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第十場未來王國
藍天之宮的幾座大殿，即將出生的嬰兒都在這兒等待。望不到頭的碧玉圓柱支撐着綠松石的穹頂。這兒的一切，從光線和青石板，到背景處那些星星點點的最遠的拱門和最小的物件,都呈現一種虛幻的有仙境意味的深青色.只有柱頭、柱座、拱心石、幾張座椅和幾條圓形長凳是白大理石或純白石的。右邊柱間有幾扇乳白色大門。這一幕的結尾，時間將推開這些大門，大門面向現實生活和曙光碼頭。一群身穿青色長袍的孩子均勻地分佈於大殿中。有的在玩耍，有的在散步，有的在交談，有的在沉思；有不少孩子睡著了，也有不少在柱間埋頭於未來的發明；他們製造的工具、器械、儀器，他們培植或採集的植物、花卉和果實，也同這座宮殿的一致氣氛那樣，具有異乎尋常的、閃光的青色。在身穿有點透明的淡青色衣服的孩子們中間，來回走動着好些身材修長、寧靜、有絕色之美的女子，看來這些就是天使。
蒂蒂爾、米蒂爾和光自左邊悄悄上場，溜到前台的柱子間。他們的到來在青衣孩子們中間引起一陣騷動，一忽兒，青衣孩子從各處跑來，圍住這些不速之客，好奇地端詳着他們。
蒂蒂爾糖、貓和麵包到哪兒去了？……
光他們不能進來；他們知道未來以後，就不會服從了……
蒂蒂爾那麼狗呢？……
光讓他知道在未來的歲月等待他的命運，那也不好……我已將他們都關在教堂的地下室里……
蒂蒂爾我們這是在哪兒？……
光是在未來王國，在這些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們中間。既然鑽石能讓我們在這兒看清楚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興許我們在這兒能找到青鳥呢……
蒂蒂爾這兒什麼都是青色的，鳥兒不用說也是青色的了……（環顧四周）天呀！這一切多美呀！……
光瞧，這些孩子都跑過來了……
蒂蒂爾他們生氣了嗎？……
光不是……你好好看看，他們笑吟吟的，但他們感到吃驚……
青衣孩子（愈來愈多）活在世上的小孩子……來看活在世上的小孩子呀！……
蒂蒂爾幹嗎他們管我們叫“活在世上的小孩子”？……
光因為他們還沒有生出來……
蒂蒂爾那麼他們在幹什麼？……
光他們等待着出生那一刻到來……
蒂蒂爾出生那一刻到來？……
光不錯，所有的孩子都是從這兒出生到地球的。每個孩子都等着他的出生日……凡是父母想要孩子了，你看見的右邊那些大門便會打開；嬰兒就從那兒下去……
蒂蒂爾孩子真多！孩子真多！……
光還多着呢……不能都看到……你想，到世界末日，該要出生多少孩子……誰也數不清……
蒂蒂爾這些青衣女人又是誰？……
光不清楚……大概是守護的人……據說她們要在人類之後降生……可是我們是不許去問她們的……
蒂蒂爾為什麼？……
光因為這是地球的秘密……
蒂蒂爾那麼這些孩子呢？可以跟他們說話嗎？……
光當然可以，應該認識認識他們……瞧，這個孩子最好奇……你過去跟他說話吧……
蒂蒂爾該對他說什麼呢？……
光說什麼都行，就象對一個小朋友那樣說話兒……
蒂蒂爾可以跟他握手嗎？
光當然可以，他不會傷害你的……嗨，不要這樣不自然……我可以走開，你們會更隨便一些……我也要同那位青衣女人談談……
蒂蒂爾（走近那個青衣小孩，對他伸出手去）你好！……（用手指去摸孩子的青衣）這是什麼？……
