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獵寶
離斯根克開路還有六天時間。午飯時布雷克博士宣佈了他的計劃,打算把船開到帕拉島幾天,回來時正好可以把斯根克送上飛機。
哈爾問道,“我們為什麼要到帕拉島呢?”
“去尋寶呀!”
羅傑側耳傾聽,這可是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他注意到斯根克也很感興趣,但他不像其他人一樣說幾句高興的話,而是陰沉着臉,殘忍的眼睛裏射出凶光。
布雷克沒有面對着斯根克,所以沒看到他聽到這個消息時的神情。他說:“根據一個古老的西班牙旅行記載,一隻從菲律賓出發開到墨西哥和西班牙去的大帆船在1663年的大風暴中沉沒在帕拉島附近。要回西班牙的菲律賓總督帶着他所有的家產就在這隻船上。他的家產包括金銀器皿、桌子、箱子、雕像、吊燈、燭台、花瓶、碗、刀具,等等,總之是一個大官宅所有的家什,價值可能是50萬美元。”
羅傑吹了聲口哨。斯根克的眼睛閃着貪婪的光芒。
“大部會藝術博物館想得到這些東西,展覽一下300年前西班牙大公是怎樣生活的。他們已要求海洋地理學研究院注意找尋這條沉船。”
斯根克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這個島位於特魯克島以南150英里處。正好刮西風,船長估計如果我們日落動身,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到了。”
“你還要我乘下一趟飛機離開嗎?”斯根克不經意地問道。
“對。”
“在6天之內,在飛機起飛之前我們不會回來,是不是?”
“完全正確。”
“那我今天下午得去基地訂票,還得安排一下我的行李。”
這似乎合情合理,布雷克同意了。斯根克的臉上出現了滿意的表情,嘴角掛上了一絲冷笑。只有羅傑看到了他的表情,這使他很不自在。“這隻狐狸想幹什麼?”
“快樂女士”號通過進入口,橫過瀉湖,回到了莫恩的東邊。拋錨以後斯根克就坐着小艇上岸了。
斯根克離開了近兩小時。其他人就用這個時間看幾隻小潛水艇進行練習。這些小潛水艇和1941年12月7日入侵珍珠港的那些潛艇是同一種類。
名義上是單人潛艇,實際上這些潛艇可載三人。這些潛艇都是日本人造的,在戰爭快結束時被留在特魯克瀉湖,大部分都銹壞了,但海軍部門的機械師們重新進行了裝配,同時改進了幾隻。改進之一是增加了一個太平艙。通過太平艙,人可以在水下離開或返回潛水艇。
透過清澈的海水看到人從潛水艇里出來,升到水面,再下水,重新進入潛水艇,從身後關閉通氣門,真是很奇特。
“太平艙,”哈爾給羅傑解釋,“有兩個活動門。一個通向潛水艇內,一個通向外面。如果人想離開潛水艇,潛水艇供氣系統就會使太平艙充滿氣。人進入太平艙關好通裏面的門,外面的海水就進入太平艙,人打開海水門就可以出來了。有水中呼吸器,在到達水面之前不會遇到呼吸問題。返回潛艇的話,過程是相反的。”
“不知什麼事情拖住了英克罕姆?”布雷克有點兒煩躁。“訂票不會超過15分鐘的。”
當斯根克回來時,他顯得情緒極好。他並未因為讓別人等了兩個小時而道歉。在艾克船長開船時,他反而站在船欄邊欣賞潛水艇在水下的表演。
“我憎恨那些東西,”船長大喊大叫他說,“我不會忘記它們在珍珠港對我們的所做所為。”
“我不恨它們,”斯根克高興他說,“我愛它們。”
“它們除了造成危害外,一點兒用也沒有。”船長堅持說。
“這正是它們的優點呢!”斯根克笑着,慢悠悠地離開了甲板。老船長咬着煙斗柄,在想這傢伙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快樂女士”號整晚都像小鳥在飛,日出前在帕拉島秀麗的環礁海岸邊9尋深處拋錨。
這是由環狀的陸地圍着的僅有半英里長的瀉湖。島上的居民在戰爭年代逃走了,現在島上無人居住。島上土壤與其說是珊瑚質,不如說是火山質更確切。由於土質肥沃,各種熱帶樹木、植物鬱鬱蔥蔥。高大的椰子樹和西谷椰子樹,不可思議的露兜樹,挺拔的竹林,遮天蔽日的芒果樹和麵包樹,以及各種各樣的水果和鮮花。
在這個環礁周圍海底某個地方,沉睡着西班牙大帆船“聖誕老人”號的殘骸,布雷克博士和他的同伴們站在船欄邊注視着迷人的藍綠色的大海深處。
“我們是第一批搜尋這艘大帆船的嗎?”羅傑問。
“不,許多潛水者都想找到這艘沉船的位置。一些人送了命,真是太遺憾了。不過每個人遲早總要去報到的,而我簡直想不出來有比這兒更好的墳地了。”
哈爾瞥了一眼博士嚴肅的表情。他記得這位科學家以前曾經說過類似的話。很明顯,他不是說著玩的。他對他的心上人——大海的愛可以說是情深意長。為此,他貢獻出了自己畢生的精力。
“以往失敗的原因,”布雷克繼續說,“是他們只能一下去就上來,他們不能夠呆在下面,在海底移動,檢查海底的每英寸的地方。現在,有水中呼吸器就可以做到這一點了。但在海中行走畢竟太慢了,我們必須有個能駕駛的東西。於是海底雪橇應運而生。羅傑,你和奧莫把它拿上來好嗎?”
