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嫌疑人X.Y,Z
海天相接的地方,長島的身影若隱若現。一輪朝陽緩緩升起,在天空撇下了一抹殷紅顏色。清晨的空氣經過了暴風雨的洗滌,清新純凈。
我和馬里尼奔跑着穿過河灘,只見一架飛機沿着海岸緩慢盤旋,消失在那棟老舊的房子後面。在晨光的映照下,這房子飽經風雨侵蝕的外表更顯得破敗不堪。蓋爾醫生出門時,為了換鞋而落在後面,腳步匆匆地追趕着我們,卻仍然穿着睡衣和長袍。我們靠近了那棟房子,飛機那本已減弱的發動機聲響卻又驟然發出怒吼,再度進入我們的視線,滑過南北兄弟島之間的海峽。排氣孔噴射出紅色的火苗,劃過漆黑的水面,飛上天空。房子後面傳來了陣陣槍聲。
我們同時轉過拐角,看到一艘警用快艇朝我們駛來。一個男人仍然握着手槍,注視着漸行漸遠的飛機。小艇重重地撞在石築碼頭上,幾名表情嚴酷的人屈身下船,包圍住那個站在岸邊的人。只見他高舉雙手,其中一個人搜查着他的衣袋。他最先看到狂奔而來的我們。
“喂!”他叫道,“快讓這些傢伙住手。”
是蘭博。此時他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黑色的濃眉倔強地擰成一個結,因為缺少睡眠,眼睛下面有了黑眼圈。我立時認出了那個搜身的男人——是一臉憤世嫉俗、下巴上翹的馬洛伊上尉。離這群人稍遠的地方,站着一個五短身材的男人。他的身高或許剛剛達到當警察的最低要求。他聽到蘭博的喊叫聲,轉過身。一頂嶄新的灰色帽子歪戴在頭上,帽檐下,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冷冷地望向我們。重案組的葛衛岡探長到了。
“探長,你好!”馬里尼向他問候道,“看到海警登陸了。時間剛剛好啊。”
葛衛岡頷首,送給我們一個清晨五點半的點頭問安。“是的,”他粗聲粗氣地說,“我希望這裏的一切盡在你的掌控之中。羅斯,你好。”
“不,”馬里尼答道,“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樣。過去的幾個鐘頭裏,這裏鬧出了太多或平常無奇或神秘奇特的鬼把戲,超乎你的想像。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不要告訴我神奇的馬里尼也會無計可施,”葛衛岡興趣大增,“那我們可不能接這案子了。你會丟了你的魔術師聯盟會員資格的。”
我暗自思量,探長或許很希望這類事情發生。他那正直磊落的靈魂痛恨一切神秘事件,而馬里尼那雙靈巧敏捷的手曾經在他的鼻子底下製造了太多不可思議的奇迹,這令他大為光火。能看到馬里尼迷惑不解的樣子,他幸災樂禍。
蘭博打斷我們,脾氣暴躁地抗議道:“探長,我現在能不能把手放下了?”
馬洛伊退後一步,手裏拿着從蘭博身上搜出的兩把手槍。此時,蓋爾醫生飛快地繞過房子,跑到泊船口上。
葛衛岡瞥了一眼後者,而後衝著搜出的武器皺了皺眉頭,對着蘭博說道:“你很謹慎,對吧?馬里尼,他是誰?”
“葛衛岡探長,查爾斯·蘭博先生,”馬里尼介紹着,“這位是威廉姆·蓋爾醫生。”
“查爾斯·蘭博?一葛衛岡揚起一條眉毛,“這名字很耳熟啊。”
顯然,蘭博這天早上毫無幽默感可言。他低吼道:“別提了,我知道。有個寫評論文章的也叫這名字。都聽煩了。每次介紹我……你們為什麼沖我來?我做了什麼?”
“我不知道.”葛衛岡回嘴道,“可能是謀殺。你想乘那架飛機去哪裏?”
