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章致有關人士

我想起一個宣傳為兒童編寫的《知識叢書》的廣告。在那廣告上畫著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他們信賴地仰望着他們的父親。其中一個問;“爹,天怎麼是藍的?”可以想像,答案能在《知識叢書》中找到。

在蒙娜和我從城堡出來,沿着宮殿前的大路向前走時,如果有一個爹爹在身旁的話,我也要緊緊地拉住他的手問他許多問題;“爹!為什麼所有的樹都斷了?爹!為什麼所有的鳥都死了?爹!是什麼把天弄得那麼難受,有那麼多蟲子?爹!是什麼把大海弄得那麼硬,那麼靜?”我想到要是還有什麼人活着的話,我比任何人都更有資格回答這些問題。假如有人對這些問題感興趣的話,我是可以告他們出了什麼事,在哪裏出的,怎樣出的。那麼,是怎麼回事呢?我不知道死人都到哪裏去了?

蒙娜和我從我們的地下密室出來,冒險走了一英里多略,沒有看到一個死人。我對於活人的興趣連對死人的一半都沒有。因為我明確地感到我將是第個目睹一大堆死人的人。我沒有從任何可能有營火的地方看到一縷輕煙,當然,在天空佈滿小蟲的時候,就是有煙也不容易看見。我的視線被一件東西吸引:在麥克凱布山頂的怪石上,有一片熏衣草冠。一種傻裏傻氣的想法在我心頭一掠而過,我想和蒙娜一起爬到那山頂上去。可是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們走進了麥克凱布山腳下高低不平的小丘之中。蒙娜好象漫無目的地離開了我.離開了大路,爬上了一個小丘,我則在後面跟隨走了她。

我在山嵴的最高處趕上了她。她正出神地俯視着一個寬闊的、自然的盆地。她沒有哭泣。

她應該哭的。

在那個盆地里有成千上萬的死人。每一個死人的嘴上都有“九號冰”的藍白兩色的霜。

這些屍體不是散開的,也沒有互相碰撞的情況。很明顯。他們在可怕的大風止息后還曾在這裏聚會。每一具屍體的手指都放在嘴裏或嘴邊上,這就說明每個人都是自願來到這個悲涼的地方,然後用“九號冰”自殺身死的。男人、女人、還有小孩子,許多人都做着博克-瑪魯”的姿勢。大家都面對着盆地的中央,好象他們是一個圓形劇場的觀眾似的。

蒙娜和我看了看所有這些霜封的眼睛向何處眺望,又看了看盆地的中央。那裏有一塊圓形的空地,可能有人在那裏發表過演講。

蒙娜和我戰戰兢兢地走向那塊空地,躲避着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雕像。我們發現在那塊空地上有一個國石頭。石頭下面壓着一個用鉛筆寫的字條,上面寫着;

“致有關人士;你周圍這些人幾乎是山洛倫佐島上在大海封凍及接踵而來的風暴中的全部倖存者。這些人把一個叫博克依的偽聖人捕獲,他們把他帶到這裏來,讓他站在中央,令他告訴他們,全能的上帝在做什麼以及他們現在該怎麼辦。那個江湖騙子就告訴他們說,上帝肯定要殺死他們,可能是因為他已經嫌棄他們了,至於他們呢,當然應該聽話,乖乖地去死。就這樣,你看,他們果然照辦了。”

這張字條下面署名“博克依。”

第一百二十一章我回答慢了

我氣喘吁吁地說:“一個多麼玩世不恭的人啊!”我抬起頭來,環顧填滿死人的盆地,問:“博克依本人也在這裏嗎?”

“我沒有看見他,”蒙娜溫和地回答。她既不沮喪,也不生氣。實際上她似乎快等了出來。她說:“他常說,他永遠也不做他勸別人做的事情,因為他知道那是沒有價值的。”

我惡狠狠地說:“最好他自己也在這裏!這個人多麼無恥,竟然勸導這些人自殺!”

