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六十章
第五十六章自給自足的松鼠籠子
當萊昂內爾·博伊德·約埠遜和厄爾·麥克凱布赤身露體地在山洛倫佐上岸后,看到島上的居民比他們更加寒傖。山洛倫佐人除疾病之外一無所有。這些疾病他們不但不能治療,甚至邊名稱也叫不出來。而約翰遜和麥克凱卻有文化、抱負、好奇心、惱怒、傲慢、健康、幽默和豐富的外界知識等這些可以炫耀的財富。
小調中這樣寫着:
“呵,是的,我在這兒發現了
一個令人心酸的民族。
啊!他們沒有音樂,
也沒有啤酒。
而且,呵,無論在哪裏,
只要是他們的棲息之處,
都屬於卡斯爾製糖公司。
或是天主教堂所有。”
按照菲利普·卡斯爾的觀點,小調中關於山洛倫佐在1922年的財產情況的敘述,是完全真實的。卡斯爾製糖廠是菲利普·卡斯爾的曾祖父建立的。1922年時這個廠擁有島上全部的可耕地。
年輕的卡斯爾寫着:“卡斯爾製糖公司在山洛倫佐的生產從未盈利。但是由於對勞動者不付任何報酬,這空企業居然還能拿出剛夠給工頭們開薪的錢來,所以一直沒有倒閉。
“政府形存實亡。當然在卡爾製糖公司進行佔有某些財富或是推選某項政策這種有限活動時,政府還能發揮某種機能。在這些情況下,政府活動的封建開工的頭面人物全由卡斯爾製糖公司種植園的園主們組成,他們都是來自外國的白人,擁有強大的武器裝備。而他們的打手則由本地慓悍的土人充當,為了得到小小的禮物和些許的特權,他們欣然奉命去殺人,去傷人,去折磨人。此島就象一個由惡魔掌管的松鼠籠子,人民的精神需要由一小撮極盡阿諛奉承之能事的牧師負責滿足。
“1923年被炸毀的山洛倫佐教堂被看做是新世界的人造奇迹之一,”卡斯爾在書中寫道。
第五十七章令人不安的夢
麥克凱布下士和約翰遜能夠統治山洛倫佐一點也不算是奇迹。許多人都曾征服過島,均發現它設防很少。理由很簡單,聰慧萬能的上帝把山洛倫佐變成了一個毫無開發價值的島嶼。
根據報紙記載,赫南多·科特斯是第一個無所收穫地征服山洛倫佐的人。科特斯和他的部下在1519年上岸來取淡水,並給該島命名,宣稱它歸查理五世皇帝所有,然後就一去不復返了。以後一些探險隊先後來尋找過黃金、鑽研、橡膠和香料,可是什麼也沒有找到。他們不外乎燒死個把異教土人取取樂,便登船溜之大吉了。
卡斯爾在他的書上寫道:“當法國於1682年宣佈山洛倫佐是法國領土時,沒有一個西班牙人抗議。當荷蘭人於1704年宣佈山洛倫佐是荷蘭領土時,沒有一個丹麥人抗議。當英國人於1704年宣佈山洛倫佐是英國信封時,沒有一個荷蘭人抗議。當西班牙人於1720年再次宣佈山洛倫佐是西班牙領土時,沒有一個英國人抗議。當1786年非洲黑人把一艘英國的販媽船開到山洛倫佐,隨即宣佈山洛倫佐是一個獨立的國家,一個有皇帝的王國的時候,也沒有一個西班牙人抗議。
“這位皇帝是騰姆—邦姆瓦,他是唯一認為這個島嶼值得保衛的人。騰姆—邦姆瓦是一個躁狂症患者,經他提議,在這個島的北岸建立了山洛倫佐大教堂和一些奇形怪狀的堡壘。目前,這個共和國所謂的總統的私人住宅就在這些堡壘之中。
“這些堡壘從未被攻打過,也沒有任何神志正常的人認為它值得一攻,所以它們也從來沒有起到任何防禦作用。據說,建築這些堡壘時還死過一千四百個人呢!這一千四百個人中有大約半數據說是由於積極性偏低而被處死的。”
