲、機器的呻吟聲以及等等其他的聲音尤使我耳不忍聞……
這種生物真的是我那天看到的那個像楊柳一樣俊秀挺拔的少年?
我:“我說為什麼我走哪裏都能遇到你?”
他:“這個問題應該我……”
我:“……該你問。都說了不要每次用一樣的台詞換一個。”
他:“其實……”
我:“嗯?”
他:“我看過你好多次了網吧啊遊戲廳啊……”
“哎?!”我訝然。
“你的聲音很尖的隨便叫一聲整棟大樓都聽到了想不看到都難。”他笑得很揶揄。
“你騙我。”我脫口而出。
——輪到他驚訝地挑起了眉。
“色女也是有自尊的——你這皮相我居然沒觀測到就太對不起黑夜給我的這雙眼睛……”
“嗯?”他詢問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我最後那句話讓他迷茫。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來尋找閃亮的美人。”
“這樣啊……”他微笑了眼睛亮起來水色的瞳里映着我的影子一晃又一晃然後他微微地彎下腰用溫柔的近乎於蠱惑的聲音誠懇地問“我騙你的你願意相信我嗎?”
“……我願意。”
嗚呼……
在無數次退讓之後我開始變得偏執。
堅持在每一個夕陽西下的時候去走那條凹凸不平的石板路。
那個清俊如竹的孩子是真實的存在。只不過他的身體現在被某個猥瑣的地球宅男佔領了……
只要一次又一次地經過。在某一個夕陽西下的傍晚一定還能在金色的雨中看到那個頎長挺拔高雅內斂的剪影。
我固執地如此堅信着。
——要堅持這樣詩性的憂思是相當艱難的因為那個引起我憂思的皮囊堅持不懈地在我身邊自毀形象。
幾個月的同桌生涯讓我對他熟的不能再熟:我知道他打遊戲時的慣用招知道他是Jump死忠而且專愛熱血少年漫知道他喜歡吃的薯片是品客而且只吃原味知道他上數學課的時候雖然睜着眼睛但那其實真的在睡覺我見過他轉着眼睛打鼾的現場相當驚悚……
啊啊啊啊!
為什麼我要知道這些東西?!
從來沒有像這樣期待換座位換同桌——我想我迫切地需要一點空間來感受“距離產生美”。
“你對我到底有什麼不滿?”
榮格把胳膊支在課桌上撐着臉——半邊五官就這樣硬生生地被拽移了位。
我皺皺眉:“沒什麼不滿的。”
“你騙我。”
“我騙你的你願不願意信?”我沖他齜開了牙。
他一愣輕咳一聲:“……現世報來的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