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分
195偵察會議
今西:儘管這對老夫妻對秀夫百般疼愛,但也許他已經流浪慣了,或思念父親,總要追隨其後……
196兩旁一排排房子的村路(黎明前)
幽靜的馬路,還沒有一個行人。
秀夫手持小包袱走着。
最悄悄地從派出所溜出來的。
秀夫不時地抹一把眼睛。
不,是淚水不斷湧出。
秀夫邊哭邊遠離派出所而去。
197三木巡警
身上穿着睡衣,就慌裏慌張地掛電話。
身後是驚慌失措的妻子。
***
三木蹬着自行車,一溜煙地馳騁在撒滿朝陽的村路上。
***
在向掃路的雜貨店的老太婆打聽什麼。
***
沿河的道路。
讓卡車停卜,匆忙地問了幾句。
***
三木在撒滿陽光的角嵩道路上蹬着自行車,蹬着,拚命地蹬着。
***
透過竹叢和灌木林的縫隙,可以看見騎着自行車的三木的姿影。
秀夫從山岡的茂密樹叢中,看着蹬車過來的三木。
迫近跟前的三木。
咬緊牙根的秀夫。
可是,按捺不住,情不自禁地站立起來,想要飛奔出去。
但是,三木沒有發覺,還在拚命地蹬着。
三木;秀夫!秀——夫——!
喊着秀夫的名字,從秀夫的跟前走過去了。
真想放聲痛哭一場!壓抑着象要進發的感情、目送三木的秀夫。
198RCB音樂廳大廳
在指揮的和賀。
不知怎的,緊緊咬着嘴唇。
199偵察會議
今西坐下來。
處長:(提問)於是那個失蹤的本浦秀夫,不知通過什麼途徑,總之來到了大販,被和賀英藏收留下來,當了夥計,是這樣的吧?
今西:是的,昭和十九年年底,就當了和賀自行車鋪的小夥計,到了昭和二十三年,偽造戶籍,才變成和賀英良。以後的經歷,全部材料都寫得很清楚了。他經過發憤苦學,京都府立一中畢業上東京后,藝術大學的鳥丸教授看中了他的天才,才造成了今天。
處長:(點煙)和賀英良的確一帆風順,青雲直上啊……就在這個時候,想不到三木謙一會出現在眼前……他殺人的動機,是生怕敗露自己的身世以及自己偽造戶籍的事吧。
今西:啊,這點只好等和賀自供羅,但這種推測是站得住腳的。看來三木這個人,不會輕易泄露和賀的底細的。可他談起米非得涉及過去那些重要的問題不可。
拿出筆記本,打開。
今西:根據伊勢二見浦扇屋旅館女佣人的旁證,三木謙一乘二十點三十五分的夜行列車離開伊勢。這班車到達東京的時間是早上六點十分……他沒有旁的事。據推測通過查電話簿或者別的辦法,馬上同和賀聯繫上了,他們兩人很快就見了面。
眾人的視線集中投到今西身上。
今西:看來,在蒲田托列斯酒吧的會見,是第二次了。
定睛注視着今西的眾人。
今西:那為什麼要安排這樣第二次見面呢?……這是三木對和賀的強烈希望,不,是強烈主張他去見見他那風燭殘年的父親本浦千代吉的緣故。
處長:什麼?本浦千代吉還活着嗎?!
眾人同處長一樣,屏息靜氣地盯住今西。
演奏進入高潮階段的《宿命》的樂曲聲。
科長:(輕輕地)關於這方面的情況,今西前天剛外調回來,還沒整理出書面材料。今西,你口頭說說吧。
今西站起來,但沒有發言,沉默地注視着自己跟前。
雄渾有力、逐漸推向最高潮的《宿命》的樂曲聲。
200瀨戶內海
浮現着的海島。
字幕:
國立療養院光風園。
201同上光風園的一個房間
本浦千代吉,人雖衰老,但還活着。不過身體很衰弱,視力也很差了。他頻頻眨巴着眼睛,驚奇地望着來訪者。
對面的今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今西:(少頃,和藹地)您是本浦千代吉大爺吧?
千代吉:(好容易才應聲)……是。
今西:突然來打擾您,不為別的,只想打聽這個人,不知您認識不?
今西從兜段取出和賀的照片,放在桌面上。
千代吉顯出驚奇的臉色,慢慢支趕身板,把眼睛幾乎貼在照片上看着,直勾勾地看着。
屏住呼吸的今西。
千代吉全神都凝聚在眼睛上。
千代吉的眼睛注視着照片。
和賀的臉……變成一個人的臉,變成秀夫、秀夫的臉。
這個秀夫的臉,又變成和賀、和賀的臉。
唯有這個人的臉部所具有的特徵,就活象膠片的正片和副片疊合在一塊似的。不,豈止這樣,連左眼角下的傷疤也如此明顯地吻合。——是秀夫的臉、和賀的臉。
千代吉:嗚——嗚——嗚——!
他不知從哪兒來的這麼一股力氣,放聲呻吟開了。
這既不是歡樂,也不是悲傷,而是凄厲的呻吟聲。
202RCB音樂廳大廳
雄壯、激越、宛如怒濤般的樂聲。
和賀着了迷似的在繼續指揮。
203偵察會議
全場寂然無聲。
處長:那麼,本浦千代吉完全認出和賀就是秀夫羅。
204光風園的一個房間
衰老的千代吉,整個身軀簡直象鋼鐵般的僵硬,全劇精神和整個肉體都在支撐着他似的。
今西:您不認識這個人嗎?
千代吉點頭。
今西:沒碰過面,也不曾見過?
千代吉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
今西:那,象這張照片的人……比如說您最了解的六七歲的孩子中,有沒有看上去象這個青年的呢?
千代吉:嗚——嗚——嗚——!