青衣小孩（一本正經地用手去摸蒂蒂爾的帽子）這個呢？……
蒂蒂爾這個嗎？……這是我的帽子……你沒有帽子嗎？……
青衣小孩沒有；這是幹嗎的？……
蒂蒂爾這是拿來說“你好”用的……還有拿來防冷的……
青衣小孩冷是什麼？
蒂蒂爾就是象這樣“格格格”發抖的時候……還有就是要朝手上呵氣，手臂要這樣屈伸的時候……
[他用勁屈伸手臂。
青衣小孩在地球上冷嗎？……
蒂蒂爾冷呀，有時候，在冬天，沒有生火時……
青衣小孩為什麼不生火？……
蒂蒂爾因為生不起火，要花錢去買劈柴的……
青衣小孩錢是什麼？
蒂蒂爾是用來買東西的……
青衣小孩哦！……
蒂蒂爾有的人有錢，有的人一點錢也沒有……
青衣小孩為什麼？……
蒂蒂爾因為他們不是富人……你是有錢人嗎？……你幾歲？……
青衣小孩我不久就要出世……要過十二年以後……出世好不好？……
蒂蒂爾噢，好！……可有意思了！……
青衣小孩你是怎麼生出來的？……
蒂蒂爾我記不起來了……過去時間這麼長！……
青衣小孩聽說地球和世上的人都美極了！……
蒂蒂爾是的，並不差……有鳥、點心、玩具……有的人這三樣都有，而那些沒有的人只能幹瞧着別人……
青衣小孩我們聽說做母親的都等在門口……母親都很善良，是真的嗎？……
蒂蒂爾噢，是真的！……母親比什麼都好！……奶奶也是這樣；但她們都死的太快了……
青衣小孩她們要死的嗎？……死是什麼？……
蒂蒂爾有一天晚上她們去了，從此不回來了……
青衣小孩為什麼？……
蒂蒂爾誰知道呢？……也許她們太憂愁……
青衣小孩你的那位也走了嗎？……
蒂蒂爾我的奶奶嗎？……
青衣小孩你的媽媽或者你的奶奶，叫我怎麼知道？……
蒂蒂爾嘿，那可不一樣！……奶奶先去；這就夠傷心的了……我的奶奶真好……
青衣小孩你的眼睛怎麼啦？……怎麼會滾出珍珠來？……
蒂蒂爾不，這不是珍珠……
青衣小孩那麼是什麼呢？……
蒂蒂爾沒有什麼，是這些青色弄得我眼睛有點兒難受……
青衣小孩這個叫什麼？……
蒂蒂爾什麼東西？……
青衣小孩喏，那往下掉的……
蒂蒂爾沒有什麼，是一點兒水……
青衣小孩是從眼睛裏出來的嗎？……
蒂蒂爾是的，有時，哭的時候……
青衣小孩什麼是哭？
蒂蒂爾我呀，我沒有哭；都是這青色不好……只是我要哭的話，也就是這個樣兒的……
青衣小孩人常常哭嗎？……
蒂蒂爾男孩子不常哭，女孩子老愛哭……這兒的人不哭嗎？……
青衣小孩不哭，我不知道怎麼哭……
蒂蒂爾嗨，你會學會的……你身上這些青色的大翅膀，用來做什麼遊戲？……
青衣小孩這個嗎？……是我到地球以後要發明的玩意兒……
蒂蒂爾什麼發明？……你發明過什麼嗎？……
青衣小孩發明過，你不知道嗎？……我到地球以後，一定要發明一樣使人幸福的東西……
蒂蒂爾是好吃的東西嗎？……是會發出響聲的嗎？……
青衣小孩不，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蒂蒂爾那就可惜了……
青衣小孩我每天都在搞……差不多快完成了……你想看看嗎？……
蒂蒂爾那還用說……放在哪兒？……
青衣小孩那邊，這裏就可以看到，在那兩根柱子中間……
另一個青衣小孩（走近蒂蒂爾，拉他的袖子）你說，你想看看我的發明嗎？……
蒂蒂爾想呀，那是什麼？……
第二個青衣小孩是三十六種延年葯……喏，裝在青色的瓶子裏……
