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毒箭
現在,飛機正朝着這塊多事的樂土滑下去。這是一架鸛式飛機——德國造的四人小飛機,雙駕駛座——一根操縱桿緊握在駕駛員克羅斯比隊長的手裏,另一根則在哈爾的身前不停地動來動去,他坐的是副駕駛的位置。
哈爾很想握住另一根操縱桿,但他沒有把握是否駕得好這玩意兒。他曾經駕駛他父親的“內伏恩”飛過長島,但那完全是另外一種玩意兒。你瞧,儀錶板上每個儀錶裝的好像都不是地方,而且用的都是“米”、“千米”、“攝氏度”以及其他的歐洲符號,還是用的德文。另外,每一架飛機駕駛起來都跟另一架不一樣,這一架飛得穩穩噹噹的像匹轅馬,而另一架卻顛簸得像一匹橫衝直撞的野馬。他希望有一天能讓他駕駛這架飛機,當然,他得在克羅斯比的指導之下好好練習。
“那座尖尖的小山上,有一座亭子,那是公園守備瞭望哨,它的前部有一台望遠鏡,全天都有隊員值班,搜尋偷獵匪徒。”
“從那兒可以看多遠?”
“不怎麼遠。幾英里之內,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再遠就被山崗和森林擋住了。要觀察到整個8000平方英里的公園,就得設上百個這樣的觀察哨,就得有上百個哨兵,這當然辦不到。所以我們只好靠這個活動觀察哨。”
“你是指這架飛機?”
“是的。但只有我一個人會開,我又不能一天到晚老呆在天上——我還有其他事情。我要是發現了偷獵匪徒並確定了方位,就立刻飛回營地,把所有沒有出外勤的隊員召集起來,坐車趕往那個地方。如果只有一兩個匪徒的話,我們也許可以把他們抓起來;但如果是一大幫的話,我們只死一兩個人,其他人能活着返回營地就算幸運的了。喏,現在你們可以看到我們的營地了——就在瞭望哨的那一邊。”
哈爾已經看到,五英里之外,有一簇茅草蓋的小屋,那就是有名的凱但尼狩獵旅店了。從歐洲和美國來的遊客都要在這兒呆上幾天,體驗完全置身於野獸之中的驚險味兒。哈爾發現整個營地(也就是旅店)周圍既無圍牆也無籬笆,他感到十分驚奇。
“你們如何把野獸擋在營外?”
克羅斯比哈哈大笑:“我們不擋。我們不可能建起一堵足夠堅固或是足夠高的牆。豹子和獅子一下就可以躍過一般的牆頭;大象可以推倒大樹——它當然也就推得倒一堵牆;犀牛對任何擋住它的路的東西都十分惱火,它會對着牆直衝過去,把牆撞穿一個洞;野牛的腦袋硬得就像古代攻城用的攻城槌,它們可以把載重卡車撞得稀已爛。一群亂竄的野牛要是心血來潮,想看看牆那一邊有些什麼東西的話,它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把牆撞垮。是的,牆毫無作用。至於籬笆,一夜之間就給你踩個稀巴爛。”
“那麼,你們讓野獸一直進到營地里來?”
“對。它們白天很少來,但每天夜裏都有野獸光臨。我們告誡客人們:日落之後就呆在自己的小房裏;千萬不要在月光下散步。同時,晚上還要把窗戶關好,不然豹子會爬進來。大象會來找水喝,有一頭狡猾的老傢伙已經學會打開園子裏的水龍頭——但它從來不費心再把龍頭關上,它痛飲一場之後就揚長而去,還得我去把龍頭關上。”
羅傑銳利的目光一直在掃視着地面。
“說到籬笆,那一邊好像有一道——左邊。那會是什麼?”
隊長朝左邊看了一眼,立刻把飛機轉了個向,直朝那道看起來像道籬笆的東西飛去。
“你的眼神不錯,”隊長對羅傑說,“你可以當一名很好的守備隊員。那是一條陷阱線。”
“陷阱線?”
