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課 教師百態

第二課 教師百態

1

“鬼冢的課真好玩?”

處在變聲期的男學生粗嘎的聲音在走廊上不斷地響起。

“他的教學態度蠻野蠻的,這樣適合當老師嗎?”

“我猜他一定是喝醉了!”

“不只是喝醉了,我看他根本是個變態!”

“我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好下流!”

這次說話的聲音換成高亢的女聲。

“你也有那種感覺嗎?我認為他的眼神好像強姦婦女的壞人。”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滿喜歡他那種像野獸一樣的野性感。”

“友美!沒想到你喜歡那種人!不過的確是滿有趣的啦!”

另一邊,又有男生的聲音出現:

“他那個‘恐怖的燒賣’真好笑,而且我早就猜到他後面要說什麼。”

“少蓋了!看你的臉就知道你快嚇死了。”

“你少胡說!我才沒有!”

“不過我看中條是真的發火了。”

“那當然!被倒吊在三樓,任誰都會不爽。”

“像河原崎,不管鬼冢說什麼,他都不笑。”

“對呀!桂木也一樣,還被偷看內褲哩!”

“不過他們真有種!居然敢在課上到一半的時候集體離去。”

“有誰出去啦?”

“嗯……有中條、河原崎、桂木、安齋、近藤。”

“什麼?久美子也出去了?沒想到她也那麼辣。”

“不是啦!她只是當陪客而已,他們五個人本來就是一黨。”

“高橋,你幹麼幫久美子說話?你該不會是愛上她了吧?”

“我、我哪有!你不要亂說。”

“可是我記得好像不只五個人出去,應該有六個才對!”

“是嗎?那另外一個人是誰?”

“呃……”

“啊!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從東京來的……咦?怎麼突然想不起來他叫什麼名字?”

“我知道了!好像叫市川樂……”

“真是奇怪,他怎麼會跟中條他們混在一起?”

“哎唷!因為中條他們這一次作弄鬼冢,基本上是要替他出一口氣。”

“是嗎?”

“好像是那樣沒錯。”

“哦!那他是強迫作陪的啰!”

“是啊!可憐喔……”

二十七歲的體育老師——工藤正史,目送着一邊談論,一邊遠去的三年丙班學生的背影,登時,他在心中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下次上課我一定要罰那三名男學生青蛙跳!)

御手洗教務主任交代過,丙班的學生可以不用對他們太客氣,怠惰的學生就要有一套對付他們的教育方針。

這麼做,不但能使他們奮發向上,對優秀的學生也有警示的作用。

工藤的信念和訂立的目標雖然有些問題,但基本上,他認為這個教務主任的理論相當接近。

他秉持的信念就是——人要譏笑、輕蔑才會努力學習成長。

他在大學時代的田徑隊主修立定跳遠,由於是正式選手,所以大學的前三年每天都過着地獄般的練習生活。

由於立定跳遠不是主要的田徑項目,當他和其他項目的選手一起練習的時候,總是被譏笑說“又不是在做體力測驗”,雖然環境艱苦,但他仍堅持努力一定會有成果的信念。

況且,若不是當時的屈辱激勵自己,又怎麼會有今天的成就呢?

是的!大學四年紀的時候,在田徑隊監督和教練的勸誘下,他轉而練習連橇項目,爾後,光榮的日子終於降臨……

剎時,工藤彷彿掉入時光隧道,回到令他驕傲的一刻——

在立定跳遠時代訓練出來,如同非洲大青蛙般的腳力,在那時終於派上用場。

雖然比賽時是踏着巨大的雪橇向前沖,但工藤真正發揮本領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

因跳遠鍛鍊出來的結實肌肉,以及彷彿大型文鎮般的體重,對連橇運動來說是再合適不過的。

就這樣,工藤在北海道的連橇競技中排名六十四位,之後,他便以此成績被北文館學苑延攬為體育老師。

往事重提到此為止!工藤今天第三節課上得非常不愉快,原因在於隔壁班傳來不絕於耳的大笑聲。

在乙班上保健課的工藤,幾度被隔壁丙班的大笑聲打斷集中力,多次被迫中斷課程。

從剛才那三名學生的交談中得知,他們昨天一定也有參與鬨笑,光憑這一點,就足以構成工藤要他們跳青蛙的正當理由。

事實上,他最不能原諒的還是丙班的社會課代課老師——鬼冢英吉。

雖然他來自東京名校,可是聽說身上沒幾兩肌肉,是個只會嘩眾取寵、討學生歡心的不良教師,而且居然在課堂上讓學生哄堂大笑。

這怎麼行呢?老師的本分應該是讓學生哭呀!上課可不是吉本興業的搞笑節目。

(嗯!我這個例子真是舉得不錯?)

