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綠林惡魔(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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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爾達農場發生的慘案,淺脅正道是第二天清晨得知的。他立即租了一架小型飛機,從聖像羅飛向朗多尼亞。本來可以坐汽車的,可是從聖保羅到朗多尼亞有兩千六百九十八公里,公路又相當糟,何況還有一段根本沒有公路,再說,必須儘快趕去!
巴西警察當局認為,科爾達農場發生的慘案是武裝暴亂分子乾的。聖保羅州公安委員會下屬政治社會警察(簡稱DOPS)同淺脅聯繫,向他通報了案情。
巴西的警察組織有似於美國。
聯邦警察和各州的州警察擔任治安工作。由於是軍人政權制,各級首腦全是軍人。警察系統從大的方面分為軍警察和市警察。軍警察穿制服,分管交通和政治犯等。市警察穿便衣或愛穿什麼就穿什麼,擔任搜查殺人、傷害。放火、盜竊等刑事犯罪。同淺脅聯繫的DOPS屬大聖保羅圈警察本部。這個組織以行為殘酷而聞名。秘密警察,也在這個社會政治警察之中。科爾達農場出現的暴行,應該由DOPS追查處理。
淺脅是由日本警察廳派駐巴西的警官,主要任務是交換情報。近幾年來,對付潛入巴西的過激派日本人也是一項重要任務。過激派日本人先偷偷進入鄰國玻利維亞,再從玻利維亞潛入巴西。
日本的外事警察掌握了一小股過激分子潛入玻利維亞的情報。在日本的瞽察機構中,外事警察這個部門最大,同全世界的警察都建立情報變換關係。
為了促進同巴西的經濟合作,日本派了一個由政界和財界要人組成的使團訪問巴西。日本警察廳得知過激派有一個謀殺這批要人的計劃。果然,國際刑事警察機構(簡稱ICPO)也送來了這一情報。
淺脅的使命是協助粉碎過激派的這個計劃。淺脅屬於外事警察,身分是最高一級的警視正。最初赴任巴西是八年前,其間有兩年歸國,其餘六年在巴西。
所幸,使團平安回國,可過激派留在南美。
玻利維亞的警察將這一情報透露給巴西。這伙強盜在各地殺人放火,大肆掠奪,惡不作,對無辜的百姓施以暴行。
科爾達農場所在的朗多尼亞州,直屬巴西聯邦,與玻利維亞接壤。假使日本的過激派參與了襲擊農場的暴行,那將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粉碎日本的過激派,是淺脅的任務。
傍晚,淺脅抵達朗多尼亞。科爾達農場位於朗多尼亞同韋洛港之間,他乘坐州警察派往機場迎接的汽車直奔農場,到達時已是夜裏九點鐘。淺脅巡視了犯罪現場。
“先生有何高見?”
從朗多尼亞陪同前來的哥拉斯警察署署長哥倫布·弗蘭傑里問道。
巴西警察署只分署長和警察兩級。大學法律系畢業后,再進警官學校深造兩年的人才有資格升任署長。否則即使幹上幾十年也只能當警察。太聖保羅圈警察本部所屬的警察署中,日僑署長約有三十名,其他警察本部所屬的署里,日僑署長相當少。
哥倫布·弗蘭傑里個子矮小,可塊頭挺大。淺脅是第一次同他打交道。
“噢!”
屍體已被運往警察本部,淺脅看到的只是犯罪現場,雖然他查看得非常仔細,但沒有更多的發現。
“何時能看屍體的照片?”
“也許明天吧。”
說是明天,可巴西人的時間是沒準兒的。
“是嗎……?!”
淺脅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看看照片,或許能從殺人方式上發現有無日本人參與,但不一定殺人的兇手就是日本人。在前往農場的車中,弗蘭傑里向淺脅描述了屍體的慘狀。
“我認為一定是加拉拉庫斯乾的。”
弗蘭傑里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加拉拉庫斯?”
