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抓活的
哈爾的估計不久就被證明是對的——也錯了。奈洛和他的那幫人本是準備伏擊的,但他們找錯了藏身之地。他們找了一個約有6米的深坑,上面被樹葉遮住,要不是因為那個致命的敵人———氧化碳,這真是個理想的伏擊地點。
火山爆發而產生的一氧化碳要比空氣重,因此,在那些沒有風的地方它就會沉聚下來,停留在像這個坑一樣低洼的地方。奈洛一夥現在東倒西歪地躺在坑底,再不用想襲擊人了。他們不知道吸入這種有毒氣體會打瞌睡,最後完全睡着——會永遠睡着,除非有人來急救。
“把他們拖上來,”哈爾吩咐道。平常他的隊員們都很樂於聽從他的吩咐,但這一回他們不願意了。馬里說:“先生,他們是你的敵人,他們曾經想用那塊大石頭砸死你,他們一心要殺掉你和你弟弟,現在他們就要完蛋了,如果你不管的話,誰也不會責怪你。”
哈爾不同意他的話,他說:“這兒只有一個人是我們的敵人,就是奈洛,我們要逮捕的是他。其他的人,我認為既不是朋友,也不算敵人。他們執行的是他的命令。拖他們上來,要快!”
哈爾自己下去拖那個白人,奈洛現在渾身癱軟,軟得就像一隻水母。他已經昏迷不省人事。但心臟還在跳動,哈爾相信他能蘇醒過來。所有其他的非洲人也彼從這個死亡之坑裏搬上來了,現在全部躺在草地上。在這兒,新鮮空氣可以替換掉他們肺里的有害氣體。
他們的矛和刀都給收起來了,哈爾下掉了奈洛的左輪手槍。
“要把他們綁起來嗎?”祖盧問道。
“不用,除奈洛以外。找根藤來把他的手綁到後面去。”
哈爾現在可以好好瞧瞧這個屠殺大猩猩的劊子手了:大約與他一般高,一米八十左右,但要比哈爾重一點,一副奇怪的刻薄的表情,好像在做噩夢,嘴角朝下拉着,雙頰長滿了黑色短髭。
“這是只醜陋的猛獸!”羅傑發表他的看法。
“丑,但絕不是猛獸,”哈爾說,“猛獸也是動物,我還不知道有哪種動物看上去如此令人厭惡!”
一刻鐘之後,他們開始蘇醒了,他們記得自己是藏在坑底的,怎麼現在躺在草地上?周圍都是陌生人,武器也不見了,他們的頭還沒醒過來。
“我們怎麼到這兒來了?”其中有一個問道。
“我們把你們拖上來的,笨蛋。”馬里告訴他,“你們中了邪,本來早該完蛋了!”
“你們才是笨蛋,”那個傢伙答道,“我們認得你們,你們是跟那兩個追大猩猩的白人小夥子的,我們要幹掉你們,你們這些笨蛋,又讓我們得到了這次機會。”
“我也是跟你這樣想的,”馬里說,“那麼,如果你願意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用矛把你扎穿!”
“你吹牛,”那個傢伙說,“我們的先生的法術比你們那兩個孩子的法術厲害。”
“真的?你們的先生就在那兒!死了一半,沒槍,手被綁上了,他要坐牢啰!”
那些煤氣中毒者全都坐起來了,用手擦着眼睛,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哈爾問當中的一個:“你們為什麼要殺大猩猩?它們曾經傷害過你們嗎?”
“從沒有過的事。”
“那為什麼要殺它們?”
“掙錢。”
“再不會有人給你們付錢了。”
“沒錢我們就不幹。”
“這還像句合情理的話,”哈爾說,“回你們的村子去,過你們平靜的生活吧!”
那些人掙扎着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下山去了,甚至連頭都沒回一下,看都不看奈洛一眼,他們原來聽他的完全是為了錢。
哈爾抓住奈洛搖了搖,這個大漢呻吟了一聲,睜開了眼睛,他向四周看了一下,然後昏昏沉沉地問道:“我在哪兒,出了什麼事?”