卡斯爾製糖公司於1976年染指山洛倫佐。那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時糖業生產日新月異的年頭。當時根本沒有政府。公司當時考慮糖價那麼高,就是把山洛倫佐的粘土和沙土地都開發出來,也還是有利可圖的。沒有人對他們的行動提出非議。
1922年,當麥克凱布和約翰遜來到此地,並宣佈他們是該島的當家人時,卡斯爾帛糖公司便默默地退出退出該島,彷彿從一個令人不安的夢中逃逸。
第五十八章一種不同的暴政
年輕的卡斯爾寫道:“山洛倫佐新的秀才至少有一點與眾不同:麥克凱布和約翰遜夢想把山洛倫佐建設成一個烏托邦。”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麥克凱布徹底檢查、修訂了經濟和法律制度。”
“約翰遜設計了一種新的宗教。”
卡斯爾又引錄了一段小調:
“我要使所有的東西
看來都有某種意義,
這樣我們都能快樂,是的,
而把不安忘記。
我編造謊言,
它們是那樣堂皇,
於是我把這些悲慘的世界,
變成一個天堂。”
我正讀着,有人拉我的袖子,我抬起頭來。
小牛頓·霍尼克正站在我身旁的過道里。他說:“我想你可能還願意再到酒吧間去喝它幾杯。”
我們真幹了幾杯,喝得醉醺醺的。牛頓談興大發,要和我談談琴卡,侏儒舞蹈家,他的俄國朋友。他告訴我,他們談情說愛的小窩就在他父親的科德角別墅里。他說:
“我可能永遠也結不了婚,可是至少我已經度過一次蜜月了。”
他講起他和他的琴卡互相依偎着坐在弗利克斯霍尼克那張陳舊的、面對大海的柳條躺椅上時的甜情蜜意。
琴卡還要為他翩翩起舞。“你想一下,一個女人專為我一個人舞蹈。”
“看得出來,你一點也不後悔。”
“她使我心碎腸斷。我對此極為不滿。但是,這是代價啊!在這個世界上只能這樣:一手交錢,一手提貨。”
他提議為求愛者祝酒,高聲說:“為情人們和妻子們乾杯!”
第五十九章紮緊安全帶
正錄我和牛頓、H·洛·克羅斯比及幾個陌生人在酒吧間暢飲之時,風塵僕僕已經遙遙在望了。克羅斯比正在談什麼討厭鬼。他問:“您知道我說的討厭鬼是什麼意思嗎?”
我說:“我知道這個詞兒。可是我就這個詞所作的那些愚笨的聯想不一定和你的一樣啊!”
克羅斯比喝醉了,而醉漢大都認為只要他含情脈脈地談話,便能做到襟懷坦白。他坦率地並且有感情地談到了牛頓的身材,在這之前,酒吧里還沒有人提出這個話題。
他把一隻象火腿似的手搭在牛頓肩膀上說:“我說的討厭鬼不是像你這樣的小人兒。一個人之所以令人討厭不在於他身材的高矮,而在於他思想的方法。我見過一些比這兒這個小人兒高四倍的人,可他們還是令人憎惡;我也看見過一些小人兒——不是這個小人兒,但老天做證,也是他媽的夠小的,但我卻把他們稱為真正的人。”
“謝謝,”牛頓高興地說,甚至對放在他肩膀上的那隻可怕的大手連看都沒看一眼。我從未見過竟能對這種令人屈辱的生理缺陷如此坦然的人。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您在談討厭鬼,”我對克羅斯比說,希望他把那隻沉重的大手從牛頓的肩上拿下來。
“是的,我在說討厭鬼,”克羅斯比挺起身來。
我說:“可您還沒有告訴我們,討厭鬼到底是什麼呢!”
“一個討厭鬼就是那種自以為是、口若懸河的人。不管別人說什麼他都要爭辯一番。如果你說你喜歡什麼東西。我敢發誓,他馬上就要告訴你,你的愛好是不對的。一個討厭鬼總是千方百計地使你總得自己是個笨蛋。不管你說什麼,他都要比你知道得多一點。”
“那可不是討人喜歡的性格,”我說。
“有一次我女兒要嫁給這樣一個討厭鬼,”克羅斯比臉色陰鬱地說。
“真的嗎?”