現在蒙娜真的笑了。我從來沒有聽她笑過。她的笑聲深沉、粗擴、令人震驚。

“這使你感到可笑嗎?”

她懶洋洋地抬起胳膊,說道:“這一切簡單之極。就是這樣。他用那麼簡單的辦法給那麼多人解決了那麼多問題。”

她依舊笑着,信步走在千萬具殭屍之間。她走到斜坡的差不多一半的路上停了下來,面對着我,她對我喊道:“假如你能夠做到的話,你希望這些人中的哪些死而復生?快快回答我!”

過了半分鐘,她頑皮地叫道;“你回答得不夠快!”她又笑了一會兒,用手指摸了一下地,站起身來,又用那個手指摸摸嘴唇,死了。

我哭了沒有呢?他們都說我哭了。正當我跌跌撞撞地在路上走時,H·洛·克羅斯比和他的黑茲爾和牛頓。霍尼克來到我的面前。他們乘着波利瓦爾那輛唯一的出租汽車。這輛車在大風暴中竟沒有損壞。他們說我當時正在哭呢!黑茲爾也哭了,這是因為看到我還活着她太高興了。

他們哄着我,把我拉進車裏。

黑茲爾用一隻膀子摟着我說:“現在你和媽媽在一起,什麼都不用怕了!”

我什麼也不想。我閉上了眼睛。我如釋重負,如傻如痴地靠在那個肥碩的、潮濕的、骯髒的傻瓜身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魯賓遜的瑞士家庭

他們領我來到弗蘭克林·霍尼克那座建築在瀑布之上的府邸的廢墟。只有瀑布下面那個山洞還在,但是已變成一間用半透明的藍白兩色的“九號冰”築起的圓頂小屋了。

我們一行人有弗蘭克、小牛頓和克羅斯比夫婦。他們是躲在宮殿的一間地牢裏才倖免於死的。那間地牢當然沒有我們住的那個地下室舒服,並且淺得多。風勢稍一減弱他們就出來了,而我和蒙娜在我們的密室里又多住了三天。

碰巧,他們發現這輛大難不壞的出租汽車停在宮殿大門的拱門下。他們還發現了一罐白漆。於是弗蘭克在汽車的前車門上漆上白星星,又在車頂上綴了一個“格蘭法龍”的標誌:“U·S·A”。

我說:“後來你們就把白漆留在拱門下面了。”

“你怎麼知道的?”克羅斯比問。

“不知道什麼人又用它寫了一首詩。”

我沒有立刻問安吉拉·霍尼克·康納斯和菲利曾與朱利安·卡斯爾是否死了,因為我本該立刻談到蒙娜的。可是我不想談。

我特別不願意談起蒙娜的死,因為當我們乘車在路上行駛時,克羅斯比夫婦和小牛頓顯得那麼高興,真是不合時宜。

黑茲爾的話使我得知她為何如此興奮。她說,等着瞧我們要過怎樣的日子。我們有各種各樣的好東西吃。什麼時候要喝水,我們只要架起脊火來化開一點就行。我們自稱是魯賓遜的瑞士家庭。

第一百二十三章鼠與人

一晃六個月過去了——這本書也就是在這奇異的六個月中寫的。黑茲爾把我們這個小社會叫做魯賓遜的瑞士家庭是頗有道理的,因為我們在一場風暴之後活了下來。我們雖與外界隔絕,生活倒也相當舒適。這種生活頗有點迪斯尼遊樂場的迷人之處。

任何動、植物都沒有倖存,這是真的。但是“九號冰”卻儲存了一些豬、牛、小鹿和一些風乾了的禽類和漿果。我們要吃的時候,化開煮熟就行了。另外,還從波利瓦大街的廢墟中挖出成噸的罐頭食品。看起來,山洛倫佐只剩下我們這幾個人了。