一個奇怪的玩意吊出了船艙,放到了甲板上。
它十分像衝浪板,但是前端窄,後面寬,下面有兩隻滑橇,就像雪橇上的一樣。羅傑高興得哼起來。
“叮叮噹,叮叮噹,鈴兒響叮噹,我們滑雪多快樂,我們坐在雪橇上。”
不管是誰寫的這首歌,他可從沒有想過到海底滑雪橇。
布雷克博士檢查着雪橇的機械裝置,“這就像個滑翔機,只不過它是用來在水下滑而已。它是在上一次大戰中,法國軍隊裏的一個空中能手,飛行員萬萊厄上尉發明的:它是用壓縮木頭和軟木製的,表面覆蓋了一層合成纖維組織。你們看,它的背上有兩個舵,而且像飛機一樣有兩個副翼。有了這些東西,潛水員可以控制雪橇下降的深度。他可以隨意在水面,或是下降到各種深度,或者在海底滑。
“海底雪橇是由摩托船牽引的。我們裝有舷外摩托的小艇做這事再合適不過了。即使我們以6海里的速度航行,我們也可以在半小時以內搜索完一平方英里的面積。如果用讓潛水員潛上潛下的老辦法來做這同一件工作,那可要大半年的時間了。所以你們看,海底雪橇的發明是海底探礦和搜尋沉船方面的一次革新了。“
哈爾問:“在這些方面已經使用過了海底雪橇了嗎?”
“在太平洋還沒有,事實上我們是在太平洋第一批用這個東西的。但兩年來,在地中海人們使用過。開始的時候,它只是作為新鮮玩意兒在旅遊勝地瑞維埃拉被公子哥兒們用來玩耍。後來人們發現了它的科學價值,它被用來找到了18艘沉船,其中有些船裝有貴重的貨物。他們還發現了戰爭中被打下的飛機。露易斯·蒙巴頓勛爵是試用它的人之一。英國海軍部正在研究把海底雪橇用於海上救護工作。”
“我多想試一下,我都要想瘋了。”羅傑忍不住叫了起來。
斯根克粗野他說:“你真的要試,你就真的是瘋了。你要是想淹死這倒是不錯,這不是外行能幹的事兒。”
這話不僅惹惱了羅傑,連布雷克也忍受不了,他說:“我不認為羅傑是個外行。既然他是第一個自願報名的,我們就讓他第一個試用水下雪橇吧!”
“嗬!”羅傑歡呼起來。他一躍而起,為潛水做好準備工作。大家幫忙把水下滑行器放到輕輕起伏的海面上。救生艇下水了,400英尺長的纜繩把它同海底雪橇連在一起。
“纜繩必須長,”布雷克博士解釋道,“否則你就不能在水下走得很遠。”
羅傑穿戴好面罩和水中呼吸器。他從舷梯上下到水裏,照布雷克所說的,肚皮朝下,伸展身體平卧在水下滑行器上。他的腳蹬着方向舵控制器,手握着調節副翼的操縱桿。
“在你的兩邊各有一條拴在雪橇甲板上的皮帶,把它們套在身上,把你扣緊。”羅傑照着做了。現在他和滑行器合為一體了。
就在海底雪橇的前甲板上,有一個突出的按鈕。“這個按鈕有什麼用?”