“我?”
“說的就是你。”
“本來我哪兒也不去的,但是我現在想趕快離開了。我聽見飛機的聲音,跑出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本來想揮揮小旗,向飛行員示意我們這裏需要幫助。但是我發現我們已經有了救兵。“語調中透着滿不在乎。
“你聽到飛機的聲響以後,換好衣服再跑到這裏,沒用多少時間。動作很快嘛?”
“你為什麼偏要挑我的不是?”蘭博看向我和馬里尼.“某些人也是穿戴整齊地立時現身。我根本不用花時間穿衣服,因為我徹夜來眠。昨天晚上發生了那麼刺激的事情,我根本睡不着。”他又掏出小藥盒,把一粒粉色的藥丸丟進嘴裏。
太激動睡不着,我心想,這可足冷麵蘭博抖出的一個笑料。
葛衛岡轉身,拉着馬里尼的胳膊,把他拽到一邊,兩個人飛快地低聲交談了幾分鐘。其他人都一言不發地觀望着。
探長突然叫道:“布蘭迪,亨特!”
兩位偵探走到他身邊,他迅速下達命令,兩人小跑着離開。
葛衛岡再次轉向蘭博,嚴肅而簡潔地問道:“做什麼工作的?”
我看到重案組的速記員奎恩移動幾步,走到蘭博看不到的地方,拿起鉛筆和筆記本開始記錄。
蘭博語氣平淡地說:“無業。”
“之前呢?”
“偶爾在市場發發廣告傳單。”
“住址?”
“斯凱爾頓島。”
“之前呢?”
蘭博好像盯着探長的雙腳,兩隻眼睛完全藏在厚眼皮下面。我察覺到,他猶豫了一下,而後回答:“新西蘭奧克蘭南三百一十四號大街。”
¨在這裏生活有些年頭了,是吧?”
蘭博含糊不清地咕囔一聲。
“有沒有想過去加拿大看看?”葛衛岡平靜地問道。
蘭博抬起眼睛,直視着探長。“加拿大?”
“說的就是加拿大。¨葛衛岡強調着。
“沒有想過。向我推薦這裏?”
葛衛岡聲調平緩,措辭彬彬有禮,我卻深知這是風雨欲來的徵兆,“你哪兒也別想去,蘭博。”
那個胖子的嘴角微微牽動,彷彿要做出笑的表情。“我知道,我哪兒也不去。但那可是你出的主意。”
奇怪的是,探長並未大發雷霆,只是說:“你知道的,等我抓到了那個開飛機的傢伙,你就得說實話了。”
這回是蘭博發火了。“我受夠了,”他一臉不屑地抗議,“我對那架飛機和那飛行員一無所知。你問的問題我都老老實實地回答了。如果你再問這種問題,我不會作答了。昨天晚上這裏發生了一起命案。我覺得你最好開始着手調查。”
“穆勒,”葛衛岡命令道,“把他帶進房子裏,看住他。你,”他看向蓋爾,“最好回去穿點兒衣服。一會兒再過來。”
蓋爾一直饒有興緻地盯着蘭博,點點頭,轉身離開了。蘭博瞄了一眼馬洛伊手中的槍,之後一言不發地離開,穆勒緊緊跟在他身後。
“馬里尼,現在,”探長說,“把整件事情都告訴我吧。不要添油加醋,你就喜歡來這手兒。原原本本地告訴我就好。”
馬里尼眼神中透着頑皮的光芒,因為他知道昨晚發生的一切絲毫不用添油加醋。他不假思索地講述着,我支起一雙耳朵,試圖從他的敘述中抓到他認為最重要的線索。但是他的語言簡明扼要得像銀行報表一般。當他講到我們移動了屍體時,葛衛岡蹙眉,向我要過之前拍攝的那捲膠捲,拋給另一名警探,下了命令。
“立奇,你乘坐那艘小快艇回去。把這卷膠捲交給普萊斯勒,轉告他儘快洗出來,要兩份。走之前先到那棟房子裏去一趟,找張佛洛伊德的照片,複印然後發出去,催一催電話線修理工。再找個人去中央車站,檢查一下保管箱。羅斯,你還記得箱子的號碼嗎?”