第三個青衣小孩（從人群中出來）我呀，我帶來一種沒有人知道的光！……（他全身發亮，燃起奇異的火焰）這很稀奇，對不？……
第四個青衣小孩（拉蒂蒂爾的手臂）你來看看我的機器，象沒翅膀的鳥兒都會在空中飛翔！……
第五個青衣小孩不行，不行，先來看看我的，它可以發現埋藏在月亮里的寶藏！……
[眾青衣小孩紛紛圍住蒂蒂爾和米蒂爾，一齊嚷嚷：“不行，不行，你來看看我的！……不行，我的更好看！……我的會令人吃驚！……我的全是糖做的！……他的沒有意思……他剽竊了我的想法！……”等第。在這紛亂的叫喊中，這兩個活在世上的孩子被拖往一片青色的車間；在那兒，每個發明家都開動自己理想中的機器。於是一片灰青色機輪、機盤、飛輪、齒輪、滑輪、皮帶，還有古怪的、尚無名字的機件，紛紛旋轉起來，籠罩在淡青色的虛幻的煙霧中。一群奇異神秘的機械製品凌空而起，翱翔於穹頂之下，有的機器則匍匐於柱子腳下。那些青衣小孩紛紛打開地圖和設計方案，翻開書本，揭開青色雕像的幕布，捧來巨大的花卉和水果，彷彿是藍寶石和綠松石做成的。
一個青衣小孩（背着巨大的青雛菊，彎着身子）看看我的花兒吧！……
蒂蒂爾這是什麼？……我認不出來……
青衣小孩這是雛菊！……
蒂蒂爾不可能！……它們大得象車輪一樣……
青衣小孩多麼香呀！……
蒂蒂爾（聞花）真是怪事！……
青衣小孩我到地球去的時候，雛菊就會長得這麼大……
蒂蒂爾那是什麼時候？……
青衣小孩再過五十三年四個月零九天……
[又過來兩個青衣小孩，每人扛着一串大得不象真的葡萄，好比大吊燈一樣掛在一根竹竿上，每顆葡萄比梨還大。
扛葡萄的青衣小孩你看我的水果是什麼？……
蒂蒂爾一大串梨！……
扛葡萄的青衣小孩不是，這是葡萄！……等我到三十歲時，葡萄就象這個樣兒……我已經找到培植方法……
另一個青衣小孩（吃力地挎着一大籃大得象西瓜的青蘋果）我來了！……看看我的蘋果！……
蒂蒂爾可這是西瓜呀！……
挎蘋果籃子的青衣小孩不是！……這是蘋果，而且還不算最好的！……我在世上的時候，蘋果都會這麼大……我找到了這個種！……
另一個青衣小孩（推着一部青色手推車，裏面裝着比南瓜還大的青甜瓜）我的小甜瓜怎麼樣？……
蒂蒂爾可這是南瓜呀！……
推甜瓜小車的青衣小孩我來到人世時，甜瓜都是這麼大！……我將來是九大行星國王的園丁……
蒂蒂爾九大行星國王？……他在哪兒？……
九大行星國王（傲然向前，看來只有四歲，彎曲的小腿得很費勁才能站穩）在這兒！
蒂蒂爾嗨！你個子不大……
九大行星國王（嚴肅地，象說格言）我將來所做的勢必偉大。
蒂蒂爾你將來要做什麼？
九大行星國王我要建立太陽系行星總聯邦。
蒂蒂爾（愣住）啊，當真？
九大行星國王所有行星都屬於這個聯邦，除了土星、天王星和海王星，這三個行星距離太遠，遠得無法到達。
[他大模大樣地走了。
蒂蒂爾他真有趣……
一個青衣小孩你瞧見那一位嗎？
蒂蒂爾是哪一位？
那小孩在那兒，就睡在柱子腳下……
蒂蒂爾他怎麼啦？
那小孩是他把真正的歡樂帶到地球上……
蒂蒂爾怎麼帶的呢？……
那小孩通過人們還沒有過的思想帶去的……
蒂蒂爾還有那個呢，就是挖鼻子的那個小胖子，他將來要幹什麼？……
那小孩等到太陽暗淡下去的時候，他就會找到一種火，使地球又能暖和……
蒂蒂爾那兩個一直手拉着手，老抱住接吻的，是兄妹倆嗎？……
那小孩不是，他們真可笑……這是一對情人……
蒂蒂爾什麼是情人？……