“那是你的信號器,按一下!”
羅傑按了一下,救生艇上的蜂鳴器響了。
“如果你想停,按一下蜂鳴器,”布雷克說著,爬上了救生艇。哈爾有點擔心他的弟弟,也跨上了救生艇。布雷克發動了馬達,救生艇慢速行駛400英尺,直到纜繩拉緊為止。
“準備好了嗎?”他喊道。
羅傑脫下面罩,對它吐了口唾沫,擦了擦,這樣可以防止水汽造成的模糊。他重新戴上面罩,檢查了一下,確信很嚴實,他估計急速的水流完全有可能扯掉他的面罩。他把水中呼吸器接口管的凸緣放在嘴唇後面,牙齒咬緊橡膠薄片。
他向布雷克揮了揮手。馬達轟鳴,救生艇向前滑動,纜繩繃緊,雪橇開始移動。
開始,羅傑只是滿足於在水面上滑行,接着,他把雪橇浸入水中。海水覆蓋了甲板,他的胳膊和腿都在水裏,只有頭還露出水面。他進一步下沉,水一打着他的臉,他就下意識地眨了下眼睛,屏住呼吸,但馬上意識到這都是沒有必要的。面罩保護着他的眼睛,雖然他完全在水中,由於有背上的空氣罐,呼吸也自如。
他降到大約20英尺深度。為了繼續下沉,他必須不停地給控制器加壓,只要一鬆勁,雪橇就會很快朝水面浮去。它像空中滑翔機一樣運轉,不過方向剛好相反。空中滑翔機總是想朝地面墜去,而海底滑行器總想爬高。啊,羅傑想,萬一出事故時,這隻會有好處。一旦駕駛員失去知覺,雪橇就會露出水面,摩托艇上的同事就會發現。事實上,同空中飛行比較起來,這是相當輕鬆的。“掉”上去比掉下來要安全得多。
當他被拖着穿過一大塊水母領地,那帶刺的觸角把他的皮膚蜇得火辣辣時,他覺得不那麼輕鬆了。但是他不願發停下來的信號,這太刺激了!此外,他渴望第一個找到“聖誕老人”號沉船的位置。期待着在他第一次潛水中就找到沉船,真有點異想天開。但是,為什麼不會呢?如果滑行器能在半小時內搜索用古代潛水法在一年內才能探測完的海底的話,他找到沉船的可能性就相當大。
海底景物在他身下急速地滑過,也不是太快,因為馬達被控制在每小時6海里的速度之內。他對海底的一切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海底被成千種穿戴着彩虹般顏色的生物覆蓋著:有像捲心菜和玫瑰,菜花和百合花一樣的東
西;有扇狀、蕨類和羽狀物;有大群的扁鮫、孔雀魚以及摩爾人偶像“角鐮魚“。他不喜歡海蛇的尊容,儘管它們光滑的棕色身體上裹着藍色、金黃和綠色的華麗服裝。它們在珊瑚洞中溜進溜出或盤在枝條上。
突然會現出一大片雪白的沙地,像沙漠一樣光禿禿的,接着會有大片的石頭,到處是雜亂無章的岩石和卵石。
他攀登傾斜的小山,下到深谷,以確保並未漏過谷底的任何東西。
他特別注意到這兒的巨蛤非常多。這種巨蛤有4、5英尺寬,它的殼總是大開着,等待食物。如果有東西經過張開的殼內,殼就會像鋼夾一樣關閉。
許多潛水者就是因為腳被巨蛤夾住而永遠沉眠於海底的。
想到這一點他毛骨悚然,但是如果他知道“快樂女士”號上的他的一名同事即將遭此厄運,他就會更加毛骨悚然。
大約過了10分鐘,羅傑感到雪橇轉過來了,接着就向同剛才相反的方向前進。布雷克博士己探索了一海里,正向後迂迴。在羅傑探測完海底的一平方公里前,布雷克要繼續迂迴。
這兒的海床平坦、空曠,就像雪一樣。羅傑把雪橇下降到可以在海床上滑動為止。現在他真的在海底滑雪橇了。
他滑上一塊隆起的地方,隨即滑下一個很長的斜坡。斜坡盡頭突然出現一座懸崖,下面的峽谷深不可測。
要是在上面的陸地上滑雪的話,這肯定會以災難告終,當羅傑從這可怕的無底洞上方飛速躍過時,他曾一度驚慌失措,但雪橇像鳥一樣在張着大口的峽谷上方滑過,再次觸到另一邊的地面上。羅傑的害怕變成了得意,如果他能大聲歡呼而不丟掉接口管的話,他就會這樣乾的。
他欣喜若狂,當他突然發現沙地里有塊隆起的東西時,已經太遲了。雪橇滑了進去,連根拔起一條巨大的、受到嚴重驚嚇的章魚。由於有適應周圍環境而隨時改變保護色的能力,這個畜生幾乎像沙一樣白。如果它在棕色的石頭中間,它就會是棕色,在綠色的植物之間,它會變成綠色。
但無論其周圍環境如何,在生氣時,章魚總變成紅色,它現在就是紅色!