“印象深刻,”我說,“十三號。”
“很好,”他轉向立奇,“採集箱子和鑰匙上的指紋。估計你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因為一直有人使用,但是還是要試試看。馬洛伊,把那些槍的登記號給他,查查槍支登記記錄。”
“好的。”馬洛伊說,“我希望見證科的那些人能修復這登記號。都被刮掉了。”
“好吧,”葛衛岡假裝驚訝地說,“你們有何想法?怪不得蘭博先生如此敏感易怒。立奇,把這幾把槍也帶上,然後再帶回來。馬洛伊,你也跟着,讓他們把你送到遊艇上去。和奎恩一起做好前期訊問工作,先從海德森夫婦着手。我們稍候就到。”
馬洛伊、立奇和奎恩登上小快艇,在一旁等候的駕駛員將小艇駛離岸邊。發動機的怒吼聲漸漸遠去,探長轉向最後兩名警探。
“格瑞姆,你查看一下房子周圍。看看暴風雨以後,是否還有腳印和其他痕迹留下。”他抬頭望着那棟房子,對馬里尼說,“我們走吧。”
我們從泊船口進入地下室,來到客廳正下方那個曾經失火的房間。馬里尼急促地補充着一些細節,葛衛岡飛快地檢查着地板和大火之後的一片狼藉。我注意到那條用水浸透的地毯又被掀起來了,通過馬里尼的敘述,我才知道,在我跑去尋求幫助的時候,他們再次查看了地下室。葛衛岡用腳撥開一塊燒黑的木板,從下面翻出一條沾滿泥巴、深藍色的絲織圍巾。大約一英尺半長,三四英寸寬,潮濕而柔軟,被燒焦了一部分。
馬里尼顯示出極大的興趣,說道,“嗯,我遺漏了這個。”
“這地下室里的一切都是五十多年前的東西了,”葛衛岡評判着,“這個看上去有點兒新。”
“沒錯兒,”馬里尼說,“這是死者身上衣服的一部分。你會看到她裙子領口上的線頭,領子被扯下來了。”
“我想這應該叫做愛斯科式圍領。”我說明道。
馬里尼和葛衛岡看上去驚訝不已。“看不出你還是個女士服裝方面的專家,羅斯。”後者下了評語。
“那當然,”我毫不謙虛地說,“廣告策劃人無所不知。我在廣告公司工作的時候,曾經為一部人造絲報告書撰寫一篇時裝業的歷史介紹。我的女同事那個星期休產假。我可以告訴你關於裙撐、短圍裙、三股編織腰帶的一切。到底為什麼這條圍領會在這裏?”
