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潛
布雷克和斯根克轉身詢問地望着哈爾。哈爾一把分開他們,從他們中間擠過去,走到了洞的盡頭。
他用手指摸索着石牆,好像要搞清楚這個牆是不是固體的,會不會像個屏風一樣擋住了珍寶。他摸遍了每一個石頭縫,他仔細檢查洞底,是不是有洞,那些珍寶都掉下去了?
他知道他顯得荒唐可笑。布雷克會更加深信他一定是得了氮氣熱,或是深海暈眩,這些病都會使人看見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他是不是真的在這個洞裏看到了那些被盜的珍寶?他疑惑不解,心亂如麻。也許他確實在深水裏呆的時間過長了,水的壓力對他起了作用。或許不是那個洞!這麼多岩石,這麼多洞,搞錯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對了,他進錯了洞。
他到了外面,再仔細看一下入口和周圍的巨石。他看到他特意記住的所有標誌——那個巨大的腦形珊瑚,那棵十字形的鹿角樹,那塊向前傾斜的巨石,他當時想像着像一個大塊頭的老婦人。他肯定就是這個洞。
其他人升到海面去了。他又進了洞。他模模糊糊地想着那些珍寶會變魔術一樣又出來了,可沒有出來。
在“快樂女士”號甲板上,他走到另幾個人身邊,向布雷克道歉:“對不起,領着你瞎奔忙了一會兒。但我可以發誓”
布雷克非常和氣。
“我很理解,底下是個陌生的世界,在那裏呆長了的人們就會產生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你需要的是留在甲板上休息,今天你不要再潛水了。”
“也許你是對的。”哈爾疲倦他說,邊說邊伸展開身體躺在甲板上。
“在你太舒服之前,”斯根克尖刻他說,“你要向我道歉。你說過是我偷了那些東西,記得嗎?”
“如果我錯了的話,我會馬上道歉的,”哈爾回答說,“但我仍然不能相信,這一切都太離奇了。”
“我說是有個東西太離奇了,”斯根克輕蔑他說,“你的腦瓜子。”
哈爾沒有回答。
羅傑,頭腦里總有些奇妙的想法。坐在那兒審視着他哥哥。哈爾不像不正常的樣子,他的頭腦就像一塊好表,你完全可以信賴。如果他說在洞裏看到了那些珍寶,那他肯定看到了。突然那些怪想法從羅傑的頭腦里消失了,
他對布雷克博士說:“我們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
“到沉船上瞧瞧,看那些東西是否真的不見了。”
“毋庸置疑,它們不會不見的!”布雷克博士很難控制自己的感情。他的耐心受到了沉重的挑戰。“看問題要理智一點兒,怎麼可能有人從沉船上取走東西並在水下攜東西逃跑呢?他可能把東西放到洞裏,但那對他有什麼好處呢?沒有船他不能拿走。而如果東西在侗里放得太久,我們會發現的。
不管怎麼說,我們發現東西不在洞裏。“
“也許斯根克早已把東西轉移了。”
“他怎麼可能呢?”
“你忘記了當哈爾報告珍寶在洞裏,直到我們下去發現不在那兒的這一段時間裏,他一直在甲板上。他如何轉移呢?靠魔術嗎?”
羅傑搖搖頭,這對他太深奧了。
“另一件事,”斯根克插話,“你哥哥說,船頭雕飾就在洞裏,那東西像真人一樣大小並且是實心銅。它一定會有500多磅重,如果你認為我有那麼大的力氣把它從船上取下來,並搬出300英尺遠,那你就過獎了。”
斯根克臉上堆着自鳴得意的笑容。讓這個乳臭未乾的小東西去回答這個問題吧。
羅傑回答了:“我就可以搬得動。我觀察過那船頭雕飾,官同船頭銜接得並不牢固,並且斷開了,只是靠在石頭上堆着而摔不下來。至於重量,我並不認為那東西在水下會超過300磅,在10尋深處其重量會減至100磅。
正好適合一個人搬的重量。“他轉向布雷克,”難道不是嗎?“
布雷克點點頭,“但你還沒有解答,如果它曾在洞裏的話,怎麼又會不見了呢?”
哈爾對這句話表示不滿:“是在那幾。”他堅持說。現在他的思想已經清楚起來。他確信所有這些都不是他的臆想。“如果你們願意,再次同我下去一趟的話,你們就會發現珍寶已經不在沉船上了。”
斯根克馬上反對,“你不要拉我們下去再白跑一趟了。”
哈爾撇開斯根克認真地對布雷克博士說:“下去一趟會失去什麼呢?即使竊賊染指這批貨的可能性極小,查清楚對於我們來說不是更重要嗎?”
