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節
一種縱慾的影像伴隨了尚塔爾很久,在她騷動的夢中,在她的想像中,甚至在她和讓·馬克的談話中。有中天(那是多麼遙遠的一天),讓·馬克對她說:我真想和你一起生活在那樣的情況下:當到達高潮的時候,每一個參與者都變成了一種動物——一隻綿羊,一頭奶牛,一隻山羊——這種代尼先式的縱慾就變成了一片田野,在那幾,我們生活在那些獸類之中,就象一個牧羊人和一個牧羊女(那種田園般的幻想讓她覺得充滿樂趣:那些可憐的縱慾者,不知不覺地被引入墮落的大廈中,與奶牛們留在了一起)。
她覺得,她被赤身裸體的人們包圍了。那時,她寧可與綿羊在一起也不願意和人類在一起。她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到任何一個人。但在她眼瞼後邊,她仍然能看到他們,他們的器官隆起,收縮。這讓她想到了在一片土地中,蚯蚓鑽上來,蜷起身子,纏繞着,然後又鑽下去。接着,她所看到的不是蚯蚓了,而是蛇。她覺得很厭惡。但儘管如此,那種刺激依然存在。但那種刺激越大,她越是能用刺激讓自己清醒;她的身體不僅屬於自己,還屬於這片沼澤地,這片屬於蚯吲和蛇的土地。
她睜開眼睛,隔壁房裏走出了一個女人,並向著她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在這個蚯蚓的王國中,她用一種勾引的目光盯着尚塔爾。她個子很高,身材很好,有着漂亮的臉蛋和一頭亞麻色的秀髮。正當尚塔爾想回應她的邀請時,她,回應她嘴唇邊的一點亞麻色和擠出的一些唾液,尚塔爾看見那張嘴被中秒神奇的玻璃給放大了:唾液是白色的,裏邊充滿了小泡泡;那個女人把唾液吸進吐出,彷彿在引誘尚塔爾,彷彿在承諾她的溫柔的,濕潤的,能讓一個女人溶入另一個女人的吻。
尚塔爾盯着那充滿小泡泡的,顫抖着淤在嘴唇邊的唾液,她的厭惡變成了作嘔。她轉過身去,不想看她。但她卻感覺到那個女人從背後抓住了她的手。尚塔爾想逃跑,她向前走了幾步,卻仍然感到那隻手還在她身上。她開始奔跑。她聽到了那個女人苦惱的呼吸聲,她開始了這場遊戲般的逃亡。尚塔爾感覺自己正慢慢掉入一個陷阱之中:她越是想逃脫,就越是刺激了那個女人的苦惱,刺激她象追逐獵物一樣地追逐她。
她逃到了一條走廊之中,背後還是有腳步聲,那追逐着她的身體讓她感到如此厭惡,以致於迅速轉變成了恐懼:她奔跑着,似乎想拯救自己。走廊很大,它的盡頭有一扇通向一個磚鋪的小房間的門,在小房間的一角還有另一扇門。她打開它,沖了進去,並在背後使勁地關上了門。
在黑暗中,她靠在一堵牆上,想努力使急促的呼吸平靜下來。接着,她在門旁摸到了開關。她打開了燈。這是一個放衛生用品的壁櫥:真空吸塵器,拖把,圍裙。在地上,一堆破布里蜷着一條狗。她沒有再聽到外邊傳來的聲音。她想:動物時間已經到來了,我獲救了。她大聲地問那條狗:"你是哪個男人變的?"
突然,她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不安。上帝啊,她想;我這個關於縱慾的人最終會變成動物的念頭是從哪兒來的?
很奇怪:她自己也不清楚這種想法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她搜索着她的記憶,但什麼也沒找到。她有了一種甜蜜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記起了那並不清晰的回憶,一種迷一樣的感覺,一種令人費解的快樂,象一種來自遠方的歡迎。
突然,門被粗魯地打開了。一個黑女人走了進來,她身材矮小,穿着一件綠色的工作服。她朝尚塔爾瞄了一眼,一點也不覺得驚奇,倒是有些不禮貌,有些不屑。尚塔爾走到中邊,讓那個女人拿那台真空吸坐器。她現在離那條露着利齒,咆哮着的狗已經很近了。恐懼又一次降臨到了她身上。她逃出了這間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