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黑美人
這是一個制訂行動計劃的會議。
哈爾、羅傑和艾克華正在考慮制訂生擒黑美人的方案。他們還沒有想出什麼高招。
“我們一定要抓住它,”哈爾說,“這是老虎之中最稀有珍貴的品種,連孟加拉虎也沒它值錢。不過,要用網逮住這大傢伙是行不通的,它太機警了。”
艾克華正在攪拌一種粘鳥膠。這種膠是他用麵包果樹的膠液製成的。它比稠膠水或粘蠅紙的粘性更好。
印第安人用這種膠捕鳥,他們在鳥兒經常停歇的枝頭上塗上點兒粘鳥膠,鳥兒一挨着這種膠就飛不走了;它一拍翅膀,翅膀也會被粘住。它只能呆在樹上,等着捕鳥人來把它捉走。
艾克華用過這種膠給船上飢腸轆轆的動物乘客逮鳥吃。
他突然停下手,望着哈爾。這印第安人想出了主意。他指着粘鳥膠。
“這膠能逮住那隻虎。”他說。
哈爾大笑,他根本不相信。“這膠用來捕鳥還不錯,唔,捕猴也許還行。
可是,用來捕虎?用一瓶膠水也能粘住老虎嗎!“
“這膠確實能逮住老虎,”艾克華又說了一遍,“我們的人都用它。”
他把其他印第安人喊來作證。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他們,並說明印第安人和他們的朋友是怎麼樣用粘鳥膠捕捉這種巨貓的,別的印第安人都點頭稱是。
哈爾以為他們在合夥戲弄自己。也許,這些人對他被裝入網袋,吊在樹上的窘態還記憶猶新。他們以為可以把他當傻瓜耍。不過,艾克華以前對他一直是很尊重的呀。
好吧,如果這真是一場惡作劇,那就只管讓他們作法自斃吧。
“行,”他說,“你和你的夥計們可以執行用粘鳥膠逮黑美人的計劃了。”
艾克華高興得跳起來,他興奮地和幾個印第安人議論着什麼,他們又收集了一些粘膠,把膠抬到虎跡那兒,塗在離山洞幾百英尺的地方。
他們把網住過哈爾的網張在虎跡上,仔細地用樹葉把它蓋嚴,又在樹葉上倒上大量的粘鳥膠,然後,在上面再蓋一層樹葉。
“好啦,現在只消等着就行了。”艾克華說。
等,等!搜集動物的人有十分之九的時間在等。哈爾把吊床掛在樹林裏,那兒聽得見虎跡那邊的動靜。艾克華躺在他的床邊。他們輪流看守了整整一宿,沒聽見有老虎的動靜。
早晨,他們躡手躡腳地走到虎跡那邊,粘鳥膠逮住了一隻刺鼠。這是一種兩英尺來長的嚙齒類動物。
哈爾很失望,伸手要把刺鼠從粘膠上扯下來放掉,艾克華攔住了他,“讓它留在那兒,它能把虎引來。”
一陣低沉的吼叫,他們驀然掉轉身。
山洞口站着那隻華美無比的黑美洲虎,像夜一樣黑,色澤柔潤的毛很長,全身剛勁有力,黃眼睛熠熠發光。他嗥叫一聲,兇殘的黑臉裂開一道縫,露出寒光閃閃的牙齒。印第安人都知道,黑美洲虎是以兇殘著稱的貓科動物,看來,這位黑美人真是當之無愧啊!
它在山洞裏困得太久,現在,要到河邊去喝水,誰敢擋它的道,誰就活該倒霉。
哈爾正要拔腿往樹林裏逃,艾克華說,“不行,它會追我們,那樣,它就不會踩粘鳥膠了。”
艾克華不但沒跑進樹林子,他反而順着虎跡跑。哈爾跟在他後面。現在,那張張好的網正好在他們和老虎之間。跟那隻刺鼠一樣,他們已經成了虎餌。
那巨大的黑獸順着虎跡不慌不忙地走過來。身體這麼笨重的動物走動起來步態如此從容優雅,真是不可思議。那光滑柔潤的毛皮里裹着的骨頭和肌肉准有將近30石。
在山洞裏迎頭撞上這隻黑妖魔的情景,哈爾記憶猶新,他可不歡迎它的另一次接見。他忐忑不安。要是艾克華的辦法不靈可怎麼辦?要是那隻虎踏過粘鳥膠一直走過來呢?如此力大無窮的畜生,一點兒粘糊糊的東西能擋得住嗎?