“你剛才還說廣告策劃人無所不知呢,”葛衛岡回答道,“你來告訴我。”他邊說邊好奇地瞄了一眼馬里尼,但是我們兩個卻都不發一語。我懷疑馬里尼在打什麼主意。他出神地注視着那條圍領,而後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膀。
葛衛岡再次皺了皺眉頭,把它收進口袋,向樓上走去。
白晝僅僅從缺失了木板條的密封窗縫中透過幾縷陽光,羞怯地照射着房間裏的寒冷與陰鬱。
葛衛剛檢查着廚房,馬里尼在一旁說道:“斯凱爾頓小姐一直鎖着這裏,謝絕參觀。大門上被砸壞的鎖似乎印證了這一點。但是泊船口的那扇通向地下室的門沒有鎖,大敞着。從地板上被踩踏的塵土痕迹看,這裏定期有人造訪。”
藉著葛衛岡握着的手電的光線,我清楚地看到地面上行走的痕迹,從地下室延伸至廚房,最後進入走廊。腳印密密麻麻,不會是我們昨晚留下的。
馬里尼打開左邊的一扇門。“傭人的專用樓梯。”他說。葛衛岡晃動着手電,每一節台階上的灰塵都均勻完好,僅有些老鼠的腳印。
我們穿過走廊,走上主樓梯,上面的踩踏痕迹再次說明經常有人使用。探長走得很慢,仔細檢查台階上的每一個腳印。在樓梯的中段,他有了收穫,是一枚小巧的女士鞋跟留下的不完整足跡。
“你確定死者是死後才被搬上去的?”他問。
“我確定,”馬里尼說,“恐怕這腳印不是她留下的,你可以比對。昨晚我檢查了她的鞋底,非常乾淨。我懷疑她從來就沒有在戶外行走過。昨天也是,她絕對沒有在島上行走,不然一定會沾上些泥土或沙子的。”
“有人故意留下這些腳印。很明顯,有些地方腳印太靠邊了,像是重重踩踏后留下的。昨晚在你們和那幫人爬上爬下以前,這裏就是這個樣子嗎?”
“是的。不僅有那個女人的足跡,在樓梯盡頭,還有一個男人的不完整的腳印。”
葛衛岡點點頭,彎下身子,湊近細看。馬里尼踱到走廊,察看每一扇緊閉的房門的門把手。“灰塵很厚,沒有被動過的痕迹,”他說著,轉動把手,“全都鎖着。”
“說明偷聽你們談話的傢伙上了樓,”葛衛岡說道,自顧自爬上第二段樓梯,“我們還是得找到鑰匙,打開每一間房間看看。”
我們走進樓上的房間。馬里尼移步至窗邊,拉開他昨晚離開時關閉的百葉窗。陽光驅散了房間裏陰鬱隱秘的氣氛,暴露出這裏不過是個滿是灰塵、被人遺忘的地方。只有那串極其突兀、穿過天花板的腳印,使得這間房間與眾不同。
探長仰起頭,眼光巡睃着那些腳印,一臉的迷惑與懷疑。他瞪了半晌,最後爆發出一聲:“荒唐!”語氣好像是他在泰晤士廣場遇到了一頭鷹頭馬身的怪獸一樣。他突然把注意力轉向其他地方,端着手電,站在房間中央,像燈塔探照燈一般緩緩旋轉,環視四周。
“屍體在那裏?”他聲音低沉地說,指了指那把椅子。
馬里尼點點頭,掏出之前發現的用軟木塞密封並小心包裹起來的指甲油瓶子。探長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然後收起來。
“是氰化物,沒錯。”他說,然後便開始動作迅速、毫無遺漏地搜查房間。他察看了桌椅,那張搖晃不穩的沙發,還有每一寸地板。之後,他像我之前那樣爬上窗檯,蹙眉瞪着窗欞,把頭伸了出去,俯視着奔流的河水。片刻之後,他躍下來,大步流星地走到桌子旁,站到上面,湊近那串沿着牆壁向上延仲的足跡。觀察了一會兒后,他抬起腳,在石灰牆面上踩了一下,留下的痕迹並不相同:缺失了腳尖部位的印記。
“確實像是行走時留下的,”他直勾勾地盯着,嘴裏嘀咕着,“從橡膠鞋底的圖案,我們可以推測一個人穿着打扮的風格。有線索可查了。”他仍站在桌子上,轉過身,俯視着馬里尼。後者一直饒有興緻地欣賞着他的雜技表演。他把手伸進大衣口袋,問道:“馬里尼,你可是位魔術大師,名聲在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要告訴我這些腳印確實是某人頭朝下走過天花板后留下的。即使是魔術師,也——”
“看起來都是些腳上功夫,對吧?”馬里尼露齒一笑,“這倒並不是不可能。我就認識一位年輕的姑娘,每天早晚兩次表演這個節目。四十英尺的高空倒立行走。是一位馬戲團演員,名叫安娜·馬克爾。”
“哦?和這裏的情況一樣?”葛衛岡迫不及待地說,“好吧。我洗耳恭聽。怎麼做到的?”