那小孩我也不知道……時間取笑他們才這樣管他們叫情人的……他們整天互相看個沒完，嘴上說著再見，卻老是抱着接吻……
蒂蒂爾幹嗎說再見？
那小孩好象是他倆不能一塊兒走……
蒂蒂爾那個臉蛋紅艷艷的小孩看樣子一本正經在吮吸大拇指，他會怎樣？……
那小孩好象他該消除地球上的不義……
蒂蒂爾是嗎？……
那小孩據說這是一件了不起的工作……
蒂蒂爾那個小孩走路象蝙蝠似的，好象看不見東西。他是瞎子嗎？……
那小孩還沒有瞎；不過他要變瞎的……你仔細瞧瞧他；好象該是他戰勝死神……
蒂蒂爾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那小孩我也不大明白，據說這是件大事……
蒂蒂爾（指出一群睡在柱子腳下、台階上和凳子上的小孩）所有這些睡覺的呢，——睡覺的孩子真多！……他們什麼事也不做嗎？……
那小孩他們在思索……
蒂蒂爾思索什麼？……
那小孩他們還不知道思索什麼；不過他們一定得帶樣東西到地球上去；這兒是禁止空着手走的……
蒂蒂爾是誰禁止的？……
那小孩是時間，他就站在門口……他打開門的時候你就會看見的……他非常固執……
一個小孩（從大殿盡頭跑過來，分開人群）你好，蒂蒂爾！……
蒂蒂爾嗨！……他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那小孩（就是跑過來的那一個，他熱烈地抱吻蒂蒂爾和米蒂爾）你好！……身體好嗎？……來，擁抱我呀，米蒂爾，你也來擁抱我！……我知道你的名字並不奇怪，因為我將來是你的弟弟……有人剛剛對我說，你在這兒……我在大殿的那一頭，正在整理我的思想……告訴媽媽，我已經準備好了……
蒂蒂爾怎麼？……你打算到我們家？
那小孩敢情，就在明年的棕櫚節①禮拜天……我小的時候可別太欺侮我……我非常高興能先抱吻過你們……告訴爸爸，把搖籃修好……我們家裏好嗎？……
蒂蒂爾不算壞……媽媽可好了！……
那小孩吃的呢？……
蒂蒂爾那要看情況……有時候甚至有點心，不假吧，米蒂爾？……
米蒂爾要在元旦和七月十四日……是媽媽做的點心……
蒂蒂爾你口袋裏裝着什麼？……你會帶點東西給我們吧？……
那小孩（非常自豪）我帶來三種病：猩紅熱、百日咳和麻疹……
蒂蒂爾啊！就是這些！……再往後你要幹什麼呢？……
那小孩往後嗎？……我就要走了……
蒂蒂爾那還值得來嗎？……
那小孩能由自己選擇嗎？……
[這當兒，忽聽得一陣延續不斷的、有力的和清澈的顫聲，逐漸散佈開來，彷彿是從柱間和乳白色的大門那兒發出的，一股更強烈的光照射在柱子和大門上。
蒂蒂爾怎麼回事？……
一個青衣小孩那是時間！……他快要開門了！……
[那些青衣小孩立即起了一陣騷動。大多數都離開了自己的機器和工作，許多睡着的也醒過來，眼睛都盯着那些乳白色的大門，紛紛走到門前。
光我們快躲到柱子後面去吧……不能讓時間看到我們……
蒂蒂爾這聲音從哪兒發出來的？……
一個小孩是曙光起床了……那些在今天出生的孩子下到地球上的時刻到來了……
蒂蒂爾他們怎麼下到地球上？……有梯子嗎？……
那小孩你就會看到的……時間在抽門閂了……
蒂蒂爾時間是什麼人？……
那小孩是個老公公，他來把要走的人叫去……
蒂蒂爾他凶嗎？：……
那小孩不凶，可是他不理你說什麼……再懇求也沒有用，他把那些輪不到走卻想走的人都推開……
蒂蒂爾人人都高興走嗎？
那小孩留下才難受呢；不過走時又覺得難過……瞧！瞧！……他開門了！……
