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我們倆合在一起就是椰果①,請大家多多關照。”

如此開場的現場秀才表演了一次,就把以往所有的客人都趕跑了。樂隊成員也明顯地表示,他們無法再表演這種東西。淺川趕忙上前勸說,說這不過是一時的應急罷了,這才把眾人安撫下來。可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MyWay”就和一般的菲律賓酒吧沒兩樣了。

開始走上職業歌手之路的固力果,已經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了。距離她正式出道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但在城市的各個角落都能看到她的大幅宣傳海報了。

海報上的固力果,一隻手放在頭上,手裏拿着白色水仙花,另一隻手拿着放大鏡在胸前敞開的襯衫上照着,放大鏡里顯現出一隻放大的蝴蝶刺青。

富士藏欣喜若狂,在店門口貼了許多張海報。他貼了又看,換個角度再貼再看,如此一來,海報都破了,於是富士藏又跑去音像店再買。雖然最近由於“椰果”的失敗,淺川和樂隊都無精打採的,但對於這個好消息,大家仍感到相當開心。大家非常想聽固力果的聲音,於是派淺川作代表給固力果掛了個電話。

電話的另一端出現的是固力果的經紀人星野女士,她是個傲慢的職業女性,渾身散發著一股腐爛般的香水味,態度非常惡劣:“她現在正在錄音,待會兒我讓她給你們打電話。”

富士藏以為是固力果在聽電話,趕忙從淺川手中奪過話筒,用他加祿語對着話筒喋喋不休地說開了,星野女士驚訝地掛上了電話。

幾天過後,星野女士來到店裏,店裏面立刻瀰漫開一股惡臭。

“店裏真臭啊!什麼味道?”

星野女士問道,根本沒有想到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星野和富士藏交談了很長時間,然後放下一個厚厚的信封,走了。改名為“椰果”的樂隊成員立刻圍了上來。

“她說什麼?”

“她說,別再和固力果做兄妹了。”

眾人啞口無言,都被魔手音樂娛樂公司的做法激怒了。可是,富士藏似乎已經接受了這一切。

“我是非法入境者,如果被抓住,就會被強制遣送回國。現在固力果已經是日本人了,我不在她身邊,可能對她更好一些。”

“不管怎麼說,難道你們不是兄妹嗎?

搖滾歌手越說越氣憤,似乎為朋友和友誼而戰就是他的本來性格。

“本田先生、門肋先生都會幫我照顧固力果的。”

說著,富士藏準備把信封裝進口袋。這時,最氣憤的貝斯手奪過信封,瞅了一眼裏面的東西,是錢。

“這是什麼啊,不是斷絕關係的費用吧?”

“不是這麼一回事。”

富士藏拚命辯解,但這只是給搖滾歌手等人火上澆油。

“為什麼你要收下這種東西!”

“馬上還回去!”

富士藏默默承受着搖滾歌手等人的指責,但最終還是忍耐不住,咆哮了起來:“我是哭着和妹妹分開的!拿點錢補償是應該的!我失去了妹妹,再沒有錢的話,我還剩下什麼?”

大家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難道你不會後悔嗎?”

“我後悔了,所以才要收下這些錢!這有什麼錯?”

“醒醒吧!你這種東西!”

說著,貝斯手把鈔票點燃了。富士藏慌忙去阻止,但來不及了。他用腳踩滅火,趴在地板上,四處收集燒焦的鈔票。

這場面太凄慘了。

“……圓盜。”結他手說。

聽到這句話,富士藏抬起頭來,發現眾人都用輕蔑的眼光看着自己。

“……沒錯,這裏可是圓都。除了錢以外,這裏還有什麼?”富士藏反駁說。

貝斯手把一口唾沫吐在他的臉上,就像儀式一般,眾人挨個兒向富士藏吐唾沫,然後走出酒吧。

遠遠旁觀的淺川趕緊跑出來挽留樂隊眾人,不料挨了貝斯手一拳,滾倒在地上。

富士藏一邊哭一邊大叫:

“沒錯!我就是圓盜!我有什麼錯?”