它被滑行器的尖端擊中,正以每小時6海里的速度被拖帶而去。
章魚的一些觸手伸在甲板下面,一些在甲板上面,兩個觸手緊緊貼在羅傑光光的背上。這東西鸚鵡式的嘴巴離他的臉只有幾英寸,幾乎像人眼一樣的眼睛,仇恨地盯着羅傑的眼。
羅傑不由自主地準備發信號要求停止前進。
但是如果停下來的話,章魚就會從雪橇上脫出身來進攻。只要他不停地前進,就會使它十分為難、害怕,除了緊抓着不撒手外,什麼也幹不成。這傢伙囊狀的軀體就在甲板的下面,無法移動。羅傑決定不停止前進。
貼在他身上的兩隻觸手使他格外煩惱。他感覺到兩根觸手貼得更緊了,吸盤咬進他的肉里,儘力想把他向前拉入大口裏,它的嘴之大,容下羅傑的腦袋還綽綽有餘。可怕的牙齒就在口的邊緣上。
章魚有點失望,至少暫時是這樣的。水壓使它貼在滑動的雪橇上,無法爬向羅傑,而羅傑又被皮帶束在甲板上,章魚無法把他拉近。但是如果皮帶斷了或者鬆脫了,怎麼辦?
如果上到水面上呢?那麼救生艇上的人就會看見他並停下馬達來救他。
但那要用幾分鐘的時間,而在此期間只要能動,章魚不用十秒鐘就能回過頭來,咬掉他的腦袋。
看來,他得呆在水下,就像這樣不停地往前滑,自己來搞掉它。
雪橇滑過一群鸚嘴魚。它們大吃一驚,有幾條撞着了章魚和羅傑的頭及肩膀。他抓住了一條又大又肥的金綠色的鸚嘴魚投進了他面前的血盆大口。
也許只要他給他的客人提供午餐,他的客人就不會再對他感興趣了。鸚嘴魚馬上消失在章魚的肚子裏了。
可這傢伙吃了魚甚至連嘴也不合一下。羅傑放棄了以供應午餐來爭取敵人的打算。現在它的主要矛盾是憤怒而不是飢餓。他知道章魚是容易感情衝動的。現在雪橇上的這個傢伙怒氣衝天,根本不會考慮它的肚子。
羅傑背上的兩個吸盤的尖利的邊緣正在割破他的皮肉。他覺得自己被拉得離那張等待着的嘴近了一英寸。他抽出刀子在一隻觸手和章魚身體的連接處割了起來。觸手像人腿一樣粗,像橡膠一樣堅韌,可裏邊沒有骨頭。最後這條紅色的蛇終於被割斷,吸盤鬆開,觸手被急流的海水沖走但是另一隻接替了前一隻的位置。章魚沒有被這個手術嚇倒,它的身體閃着更加憤怒的鮮紅色,眼睛噴射着仇恨的火焰。
羅傑感到雪橇又在拉着轉彎,忽然想到了他現在是在尋找沉船。可有這麼個同伴在身邊,你怎麼能把精力集中在尋找沉船上啊!他吃力地又割掉一隻觸手,然後再一隻。但兩隻新的又上來勒住了他。其中一隻束住了他的胳膊,他再也用不成刀子啦。
他意識到他在喘粗氣,這可不行,這樣下去空氣很快就要用完了,後果不堪設想。他得若無其事地、均勻地呼吸,就好像自由自在地坐在“快樂女士”甲板上一樣,根本別想自己正在水下的雪橇上和一條大章魚拚命。
一個黑影壓過來。他抬頭一望,天啊,他正在向一座50英尺高,上面佈滿了突出的、鉤狀岩石的山峰衝過去。他把雪橇向上升起,雪橇升得很慢,上面壓得太重了。離山峰越來越近,附着在絕壁上的擺動海扇和巨大的海葵的陰影越來越大,每一條裂縫、洞和伸出來的岩石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假如他一頭撞上去,章魚自然就完了,可他也要同歸於盡,雪橇得報廢了,搜尋沉船的事也就前功盡棄了。為了保護他自己,他也就得保護這個不受歡迎的乘客。他把雪橇陡地向上一拉,剛剛擦過山頂,離得這麼近,章魚都是在峰頂的海草中拽過去的。