“腳底下裝有馬戲團專用的橡膠吸盤。如果你覺得這不過是雕蟲小技,表演起來易如反掌,那麼你就找個時間自己試試看。她經常摔下來,唯一的保護措施就是下面幾位後台工作人員拉起的一張帆布。這不是什麼新鮮的把戲。我家有一本書,1897年出版,上面有一張艾美表演《飛人》的照片(圖片來源:阿爾波特·A·霍普金斯所著《魔術——舞台幻象與科學轉移》——作者注),也運用同樣的——”
“這些腳印不是圓形的,”探長反駁道,“不是橡膠吸盤留下的痕迹。所以,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再添亂了?現在手頭已經有夠多的謎團了。在此徘徊的神秘人,故意縱火,剪斷電話線,鑿沉小艇,襲擊並傷害他人,妄圖乘飛機逃跑,見鬼的腳印,還有——一具屍體?我還是毫無頭緒?”
馬里尼補充道:“曠野恐懼症患者的怪異陳屍所。她到底是怎麼死的?又是在哪兒、什麼時候、為什麼被殺?是誰、什麼時候、為什麼移動屍體?拒絕合作而且全副武裝的蘭博先生:埃拉·布魯克的神秘發明;拉波特的降靈會上有什麼本應發生什麼卻又沒有發生的情況?到底那筆巨額的畿尼金幣背後有什麼陰謀?佛洛伊德人在何處?這些我們都需要答案,是吧?”
“你真是一點兒忙都幫不上,”葛衛岡注視着天花板,帽子歪斜地搭在腦袋上,“這傢伙站在梯子上,把鞋套在手上,或者用根竿子頂着。但是看在老天的分上,到底為什麼啊?這些腳印根本不是什麼線索;什麼也不是,只不過是個惡作劇。而且這腳印延伸至窗外,沒有人——”他穿過房間,再次爬上窗檯,把頭探出去。他叫道:“格瑞姆!過來。找找通向房頂的門,追蹤腳印的去向。”
馬里尼有一個令人不快的習慣,就是喜歡編打油詩。現在他又來了興緻。
“從前有個武斷探長,
破案手法毫不靠譜,
行動計劃漏洞百出,
次次都要——嗯……”
“受人恩惠?”我好心提示道。
探長仔細端詳着馬里尼。“你心情不錯吧。是現在告訴我呢,還是以目擊證人的身份被我們扣押?總有一天我要這麼來一次。你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
“我正要從我的大禮帽中變出一兩個你需要的答案,探長。那不過是我預先的咒語。你也知道,這是慣常的儀式。我們先從昨晚那個在此遊盪的小賊開始說。我們現在都知道什麼?”
“我所知道的就是你告訴我的那點兒少得可憐的信息,不過是兇手的行動比我們早了七小時。”
“羅斯呢?”
“昨天晚上我倒是有個合理絕妙的推測,但是今天凌晨被徹底推翻了。顯而易見,當你、我和瓦托斯在一樓的時候,他就在這裏,掉落了手電簡,我們便上來查看。他趁機從傭人專用的樓梯下來,縱火,然後經地下室離開,剪斷電話線,鑿沉船隻,最後搭乘自己的船逃之天天。但是,除非他又悄無聲,息地偷偷溜回來,否則打暈瓦托斯的就是另有其人了。而且襲擊瓦托斯的人,就是剪斷電話線的人。”
“現在你也看到了,傭人樓梯的情況?”