想着、想着,工藤突然獨自在走廊上竊笑起來。

他在走廊上冥想許久,轉眼間,休息時間過去了,下一節課上課鈴聲已經響起。

“這堂保健課是丙班吧?真討厭,為什麼我要較那种放牛班?”

那種班級乾脆改名為放屁班好了……嗯!這個笑話不錯,下次教師旅行可以說給寶城老師聽。

工藤口中念念有辭地打開丙班教室的門。

當他開門的瞬間——一些紅、橙、黃、綠各種顏色、直徑大約三公分的球朝他飛過來。

“哇!啊啊啊啊啊啊……”

工藤下意識的反應便是抱頭蹲在原地不動。

這時,耳邊突然笑聲四起。

他懷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

登時,映入眼裏的是各種顏色的球在教室里飛來飛去。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工藤再仔細看,教室里的桌椅全被搬到牆壁旁邊,丙班的學生全站在空出來的位置上,發出叫聲躲避各色球的攻擊。

“好好玩哦!老師,我們下次再玩吧!”

一名學生突然開口。

“好!那麼就請大家努力收集彈力球。”

一名金髮男人邊拍手邊說。

“喂!你是什麼人?”

看見陌生人,工藤氣呼呼地質問他。

“你這個流氓是從哪裏來的?這裏是神聖的教室,是學生求學的道場,容不得你在這裏放肆!”

看着因怒氣衝天以至於全身肌肉都膨脹的工藤,鬼冢搔搔頭,語氣和善地說:

“嘿嘿嘿!不好意思!第四節課已經開始了嗎?我是暫時擔任丙班導師的代課老師。”

“你……你就是那個從東京來的……”

“我叫鬼冢英吉,貴寶號呢?”

“貴、貴寶號?”

工藤的血液急速上升,血管彷彿要從體內彈跳出來。

“我、我叫工藤正史!鬼冢老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聞言,鬼冢的眼睛一邊追着球跑,一邊回答:

“你說這個嗎?這個叫彈力球,是用橡皮做的,只要用力丟到地上,就會到處亂彈,很好玩吧!”

鬼冢偏頭看了工藤一眼,又繼續說:

“在來這裏途中,我在青森的廟會上看到有人在玩‘撿彈力球大賽’,所以也下場參一腳。你知道嗎?我真是個撿彈力球的天才,最後那家店的彈力球全被我撿光了……你看!我全放在這個袋子裏。如果把這些球全部丟在教室里的話,不知道會怎麼樣?我好想玩一次哦!”

鬼冢伸手抓了一顆彈力球丟給工藤看,接着又說:

“沒想到真的很好玩!整間教室都是彈力球,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從什麼角度飛過來,不小心頭或臉還會被打到……工藤老師,看你嚇成這個樣子,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

鬼冢一個勁地不停笑着,臉上還不時出現怪表情。

“對了!工藤老師,我建議你在上課前小玩一下,我們把它取名為‘彈力球大驚奇’好了!這樣一定可以帶動學生的上課氣氛。工藤老師,你覺得怎麼樣?咦?你怎麼全身僵硬啊?喂!工藤老師!工藤老師……”

2

“原來如此!哦,是嗎?我了解了,鬼冢老師。”

長曾我部進(三十九歲又十一個月)皺着下垂的眉毛頻頻點頭。

第四節課結束之後,長曾我部進以學年主任的身份,將鬼冢帶到學生餐廳了解情況。

長曾我部進認為鬼冢從東京名校調到這裏當代課老師,目的一定是為了要挖掘偏僻地方的人才,也就是所謂的“獵人頭”者。

這個想法一旦形成,許多已經發生的事實就不謀而合。

鬼冢在北文館種種驚世駭俗的行為,以及穿着教師所不該有的服裝、髮型,他認為這些都是鬼冢掩飾目的的方法。

鬼冢把自己變成像問題學生一樣,然後再來試探北文館教師們的反應。

(我才沒那麼容易上當!)