他又一次發現自己像蒸汽機一樣喘着粗氣,當然他再次控制住自己的恐
懼情緒,迫使自己均勻地呼吸。兩個冤家對頭默默地對視着,鬼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而在這段時間裏雪橇又轉了一次頭,然後再一次。血從章魚的傷口向後漂着,但章魚並沒有因失去三個觸手而喪失活動能力。
一個新問題出現了。一盤盤的海草,糾集起來的巨藻彷彿就是像船一樣大的章魚的觸手。這隻章魚的終生奮鬥目標就是纏住羅傑·亨特,吃掉他。
他上、下、左、右躲着這些要攫住他的觸手,恐懼和疲憊搞得他心力交瘁。
忽然,他發現自己衝出了巨藻林,正在滑過一個珊瑚園,園內海王尼普頓的海綿聳立着就像短葉絲蘭樹。
就在這時,他看見它了——那條沉船,至少它是一隻沉船。他還不能完全確定那就是“聖誕老人”號。它被海藻、珊瑚覆蓋著,半埋在沙里。他從那折斷了的桅杆上飛了過去,低頭看到了它那顯然不會屬於任何現代船隻的高高的船尾樓。他興奮得心怦怦直跳。但他就只能這麼瞥一眼,很快,就掠過去了。只要有這麼個章魚乘客和他在一起,他就不敢發信號要求停留。前邊有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馬上就要撞上去了。羅傑升起雪橇,剛剛來得及飛過一個大虎鯊的背。那條鯊魚聞到了受傷的章魚的血腥,立即轉頭跟了上來。
很快,一條好奇心重的海盜——一條巨大的箭魚也跟了上來。羅傑膽戰心驚地回頭一望,光是那條箭魚的箭就有8英尺長。
羅傑神情緊張地等着鯊魚過來咬他的白色的腳後跟,他的腳後跟平伸在滑板後部,對鯊魚來說多麼誘人!至於箭魚,假如它心血來潮,它可以輕而易舉地用它的箭把雪橇連同羅傑一起戳穿。
他記起有關一條箭魚的報導:它戳穿了一艘雙桅縱帆船,它的箭穿透了四分之一英寸厚的金屬外殼,三英寸厚的花旗松板,二英寸半厚的頂棚板,折斷了的箭留在船身上做了這次卓絕戰功的紀念品。
箭魚趕上來在羅傑的左邊,虎鯊也并行在他的右邊。三家一起前進,就像好朋友一樣。章魚不再對羅傑感興趣了,它扭轉頭看着箭魚,然後又回頭惡狠狠地瞪着虎鯊。
甚至一條虎鯊也害怕箭魚。這是有原因的:鋒利而又結實,能戳穿鯊魚厚皮的武器是不多的,而箭魚的箭就是其中之一。虎鯊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最後還是箭魚先行動了。
只見箭魚一個猛衝,用它細長的箭一下子戳穿了倒霉的章魚圓鼓鼓的軀體,把它從雪橇上扯了下來。章魚用剩下的5隻觸手牢牢地纏住箭魚,一場羅傑期待的惡鬥開始了。但羅傑看不上了,他很快被帶離戰場。當然,這是極好的事兒。他長吐一口氣,解脫了!
