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過了一年,康拉德大團長逝世了。雅金卡的兄弟,茲戈萃里崔的雅斯柯第一個在西拉茲聽到大團長逝世和榮京根的烏爾里西當選的消息。也是他第一個把這個消息帶到波格丹涅茨去的。這消息在那裏以及在所有貴族的家裏,都引起了一陣巨大的騷動。
“一個空前的時代來到了,”老瑪茨科莊嚴地宣告說。
雅金卡聽到這消息,把她的子女全帶到茲皮希科跟前來,連她自己也向他告起別來,彷彿他第二天早晨就要動身去打仗似的。當然瑪茨科和茲皮希科都知道戰爭不會像爐子裏的火那樣一下子就爆發。可是他們都相信必定要發生戰爭。因此他們認真做好出征的準備工作:挑選馬匹和甲胄,對侍從們、僕役們、村長們(按照馬格德堡法①,他們必須騎馬去遠征)和小地主貴族們(他們都喜歡依附有勢力的貴族)進行軍事訓練。所有的朝廷都在備戰。所有打鐵鋪里的鎚子叮叮噹噹地響個不停,到處都在擦鎖於甲,弓和皮帶都上了油,馬車進行了修理。大量的燕麥片和熏肉都貯藏起來了。到了禮拜天和節日,教堂門前的人們都在打聽消息,打聽不到什麼消息的時候就憂鬱而沉默地散開了,因為每個人都深深相信,這是同全波蘭民族的大敵最後解決問題的時刻了。否則照聖勃里杰特的話,不“敲碎他們的牙齒,斫掉他們的右手”,波蘭王國就興隆不起來。
①馬格德堡法是起源於日耳曼城市馬格德堡的中世紀德意志法律,多半是商法。
瑪茨科和茲皮希科在克爾席斯尼阿的時候,就受到人們的包圍,大家都想從他們那裏得到消息和指教,因為人們都認為他們是熟悉十字軍騎士團並且跟日耳曼人有過打仗經驗的人。人們不但想得到消息,還想打聽同日耳曼人作戰應該採取哪些必要的辦法,同他們交戰時最好用什麼方法去對付,他們的戰術如何,他們在哪些方面勝過波蘭人,哪些方面不如波蘭人;也想知道,如果矛槍斷了的時候,是用斧頭還是用劍去擊碎他們的甲胄來得好。
事實上,瑪茨科和茲皮希科對這些事情都很富有經驗。因此人們非常注意地聽着他們講,尤其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那場即將到來的戰爭不是件容易對付的事情,而是要同各國的第一流騎士較量力量;不能指望光靠隨時給敵人以局部的挫敗就能取勝,而是要徹底消滅它,否則就是自己全部滅亡。青年騎士們都這樣說:“馬上就會見分曉: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從內心裏深深感到未來偉大事業的青年一代,他們毫不畏縮。相反,他們每天每時都是愈來愈奮發振作;但他們並不是空口說白話或者自吹自擂,而是專心一志、頑強不屈地以最堅決的自我犧牲決心來從事戰爭的準備。
“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
然而周子天一大過去,過了好久戰爭還是沒有到來。不錯,人們談到了弗拉迪斯拉夫國王和騎士團之間的某種不和,甚至談到了杜勃爾潤省,雖然這塊土地早已在幾年前就贖回來了;也談到由於一個叫作德列茲鄧科①的地方而引起的邊界爭執,這個地方許多人還是生平第一次聽到。但是並沒有正式宣戰。有些人甚至懷疑,究竟會不會發生戰爭?因為爭論來爭論去,總是以會議、談判和互派使節而結束。
①德列茲鄧科——大波蘭的一個邊境城堡。
消息流傳得很廣,說是十字軍騎士團的使者已經到克拉科夫來了,而波蘭使者也已經到瑪爾堡去了。據說匈牙利和捷克國王,甚至教皇,都出來調停了。但是離開克拉科夫這麼遠,誰也說不清楚。因此流傳着各種各樣的謠言,往往是些離奇古怪的謠言。但是說到發生戰爭,卻連一點跡象也沒有。
最後,連聽到過許多次戰爭的威脅和簽訂協議的瑪茨科都不知道該怎麼設想了。因此他決定親自到克拉科夫去一次,打聽確實的消息。他在那裏耽擱不久,大約在第六個禮拜就回來了。他神采煥發,到了克爾席斯尼阿,一向愛打聽消息的貴族們把他包圍了起來,他用一句問話來回答他們的無數問題:
“你們的矛槍頭和斧頭都磨好了沒有?”