食物不成問題,衣着住宿也沒有問題,因為天氣一直是又干、又悶問、又熱。我們的健康情況一律良好。很明顯,細菌也都死了或是凍住了。

我們把生活調理得那麼令人滿意;叫人高興,所以當黑茲爾說;“沒有蚊子了,這倒是一件好事”時,沒有一個人覺得奇怪,也沒有人提出異議。

她坐在一片空地上的一隻三腿小凳上(弗蘭克的房屋以前就矗立在這裏),把一些紅色、白色和藍色的布條縫在一起。她象貝特西·羅斯一樣,正在製做美國國旗呢。沒有人忍心告訴她,紅色實際上是桃紅色,藍色差不多是黃綠色,而她剪的那五十個星星是六個角的大衛王之星而不是五個角的美國星。

她丈夫現在已經是一個好的廚師了,正在附近的一堆柴火上用鐵鍋燉肉呢。他全權負責我們的伙食;他對做飯很有興趣。

“色、香俱全!”我誇獎他說。

他眨眨眼睛說;“不要過獎!我正儘力而為呢!”

我們在親切地交談,而弗蘭克自做的自動呼救發報機也不停地發出惱人的“的——的——的”、“塔——嘻——喀”的聲音。它晝夜發出呼救的信號。

“拯救我們的靈魂啊!”黑茲爾一面縫着,一面隨着發報機吟唱着。“拯救我們的靈魂啊卜’

“你的書寫得怎樣了?”黑茲爾問我。

“不錯,媽媽,確實不錯。”

“你什麼時候能讓我們看一點?”

“等寫好了再給你看,媽媽,等寫好了吧!”

“許多著名的作家都是老鄉呢!”

“我知道。”

“你的名字要列在那長長的名單中呢!”她滿懷希望地笑了,又問道;“它是一本逗樂的書嗎?”

“但願如此,媽媽。”

“我喜歡大笑一場。”

“我知道你喜歡。”

“咱們這兒每個人都有特長,都能為別人做點什麼。你寫書逗我們笑;弗蘭克搞科學;小牛頓呢,他給我們大家畫畫;我縫針線;洛依做飯。”

“‘眾人拾柴火焰高’,這是中國的一句俗語。”

“中國人在許多方面都是聰明的。”

“是的,讓我們牢牢地記住他們吧。”

“我想更進一步地研究他們。”

“那可不是容易的事,即使條件理想也不容易。”

“我現在希望什麼都多研究一點。”

“我們都有些後悔的事,媽媽。”

“怨天尤人,徒勞無益。”

“媽媽,正象一個詩人說的‘在老鼠和人的一切話語中,最悲哀的一句話就是:‘本來可能如何如何。’”

“這句話不但俏皮。而且真實。”

第一百二十四章弗蘭克的螞蟻飼養場

我很不情願看到黑茲爾就要把那面國旗縫好了,因為她的計劃使我大傷腦筋。她以為我已經同意替她把那面拙劣的旗幟插到麥克凱布山頂上去。

“假如洛依和我還年輕的話,我們自己就會去做的。現在我們只能是把旗幟交給你,再祝你福星高照。”

“媽媽,我懷疑那裏並不是一個插旗子的好地方。”

“還有什麼別的地方嗎?”

“讓我再想一想,”我離開了她,走到山洞裏去看弗蘭克在幹什麼。

他也沒做什麼新鮮事。他正在觀察自己建立的螞蟻飼養場。他在波利瓦的廢墟中的三維世界裏挖出少量倖存的螞蟻。他把三維空間變成兩維空間,找了兩片玻璃,把螞蟻和一些爛土夾了進去。要不是弗蘭克拚命要這些螞蟻活動,並且對它們的活動大加評論的話,它們本來是不動的。

這個實驗很快地解開了螞蟻為何能夠在無水的世界存活的秘密。據我所知,它們是唯一倖存下來的蟲子。它們所以能夠活下來,是因為它們把自己的身於緊緊地縮成一團,簇擁着“九號冰”的冰粒。這些縮成一團的螞蟻能產生熱量,從而殺死了一部分螞蟻,並且產生露水。水珠可以喝,屍體可以吃。

我對着弗蘭克和他的那些同類相殘殺的螞蟻說:“吃吃,喝喝,快快樂樂,到了明天,就不再活。”

每逢此時,他便要怒氣沖沖地發表一通講話,論證人類可以從螞蟻身上學到的一切東西。

對他的這番議論我也總是說,“大自然妙不可言,弗蘭克,大自然妙不可言。”

他千遍萬遍地問我:“你知道螞蟻為什麼那麼成功嗎?它們能夠合作。”

“合作這個字眼真好聽。”

“誰教給它們製造水的?”