[那些乳白色的大門響着鉸鏈聲慢慢打開。傳來地球的喧囂聲，彷彿遠方的音樂。一道紅綠光射進大殿；時間出現在門坎上，這是一個高個兒老人，鬍鬚飄拂，手持鐮刀和沙漏；可以望見曙光的玫瑰色雲霧形成的碼頭，停泊着的染上金光的帆船的白帆頂端。
時間（站在門坎）出生時間到了的人都準備好了嗎？……
一部分青衣小孩（擠開人群，從四面八方跑來）我們來了！……我們來了！……我們來了！……
時間（對排列成行準備出去的孩子厲聲說）一個挨一個！……排隊的又多出要走的了！……遲早總是一樣的嘛！……誰也騙不過我！……（推開一個小孩）還輪不到你！……回去吧，你是明天……你也不是，回去吧，過十年再來……要作第十三個牧童？……只需要十二個；再多不要了，現在不是忒俄克里托斯或維吉爾②的時代……還要當醫生？……已經太多了；地球上在抱怨不迭……工程師在哪兒？……需要一個正直的人，只需要一個，就象個奇迹一樣……正直的人在哪兒？……是你呀？……（那小孩點點頭）我看你太瘦弱了……你會活不長的！……嗨，你們這些孩子，那邊的，別走得太快！……你呀，你帶着什麼？……什麼也沒有？兩手空空？……那不能過去……要準備好一樣東西，大罪也行，疾病也行，隨你的便，我呀，我無所謂……但總得有樣東西……（注意到有個孩子，其他小孩都在推他向前，他卻竭力往後退縮）喂，你呀，你怎麼啦？……你要明白，你出生的時間到了……人們需要一個同不義鬥爭的英雄；這就是你，你必須走…
眾青衣小孩他不想走，先生……
時間怎麼？……他不想走？……這個發育不全的小不點想要怎樣？……別再羅嗦了，我們沒有時間……
被推着走的孩子不，不！……我不想走！……我寧願不生！……我更想呆在這兒！……
時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你的時間到了，時間到了！……得了，快往前走！……
一個小孩（走上前）啊！讓我過去吧！……我來頂替他！……聽說我的爸爸媽媽都老了，等我等了那麼久！……
時間不行……丁是丁，卯是卯……要聽你們的就沒完沒了啦……這個想走，那個不想走，這個嫌太早，那個嫌太晚……（把幾個想擠出去的小孩推開）別靠這麼近，小傢伙們……太好奇了，往後一點……不走的孩子外面沒有什麼好看的……現在你們忙着要走；待到輪到你們，又要害怕和後退了……瞧，這四個孩子抖得象樹葉一樣……（對一個就要跨出門檻，又突然往後縮的小孩）喂，怎麼啦？……你怎麼回事？……
那小孩我忘了帶那隻盒子，裏面放好我要犯的兩樁罪……
另一個小孩我也忘了帶小罐，裏面擱着開導人們的思想……
第三個小孩我忘了帶我最好的梨樹嫁接枝……
時間你們快跑去拿來！……只剩下六百零十二秒了……曙光之船已經揚起帆篷，表示等待着要出發……你們到得太遲，就再也不會出生了……來，快點，快上船！……（有個小孩想從他褲下鑽到碼頭上去，他一把抓住了）啊！是你，不行！……你想搶先出生這是第三回了……別讓我再逮住你，要不然，你就要到我的姐妹永恆那兒永遠等待；你知道在那兒可要活受罪……得了，都準備好了嗎？……都站好位置了嗎？……（巡視集合在碼頭上以及已坐在船上的孩子）還缺一個……藏也沒有用，我看到他在人堆里……別想騙過我……得了，你呀，大家管你叫情人的小傢伙，同你心愛的人告別吧……