“他可能念了一句,‘變!’把自己變成了一隻老鼠,或者——又是一個隱形人!他僅僅比我們早幾秒鐘走進這個房間,所以他一定是從這裏的一個秘密出口離開的。裏面一定還隱藏着一部電梯。那場火起得如此之快——”
“並不快,”馬里尼反駁道,“X走進這裏,一分鐘之後,他消失了。我可是活板門和秘道方面的專家,我建造這些東西。但這間屋子裏沒有。他去哪兒了呢?”
“你剛才說你會為我們揭曉答案。”葛衛岡責備道,“而不是再提問題。我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就是天花板上的那串足跡了。窗框上沿也留有痕迹,很可能有人從那裏爬出去了。你想說X是位超級飛人。他穿過天花板,順牆而下,然後縱火。但是我希望——”
“探長,你讀心術的技術太差了。哪天來我的商店一趟,我教你一些百猜百中的方法,會給你打個折的。讓我們慢慢理清頭緒。X先生的確是從窗戶逃走的,這是唯一的出口。但是那場火不是他放的。因為他不可能從這裏下去。我承認,一個技巧嫻熟的飛人或許可以在白天爬下去,像昨晚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是完全不可能的。他會摔斷脖子的。”
“如果他可以在天花板上穿行,”葛衛岡提出質疑,“為什麼就不能沿着外牆走下去呢?一半可能,一半不可能。”
格瑞姆小心翼翼的腳步聲從頭頂傳來。馬里尼在窗戶旁向外喊道:
“格瑞姆,有什麼發現?”
“有的,”警探的聲音從上面傳來,“窗戶上方的屋檐上有幾個新近留下的痕迹。”
“很好,”馬里尼說,“X翻過窗子,爬上探出的屋檐,躲在那裏直到我們跑下樓去救火。他又回到這個房間,最終走房門離開。昨晚的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活人蒸發,廠體,大火,所有的這些都發生在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裏。沒有時間容我思考。但是我仍然設法確保如果有人在我們之後離開,我們能夠知道口我離開房間的時候,把…支鉛筆立在門邊。我們回來時,這支筆倒了。這次X真的離開了。因為他一直躲在房頂,所以火不是他放的。再說,我們趕到時,火勢已經很旺了。”
“他可以在你們到達之前放火,是吧?”葛衛岡問。
“不會的。理由有二。如果你想燒掉一棟房子,你絕對不會在自己離開前點火的,對吧?而我們到達時,X正在樓上。而且,如果前廳着起了大火,我和哈特走過地下室的時候,不會毫無察覺。之間的通門是敞開的。不,不管X做了什麼,放火的都不可能是他。”
“好吧,”葛衛岡半信半疑地說道,“但是你完全使案情更加複雜了。仔細想想,每一個人,包括X都有不在場證明。X有假設證明,其他人有確實證明——就是這樣,假設蓋爾的目擊排除了他的嫌疑,我們又有了個嫌疑人。X藏在這裏,Y放了火,我猜是Z鑿沉了船隻,A動手殺人,B移動屍體,C開着小艇逃跑。隨便什麼人都可以這樣破案。”
“我忘了告訴你。海德森說他看到了那條離開的船,並且發誓船上只有一個人。”
“我們卻推斷出半打消失不見的嫌疑人。我估計你一定已經想到,X可能提前佈置下延時點火的裝置。方法多的是。騙保高手在這方面招數頗多。我會讓布蘭迪仔細調查那些殘骸,他為保險公司工作過,而且——”
“噢,我知道他用什麼點火的。這個。”
馬里尼從胸前的衣袋裏掏出一個手絹包裹的東西,打開以後,露出一個金質打火機,金晃晃的表面被煤煙覆蓋。
“你從地下室的那一片狼藉里翻出來的?”
“不是,並不是我。是瓦托斯上校發現的。哈特離開后,我和他去那裏查看。我正想着可能縱火者使用了你提到的這種詭計。上校發現了這個——他以為我沒有看到,就偷偷放進了口袋裏。我又把它變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