“誰教給我製造水的?”

“你明明知道這樣的答案是愚蠢的。”

“對不起。”

“過去,。我總是認真地看待人們愚蠢的回答。那個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是一個裏程碑。”

“我成熟了許多。”

“對世界來說代價可謂浩大,”說這番話時我便知道弗蘭克肯定聽不進去。

“過去,別人可以毫不費力地恐嚇我,因為我自己信心不足。”

“只要銳減地球上的人數,就能大大有助於緩和你自己特殊的社會問題。”我又對這個聾子說道。

“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憲竟是誰教給螞蟻製造水的?”他又一次向我挑戰。

“我多次明確地告訴他,是上帝教給它們的。但繁瑣的經驗告訴我,我這個稅法他既不會反對,也不願接受。他還會發瘋似的一遍又一遍地提出這個問題。

我走開了,正象《博克濃的書》中規勸的那樣:“對那種挖空心思去了解什麼事的人要多加小心,他們了解了之後就會發現自己並不比過去更聯盟。”博克儂還告訴我們:“他對於無知而而又不肯花苦功夫去了解目已人深惡痛絕。”

我去找我們的畫家小牛頓去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塔斯馬尼亞人

我在離山洞四分之一英里的地方找到了正在畫一幅狂風勁吹、萬物倒伏的風景畫的小牛頓。

他問我是否願意開車帶他到波利瓦大街去搜集作畫的顏料。他自己不能開車,他的腿夠不着踏板。“

於是我們就出發了。在路上我問他是否還有性慾的要求。我哀嘆自己是一點也沒有了,連這方面的夢都不做一個,慾望殆盡。

他告訴我說:“我過去常常夢見二十尺、三十尺乃至四十尺高的女人呢!可是現在怎麼樣?天啊!就連那烏克蘭的小株儒的模樣我也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記得曾經讀過關於塔斯馬尼亞上人的文章。塔斯馬尼亞人習慣裸體。當他們在十七世紀和白人相遇時,他們對於農業、畜牧業及任何一種建築都十分陌生,甚至連火都不知道。在白人眼中,他們無知而可卑。第一批從英國來的移民把他們當做獵物。這些土人發現生活是如此乏味,於是放棄了繁殖。

我對牛頓說我認為現在也有一種同樣的絕望在閹割我們。

牛頓的見解十分精明:“我想一切床上的興奮都與人類繁衍子孫的興奮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當然,假如我們當中有一個正當生育年齡的女人,或許情況會完全不同。可憐的黑茲爾已經老了,連個痴獃兒也生不出來了。”

牛頓說他知道很多有關痴獃兒的情況。他上過為殘疾兒童開辦的學校。他有好幾個同學就是痴獃兒。“我們班寫作最好的是一個叫做默娜的痴獃兒——我是說她的書法寫得好,不是說她寫的東西有多麼好。大啊!我有好多年沒想到她了!”

“那個學校好嗎?”

“我只記得校長一天到晚老是訓話。他總是由於我們搗了什麼亂而在擴音器里大聲責駕我們。而且他的第一句話總是:‘我真是煩死了,膩透了……”

“這正是我平日最常有的感覺。”

“可能你就應當有這種感覺。”

“牛頓,你說話象一個博克儂教徒。”

“為什麼我不該象呢?據我所知,只有博克依教是唯一的論述過侏儒的宗教。”

在我還沒有寫這本書的時候,我鑽研過《博克儂的書》。但是我沒有注意到任何有關株儒的評述。幸虧牛頓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這段用詩文寫下的論述淋漓盡致地暴露了博克依教的自相矛盾:以謊言掩蓋真實的絕對必要性與謊言掩蓋真實的絕對的不可能性。

“侏儒闊步走,

派頭竟十足;

如入無人境,

胸中有成竹:

身材無大小,

全憑我盤算;

自忖是巨人,

便是頂天漢。”

第一百二十六章繼續吹奏罷,輕鬆的管樂!