就拿御手洗教務主任和工藤正史來說,要是對鬼冢那種超乎常理的行為感到憤怒的話,一定會被認定是沒有耐性的失職老師。

“是呀!彈力球是個不錯的運動,不但可以舒解學生的壓力,也可以讓他們放鬆心情,不愧是東京吉祥學苑派來我校的優秀教師,哈哈!”

長曾我部進刻意表現出非常理解鬼冢行為的樣子。

“嘻嘻嘻!其實是我自己想玩啦!哈哈哈!”

說完,鬼冢還模仿長曾我部進的笑聲。

看着鬼冢沒頭腦的傻笑樣,長曾我部進更加確信鬼冢“獵人頭”的理論。

“我不知道工藤老師會怎麼想,他欠缺這種高度指導方針的認知能力,想必此時一定是怒氣衝天。”

長曾我部進故意露出擔心的表情說。

他確信鬼冢不會舍自己而遷就那個低能的體育老師,不過為了鞏固地位,他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他在生氣嗎?生氣的人就輸了哦!”

鬼冢裝可愛地嘟起嘴巴說。

接着,他從教師使用的製鞋箱裏,把一雙髒得可以丟進垃圾桶的鞋子拿出來丟在地上。

鞋子緩緩地滾落到門口,旋即揚起一陣嗆人的灰塵。

鬼冢脫掉拖鞋后,襪子腳指的部分居然開了幾個大洞。

見狀,長曾我部進不禁皺了皺眉頭想。

他的襪子原來是什麼顏色啊?讓人看了就想吐!真是的!要邋遢也得有個限度……

哎呀!我差點忘了,我不能在這個時候生氣,家境清寒買不起鞋子或襪子的學生也是大有人在,我要是戴上有色眼光看他們,這樣怎麼進得了吉祥學苑呢?而且他也說了,先生氣的人就輸了……

(嗯!說不定這又是另一次試探。)

長曾我部進鬆開眉頭,假意提出忠告:

“鬼冢老師,我勸你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工藤老師生起氣來可是很麻煩的。偷偷告訴你,你可別說出去喔!工藤老師雖然是學體育的,可是心眼非常小,也很容易記恨,犯到他的人,他都會牢記在心,等到當事人忘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就會馬上找機會報復。”

“是嗎?”

鬼冢懷疑地問。

長曾我部進對鬼冢的態度感到不快,但立刻又回復笑臉說:

“當然!他是個怪人。聽說他大學練的是立定跳遠,你想想看,這種體力測驗都會做,他竟然可以不厭其煩地練三年,很奇怪吧?”

說著,長曾我部進將椅子往前移動,身體更加靠近鬼冢。

“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他開始轉練連橇運動。鬼冢老師,你知道什麼叫連橇嗎?連橇就是有好幾個人踩在滑雪板上,在設定好的跑道上滑行。據說這種運動是幾年前一部電影帶起的風潮,國內沒有多少人玩這種運動,工藤老師在北海道的排名是第六十四位,你知道他多得意嗎?說實在的,那又怎麼樣呢?誰知道他是在多少組中排名第六十四,說不定下面的排名比上面還少哩!哈哈哈!”

長曾我部進越說越順口,他顫了顫,接續說道:

“聽說比賽時,站在同一塊雪橇上的參賽者中,他的體重最重,所以他把一切勝利都歸功於自己。照我看來,如果重就可以得名的話,那麼何不幹脆放一尊石獅子在上面不是更好?鬼冢老師,你認為我說得對不對?”

“這個人還挺有趣的嘛!”

鬼冢的回答令人大感意外。

“咦?鬼冢老師,你怎麼會認為他是個有趣的人?”

聽鬼冢的話,長曾我部進的心有些動搖。

(難道他中意的人是工藤?)

“不不不!這不是有不有趣的問題,總而言之,他是一個無能的男人!