“什麼?現在!天啊!有什麼消息?您見到了誰?”四面八方傳來了這種喊聲。
“我見到了誰?我當然見到了瑪希科維支的盛特拉姆!有什麼消息?這種消息么,你們聽了大概就得立即備鞍上馬。”
“天啊!是怎麼回事?您說吧!”
“那你們聽見過德列茲鄧科么?”
“是啊,我們聽到過的,但那是一座小城堡,那塊地方並不比你們波格丹涅茨大。”
“這件小事不會成為開戰的理由吧,對么?”
“這當然是件小事,還有許多更重要的地方發生了爭論呢,反正不會挑起戰爭。”
“你們知道盛特拉姆告訴過我一個德列茲鄧科的寓言么?”
“您快說吧,我們迫不及待地要聽消息。”
“他這樣對我說:‘瞎子走路,給一塊石頭絆倒了。他是因為瞎了眼睛才跌倒的,可是使他跌倒的真正原因卻是那塊石頭。’德列茲鄧科就是這樣一塊石頭。”
“那怎麼會?要知道騎士團還站得很穩呢。”
“你們不懂得么?那末我另外打一個比方,一隻碗裝水裝得太滿了,再加一滴就會溢出來。”
騎士們情緒十分熱烈,真想立刻上馬到西拉茲去,瑪茨科不得不阻止他們。
“要準備,”他告訴他們,“但是要耐心等待。他們也不會忘記我們的。”
因此騎士們又去做他們的準備工作了,但是他們等了好久,許多人又懷疑起來了。瑪茨科卻不懷疑,正像一個人可以從鳥兒的飛行中看得出春天就要到來一樣,經驗豐富的馬茨科也能從各種跡象推斷出戰爭已迫在眉睫,——而且是一場大戰。
首先是上面發佈了命令,在王國境內所有的森林和荒野進行一次大狩獵。這次狩獵規模之大,連年紀最大的居民也記不得過去是否曾經有過。成千上萬的居民參加了這次圍獵,打死了大群的野牛、雄鹿、野豬和各種各樣小動物。樹林裏熏內憂熏了好幾個禮拜,好幾個月。肉熏好以後就送到各大城鎮去,再從那裏送到普洛茨克的倉庫里。顯然這種貯藏品是為大軍準備的。瑪茨科很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因為每當威托特準備大規模遠征立陶宛的時候,總要下令進行大規模的狩獵。
還有種種別的跡象。例如:從日耳曼人那裏有大批農夫越過邊境逃到波蘭和瑪佐夫舍來了。出現在波格丹涅茨附近一帶的主要是從西里西亞來的日耳曼騎士的臣民。這種逃亡狀況到處都有,特別是逃往瑪佐夫舍。
在瑪佐夫舍的斯比荷夫去經營產業的捷克人,這時候派來了十來個從普魯士逃到他那裏的瑪朱爾人。一他們懇求參加“步兵”去打仗。因為“他們受盡十字軍騎士的迫害,恨造了十字軍騎士,一定要報這個仇”。他們也講到普魯士境內邊界上的某此村子幾乎逃亡一空,因為農夫們都帶着他們的家眷越過邊界逃到瑪佐夫舍公國來了。十字軍騎士把那些追捕到的逃亡者絞死,卻阻止不了這此不幸的人繼續逃亡。許多人都寧死不屈,不願在可怕的日耳曼人奴役下生活。整個國家都充滿了普魯士來的“老乞丐和樂奴”。大家都湧向克拉科夫去。他們從四面八方湧進來,不但從革但斯克、瑪爾堡和托綸涅,還從遙遠的克羅列夫扎(哥尼斯堡)和所有的普魯十城市、所有的騎士團駐地紛紛湧來。其中不但有乞丐,也有聖堂工友,教堂下級職員,風琴手和其他一些教堂人員,甚至有教士和神甫。