我感覺到,一種緊密聯繫在一起的東西一下子散開了。

一直依靠着的東西突然消失了,我感到了某種不安。這種心情越來越強烈,不知為什麼,我特別想要一個刺青———不是假的貼紙,而是真正的刺青。

這種願望達到了頂峰,我終於決定偷偷潛入鴉片街。因興奮劑而痛苦不堪時,火帶我去的醫院的招牌上寫着“文身”字樣。我不明白為什麼在醫院裏進行刺青,但現在,只有那裏才是我所能依靠的。

在小萬帶路下,我們來到了鴉片街,就是那條隧道般的街道。

小萬恐懼萬分,我推了他一下,兩人鑽進入口處。

灰暗的隧道兩側有許多奇怪的商店,怪異的大人們穿梭其間。坐在店鋪前面的老人們手裏拿着我從未見過的巨大煙管吸着。

“那就是鴉片。”

小萬輕聲告訴我。

最奇怪的是它的地面,全部由紙板鋪成,大縫隙到處可見,趴那兒仔細一看,下面還有地下通道,更多的流浪漢正靜靜地朝上看,其中有嬰兒,也有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子。

“他們都是坐船偷渡來的非法入境者。因為沒有家,只好在這裏生活。”

我覺得“生活”這個詞和這裏一點都不相稱。他們在下面蠕動着,彷彿被人遺棄了。

我們再往裏走。

在一家店鋪前面,我們看見了陳,陳正在用漢語和人激烈地交談。仔細一看,我們發現桌子上放着整排手槍,這就是那個和藹可親的陳的真正職業。

我想上前打聲招呼,被小萬阻止了。

“讓他們發現就會被趕出去的。這裏小孩子是不能單獨進來的。”

想想,可能是這麼回事。我們悄悄地過去,盡量不讓陳發現。

再往裏走了一會兒,我們終於發現了那家醫院。

“鴉片街綜合醫院。”

“這裏叫‘綜合醫院’?”

說完,我們倆格格地樂了。

雖然它的名字叫做綜合醫院,其實有點誇張,只是一家小醫院。我仔細看了看招牌,確實寫着“文身”兩個字。我下定決心,把手伸進口袋,再次確認了口袋裏的錢之後,我走了進去。

推開門,我看到候診室的椅子上坐着一個奇怪的中年男子,他正百無聊賴地抽着煙。

我終於能將夢境和現實聯繫在一起了。

“呀,這不是前幾天……火的妹妹嗎?”

“你好。”

“可不能再去注射毒品之類的了。”

說著,他向我走過來。膽小的小萬直往後退。

“今天怎麼啦?感冒了嗎?”

“叔叔……大夫……”

“哈哈,你怎麼叫我都可以。”

“門外的牌子上寫着文身……”

“啊啊。”

“那指的是刺青嗎?”

“啊啊,是的。”

“是大夫您親手做嗎?”

“啊啊。”

“多少錢?”

“呃?”

“價錢。”

“你想要個刺青?”

我點點頭。

小萬在後面拽住我的衣擺。直到此時,小萬才知道我來這裏的理由。

“老大,你要弄個刺青?”

“是的。”

“好棒喲!老大!太棒了!”

大夫摸着下巴笑了笑。

“嗯,有話咱們到這邊來說吧。”

大夫讓小萬在候診室里等着,只帶我一個人走進門診室。

門診室里的佈置和我的夢境完全一致。

“你想要什麼樣的刺青?”

“蝴蝶。鳳蝶刺青,就在胸前。”

“噢。”

“可是,我只有這點錢。”

我從口袋裏把錢拿出來給他看。

“不要錢。”

“為什麼?”

“正相反,我會挑選適合刺青的人,我只在自己喜歡的皮膚上進行刺青,讓我看一下你的皮膚。”

大夫拉開我胸前的衣服,開始用放大鏡調查膚質。

“刺青也是您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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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尾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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