鬼冢老師,你要相信我說的話,就算是非常科的體育,也該找正經的人來教,只是御手洗教務主任對非常學科的課程完全不關心……說不定他是因為想把本考不上好高中的學生,全部推到他以前讀的北海道開拓大學附屬高中,所以才會採用工藤這種無能的老師。”

長曾我部進一古腦地把心裏的話傾瀉出來。

“啊!對了,剛才自我介紹的時候,我忘了告訴你,其實五年前,我曾在東京的菱菱公司就職,您知道那家公司吧?這家公司在大學生希望就業排行榜里可是排名第二。”

長曾我部進揚起嘴角,頗為得意地說道。

“後來我決定為日本的教育盡一分心力,所以抱着視死如歸的決心,揮別領導日本經濟的菱菱公司,來到北海道展開我的教師生涯。”

長曾我部進說著,一下舉起手,一下又握緊拳頭。

“然而在持續五年之後,我發覺有很多事跟我當初想像的有些出入。

首先就是天氣的問題,這裏冬天幾乎每天都下雪……鬼冢老師,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喔!五年前我是因為厭世,想換個環境生活,所以才到這裏教書的。”

長曾我部進略為抱怨道。

“如今,我內心那股往上爬的鬥志再度燃起,我才三十九歲,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這個地方吧!我的老家在玉縣川越,距離吉祥寺相當近……有機會的話,我很想和櫻井理事長打聲招呼,到時候,我會把我在北海道體會出來的教育理念向她闡述一番……咦?鬼冢老師?鬼冢老師?”

不知何時,鬼冢已離開座位,不見蹤影。

“工藤老師,剛才真是不好意思!”

長曾我部進循聲轉頭,看見鬼冢在餐廳門口跟工藤說話。

或許是受到彈力球的衝擊還沒消退,此刻,工藤的臉部還有寫僵硬。

“啊!……沒、沒什麼!”

工藤露出被人欺負后的悲苦笑容說著。

(不妙!鬼冢果然對那個男人有興趣!)

發現事情的發展不在自己的預料之中,長曾我部進開始有些慌了。

“啊!鬼——鬼冢老師……”

鬼冢似乎沒聽見長曾我部進的叫喚,他熱情地握着工藤的手說:

“工藤老師,聽說你大學三年紀每天都在做體力測驗是嗎?被田徑隊開除之後,就去練什麼橇的當壓陣的人,而且在北海道是排名倒數第幾位,是不是啊?工藤老師,你真是太厲害了!以你的經歷可以去報名參加吉本興業搞笑節目了!祝你早日成名,把出川哲朗幹掉!哈哈哈!”

相較於長曾我部進蒼白的臉孔,工藤正史的臉色早已紅得像肉攤上的豬肝。

“是、是、是誰……是誰這麼說的?”

“就是他!長曾我部進主任。”

聞言,鬼冢毫不猶豫地指着長曾我部進大聲道。

“鬼冢老師,你在做什麼啊?這種事怎麼能在當事人面前說出來呢?”

長曾我部進驚慌失措地看着鬼冢。

接下來,長曾我部進轉過身對工藤說:

“工藤老師,你誤會了,我、我絕對沒有……”

此刻,工藤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緩慢地舉起右手……

眼看事情不妙,長曾我部進馬上辯解:

“工藤老師,你冷靜一下,我沒有說得那麼過分!我只是向鬼冢老師說明你的經歷,是他自己解釋成那樣……哇!不!不要!我、我會告你使用暴力……哇啊啊啊啊啊啊……”

當工藤的拳頭不偏不倚地落在長曾我部進的嘴角時,鬼冢的視線早已被短裙下的大腿迷住了。

3

“鬼冢那個混蛋真可惡!我一定要把他幹掉!”

中條行人一邊抱怨着,一邊還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被鬼冢倒吊在三樓的事真的把他給惹火了。

在心愛的人面前受那種奇恥大辱,任誰都會受不了。

不過他越是嘮叨,越是顯得悲慘和成不了大事而已。

“幹掉他!幹掉他!除了說這句話之外,你還會說什麼?真是個光說不練的傢伙!”

桂木口氣輕蔑地瞄了中條一眼。

聽見桂木的話,中條無法反駁地緊咬嘴唇。

(活該!)

我在心裏偷偷咒罵他。

中條四肢發達,一點內涵也沒有,怎麼配得上早熟的桂木?能理解這種冷靜型女孩的心思,只有像我這種真正富有知性的男性才有資格。

誰說一定要像甲班那種成績好的傢伙才有知性?我喜歡看三島由紀夫的“愛的饑渴”,酷愛村上春樹書中風趣的比喻,所以只有我這種成熟的男人了解桂木寂寞且好幻想的心。

不過你們可別搞錯了!我對桂木可沒抱着所謂男女之間的愛戀。

我不怎麼欣賞桂木對什麼事都毫不在乎的態度,而且她那張像小狐狸的臉孔,也不是我喜歡的女孩類型。

我只是偶爾會把她當作手淫的對象,但那純粹是男人在心理上想征服女人的快感,一種發洩慾望的對象罷了。

但從某些事實來看,我確定桂木有時滿在意我的存在。

如果她願意把我當作心靈寄託的對象,那麼身為男人,我有回應她的義務。

“市川?”

