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識
時間是正篇之前。
羅素同學曾經的青澀戀愛。
====正文====
幾乎整整三年每當在夕陽西下的時候我都會在嘈雜的穿着校服的人群中繞過學校的圍牆固執地去走中學老校門外面那條凹凸不平的石板路。
路的左手邊有着七棵樹前六棵是芒果最後一棵是鳳凰木。
一到秋天金黃色的小葉紛紛繞繞地落下來儼然一場金色的雨。
就是在這樣的“雨”中第一次我看到了榮格:白的襯衫深藍的西褲普通的運動鞋普通的校服在他身上硬是掩不住水邊一年生草本植物的妖嬈。
還沒有開學只是報道第一天何況是老校門。只有他孤單地站在那掛角的第七棵鳳凰木下像是迷失在人間的精靈。
風過。
細碎的葉片落在他的肩上。
他回過頭伸手撫去肩頭上的碎葉——纖長的手指直白地撥動了我的心弦。
——所以說人的一生中難免要抽那麼一兩次風。
跟蹤狂的潛質、狗仔隊的熱情、中年婦女對於小道消息的執著在我身上集中地爆出來。我像兔子一樣支着耳朵警覺地搜集着風中的隻言片語;蝗蟲似地瘋狂吞噬它們;再用我那貧弱的觀察力和不足掛齒的邏輯把它們整理成*人類可解讀的信號。
兩天之內對方什麼小學畢業家住何方身高體重三圍食物偏好連父上母上三代以內血親就已經讓我摸了個一清二楚。
看着筆記本上的資料我在自我鄙視的深淵裏悄悄地得意:就算我一無所長最起碼還能是個合格狗仔。
榮格16歲和我一個年級。
——原來他就是“榮格”……
那個帥到讓每個新生——尤指女性——把來我們年級圍觀他作為必修功課的雄性人類。
“都是人類兩個眼睛一張嘴有什麼好看的。”
——四年前剛入初一這樣的傳言就讓我嗤之以鼻卻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失足落進了那兩個眼睛一張嘴的陷阱里。
對於他來說“追求者”和“仰慕者”大概就像是路邊的野草吧:隨處可見燒之不盡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沮喪傾盆而下澆在我火熱的心上“滋滋”地冒着疼痛的白煙。
冷靜下來翻日曆:離開學只剩一天。
不能把學業作為頭疼腦熱的犧牲品可我卻也不甘就這樣怠慢了初戀的心情……呃好吧第三次初戀的心情。
思來想去:兵貴神只有快刀才是對付亂麻的最好工具。
走出門的時候腳脖子都在打着抖——不知是哪來的勇氣我竟真的沒有退縮。
依然記得那天我穿着及腳踝的長裙。秋風掀起我的裙擺染上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
我隨便撿了個座兒在舊校門外衛生狀況堪憂的小店裏點了盤水餃兩塊錢。
如今我已不能記得那白菜豬肉餡的餃子放到嘴裏的時候究竟是什麼味道卻依然清楚地記得我的筷子夾起一個——掉落再夾——又掉落復夾——依然掉落……
旁邊站着的小妹看不過眼給我遞了個勺。
然後我看到那楊柳一樣的身條施施然地從遠處晃了過來——那盤餃子我或許是最終沒能忽悠下去。
“抱歉打擾了。”我疾步上前叫住他。
“嗯?”他低下頭——絕對的身高差帶來紮實不客氣的壓迫感。
他的眸子是淺淺的棕夕陽紅光下被染上了金邊單是那詭秘的色澤就讓我愣足三秒。
“請問有事嗎?”他追問禮貌地。
“榮格?”
“是。”
“我喜歡你。”我抬起頭給了他一把直入的單刀。
“哦我知道了。”他波瀾不驚。
“……”
“還有其他事嗎?”
“不沒有了謝謝。”
“不客氣再見。”
“Bye……”
——果然是聽慣了告白的人吧……
“哦我知道了。”——乾脆利落簡明扼要。連我叫什麼名字也沒有問連正式的拒絕也沒有給……
胸腔中間偏左的地方出現嚴重系統障礙急需修補。
眼淚很乖溫順地趴在眼眶旁。直到我沖回了小窩關上門才從容地一點一點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