大家都認為這些乞丐等人就是消息的傳布者,可以從他們那裏了解普魯上的一切情形,比如關於戰爭的準備狀況,城堡的防禦工事,守軍、雇傭兵和來往賓客等等消息。
他們都在密談着,省城的“伏葉伏大”以及克拉科夫的樞密院大臣們如何同他們一起在密室里待了整整幾個鐘頭,聽他們談話,把他們的話記錄下來。他們有些人還偷偷地溜回普魯士去,然後又到王國這邊來。
克拉科夫謠傳着,國王和大臣們從這些難民口中獲得消息,知道十字軍騎士團所採取的每一項步驟。
在瑪爾堡情形卻正相反。一個從這個首都逃亡出來的教士,在康涅茨波爾那些領主那邊逗留了一會兒,告訴他們說,大團長烏爾里西和十字軍騎士團的其他騎士都並不急於獲得波蘭的消息,因為他們相信整個王國經不起一擊,就會永遠屈服和完蛋,“連痕迹也不留”。這個逃亡者於是把大團長在瑪爾堡的宴會上說過的話重述了一遍:“他們人愈多,普魯士的羊皮外衣就愈便宜。”因此十字軍騎士團高高興興和自我陶醉地在作準備,確信他們自己的力量,並且確信連遙遠的一些王國也會來支援他們。
但是儘管有了這些跡象、準備和努力。戰爭還是不像人們所願望的那樣來得很快。波格丹涅茨的少主人也渴望着戰爭。他早已把一切都準備妥當。他渴求聲名和戰鬥。一天天的拖延變成了他的負擔。他常常責備他的叔父,彷彿戰或和都取決於這位老騎士似的。
“您說過一定會有戰爭,”他說。“可現在呢,連個影子都沒有。”
瑪茨科答道:
“雖說你是個聰明人,可還不夠聰明!你沒有看見情勢的發展么?”
“可是萬一國王在最後關頭卻和他們達成協議呢?聽說他並不希望有戰爭。”
“他不希望有戰爭,但是下面這些話不是他本人說的是誰說的呢:‘如果我聽任德列茲鄧科給人家佔領左,我就不做國王,’可是日耳曼人一直佔據着德列茲鄧科,直到如今還佔據着那個地方。嗨!國王是不願意叫天主教徒流血的。但是那些非常明智而且很知道波蘭王國在力量上佔優勢的貴族正在把日耳曼人逼得走投無路。我告訴你,如果沒有德列茲鄧科,也會另有借口的。”
“據我所知,德列茲鄧科還是被康拉德大團長佔去的,而他卻是害怕國王的。”
“他害怕,是因為他比別人更了解波蘭人的力量。但那是因為他無法制止騎士團的貪心。在克拉科夫,人們告訴我:德列茲鄧科的領主老封·奧斯特,在十字軍騎士佔領了新馬克的時候,以臣僕身份向國王進行過臣服宣誓,因為那塊產業自古以來就屬於波蘭。因此他希望這塊土地留在波蘭的版圖裏。但是十字軍騎士邀請他到瑪爾堡去。他們請他喝酒,然後從他那裏騙取了他出賣德列茲鄧科的信。於是那筆交易實在叫國王忍無可忍了。”
“真的,那確實夠叫他忍無可忍的了!”茲皮希科喊道。
但是瑪茨科說:
“但是這正如瑪希科維支的盛特拉姆所說:‘德列茲鄧科不過是使得瞎子摔倒的一塊絆腳石罷了。’”
“不過如果日耳曼人打算放棄德列茲鄧科的話,那又怎樣呢?”