“你的人正在步行走一段很遠的路,”哈爾說,“你有福氣,你將坐車。”
馬里和祖盧把他扶起來,攙着他下山。
他企圖掙脫他倆:“你們的臟手別碰我。”
“注意你的言行,”哈爾說,“他們比你高尚得多。”
“你這樣做,下不了台,你知道,你沒權抓我。”
“碰巧,我被授權逮捕你。”哈爾說。
他們上山來時的路已經被熔岩流所阻,不得不找另外的路下山。
天上又開始落下火紅的石頭,他們隨時得留心天上,以閃開可能擊中腦袋的石頭。就這樣只顧看天上,差一點沒注意到一頭也在下山的黑猩猩,與黑猩猩拉着手一起下山的還有一隻他們從未見過的最好看的猴子。看得出來猴子被石頭砸傷了,它很痛苦地跛行着,而且,要不是友愛的黑猩猩攙扶着它,它肯定倒下了。
“這是一隻疣猴,”哈爾說,“是猴子當中最漂亮的一種,它們總生活在高高的樹頂上。現在樹被燒了,它只有下來了。真美!這頭黑猩猩要對我們說什麼?”
黑猩猩已經停下不走,它看看羅傑,又看看哈爾,嘴裏大聲地嘰喳嘰喳嚷着。
“但願我懂得猩猩的語言。”哈爾說,“不過我看它是請求我們幫助它受傷的朋友。”
他抱起疣猴,猴子一點都不掙扎,相反,還朝他身上擠,它是被大火嚇壞了。哈爾說:“你們現在看到了兩個奇迹:一隻黑猩猩幫助一隻猴子,而通常它們是互不來往的;第二,最野性的猴子之一與人交上了朋友,疣猴平常總是儘可能離人越遠越好。這說明了共同的危險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我們是三種不同的動物,黑猩猩、猴子以及人——但我們都伯火。”
他們繼續尋路下山,黑猩猩一步不拉地跟着他們。羅傑說:“這頭黑猩猩肯定是善者薩馬利亞①,如果它留下來的話,我就叫它那名字。”
①善者薩馬利亞:《聖經》人物,樂善好施,——譯者
“叫它什麼名字?”
“善者薩馬利亞,簡稱為薩姆。”
“那你給那位美人起個什麼名字呢?”
疣猴有黑猩猩的一半大,黑猩猩又只有大猩猩的一半大。雖然這種猴個子不大,但氣度非凡,它不像黑猩猩那樣喋喋不休,而一直保持沉默,它的表情顯得悲傷而又嚴肅,使它看上去像一位莊重的法官。一部白色的鬍鬚遮住了下巴,甚至雙煩與前額的毛髮都是白色,而頭上的毛卻是黑色。這樣它看起來就像一位頭戴黑色便帽、白眉白須的長者。它背上的毛鳥黑髮亮,像玻璃絲一樣閃閃發光,尾巴尖上的毛則是白色。
但它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一件白色長袍:沿着身體兩側長着的白色
長毛,逶迤拖曳而下,那模樣真像個主教大人。
“主教!”羅傑脫口而出,“對,沒錯,莊嚴的小主教!”
“好吧,”哈爾說,“主教大人像是要立刻做彌撒似的,其實它是處在快活的朋友之中。疣猴的毛過去一直用來給時髦太太們的外套或帽子作裝飾。這種需要導致了200萬隻疣猴被捕殺。現在它的毛也還被用來織成美麗的黑白相間的長毛小地毯,有時候,一張地毯需要多達20張疣猴皮上的毛,我希望,這個時尚也要停止才好,如果不停止的話,疣猴也會像渡渡鳥①一樣被滅絕。”
主教像是不喜歡這種結局,它打破了沉默。用一種低沉莊嚴的聲調發表了講話,與黑猩猩尖聲尖氣的碎嘴子形成了有趣的對照。
“它說話也像個主教。”羅傑說。
“嗯,不錯,”哈爾表示同意,“但我遺憾地告訴你,弟弟,它在一大早的時候卻不太像主教,它是以一種嘹亮的嘯聲來開始它的一天的。當它和你那位叢林嬰兒在你平常起床時間之前一小時就開始它們的二重唱的時候,你就會為得到它們而後悔了。”
羅傑抬起他的目光,久久地撫摸着主教綢緞般的毛,說道:“不,我不會後悔。”
下到山腳來到一個小湖邊,這個湖裏是水而不是熔岩,但也一樣猛烈地翻滾着。顯然,湖底有裂縫,使火山的高溫氣體得以冒出,就像一把坐在火很旺的爐子上的茶壺。野獸們為了逃避火山的高溫而跳到湖裏,但它們發現這兒一樣燙得厲害。
叢林裏一蹺一蹺地跑出來一頭動物,一頭就扎進湖裏,哈爾說:“這是頭條紋羚羊,他們叫它做木馬,因為它跑的姿勢一俯一仰地像架木馬,這也是一種珍希動物。但願我們能抓住它。”
“如果我們不馬上動手,它就要被煮死了,”羅傑說,“那兒有一系舊船,快來!”