可當他注意到又跟上來的虎鯊時,一下子又緊張起來。那東西猶豫了一會兒,大概是決定不和箭魚爭奪章魚,所以又把雪橇當作目標了。它跟得很緊,顯然是被羅傑白色的腳後跟所吸引,同時貪婪地吸着雪橇板上漂出的章魚血的腥味。而羅傑背上的吸盤所致的傷口使得血腥味更濃。因此,虎鯊認為正在逃跑的東西受了傷,驚慌失措,並且孤立無援,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吃到美味佳肴。
雪橇又繞了個圈,調頭運動。羅傑希望這樣能擺脫掉虎鯊,誰知它仍緊緊跟在後面,甚至離得更近了。
而使他同樣焦急的另一個問題是,他會錯過沉船。這一趟他不會再從沉船頂上過了,但也不會離得很遠。他得設法擺脫這個緊追不捨的食客,這樣就可以集中精力干他的真正工作了。
他想到飛魚擺脫鯊魚和其它一些飢餓惡敵的辦法,它們飛入空中。他為什麼不試一下?他不知道海底雪橇能不能飛,但至少可以試試看。
艇上的人目瞪口呆地看到雪橇突然衝出水面,飛入空中,“翱翔”了一會兒,又進入大海。他們還沒來得及弄清是怎麼回事兒,突然又來了一次,然後再一次!
“這個淘氣鬼!”哈爾不耐煩地叫了起來。“他一定是鬧着玩。不去尋找‘聖誕老人’而搞特技飛行!有時候我覺得他永遠也正經不起來。”
可羅傑這次是非常嚴肅的,兩次飛行后,他還是可以看到虎鯊遠遠地跟着。第三次后,他終於擺脫了它。過了一會兒,他就在他左手的距離之外,看到了那艘沉船。打信號要求停止后,他升到了水面滑行。小艇轉了個圈往回行,來到他身邊。
哈爾馬上生氣地發問:“你跳出跳進,究竟幹什麼?”
“以後再告訴你,我發現一艘沉船,可能就是‘聖誕老人’。”
哈爾怒氣盡消。
“太棒了!在哪兒?”
“就在那兒,30碼之外。”
“多深?”
“大約10尋。”
兩個人正要下潛,哈爾忽然看到了他弟弟背上和甲板上的血。
“那些血是怎麼回事兒?你受傷了?”
“沒事兒,”羅傑不耐煩了,“快到那兒去,看看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呼吸器留到了大船上,布雷克和哈爾只戴了面具,就跳到了水裏。他們向羅傑指出的方向遊了30碼后,就潛入水中。羅傑把自己從雪橇上解開,爬上了摩托艇。
40秒鐘后,兩個人上來了,喘着氣,噴着水,激動得滿臉通紅。他們游回來了,羅傑焦急地等着他們。
布雷克一邊爬進小艇一邊說:“看來你還真找到了點兒東西。”
“是‘聖誕老人’號嗎?”
“我們剛才不能好好檢查、確認,戴上水下呼吸器再來。”
“以後再怎麼找到它呢?”
“容易得很。”布雷克在一個貯藏箱裏翻着,拿出一根繩子,繩子的一頭繫着一個重物,另一頭繫着一個有小旗的浮標。他們把小艇慢慢停在沉船上方,丟下繩子的重頭。浮標在水面上搖晃,浮際上的小旗子輕快地擺動着。
小艇回到了船邊。聽到這個消息,船上的人驚喜若狂。斯根克也很高興,但他是陰陽怪氣地高興。他掃視着水天相接的地方,好像在盼望某個什麼人出現,但沒有人留意他,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羅傑和他的海底之行上。
布雷克忙着處理羅傑背上的傷。
“你處理得很好,”布雷克祝賀羅傑說,“你動了腦筋。我想你急於知道你到底發現了什麼吧?”
他進入船艙,很快拿來了一張關於“聖誕老人”號的詳情表,和哈爾一起仔細研究着。
“好,我們去檢查一下,”布雷克說。他們拿着水中呼吸器,駕着小艇出發了。羅傑要求一起去,但布雷克嚴厲地回絕了。
“你得好好放鬆一下,我們很快就讓你知道結果。”
半小時后,他們回來了。站在船欄邊的羅傑來不及等他們到跟前,就大喊:“怎麼樣啊?”
布雷克博士在小艇里站起身。他用手在嘴邊做了個喇叭形,深沉的、由
於距離很遠而顯得很弱的聲音在水面上漂過來:“是‘聖誕老人’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