布雷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你贏了!就滿足你的要求,我們下去一趟。”
“明天一早再干如何?”斯根克建議。“天已黑了,奧莫已做好了晚飯。”
布雷克猶豫了。晚飯熱騰騰的香氣從廚房飄來。但他馬上注意到斯根克臉上的某種表情,他說:“不,我們現在下去。”
潛入漆黑的大海,他們還沒有到達甲板,就把手電簡打開了。他們進入船尾的城堡。
櫃門洞開,櫃內空空的。該輪到布雷克博士激動了。他走近櫥櫃,仔細檢查,搜索了房間,看了桌子下面,隨後站在那兒用一種使那個道貌岸然的君子不安的眼神瞪着斯根克。
布雷克轉過身來,帶着大家登上台階,走進船長室。電筒把這個大房間照得通明,幾條魚和一條章魚游跑了。布雷克博士的電筒光柱射向了那張大椅子,自由自在地在那裏坐了300年的人物不見了,倒在地上的武士失蹤了。
他們下樓,走出來,繞過前面的城堡,來到船頭。青銅尼普頓海神不見了。
回到“快樂女士”號,布雷克扯掉了接口管,他把憋在肚裏要在海底爆發的怒氣發泄出來。
發過大火之後,他轉向斯根克。
“英克罕姆,對這一切你知道什麼呢?”
“什麼也不知道,”斯根克不動聲色他說,“很明顯,亨特是唯一了解這一情況的人,情況似乎是:他下去了,東西就失蹤了。他說我拿了,他乾的可能性不是更大嗎?”
“別扯淡了!”布雷克吼道。他陷入深深的迷惑不解之中。他知道哈爾·亨特不可能幹這種事,而那個英克罕姆卻有這種可能性。但是英克罕姆看上去清白無辜。那麼另外有個賊嗎?船長嗎?奧莫嗎?不可能。外人怎麼可能幹這種事呢?這兒距任何地方都有150海里。
“船長,你今天看到過船嗎?”
“一條也沒有,我們不在航道上。”
布雷克絞盡了腦汁,“看不見的傢伙,他會是誰呢?”
“他會把東西搞到哪兒去呢?最近的地方是這個島。明天早晨我們調查一下,在此期間,我們不再冒險了。我們要晝夜守護着這艘沉船,一小時一班,我值第一班,接着是哈爾。隨後是羅傑,再就是奧莫,然後我們再重複一遍。”
“那我呢?”斯根克問。
“我們讓你今晚睡個好覺。”
斯根克惡狠狠地瞪着眼,但是什麼也沒說。他下去吃飯了,其他人也都跟着。布雷克只吃了一點兒,因為吃飽了飯就下去潛水對身體不好。然後他就潛入黑沉沉的大海,拖曳而去的電簡光,就像正在離去的彗星。
一小時后他回來了,報告說平安無事,只是幾百隻白天沒看見過的魚從深海上來了,在圍着沉船打轉。
他還告訴哈爾說:“你會有許多夥伴,船上的章魚都從洞裏跑出來到甲板上過夜來了。”
哈爾在下面的時候,羅傑想睡一會兒,可想到等一會他得獨自夜裏在海底呆一個小時,使他睡意全消。一會兒,該他下去了,可能的話,他真想出四分之一銅便士來免去這次值班。他檢查了刀子是否鋒利,還帶了一根鯊魚棍子。
下到舷梯的最後一級時,他在那裏停了整整一分鐘來鼓足勇氣。沒有月亮,但滿天星斗。一陣冷風吹來,他顫抖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他的鋪位。船上的帆、甲板以及機器油都散發出一種誘人的味幾。難道真的有必要看守沉船嗎?