“是呀,意思就是毒蛇。一個自稱加拉拉庫斯的傢伙,糾集了一夥強盜,以他為頭兒。這個強盜集團經常出沒於朗多尼亞和亞馬孫臘斯一帶。這傢伙窮凶極惡,可能是土著和黑人的混血種,我們一直未搞清他的真面目。真是一條危險的毒蛇呀!”
弗蘭傑里說起話來不住地揮動兩手。他不僅動作敏捷,表情也十分明朗。他看起來有四十多歲,精明強幹。
“原來是這樣……”
淺脅彷彿看到了一幅血腥的圖畫。
“這傢伙每次襲擊必定強姦婦女,這是那畜生的特徵。”
弗蘭傑里恨得咬牙切齒。
地板上躺着被殺害的婦女,呈現着一幅凄慘的景象。
“那個去向不明的水野直子仍然沒有消息嗎?”
二十歲的養女水野直子,至今下落不明。
“國道、州境有警備隊常駐,得知慘案后我即刻同警備隊取得了聯繫。”
弗蘭傑里緊蹙雙眉。一般犯罪分子,十五日以內未能抓獲或未指名通緝,便將該案件從發生署移交給州里的犯罪搜查本部。陰暗的表情深深地刻在弗蘭傑里那雕塑般的面龐上。
“說不定被加拉拉庫斯抓去了,據說這姑娘挺漂亮。”
“沒發現這個加拉拉庫斯的老巢嗎?”
“是的,真遺憾。”
“是這樣……”
淺脅的腦子裏掠過被匪徒們搶去的直子姑娘受難的情景。
約半小時后,哥倫布·弗蘭傑里回署去了,淺脅謝絕了要他去朗多尼亞旅館休息的建議。他要同未遭不幸的兩位少年談淡,還想問問僱工們目睹匪徒襲擊的情況。
就算這次暴行是加拉拉庫斯乾的,也不能保證沒有日本過激派參與。
淺脅見到了三郎四郎,兄弟倆的面孔發青、浮腫,顯然是過分悲痛所致。
“我是日本派駐巴西的警察,也許能為你們盡點力。”
一夜之間,父母競成了鬼魂,而且死得那樣慘。淺脅面對一個十八、一個十五的兄弟倆,竟然找不到一句安慰他們的話。
“謝謝。”
三郎鞠了一躬,竭力剋制自己,否則就要哭出聲來。報案后,來了許多警察,刨根問底。三郎四郞會一點葡萄牙語,但僅能進行日常生活方面的會話,對於警察們的尋根究底,實在沒聽懂多少。
雙親慘死,姐姐失蹤,在這從天而降的災禍面前,年幼的兄弟倆束手無策。在朗多尼亞不是沒有日本移民,但相隔數百公里,連一個可以商量的熟人也找不到。現在來了一位日本警官,三郎四郎象久旱逢甘露一樣感激淺脅的到來,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淺脅身上。
淺脅似乎比父親根岸和夫年長一些,五十歲左右,胖胖的身軀蘊藏着溫厚和善良。
“聽說你倆未見到匪徒,是嗎?”
“是的。”
“那……”
淺脅銜着香煙凝視窗外,黑洞洞的遠方彷彿是密林。就在那可能是密林的地方,有一個巨大的光團。
“是熒火蟲吧?”
“是。”三郎回答。
“真好看。”
有時,一棵高大的樹上會聚集數十萬乃至數百萬隻螢火蟲,使整棵樹發出亮光,在深邃的黑夜裏尤其顯得明亮。遠遠望去,森林的旁邊似乎有一條河。
“今晚讓我住在你家,行嗎?”