[那兩個被叫作情人的小孩深情地摟抱着，面龐因絕望而變得慘白，他們往時間走去，雙雙跪在他的腳邊。
第一個情人時間先生，讓我同他一塊兒走吧！……
第二個情人時間先生，讓我留下同她呆在一起吧！……
時間不行！……我們只剩三百九十四秒了……
第一個情人我寧願不生！……
時間這不能選擇……
第二個情人（哀求）時間先生，我走得太晚了！……
第一個情人她出生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人世了！……
第二個情人我再看不到他了！……
第一個情人我們倆都只能單獨在世上！……
時間這一切我都管不着……去對生命求情吧……我呀，我按吩咐結合和分離……（抓住第一個情人）快來！……
第一個情人不，不，不！……她也去！……
第二個情人（攥住第一個情人的衣服）讓他留下！……讓他留下！……
時間得了，這又不是去死，是去投生呀！……（把第一個情人拖走）快走！……
第二個情人（對拖走的小孩發狂似地伸出雙臂）留句話！……就留一句話！……告訴我怎麼再找到你！……
第一個情人我會永遠愛你！……
第二個情人我將是最憂傷的人！……你會認出我的！……
[她倒了下去，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時間你們不如都抱着希望……現在就這樣了……（看沙漏）只剩六十三秒了……
[在要走和留下來的孩子中間出現熱烈的互相靠攏的場面。大家紛紛道別：“再見，皮埃爾！……再見，讓……”“你的東西都帶齊了嗎？……把我的思想先透露出來！……”“你沒忘帶什麼東西吧？……”“一定要認出我來呀！……”“我會認出你的！……”“沒有忘掉你的思想吧？……”“不要太往外探身！……”“把你的情況告訴我呀！……”“聽說這辦不到！……”“辦得到的，辦得到的！……你一直試下去吧！……”“想法子告訴我人世好不好！……”“我會跟着去找你！……”“我要投生在王位上！……”等等。
時間（揮動他的一串鑰匙和鐮刀）行了！行了！……起錨了！……
[船帆開始移動，終於消失。船上孩子們的叫喊聲越來越遠：“地球！……地球！……我看見地球了！……地球多美呀！……地球多明亮呀！……地球多大呀！……”然後，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期待的輕快歌聲，彷彿發自深淵之底。
蒂蒂爾（對光）這是什麼聲音？……不是小孩的歌聲……好象是別的聲音……
光對，是母親們迎接他們的歌聲……
[時間關上乳白色的大門。他迴轉身向大殿瞥了最後一眼，驟然發現蒂蒂爾、米蒂爾和光。
時間（驚訝，繼而憤怒地）怎麼回事？……你們在這兒幹什麼？……你們是什麼人？……幹嗎你們不穿青衣？……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他說著舉起鐮刀直逼過來。
光（對蒂蒂爾）別理他！……我已經得着青鳥了……就藏在我的披風底下……我們快走……轉動鑽石，他找不到我們的蹤跡……
[他們三個穿過前台的柱子，從左邊繞出去。
[幕落。
①棕櫚節：在復活節的前一周。
②忒俄克里托斯（約公元前310-公元前245），古希臘田園詩人；維吉爾（公元前70-公元前19），古羅馬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