當我正在奇想之際,中條的臉突然出現在眼前。

“啊!干、幹麼?”

我習慣性地緊張起來。

(哎!我就是這樣才會被那些白痴看不起!)

“什麼事啊?中條……”

我鼓起勇氣直呼他的名字。

誰知中條卻將細長的眉皺成八字形。

“……同學”

我們明明是同學,卻不能以名字相稱,在東京的時候就沒有這種情況。

“你在給我裝傻呵?追根究底還不都是為了替你出氣!”

話一說完,中條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你找市川出氣有什麼用?”

桂木不悅地抗議道。

(看吧!這個女人果然是在乎我的。)

“找弱者出氣的人最差勁了。”桂木又說。

(弱、弱者是指我嗎?)

“說得對、說得對!中條最喜歡做這種事。”

安齋未來揚起下顎接口說道。

安齋未來學過少林拳法,個性強硬,我總覺得他一定是不喜歡中條茶色頭髮、高腰褲和尖頭鞋的騷包打扮,所以在教室的時候,就時常對他吐槽。

“安齋!你討打嗎?不要以為你是女人,我就會手下留情!”

“好呵!我倒想跟你較量一下!要不要現在就來?”

安齋也擺出對打的姿勢。

“你們兩個別鬧了!”

見狀,河原崎一郎太從中將他們倆拉開。

“現在我們得趕快想辦法,早一點把那隻金髮恐龍趕回東京。”

河原崎依然裝模作樣地把手插在口袋裏。

“不這樣的話,我們的最終目的永遠不會達成。”

(最終目的?那走什麼意?)

“是啊!”

中條也接口回答。

桂木什麼都沒說,她像平常一樣,隔着一步的距離看着中條等人。

“呼——”

河原崎點燃一根煙,眼神恍惚地吐出一縷輕煙。

(真是個徹底的自戀狂!)

他擺出一副酷樣,彷彿沉醉在某個美夢當中。

我想他在家裏一定常打扮成軍人模樣,舉着玩具槍在鏡子前顧影自憐。

“一郎太,你不是有槍嗎?要不要拿出來嚇嚇他?”

中條突然一臉奸笑說。

(這傢伙是不是白痴啊?就算河原崎是個——瘋狂的戰爭迷,國中生又怎麼可能會有真槍?這一定只是傳聞!)

“你說這個呀!”

河原崎面無表情地拍拍腰間鼓起的迷彩包。

(不會吧?難道那個包包里真的有槍?哈!這怎麼可能!)

河原崎似乎注意到我疑惑的視線,他的嘴角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接着他拉開包包的拉練,慢慢地取出裏面的東西……

那是一個用薄布包住的K型物體,看起來頗有重量。

(難不成那真的是槍?不可能!那一定是騙人的,那支絕對只是玩具槍!)

“中島二等兵即使全身都變成蜂巢,但始終沒有拋掉手上的槍。”

河原崎說著語意不明的話,雙手緊握着薄布包裹的“物體”。

“爺爺輕輕地把中島二等兵手上的槍卸下,然後對着敵軍猛射,這樣,爺爺才得以生還。”

“一郎太啊!一郎太!中島二等兵的手槍一定曾保護你的,一定會保護着你……”

河原崎像着魔似地,口中喃喃自語,並將手中的“物體”慢慢地舉起,指向我……

(這,這個傢伙是怎麼了?不!不!不要!)

“砰,砰!”

河原崎對着我大聲喊道。

“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驚懼地閉上眼睛,抱頭蹲在地上尖叫。

“哈哈!你看這傢伙嚇得半死!真是沒用!”

中條指着嚇得跌坐在地的我哈哈大笑。

“一郎太,現在拿出這個太早了吧!”

桂木見怪不怪地說,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聞言,河原崎扯動一下嘴角,若無其事地把東西收進迷彩包里。

此刻,我全身冒着冷汗,萬分驚恐地看着河原崎!