淺脅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話來,不僅沒有安慰他倆的言辭,甚至一想到兄弟倆的前途,他就揪心。失去雙親的幼子免不了一死,這兩兄弟大概也正蹣跚地向著這條暗河走去……
這裏遠離首都,偏僻閉塞,沒有領事館。
單是亞馬遜河流域之大,就相當於十九個日本,而全巴西得到開發的僅僅是聖保羅、里約熱內盧等靠鄰大西洋海岸的幾個州,其餘全是未開墾的綠林魔境,以及連植物都不生長的不毛赤她。再說,幫助兄弟倆擺脫困境,領事館也無能為力。
日本移民中,大多數都受到未開發的大自然的猛烈打擊,一些人流浪到大城市,一些人去農村幫工,勞動所得僅能餬口而已。當然也有發了大財成為百萬富翁的。
淺脅一直凝視着密林中螢火蟲發出的閃亮。
“令尊一開始就在此地?”
沉默使人難受,淺脅好不容易找到一句話。
“不,”三郎搖搖頭,“六年前來到這裏,以前在玻利維亞的里貝臘爾塔。”
“里貝臘爾塔?……”
淺脅自言自語道。過了一兩分鐘,他突然轉身問道:
“你們的父母在里貝臘爾塔呆過……”
淺脅記起了一段往事。
“是的,聽父親說,從里貝臘爾塔來到巴西,在韋洛港住了一年,又從韋洛港來到這裏。”三郎回答。
弟兄倆以懇切的目光望着淺脅。
“遇難的雙親叫什麼名字?”
淺脅的意識已經混亂了。
“根岸和夫,陽子。”
“根岸……”
淺脅喃喃自語,身上禁不住一陣戰粟。
六年前,淺脅正道曾偷偷潛入玻利維亞。那年四月,正是巴西的初秋時節,他乘坐小型飛機從聖保羅到朗多尼亞聯邦,晚上,趁着夜色的掩護,從位於巴西同玻利維亞交界處的瓜臘米林進入玻利維亞。同行的有兩名政治社會警察,一個叫格里高里·安傑塔,另一個叫柯爾特斯·羅巴。DOPS得到情報:巴西恐怖活動的領導人帕烏洛·德·魯卡,正寄身於里貝臘爾塔的一戶日本移民家裏。與淺脅一同前往的兩位,是政治社會警察所屬的老資格秘密警察。這兩名警察奉命殺死帕烏洛·德·魯卡。淺脅此行的任務是保護日本移民,或者說處理這樁案子。
國境線上雖有兩國的邊境警備隊,但只設在公路幹線或准幹線一帶,事實上長長的國境線上到處都可以偷越。
一個叫米格爾的小夥子充當淺脅一行的嚮導。他們先乘木筏渡過馬莫雷河,然後鑽進原始森林繼續前進。從瓜雅臘米林到里貝臘爾塔近百公里,這段路十分難行,大約得走四天。帶在身上的食物只有肉乾,因為必須輕裝。一旦被玻利維亞警備隊抓獲就別想生還,並將引起玻利維亞同巴西兩國的政治衝突。受牽連的不僅是兩個國家,由於淺脅的參與,日本政府的處境也將十分尷尬。
他們啃着肉乾前進,其餘的食物就靠向原始森林索取了。森林中的溪流旁常常有大片大片的棕擱樹,它的果實可以充饑,偶爾也能射殺斑鳩或猴子來吃。
人們總覺得原始森林是糧食的寶庫,其實不然。首先,很少有飛禽走獸。淺脅一行疲於奔命,毫無心思觀賞大自然的景象,有時整天見不到動物的影子,可以充饑的植物也很少,而危喜人類的生物卻要多少有多少,毒蟲、毒蛇比比皆是,蝮蛇最多。有種蟲子能鑽進人的皮膚吸血,潛伏在皮膚和肌肉之間。當地人要用植物的刺把它挑出來,所以幾乎人人的皮膚上都滿是窟窿。
第三天,他們同一位叫安東尼奧的男子會合。安東尼奧和米格爾的國籍不明,常常往來於玻利維亞和巴西之間,以政治社會警察付給的報酬為生。會合以後,從這裏開始由安東尼奧作嚮導。據情報說,帕烏洛·德·魯卡住在里貝臘爾塔郊外一戶日本移民家裏,這位日本人叫根岸和夫,燒荒造田,經營農場。魯卡是因病借住在根岸家的,不料病越來越重,終於躺倒。
第四天傍晚,淺脅一行到達根岸的農場。
搭眼一看,淺脅被那光景懵住了。這哪能稱得上農場!僅有一塊木伐燒荒的貧脊土地和兩間十分原始的窩棚,跟僱農主住的小窩棚沒有兩樣。椰樹葉蓋頂,四根木住作梁,四周也用椰樹葉圍起來,——這就是根岸的住房!