將手撐在桌上,但已經支撐不住了,整個身子趴在照片上。
千代吉哭了。
痛哭,抖動全身,心潮起伏。
放聲痛哭,嘶聲叫喊。
千代吉:不、不、不認識!不認識、這、這、個人呀!
205RCB音樂廳大廳
和賀在指揮。
從額上淌下的汗珠。不,豈止是汗珠,滲到眼角上的淚水順臉頰流了下來。耳邊響起嘮叨、懇求、訴苦乃至執拗的三木的聲音:
“為什麼?究竟為什麼?……現在去見你父親,就不能完成你這番即將完成的最偉大的事業了?……這,這事我不明白。他是你唯一的一個親人……而且你們父子還曾有過這麼一段辛酸的經歷啊!那為什麼……我就是把繩子套在……套在你的脖子上,也要把你拖去!”
206偵察會議
今西:在主治大夫和護士長都在場的情況下,檢查了千代吉的私人物品,約有五十封來信,全部拿來了,這全都是三木謙一寄來的,別人的來信和明信片一概沒有。也就是說,對千代吉說來,在這個人世間,三木謙一是唯一同他通信的人。
今西取出一疊信和明信片。
今西:根據這些信件判斷,三水和千代吉通信約有二十四年了……從他辭去警察職務直到回到江見為止,還持續不斷地通信。來信幾乎全是關於千代吉的獨生子秀夫的……秀夫在哪兒……臨終也要見他一眼,哪怕是只見一眼……千代吉的信,只有這樣一個內;而三木每次回信都反覆地說:你的兒子是個很有前途的聰明孩子,一定在某些方面已經很有出息了。不久的將來,一定會來看你的,一定……
207RCB音樂廳大廳
和賀在彈奏鋼琴。
全神貫注地彈奏着。
鋼琴協奏曲進入了最高潮。
***
擠得水泄不通的一二樓的觀眾席。
全場觀眾深受感動,着了迷似的專註地傾聽着。
208RCB音樂廳正門外
警察廳的警車駛來。
吉村、今西下車,走了進去。
字幕:
帶着逮捕證,去逮捕和賀英良。
209同上大廳的人口
兩人通過廊道,走近大廳的入口。
吉村開門。
音樂聲暴風雨般向兩人襲來。
兩人原地站立不動。
過了一會兒,今西看着左邊的樓梯。
吉村瞧見他那副樣干,關上了門,兩人朝左邊走去。
210同上大廳
從通向底層的樓梯走下去的今西和吉林。
在底層休息廳走廊上走着的今西和吉村。
今西那股子悶悶不樂的情緒已經過去了。
吉村;今西……從三木那兒聽到他父親還在人世的時候,和賀其實是恨不得馬上插翼飛去見面的吧。
今西:那當然羅!不,他現在正同他父親會面呢!
吉村:啊?
吉村不禁愣愣地望着今西。
今西:對他來說,只能在音樂……在音樂里同他父親相逢啊!
盡頭又是樓梯,兩人走了上去。
不論走到哪兒,都可以聽到各處擴音器傳來的音樂聲。
在上樓梯的兩人,又跨上接連的另一道樓梯,一打開門就是照明室。
兩人進入室內,穿過去推開門,走出外邊。
象再次向兩人涌過來似的,從樓下傳來了音樂聲。
眼下可以看見大型交響樂隊的活動和正在彈奏鋼琴的和賀的身影。
兩人沿着通到舞台側翼的螺旋梯走下去。
今西走到中途,停下腳步。
眼前就是傾以全力彈奏鋼琴的和賀英良。
***
用盡全身力氣在繼續彈奏鋼琴的和賀。
滿臉布上了汗珠,不,不僅是汗珠,淚水也一齊沿面頰流了下來。
***
在螺旋梯的中途一直站住不動的今西。
咬緊牙關,繃緊着臉。
和賀的鋼琴接近尾聲——不,很快就要結束了。
***
和賀——彈奏完了鋼琴。
交響樂拖着悠長的尾聲,結束了這首《宿命》的樂曲。
觀眾席上騰起雷鳴般的掌聲。
在前面觀眾席上的青年男女,興奮地紛紛站起,跑近舞台。
和賀從鋼琴前立起。
但他既不面對觀眾席,也不轉向交響樂隊,仍舊茫然地站立着。對他來說,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響了。
彷彿是在真空裏,呆若木雞地站立着。
***
觀眾的掌聲,越來越熱烈;湧向舞台的男男女女,越來越多;交響樂隊各自敲着樂器,問這位作曲家、鋼琴演奏家、指揮和賀祝福。
***
和賀彷彿獨自置身於真空之中。
一種什麼聲音,從遠處隱約傳到他的耳際——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人,生下來或是活下去,都得受它的支配……”
突然間,和賀才恍然聽見會場內的一切現實的聲音,好不容易又恢復了現實的自己。
和賀——仰起臉來。然後面向觀眾席鞠了一躬。
騰起更加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
停在螺旋梯上的兩人,又接着往下走。
靜悄悄地一步步走下舞台側翼的今西的背影。
象是在一片要求重演的掌聲中,又開始演奏起《宿命》這首樂曲。
字幕:
由於醫學的進步,麻瘋病有了特效藥,現在不斷有
人完全病癒,重新回到社會上來。
只有根深蒂固地輕視科學對科學、抱有偏見的人,才拒絕接受治療;現在哪兒也找不到象在戰前發病的本浦千代吉那樣的病人了。
但是————
211父與子的旅途
給人印象最深的靜止畫面。
字幕:
在人生的旅途上,縱然形式千變萬化,然而惟獨父與子的“宿命”卻是永恆的!
在雄渾有力的餘韻聲中,那首宿命的樂曲結束了。
(漸隱)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