“那又會另有一塊絆腳石。但是沒有一個十字軍騎士會放棄他已經吞下了肚的東西,除非你從他的五臟六腑里掏出來,願天主讓我們不久就可以這樣做。”
“不!”茲皮希科熱烈地嚷道。“康拉德也許會放棄,可烏爾里西決不會放棄。他是一個真正的、無瑕可擊的騎士,但他非常暴躁。”
他們就這樣交談着,而各種事態的發展,卻像一塊石頭被過路人的腳一踢,沿着一條小路向山坡下直滾,一落下懸崖,動力便越是增加。
消息像打雷似的突然傳遍全國,說是十字軍騎士已經攻擊並且佔領了老波蘭的山托克城堡,那地方原來是抵押給約翰騎士團的。
當波蘭的使者們來祝賀烏爾里西榮膺大團長的時候,他故意離開了瑪爾堡,並且指示他朝廷中的官員們說,凡與國王和波蘭的一切交往,都必須用日耳曼文,不得用拉丁文。這可以說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克拉科夫的貴族秘密地準備着戰爭。他們知道烏爾里西會公開宣戰,而且會輕率地和非常魯莽地發動戰爭;從波蘭民族的觀點來看,雖說當年騎士團勝於今日,當年波蘭王國也小於現時,但烏爾里西的先輩可沒有像他這樣輕舉妄動的。
可是騎士團里有一些比較不急躁的高級教士們,卻比烏爾里西更狡猾,而且深知威托特的為人,他們想用禮物和奉承來把他拉到他們那一邊去。他們用盡了羅馬的凱撒時代才有的各種各樣辦法,那時候人們為了那些活着的凱撒造了聖堂和祭壇表示尊敬。
十字軍騎士團的使者們卑躬屈節地向亞該老的總督①說:
①指威托特。
“騎士團有兩個恩人。第一個是天主,第二個是威托特。因此威托特的每一句話和每個願望,對於十字軍騎士說來,都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他們請求威托特來凋停德列茲鄧科事件;他們認為,威托特對國王的勸告會引起他們彼此不和,會使他們的友誼破裂,即使不是永久破裂,至少也是長時期的破裂。但是國王的大臣們知道瑪爾堡所進行的勾當。因此國王也挑選威托特去作調停人。
騎士團悔不該挑選他。十字軍騎士團中那些自以為了解這位大公爵性格的高級教士們,實在對他了解得並不夠。威托特不但把德列茲鄧科判給了波蘭,而且他也了解並且猜想得到事情的發展。他又使時母德人起來反叛,他對騎士團的臉色也愈來愈難看,他還從富饒的波蘭土地上運來兵馬和糧食,進行準備。
這種局面一出現,這個大帝國的上上下下都明白,決定性的時刻終於來到了。
有一次老瑪茨科。茲皮希科和雅金卡正坐在波格丹涅茨的城堡門前,享受着新鮮空氣和暖和的陽光,一個陌生人騎着一匹口吐泡沫的軍馬突然出現了。他把一個用楊樹和柳枝編成的花環扔到騎士腳旁,喊着:“維奇!維奇!”①然後繼續向前飛馳而去。
①據俄譯本注,“維奇”是一種花環,用作召集後備軍的總動員令的標誌。在收到第三個“維奇”之後就應該到指定地點集中。以後,波蘭王國的相應的文書便叫作“維奇”。
兩個騎士都非常激動地跳了起來。瑪茨科的臉上呈現出又莊嚴又可怕的神情。茲皮希科奔到城堡里去吩咐侍從把“維奇”再往前傳。然後他回到門口,雙眼閃閃發光,喊道:
“戰爭!天主終於賜給了戰爭!戰爭!”
“這樣一場人心所向的戰爭,我們從來還沒有經歷過呢,”瑪茨科嚴肅地添了一句。
他把僕役們喊來,一眨眼工夫,他們就轉在主人四周了:
“到瞭望塔上去向四面八方吹號角,再派些人去把村長們召集起來。到馬房裏去牽出馬來;把馬車套上馬!快!!”
他話音未落,僕役們就往四處跑開,去執行他的命令了;這並不難,因為一切都已準備了好些時候了。人手、馬匹、武器和糧食都已準備妥帖,只待上馬出發,但茲皮希科在動身之前向瑪茨科問道:
“您不打算留在家裏么?”