“那就是根岸和夫的農場嗎?”
淺脅問安東尼奧,十分納悶。
“是呀。”
滿面皺紋、黝紅臉膛的安東尼奧點頭回答。
“里貝臘爾塔的日本移民實在可憐啊,吃了上頓沒下頓,都在紛紛離開此地了。”
“去哪兒?”
“巴西。”
“偷越國境?”
“嗯。”
安東尼奧漫不經心地回答。
淺脅很清楚,移民的景況十分惡劣。沒有資金,即使無償地給予土地也是白搭,因為貧瘠的土壤養育不出農作物。他們苦於沒有飯吃,只好給農場主當長工、男僕,年輕人流浪到大城市,即使有活干,月收入也不過三、四萬克魯賽羅①,而一套帶櫥房、廁所的獨居室公寓,每月房租就要兩三萬,哪裏還有飯錢?於是不得不去租最便宜的“雞毛店”。這種客棧,每間房一萬,若住上四、五個人,每人就只攤兩千。更慘的時候是住地下室,或半地下的貯藏室,一間房錢每月五千,四、五個人住。睡在這種地方的人只能看見行人的腳。
①克魯賽羅,巴西貨幣單位。
也有成為小康或富翁的移民,比如聖保羅近郊的農民。他們出售蔬菜、鮮花賺錢,生活比較穩定、富足。
離開城市越遠越窮,連出售產品的集鎮都沒有,畜牧專業戶有時連牛奶也賣不出去,眼睜睜地看着它變質,最後倒掉。商品流通渠道不暢啊!
淺脅和兩位警官開始對根岸家進行偵查。莫非是玻利維亞秘密警察設的圈套?淺脅他們十分警覺。“玻利維亞秘密警察相當殘酷、狡猾”,這聲音不時在淺脅他們的耳邊響起,提醒着他們。
“讓我去看看。”
安東尼奧向窩棚走去。他上半身赤裸,腰間掛着蠻刀和手槍。看到他這副模樣,誰也不會害怕——巴西也罷,玻利維亞也罷,自己的生命都只能由自己保衛的。
不一會,安樂尼奧發來了“前進”的暗號。
窩棚里只有一對夫婦和兩個未成年的孩子,沒有任何傢具。
根岸夫婦恐懼地望着淺脅,那神情與乞討者毫無兩樣。
安傑塔和羅巴走進了鄰近的一間窩棚,帕烏塔·德·魯帶被帶進密林處決了,他倆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淺脅對處決他們並不關心,他只想問問根岸為何要隱藏魯卡。倘若淺脅不來,兩位警察肯定要殺光根岸全家的。在殘酷方面,巴西的秘密警察比起玻利維亞的警察來,毫不遜色。
“魯卡患熱病,他們的人把他帶到我家后就走了。”根岸回答。
“誰帶來的?”
“不認識。一個白人和幾個當地人,把錢放下……”
根岸含糊其辭地說。
“你收了錢?”
“當然,我窮……”
根岸的聲音雖然很小,但字字清楚。
全家大小都面黃肌瘦。兩個兒子,一個八、九歲,一個十一、二歲,都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淺脅看看根岸的妻子——約莫三十四、五歲的陽子。陽子避開淺脅的視線。她穿着一件破舊襯衫,好幾個地方露出了肉,乾燥的眸子透露着絕望。
“故鄉是哪裏?”