(那,那真的是槍嗎?)

如果那是真槍,河原崎不就犯罪了嗎?要是被學校知道了,別說會遭到退學處分,我看他搞不好還會送到少年觀護所!

他現在完全是一副瘋狂的樣子……

不行!我得早點離開為妙!要是再跟他們混在一起,我遲早會被他們連累而犯下大罪。

這怎麼可以!犯罪的事我可不幹!

反正我本來就不是這個團體的一分子,只不過是因為要對付鬼冢,才被他們強迫加入的。

不一會兒,河原崎又恢愎平常面無表情的樣子,大剌剌地抽煙。

“總而言之,我們曾經發過誓,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達到最終目的,你們說是不是?”

河原崎一一看着全員的臉說。

看來,他是以恐怖分子的首領自居。

我不知道他們說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也不知道他們在什麼企圖,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國中生,根本沒有理由,也沒有必要跟他們一起冒險……

“喂!市川,你也出個點子嘛!我們不是好夥伴嗎?”

中條狀似親熱地摟着我的肩膀。

(給我放手!誰是你們的夥伴!)

除了陪笑之外,我什麼也不能做,心裏的話也不敢說出口!

“一郎太!”

一直沒開口的久美子以嬌嗔的聲音叫喚着,這也是她受班上男生歡迎的原因之一。

我和班上其他男生一樣,一直不能理解久美子這種看起來屬於乖乖牌的女孩,為什麼會和中條他們混在一起?或許她也像我一樣,被中條他們強迫加入的。

正當我在胡思亂想之際,久美子一雙渾圓的大眼睛突然盯着我瞧。

“……”

我歪着頭,對她報以微笑。

“笨蛋,你在笑什麼?”

“啊?”

久美子冷漠的言語讓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看讓這傢伙去當間諜好了。”

她伸出纖致玉指指着我說。

“你說什麼?當間諜?”

聽見久美子語出驚人,我不禁提高聲調反問。

“市川,刺探鬼冢的弱點就交給你去執行!”

也不問問我的意見,久美子眯着眼睛,自作主張地交代。

“我……”

久美子無視我慌亂的神情,逕自轉過身對其他人說:

“你們說這個辦法好不好?我總覺得那個老師有些不太對勁,要對付他的話,還是先想辦法找到他的弱點比較好下手。況且鬼冢曾經騎機車載市川到學校來,所以我想市川是最適合的人選!”

“原來如此!不過要怎麼接近他呢?”

中條提出他的疑問。

“讓鬼冢住到市川家不就行了!那個老師現在一定正發愁沒有地方住,所以只要市川開口,我想他絕對會上鉤的!”

久美子臉上掛着天使的笑容,口中吐出如同惡魔般的言語。

聽到這兒,我的喉嚨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這真是久美子嗎?平常她在教室的文靜模樣到哪兒去了?)

眼前的久美子是我從沒見過的邪惡模樣,難不成她有雙重人格?

“小樂,就這麼決定了!”

中條親昵地拍拍我的肩膀說。

“市川,你可不能背叛我們!既然你已經知道我有一把真槍的事,如果你想要中途開溜的話……”

河原用食指頂住我的頭部說:

“砰!砰!小心腦袋開花,知道嗎?”

“加油哦!市川。”

此刻,我的腦中一片空白,久美子甜美的聲音彷彿離我好遠,好遠……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沒有任何人聽見我心底的吶喊……

4

鬼冢英吉心情愉快地仰望着天空。

他平躺在教室頂樓的平台上,感覺就像浮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

鬼冢張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雖然迎面吹來的微風比東京近郊的冷風還要寒冷,可是這裏清新的氣息使他感到通體舒暢。

鬼冢又深呼吸一口氣,風中隱約嗅到海水的鹹味,由此可知,海洋應該離這不遠。

由東京託運的衣物已經送到了,可是睡覺的地方到現在都還沒有下落。

當他認真地思索居住問題的當兒,耳機中突然傳來他最喜歡的歌曲。

他一口氣把嘴裏殘餘的漢堡吞下,隨即用跟不上節拍的速度哼唱歌曲:

“鳴鳴鳴……真想要翹課……耶!耶!耶!在充滿陽光的地方,喔喔喔……”

這是他國中的時候,經常跟夥伴一起聆聽的熱門歌曲。

雖然這卷不知已聽過幾百次的錄音帶雜訊頻傳,但鬼冢一點也不在意。

每次只要聽到這首歌,那優美的旋律彷彿有魔力般,總會勾起他少年時代的回憶……

還記得那是國中二年級的夏天,當時,他最想要的東西是單車,再來就是隨身聽。

後來,他和夥伴們在垃圾場撿到一台破舊的腳踏車,合力將它修復后,便經常騎着它到處跑。

至於隨身聽嘛!他原本想在住家附近的電器行A一台,無奈自己惡名遠播,早就被店員盯得死死的,哪有機會下手?