哈爾靠在船欄上,探出身來,“假如你不想下去的話,我可以再去一次。”
羅傑不知道是該感激呢,還是該發火。他一鬆手,向下潛去。
夜晚的天空,繁星閃爍,海里情景同樣如此。羅傑覺得自己是在銀河遨遊,成千上萬的磷光點若隱若現。有時成排成行;有時如星狀閃爍,有時如環形盤旋,紅,黃,綠,藍,紫,五彩繽紛。
羅傑想像着是什麼樣的生物,什麼魚兒,什麼海蛇,什麼怪物在操縱着這些光。他忍不住打開了電筒。
電簡光在水中形成了一個圓形的光束,可光束之外,一切都顯得更黑,更神秘。他覺得一個大嘴巴就在身後向他咬過來。他急忙游轉一圈,把電筒光射向各個方向,這更使他眼花繚亂。
他壯着膽把電筒熄滅。電簡一滅,眼前一片漆黑,連磷光也看不見了。
但慢慢地,他的眼睛適應了水下數以百萬計的“交通燈”,他甚至能分辨出這些燈后的形體了。
有些魚發的光可以照亮其它的東西,一群發光的海蜇把鬼火似的光照在一條似乎極有興趣地盯着羅傑的酯科魚身上,它嘴一張一閉,好像在說:“喂,哥兒們!”一群遊動的蝦子照亮了“聖誕老人”號桅杆的殘餘部分。
他順着桅杆下到甲板。
一條魚游過,身後留下一道磷光,照亮了數百條正在甲板上用觸手端嬉戲的小章魚。羅傑想,決不能在甲板上停留,隨即浮上去一、二十英尺。
即使在這兒,這八條腿的作樂的傢伙,也不會讓他感到寂寞,不時像彗
星一樣從他身邊閃過,它們所有的觸手都合攏在一起,直直地拖着,這樣它們的軀體就完全是流線型的。
在“星光”照耀下,石頭和珊瑚的輪廓十分突出。那個巨大的15英尺高的鹿角珊瑚就像約書亞樹一樣奇妙。一切都在不停地移動着,在白天曾經看到過的海膽、海星,你決然想像不出它們在夜裏會多麼輕捷地在匆匆遊動。
白天靜候了一天的大海鰻和海鱔,現在也出洞活躍地獵取食物,它們專捕捉那些閃光的小東西。羅傑很得意他腳上有橡膠鴨腳板,這樣他可以把手緊緊靠住身體,時不時地蹬一下鴨腳板,就足夠他懸浮在水裏了。
黑暗中水底的聲音要顯得比白天大一些。他彷彿聽到有人上了甲板。不會的,這隻不過是條大魚抵着沉船擦掉它身上的寄生蟲。那嘎吱嘎吱的聲音可能是鸚嘴魚用它們那角狀的嘴咬珊瑚時發出的。
羅傑知道很多魚是由它們發出的聲音來命名的。所以他聽到的咕噥聲很可能來自石鱸,呱呱聲來自黃花魚,那長聲的尖叫一定來自金鰭鋸鰓石鱸。
事實是,人們想像中的沉默的大海是充滿了聲音的。羅傑聽到的僅是一小部分而已。魚群首領低沉的聲音,就好像老先生在講課;大肚魚就像老太婆一樣嘁嘁喳喳,喋喋不休;石首魚在擊鼓;海豚噴着鼻息;鳴魚像蟋蟀或蚱蜢一樣引吭高歌。
可對羅傑來說,他聽到的每一種聲音都是那個看不見的人又到“聖誕老人”號上偷東西來了。有十幾次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偷偷地越過舷牆,但每一次都證明是一條魚或是章魚而已。
他不再擰開電筒了,因為那樣馬上就會暴露他的位置,就會從後面受到攻擊。他靠近桅杆,這樣桅杆的影子和他的影子就會重疊在一起。即使這樣,他還是覺得不安全。過路的章魚的“嗖嗖”聲,會使他大吃一驚;好奇的魚兒時而用鼻子撞他一下,令他魂飛魄散。而當看不見的敵人突然襲擊他時,他也許根本就不知道。這麼多財寶就在手邊,他們動手殺人是連眼也不會眨的。他懷疑斯根克,可斯根克一個人絕對幹不了這種事。也許是他把東西搬到洞裏的,可又是誰把它們從洞裏轉移的呢?不可能是斯根克轉移的,他當時在甲板上。這當然也不可能是章魚或其它海洋生物乾的,肯定是人乾的,如果這些在水下生活的東西也叫人的話。他們會不會是一種不用肺而用鰓呼吸的另一類人呢?羅傑浮想聯翩。
一道白光修地從通往底艙的升降口射了出來,羅傑大吃一驚。有人在底艙!他正在藉助手電筒的光觀察那些珍寶,看看再偷什麼。
羅傑應該先上去求援。但他們得穿游泳衣,戴面罩及水中呼吸器,腰帶,鴨腳板等,他們下來得過好長時間,盜賊早就滿載而去了。
也許能把這些賊嚇走。羅傑解下重力腰帶,拿着一磅重的鉛盤使勁地不停地敲擊着桅杆。枯燥的敲擊聲傳到船里,可以聽到空曠的沉船空間發出的回聲,任何在船上的人都會被這隆隆聲嚇壞的,因為它很明顯不可能是魚發出來的。
但底艙的光仍然存在,也沒有人從升降口出來。那個傢伙一定是個聾子,也許電簡光可以嚇住他。
羅傑把手電筒光直射進底艙。他把手電筒到處移動,又不停地開、關。
手電筒的光很強,足以蓋住下面甲板上發出的光,但沒有作用。
羅傑注意到底艙的光很奇特。它不停地變幻,不停地跳動,忽而明亮,忽而昏暗。電筒的光怎麼也不會是這個樣子的。
他把鴨腳板向上一蹬,下沉到緊挨沒有蓋住的升降口的地方。他稍稍停頓了一下,給章魚以足夠的時間散開,然後就降到甲板上。手抓住艙口欄板,把頭探進底艙要看個究竟。
一個可怕的景象出現在他面前。羅傑從不信有什麼海蛇,可這不是海蛇,又是什麼呢?