“多麼令人沮喪的宗教!”我大叫一聲,接着便把話鋒一轉,說到了烏托邦,談到一旦這世界溶化了,它是什麼樣子,該是什麼樣子,將是什麼樣子。

但是博克俄對烏托邦也有研究,並且寫了一本他稱之為“博克儂的共和國”的有關烏托邦的書,這就是《博克依的書》第七卷,在那本書里有這樣可怕的警句:

“給雜貨店辦貨的那雙手要統治這個世界。”

“建立共和國時,我們先要有一家聯營的雜貨店,一家聯營的食品店,一家聯營的煤氣房和一種普及全國的遊戲。隨後,我們便可以撰寫憲法。”

我氣得駕了博克依一聲;“黑畜生!”隨後,我又一次轉開話題。我談到個人的有意義的英勇行為。我特別讚揚了朱利安·卡斯爾和他的兒子所選擇的死法。當龍捲風依然還很兇猛的時候,他們父子步行到森林中的“希望與同情之家”去,將他們所有的希望和同情奉獻。我在可憐的安吉拉的死法中也看到了人生的壯麗。她從波利瓦的廢墟中撿起一隻單簧管就立即吹奏起來,全然不顧管嘴可能被“九號冰”污染過。

我用沙啞的嗓子低聲說:“繼續吹奏吧,輕鬆的管樂!”

牛頓說:“講了,可能你也會找到個乾淨的死法。”

這也是一句博克依教的話。

我無意中說我想攀登麥克凱布山的頂峰,在那裏插上富有某種意義的標誌。一我把手猛地從方向盤上拿開。一指給他看那山頂上是多麼空蕩。“可是牛頓,該立個什麼樣的標誌才好呢?究竟立個什麼呢?”我又用雙手抓住了方向盤,說:“世界的末日到了;我在這裏,幾乎是最後一個人了,“最高的山在那裏,遙遙可見。我現在知道我的‘卡拉斯’都在從事什麼活動了。牛頓啊!它已經晝夜工作了可能有五十萬年了,就為的是讓我爬上那座高山。”我搖搖頭,幾乎哭了出來。“但是。上帝,我該拿着什麼東西上山呢?”

我問着,視而不見地看着窗外,走了一英里多路才意識到我正凝視着一位坐在路邊的、年老的黑人的眼睛,一位活着的有色人種的眼睛。他正坐在路邊上。

我放慢車速,一接着就把車停住了。我用雙手蒙住了眼睛。

“怎麼啦?”牛頓問……

“我看見博克儂了,他就在那邊坐着呢!”

第一百二十七章結局

他坐在一塊石頭上。他赤着腳。他雙足已和“九號冰”凍在一起。他只披着一塊釘着藍色線束的白床單。那些線乘構成了四個字:卡莎·蒙娜。他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到來,他一隻手拿着鉛筆,一隻手拿着紙。

“您是博克依吧?”

“什麼事?”

“我可以問問您現在正在想什麼嗎?”

“年輕人!我正在想《博克儂的書》的最後一句話該怎麼寫!是該寫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了。”

“想起來了嗎?”

他聳聳肩,遞給我一張紙。

下面就是我從這張紙上讀到的話:

“假如我是一個年輕人,我就要寫一部人類的愚蠢史;我要爬到麥克凱布山巔,仰面躺在那裏,把我寫的那部歷史書放在頭下當枕頭。我要從地上拿取一些能夠把人變成雕像的藍白兩色的毒藥,把自己也變成雕像,變成一尊仰面而躺、滿臉獰笑對着那個人所共知的人歪眉科眼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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