他們上了船,用兩條木棒當槳,把船推離了岸邊。這真是一次心驚膽戰的經歷,航行於一個沸騰的湖面,噗噗噗的水泡放出陣陣的硫磺氣體,而腳下已經可以感到船底發燙。
“木馬”似乎被弄糊塗了,自己怎麼會在熱水裏面,它驚慌失措,不會朝岸邊游,看來它不是個游泳好手。
“它要沉下去了!”羅傑驚呼一聲。
①渡渡鳥:原產於毛里裘斯等地,於十六世紀末絕種,性遲鈍,易遭捕殺。——譯者
“不會,它在給自己充氣哩!這是條紋羚羊的特殊本領。”
這頭條紋羚羊四腳朝天地厚在水面上,而且正在膨脹,就像雄火雞發怒的時候一樣,現在它的身體已經有它剛下水時候的兩倍那麼大。
“它為什麼要這樣?”
“使它能浮在水面上啊!這需要好多氣,因為它是頭很重的動物,220公斤甚至更重。抓住它的腳。”
羅傑抓住了它的腳,“木馬”無力地蹬踢了一下,就讓人把它拖上岸了,岸邊好多人在等着,有的握角,有的抓尾巴,有一名隊員想一下把它弄住,就叉開雙腿騎到它的背上。羚羊一下子掙脫了人們的手,一蹺一蹺的跑開了,那名騎在它背上的隊員已經給掀到了一叢刺里,然後這頭“木馬”哧的一聲,就跟扎破輪胎似的,把體內的氣都給放了出來。很快它又被逮住了,幾雙有力的手把它從樹叢中拖了出來,裝到了車上的一個鐵籠里。
留在湖邊上的隊員現在正在追着另一頭動物,也是一種羚羊,一種穿着雪鞋的羚羊,這是指它長得又大又平的四蹄。它走在沼澤地或稀泥地上很輕鬆,而人走在這種地方就可能陷下去。湖的另一邊就是一片沼澤,平足羚很快就跑過去了,而追它的人好多已經陷到了胸口。
哈爾反應很訣,他一看到平足羚跑上沼澤。立刻帶上另一批人經過沼澤跑到另一端等着,平足羚一到,它那彎曲的雙角就給抓住了,經過一番掙扎,“平足”終於就範,到籠子裏與“木馬”做伴去了。
這是兩種極不尋常的羚羊,任何馬戲班或是動物園要是有運氣得到它們的話,都會感到很高興的。
哈爾感到該犒賞一下隊員們了,他把大家叫到一塊,“餓了吧?”他們異口同聲地表示同意。“羅傑,來,我們給他們弄一頓魚餐。”他說完就跳進了那艘舊木船。羅傑也跟了上來。
“只是你既沒釣魚錢,也沒魚網,你怎麼能指望捕到魚呢?”
哈爾說:“在我們忙於把‘木馬’拖上岸那陣子,你沒注意到水裏有很多魚,只等着我們去撿哪!”
在翻騰着的水泡下面,漂着大量的已經被沸騰的湖水煮熟了的魚,兄弟倆撈了幾十條。
忙了整整一個上午,上山、下山,還得躲天上滾燙的石頭,跳過流動的岩漿,還抓捕野獸,現在隊員們覺得這些魚真是美味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