“我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頓,”克羅斯比想起了那個討厭鬼的言行舉動,不禁用手拍打着酒吧間的櫃枱。“我的老天!”他說,“我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呵!”他醉眼朦朧地又看了一下牛頓說:“你上過大學么?”
“康奈爾,”牛頓說。
“康奈爾,”克羅斯比高興得叫了起來,“我的天!我也上過康奈爾。”
“他也上過。”牛頓對我點了一下頭。
“三位校友都在一架飛機上!”克羅斯比說,於是我們幾個象“格蘭法龍”一樣又熱乎了一陣。
這一陣熱情剛一平靜,克羅斯比問牛頓,他做什麼工作。
“跟顏色打交道。”
“油漆房屋么?”
“畫畫。”
“我不相信竟有這樣的事,”克羅斯比說。
這時,空中小姐通知大家說:“回到你們的座位上去,紮緊安全帶,我們已到山洛倫佐波利瓦爾的蒙扎諾機場上空了!”
“天啊!再他媽的等一會兒,”克羅斯比說,低頭看了牛頓一眼,“我忽然想起我以前聽說過你的大名。”
“我父親是原子彈之交,”牛頓沒有說弗利克斯·霍尼克是若干父親中的一個,而只說他父親是原子彈之父。
“是嗎?”克羅斯比問。
“就是。”
“我想到的是另一件事,”克羅斯比說。他得努力去回憶一下,“是關於一個舞蹈家的事。”
“我想我們最好還是回座位吧,”牛頓說,神色有點緊張。
“是關於一個俄國舞蹈家的事,”克羅斯比酩酊大醉,根本意識不到把心裏想的事情大聲說出來有多麼不好,“我記得報上發表過一篇社論,好象是說那個舞蹈家是一個間諜。”
“先生們,請不要再說了,”乘務員說,“你們必須回到座位上去,紮緊安全帶。”
牛頓若無其事地抬頭看了一眼H·洛·克羅斯比,說:“你確實記得那個人是姓霍尼克嗎?”為了清除任何誤會的可能,他把他的姓拼給克羅斯比聽。
“我可能記錯了,”H·洛·克羅斯比說。
第六十章一個貧困的國家
從空中鳥瞰,這個島呈十分規則的長方形。一些聳峭尖厲、毫無用途的岩石從海中刺出,環島而立。
島的南端是港市波利瓦爾。
這是該島唯一的市鎮。
這是首都。
波利瓦爾建在一片沼澤之上。蒙扎諾機場跑道伸向海濱。
波立瓦爾的北部群山陡立,怪石嶙峋,簇擁着島上略為平坦的地方。這條山脈被稱為格爾·德·克利斯多山,不過我看它更象豬圈裏的一群豬。
波利瓦爾曾幾易其名:卡茲瑪—卡茲瑪、桑塔·瑪麗亞、聖路易斯、“聖佐治”,還曾叫過光榮港,現在的名字是約翰遜和麥克凱佈於1922年起的,旨在紀念拉丁美洲那位偉大的思想家和英雄西蒙·波利瓦爾。
當約翰遜和麥克凱布初來乍到時,該城只有一些由樹枝、洋鐵、板條箱和泥巴合成的建築,且四處腐物成堆,滿目酸臭的泥漿、污穢和粘土。
我看到這個城市時,差不多也還是那個樣子。只是沿着海濱有一些充充門面的新建築。
約翰遜和麥克凱布沒能把人民從苦難和骯髒中拯救出來。
蒙扎諾“爸爸”也沒有。
每一個都註定要失敗,因為山洛倫佐就像薩哈拉大沙漠或是北極冰岩一樣是塊不毛之地。
同時,它的人口密度也是空前絕後的。印度和中國別當別論。每一平方米無法住人的地方有四百五十口人居住。
菲利普·卡斯寫道:“在麥克凱布和約翰遜對山洛倫佐進行改組的理想時期,官方曾經宣佈國家的全部收將在所有的成年人中平均分配。在第一次試行——也是唯一的一次——分配方案時,人均得六至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