“我?你腦袋裏在想些什麼?”
“按照法津,您可以留在家裏;您家裏已經有個人代替您了,雅金卡和孩子們也要有個人照應。”
“唔,那麼聽着。我等這個時刻已經等到頭髮白了。”
很明顯,從他那冷冰冰而堅定的臉色看來,是沒有辦法勸止他了。再說,儘管他已經過了七十歲,他還是硬朗得像棵橡樹,四肢動作靈活,斧頭叫他用力一捏簡直都要叫痛。不過事實上,他一披上全副甲胄,不踩馬鐙是再也不能一躍而跳上馬身了,話雖如此,許多年輕人,特別是西方那此騎士也辦不到。他還擁有超群出眾的騎士本領,鄰近一帶誰都沒有他這樣豐富的作戰經驗。
雅金卡顯然也不怕單獨留在家。她聽了丈夫的話,就走過來吻他的手,說道:
“別擔心我,親愛的茲皮希科,我們的城堡很舒服;你也知道我不是膽小的人,況且石弓和矛槍我又不是沒有見過。目前你應該盡忠報國,不該想到我們的私事。天主會在這裏照顧我們的。”
她的眼窩裏突然湧起淚水,大滴大滴地流到她美麗潔白的臉上。她一面指着孩子們,一面用激動得顫抖的聲音繼續說道:
“嗨!要不是為了這些可愛的小傢伙,我就會伏在你的腳下,非要你答應帶我一起去打仗不可。”
“雅金卡,親愛的盧茲皮希科喊道,一面把她抱在懷裏。
她也抱住他的頭頸,緊緊地偎着他,情深意摯地說:
“我但願你會回到我身邊來,我的寶貝,我唯一的人兒,我最親愛的!”
“可是你必須每天感謝天主賜給你這樣一個妻子!”瑪茨科用低沉的聲音加說了一句。
大約一個鐘頭以後,瞭望塔上的軍旗降下來了,表示主人出門去了。茲皮希科和瑪茨科同意雅金卡和孩子們一直送他們到西拉茲。於是吃了一頓豐盛的飯餐,全部人馬和所有車隊上路了。
這天天氣晴朗而靜謐,沒有風。森林裏的樹木一動不動。山丘上溪谷中的牛羊群也在享受午後的休息,懶洋洋地咀嚼着反芻的食物,仿沸也在沉思。但是因為乾旱,路上到處揚起大片大片的金黃色塵埃;在這些塵埃之上,無數火星在陽光中閃爍。茲皮希科招呼他的妻子和孩子們看這些火星。
“你們知道這些發亮的火星是什麼嗎?那是矛槍和標槍的槍尖。動員備戰的傳令官看來已走遍各處,人們全都去打日耳曼人了。”
接着他們在波格丹涅茨的邊界上遇到了稚金卡的兄弟。茲戈萃里崔的這個富有的繼承人,年輕的雅斯柯,同兩個槍騎兵一起出發,帶了二十個人。再前去,在十字路口,羅戈夫的契當那隻蓬蓬鬆鬆的腦袋從塵霧中露了出來。雖然他同波格丹涅茨的騎士並個友善,可是現在他老遠就喊道:“去吧,去打日耳曼狗東西。”於是他欠身致敬,祝他們好,又消失在灰濛濛的塵霧裏了。他們也遇到了勃爾左卓伐的老維爾克。他由於年老而不斷點頭晃腦,但是他也去了,要為他那個在西利西亞被日耳曼人打死的兒子報仇。
他們越是走近西拉茲,塵霧便越濃。等到遠遠地望見這地方的塔樓的時候,整條道路都擠滿了騎士、頭領和武裝的士兵,大家都湧向集合的地方去。老瑪茨科看到那麼多人,都是健壯和堅強的漢子,鬥志昂揚,甘願忍受酷熱、嚴寒和重重困難。他受到很大的鼓舞,因為他覺得這就是必勝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