這個蛇一樣的怪物瘋狂地從這頭翻騰到另一頭,攪動着成千的小魚和其它生物,使它們的光細胞達到最活躍的程度。這東西不像蛇那樣圓,而是扁的,就像條巨大的帶子,兩邊銀光閃閃;一張小嘴巴,兩隻深陷的嚇人的小眼睛。不過最奇特的地方是它像馬一樣從頭到脖子上都直豎著火紅的鬃毛。
當這個傢伙從這頭到那頭狂暴地衝擊的時候,它的擺動翻飛的鬃毛就像神奇的烈火纏繞着它的身體。它的腦袋後邊有兩隻看着像匕首一樣鋒利的大角。
它一定是像許多其它深海動物一樣到上面來過夜而誤入了底艙,現在急於找個出口脫身。
對動物園來說該是個多麼稀有的展品啊!羅傑從沒有在哪個水族館見到過這玩意兒,可怎麼才能抓住他呢?別說連條繩子都沒有,就是有繩子,他也不敢進去啊!那傢伙的嘴巴雖然小,可看起來很厲害,還有兩隻匕首般的角,就是它的尾巴也可以把人打得失去知覺。
他使勁去搬那個古老的鐵艙口蓋。它的一邊被藤壺緊緊地粘在甲板上。
他用刀子一點一點地把藤壺撬開,雖然艙口蓋在水裏的重量只是在空氣中重量的小部分,但它仍然十分沉重。羅傑最後慢慢地把它搬起,蓋住了艙口。
然後他回到“快樂女士”號,晃醒了哈爾和布雷克,告訴了他們他發現的東西,然後也不等他們,抓着一個網就又下水了。
他把艙口蓋拖開,把網子鋪開蓋住艙口,而且沿着艙口邊緣緊緊貼牢,拴住。
遲早這個大海蛇,不管它叫什麼東西,會發現這個出口而一頭撞出來,正好撞到網裏來。然後呢?他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這個傢伙弄上去,他多麼希望他們快點下來。
他們終於來了。布雷克很贊成羅傑的安排。他驚訝地望着這條有紅鬃的大蛇像鋸齒形的閃電一樣,從底艙一頭竄到另一頭。有好幾次這條閃電般的“海蛇”差一點就撞到網裏來了。布雷克把網子解開,他們三人拉着,這樣網子可跟着大蛇移動。
忽然大蛇從艙口衝出來了,他們連同網子一起被帶離甲板好幾米。他們很快就把網子收攏,這暴怒的傢伙被逮住了。
在網裏,這傢伙蠕動着,撞擊着,扑打着,把網子搞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它一下子向羅傑衝過去,牙齒咬傷了羅傑的胳膊。他們還得格外提防它那閃動的角和擺動的尾巴。
到了船邊上,布雷克讓船長丟下一條繩子,他們把網子緊緊捆住。這個狂怒的乘客被拖上了甲板,丟進水槽。在水槽里,它被從網子裏解放出來,一下子在池裏翻騰得水花四濺。
“這是一條槳魚!”布雷克喊道,“足足有20英尺長,這是一條年輕的魚。假如它能活下去的話,這一點很難保證,它可以長到40英尺。”
“它看起來像條大海蛇。”羅傑說。槳魚這個名字對羅傑來說太不夠味了。
“它是大海蛇,至少水手們是這樣稱呼它的。它生活在深深的海水中,但有時它到水面來。它那火紅的頭,20到40英尺長的彎彎曲曲的身體,你怎麼能抱怨那些看到它的人說它是海蛇呢?“
“所以它到底不是條海蛇。”羅傑喪氣他說。
“對,不是蛇,也不是鰻魚。它是魚,因為身體扁平像槳所以叫做槳魚。
但你不用灰心喪氣的。這是個一流的捕獲品,是我們抓到的東西中最好的。
我覺得應該犒賞你:今晚不再值班了。“
羅傑沒有拒絕這個犒賞。他十分感激地脫下潛水衣,穿上睡衣,躲進了自己溫暖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