“偷獵匪徒設下的一個挨着一個、連成一氣的陷阱。”
“但看上去像是一道柵欄或是樹籬笆。”
“的確像。偷獵匪徒用一叢一叢的蒺藜堆成一道籬笆。這一道似乎有一英里長。但你們瞧,籬笆當中留着一個個的空,在這每一個空的地方,他們就設下一個機關。”
“這是什麼意思?”
“呃,比如說,你是只野獸,你來到這道籬笆跟前,想過去,但籬笆太寬,跳不過去;你也不想鑽過去,不想讓那些三英寸長、尖利如針的刺扎在身上,所以你就沿着籬笆跑,希望能找條路穿過去。你看到了一個洞口,於是朝里鑽,突然你發現自己陷入了困境:頭穿過去了,可是脖子卻給鐵絲死死地勒住了,你越使勁掙,它勒得越緊。你掙扎,扭動着身子,鐵絲就越勒越深,直到勒出血來,被血腥味引來的食肉獸就會把你活生生地吃掉。”
“如果我被吃掉,那偷獵者不就什麼也得不到了嗎?”
“啊,不,他們會得到的。如果你是一頭大象,他們要的是你的牙,或許還要你的腳,用作廢紙簍,也可能還要你的尾巴,賣去當拂塵。其他野獸是不會吃這些部分的。這樣,野獸得美餐一頓,偷獵匪徒得其他部分,雙方都心滿意足。”
現在他們正朝着蒺藜籬笆急速下降。
“你想幹什麼?”哈爾問道。
“我想嚇唬他們一下,讓他們知道,他們的老巢已經被發現了。有時候這樣來一下也可以使他們滾蛋。當然,也可能一點作用也沒有。他們可能有根多人,他們也知道我們的人少得可憐。但是他們不知道,明天,我們就要增加30個人了——你們的人。我們明天到這兒來,全體出動,要出其不意,打他們個靈魂出竅。嗯,現在我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陷阱線。”
飛機往下滑了一點,籬笆的一端正好在飛機下方。兄弟倆朝下一看,發現幾乎每一個洞口都夾住了一隻野獸。有的靜靜地吊在那裏,毫無聲息;有的還在拚命掙扎,透過飛機的轟鳴還可以聽到它們的嘶叫聲。成群的鬣狗、豺、野狗正在大亨口福。可以聽得到鬣狗奇怪的“笑”聲、野狗的狂吠、豺的叫聲,偶爾還聽到豹子和獅子的吼聲。
為了讓兄弟倆看得更清楚,隊長把速度降到每小時30英里,鸛式飛機放下襟翼后,以這種緩慢速度可以飛得相當好,雖然它平常的速度可達每小時140英里。
可以看到偷獵匪徒在樹林裏搭的臨時小棚了,克羅斯比從50英尺的空中仔細地審視着偷獵者的營地。“比我想的要大。”他說道。
突然,樹林裏衝出了一群人,手裏都拿着弓和梭鏢,一排鏢和箭射向了小飛機。
如果這是一架普通的飛機,這些雨點般射在機身底部的鏢和箭一點用也沒有。但鸛式飛機的機艙是一個密閉的有機玻璃罩,艙罩在機身底部甚至還向內彎進少許,這是為了方便機內人員,可以直接觀察地面情況。這對於增大能見度無疑是很理想的,但就是易於遭到地面炮火的攻擊。
克羅斯比的手握着操縱桿,因此他的肘部剛好擱在有機玻璃罩的突出部上。突然,他輕輕的“唉唷”了一聲,手臂猛地朝里一縮。他把剛才外側的手臂垂了下來,而改用另一隻手握着操縱桿,他是不想讓哈爾看到那隻手臂的情況。他猛地加大油門,把飛機拉了起來,遠遠離開地面的射擊,然後拉平,直朝凱但尼狩獵旅店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