迫於無奈之下,他只好找一家搬運公司打工賺錢。

湘南的空氣中雖然也有海水的味道,可是伴着又濕又熱的天氣,反而讓人感覺渾身黏膩,頭昏眼花。

所以當汗水淋漓的鬼冢堅持一個人搬運大熒幕電視時,大家還直感謝他的好意呢!

誰知,當東西送到指定的公寓時,鬼冢竟擅自打開別人家的冷氣,不客氣地坐在沙發上,享受冷風吹送的涼意。

現在耳邊回窨的隨身聽就是那時辛苦的代價。

九年來,這台隨身聽換過三副耳機,但機體內部從沒故障過,只是有時螺絲會鬆掉,磁頭因為沒有定期保養而磨損等等。

如果哪一天隨身聽被MD取代了,那麼它不就像這首歌一樣,變成老舊且過時的東西?

但即使真的有那麼一天,鬼冢還是不想把這台隨身聽換掉。

雖然MD的音質清晰,功能齊全且多樣化,可是鬼冢認為這台隨身聽和自己“臭味相投”,早已決定要用到它壽終正寢為止。

說到“臭味相投”,鬼冢對愛車——川崎Ⅱ也有同樣的感覺。

那是鬼冢高一的時候,一位他崇拜的學長送給他的,這輛車的正式名稱是Z750RS。

那是七O年代川崎公司名聞世界的名車ZI車種。

以YOSHIMUR的凸輪和TASECO的活塞組成的一千一百O五CC汽缸機車。

但因為壓縮比太大,所以下面涼颼颼的,而且座椅的皮太硬,讓人坐得很不舒服。

一般單車在轉彎的瞬間,就不定會因為速度太快而將人從車上摔落下來,不過這輛車只要控制得直,駕駛者可以輕鬆地在柏油路上快速飛馳。

若說要跟它“廝守一生”或許有點誇張,可是鬼冢知道不管時間多久,他一定還會敲着紅漆斑駁的汽缸和它聊天。

(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啊!)

不管是物品還是人,朋友就是這種感覺。

忽然,耳機里傳來另一首歌的旋律:

“我的內袋裏總是還放着……永遠會放着……RADO……”

鬼冢停止哼唱,任思緒在充滿雜音的歌聲中游移……

嗯……接下來的三個禮拜,我要教那些學生做什麼有趣的事呢?

“鬼冢老師,你在這裏嗎?”

突然間,一名拔尖的女高音在屋頂響起。

(咦?這聲音好熟悉……好像是丙班的學生?)

鬼冢用力地甩甩頭,趕走睡意,然後站起身大聲回答:

“是呀!我在這裏!鬼冢老師在這裏!”

“啊啊啊!”

“變、變態!”

三名女學生動作一致地同時蒙上眼睛大叫。

“啊?什麼變態?”

鬼冢不解地環顧四周。

“咦?什麼都沒有啊!”

“啊……暴露狂啊……”

一名女學生指着鬼冢叫。

看她指着自己,鬼冢好奇地自我上下打量……

“完、完蛋了!我忘了我沒穿衣服!”

“救命啊!”

另一名女學生似乎是用盡全身力氣,發出石破天驚的尖叫聲。

“喂!你們誤會了,這是……”

鬼冢試圖解釋着,另一方面,他連想都沒想,就一絲不掛地從平台上跳下,此舉反而讓女學生更加陷入恐懼當中。

“啊啊啊……你、你不要過來!”

“不要怕啦!我不是變態啦!”

“你……我警告你!你不要給我過來……”

最後,聞聲而來的校警把事情擴大到全校皆知,以至於當天下午的第一堂課晚了半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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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教師GTO之顛覆北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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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課 教師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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