老虎加快了步伐,從悠閑的散步變成穩健的奔跑,毛光水滑的雙肩活塞似地前後聳動。要不是已經嚇得半死,哈爾准得承認,這是他所見過的最和諧優美的肌肉運動。
那野獸一點兒沒注意到那隻刺鼠。怎麼回事兒?它的目光似乎越過刺鼠直盯着前面的兩個人。就這樣暴露無遺地站着,等着老虎撲上來,哈爾覺得,這簡直傻透了。他討厭那低沉陰險的呼嚕,他寧可聽這隻野獸大吼大叫。但是,這隻虎不願意耗費體力去大吼大叫。
它快走到羅網那兒了。突然,刺鼠吸引了它的注意,它停下腳步,紋絲不動地站住,接着,趴在地上,在那兒卧了整整一分鐘。它把全身的肌肉縮緊,毛皮上的黑色光澤像細碎的漣漪在肌肉上蕩漾。
突然,它縱身一跳,躍起足有十幾英尺高。
多麼優美的騰躍啊!在空中,它大吼一聲,吼聲在森林裏顫動、迴響。
它以排山倒海之勢俯衝下來,撲向那隻束手就擒的刺鼠,一口咬住它的脖子。
但它馬上就放開了它。因為它的注意力已轉移到腳底下的東西上去。
哈爾暗想,這一回,我們可要看看粘鳥膠是不是真能粘住老虎了。不,艾克華錯了!老虎已經舉起了一隻腳爪,腳爪上粘滿了白東西。然後,它又舉起另一隻腳爪,莫名其妙地盯着它。
哈爾可看夠了。“看到了吧!”他大叫,“你的粘鳥膠粘不住它。走吧,咱們趕緊離開這兒吧。”
艾克華伸手按住了他的胳膊。“等一下,你還沒明白,等着瞧吧。”
那虎正想方設法,要舐掉它爪上的東西,但怎麼也舐不掉。它動怒了,發瘋似地亂啃亂咬,塗得一臉是膠。它想把膠從臉上搓掉,結果,卻把膠全糊到眼睛上去了。它索性躺下來,四爪並用。這麼一來,半邊身子都粘滿了那種怪東西。它竭力要把它弄掉,不料越弄越糟。
哈爾這才明白了。他奶奶給他講過一種古老的習慣:為了使貓適應一個新環境,人們常把牛油塗抹在它的四隻爪子上,貓只顧舐牛油,就沒功夫管別的事兒了。
眼下,這隻虎也一樣,它既顧不上那隻刺鼠,也沒功夫管前面的兩個人。
它已經變成一隻一心一意要弄掉那些粘糊糊的樹膠的貓。只要是貓科動物,不管是哪一種,都喜歡乾淨。
羅傑和另外幾個印第安人也來了,正趕上看這場好戲。透過抹得一塌糊塗的眼睛,老虎看見了他們,朝他們低吼了幾聲,然後,又繼續在自己的毛皮上舐着、撕咬着。它蹲坐起來,開始用爪子洗臉,那模樣完全像只家貓。
“我想,我們現在可以抓它了。”艾克華說。
他讓印第安人把籠子搬來。他把網繩穿過籠前門,再從籠后的籠柵間穿出去。然後,他輕輕拉了拉繩子,使系在羅網四角的繩子繃緊。其他人都抓住繩子幫他拉。
“慢點兒,慢點兒。”他說。
羅網的外沿輕輕地披落在虎身上。那猛獸正被一英寸一英寸地拉進籠里,它的掙扎反而幫了艾克華的忙。每當它朝獸寵的方向移動。身體的任何部位,羅網都隨着它的移動收得更緊,使它沒有後退的餘地。羅網和網裏那隻粘乎乎的大傢伙終於都進了獸籠,籠門上了鎖。籠內的俘虜暫停舐咬爪子,用力推了幾下籠柵,又舐咬開了。
“它這樣將要忙足一星期,”艾克華說,“一直到它皮毛上的每一點膠都敵乾淨為止。”
船員們把籠子放在兩根圓木上,滾動着運到河邊,那虎只顧一心一意地擺弄身上的粘鳥膠,對周圍的一切置若罔聞。“方舟”劃過來,虎籠被吊到“方舟”的甲板上,放進了“托爾多”。一個印第安人把那隻刺鼠從網上摘下來,留來晚飯時吃。
哈爾高興得容光煥發,他這裏走走,那裏逛逛,見人就道喜,對班科也不例外。對艾克華,他格外感激。這一輝煌戰績使這次探險大獲成功。
不過,只能說差不多成功吧。他還要抓一條南美大樹棲森蚺呢。而且,他還得躲開“鱷魚頭”,把搜集到的動物運往下游,裝上輪船運回家。
這一切,在他看來都不難辦到。他現在太開心、太快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