一種渺茫的人生哀嘆感染着淺脅。
“九州。本來在煤礦做工,後來退職了。”
“喔……”
淺脅點點頭。他慶幸自己沒有白來。雖然眼下不能預料這一家子的前途,但倘若在這異國他鄉被兩位警察殺掉,豈不太殘忍,太冤枉了嗎?!
這時,兩位警察出現在門外,淺脅迎了出去。
“那小子不是魯卡。相貌倒是挺象。但不是他。”銜着一支香煙的格里高里·安傑塔說。
“搞錯了?”
“嗯。反正是個重要人物。”
“這傢伙本來就要死了,全身浮腫,恐怕過不了兩三天。不如早一點送他歸天,順便這麼一下,就勒死了。若讓那小子活着,這裏的秘密警察會知道我們來過,可就麻煩了。”
“那也是。”
“任務完成了。”安傑塔望着淺脅,“根岸怎麼辦?”
“這裏的秘密警察可不是善人啊!”
“我知道,請稍等片刻。”
淺脅回到窩棚告訴根岸。
“是呀,秘密警察的嗅覺很靈,他們會知道的。趕快逃離這兒,他們來了,肯定要害你全家。”
“逃?往哪兒逃?”
根岸十分為難而又恐懼地看着淺脅。
“只有去巴西。沿河而下,就到了巴西的朗多尼亞聯邦地區。這是唯一可以得救的路。把這個拿去!”淺脅把自己身上帶着的巴西幣全給了根岸。
“……”
根岸放心地看着妻子。妻子感激得快要哭出聲來。
“情況緊急,就別帶什麼東西了,趕快出發吧!”
淺脅邊說邊跑出窩棚。
安傑塔和羅巴肩並肩地走着,淺脅跟在後面。在走進原始森林之前,他一直在考慮根岸一家的前途。一家人能否生存下來,全在於根岸的忍耐力了。
根岸三郎和四郎的視線沒離開過淺脅。
“還記得我嗎?”淺脅問。
或許已記不得了,當時兩兄弟一個十二歲,一個才九歲呀。那時的最況多麼凄慘,吃了上頓無下頓,蹲在揶樹葉搭成的窩棚里忍飢挨餓,滿腦子恐怕只有一個“吃”字。
今天可真是奇遇。
六年前的秋天,淺脅一個勁地催促他們一家四口人逃出玻利維亞,至於將來的命運如何,他也不知道。再說當時只有一個念頭,勸他們儘快逃跑。
六年後的今天,和兄弟倆不期而遇時,他們的父母卻已不在人間。
三郎搖搖頭,確實已記不得了。
——難道是恐怖集團的報復?
淺脅心裏揣測着,視線離開了兄弟倆。
當時兩位警察勒死了馬爾科斯,屍體擺在原地就走了。
倘若根岸一家當時隨即逃離農場,匆匆逃跑的話,是肯定顧不上隱藏馬爾科斯的屍體的。則警察一定會發現並對現場作調查,並很可能斷定是根岸和夫謀財害命。
歲月流失,現在玻利維亞和巴西兩個反政府組織在邊境地區偷偷聯合起來。這些人決不會忘記是根岸和夫勒死了他們的鬥士馬爾科斯,認定根岸和夫是他們的敵人,便很可能一直在查找根岸的下落。
——於是殘殺了他。
密林深處的螢火忽閃忽亮。
遭到令人髮指的輪姦、乳房和下身被割而死的兩個孩子的母親;
頭顱被劈成兩半、左腕被砍斷的父親;
行蹤不明的姐姐……
如果說是為了報復,這哪是人下得了手的?太殘忍了!何況根岸一家同馬爾科斯之死毫不相干。
淺脅佇立窗前,久久凝視黑沉沉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