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自從戴夫到來后,林恩的生活全都改變了。儘管它歸亨利管,但這隻黑猩猩對他似乎沒什麼興趣。它立即就吸引了她,其舉止或外表上的某種東西——深情的眼睛?孩子般的行為?――扣動着她的心。她開始讀關於黑猩猩的介紹,得知由於雌猩猩有多個性伴侶,它們便不清楚哪只雄猩猩是自己孩子的父親,於是對父親身份或父親便沒有任何概念。黑猩猩只有母親。戴夫似乎曾是個受到虐待的孩子,沒受到自己實際的猩猩母親的關愛。它懷着坦然的渴望得到林恩關懷心理,她給予了響應。這裏面充滿了深深的情感,完全是出乎意料的。
“媽,它不是你的孩子,”特蕾希怒氣沖沖地說。她正值渴望父母關心的年齡,對於任何使他們分心的事都會妒忌。
“我知道,特蕾希,”林恩說,“可它需要我。它得到過分的關心了?”
“喔,是的。”
“對不起,我沒意識到。”她摟住女兒,擁抱她一下。
“別把我像猴子一樣對待。”特蕾希把她推開。
在林恩看來,最奇怪的便是她始終覺得戴夫既是人又不是。她不太清楚如何對待這種感覺。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也沒什麼好辦法。
戴夫在亨利家最初的日子過得相當不錯。它出門時戴一頂棒球帽,使得自己大為好看。它頭髮經過梳理,穿着牛仔褲、帆布膠底運動鞋和似水銀般光亮的襯衣,看起來與一個小孩幾乎沒什麼兩樣。它學什麼都很快。它能夠很好地配合,在林恩的指導下寫自己名字也不難。不過閱讀要困難些。
一個星期六下午,見戴夫早早就回來了,林恩覺得意外。它顯得很難過的。“怎麼啦?”她問。
“我不適應。”
“有的時候人人都會有這種感覺。”她說。
他搖搖頭。“他們老看我。”
她停頓一下。“你和其他孩子不一樣。他們做什麼了?”
“拋東西。罵我。”
“怎麼罵的?”
它緊緊咬着寬大的嘴唇。“猴孩。”它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那是不好受,”她說,“我很遺憾。”她把它的棒球帽取下來,撫摸着它的頭和脖子後面。“孩子們是會討人厭的。”
“有時我感到受了傷害,”它說。它難過地轉過去背對着她,脫掉襯衣。她摸摸它的毛髮,查看這樣那樣的傷痕。她這樣做時覺得它放鬆了一些,心情似乎也有好轉。只是後來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在給它梳理毛髮,就像對待荒野里的猴子一樣。它背對着她,任她在自己的毛髮里撫摸梳理。她決定每天都這樣做,就為了讓戴夫更舒服些。
比利是6年級的學生,此時氣憤的他踩在滑板上他覺得自己這天有些沉不住氣了。跟在後面的4個孩子一直很安靜,而不像平常那樣喊叫,好像對他已失去了信心。比利今天可出醜了。他的手傷得很厲害。比利11歲,身高約1.6米,體重約120斤,對於他這般年齡的孩子而言其肌肉是結實的,他比學校里的任何學生都足足高出不少。
那個瘦小的傑米,一個長着齒包牙的傻瓜,他本該離比利遠點的。讓人心煩的馬克當時把足球拋給他,他轉去接時從布基身上絆倒了,布基也同他一起倒下。比利對此很惱火和難堪,傑米那樣伸開四肢躺在面前,薩拉和其他學生則咯咯地笑着。傑米這時仍躺在地上,於是比利用腳踢了他幾下,不是真正踢,只是警告一下。等傑米爬起來后比利又打了他一拳,但打得一點也不疼。
接下來的事情比利是知道的,“猴孩”跳到他背上,扯他的頭髮,像只該死的猿猴對着他耳朵吼叫;比利轉回身來拉它,“猴孩”咬了一下,讓人痛得流尿,眼冒金星。
比利從側面撞到他們身上,他移動得很快,把他倆撞得像保齡球一樣滾動着,正好滾到球場邊的運動員休息處。傑米的下巴跌到泥土上,揚起一團褐色的塵土,而猴孩則猛地撞到棒球本壘板後面的擋網上。這時比利的夥伴們在一邊喊道:“血!我們要見血!!”
傑米在泥地里呻吟着,於是比利向猴孩撲去。他抓住這個小黑鬼的耳朵後面,教訓它一下。猴孩伸出腿來,像布娃娃一般撲通倒在地上,比利狠狠踢它一腳,正好踢到下巴上,又把這個傻瓜從泥地里提起來。可比利並不想讓猴子的血沾到自己的鞋上,於是他退回來,又揮舞着滑板板面,想用它打猴子的臉,這樣也許會打破它的鼻子和下巴,讓它比現在更難看。
但猴孩跳到一邊,滑板重重打到圍欄上;猴孩咬住比利的手腕,比利發出尖叫,丟下滑板,但猴孩咬住不放。比利感到手麻木了,血湧出來,流下猴孩的下巴,它像狗一樣地吼叫,兩眼突出,直瞪着比利。好像它的毛髮都直立起來了,此時比利在極度的恐慌中想到:該死,這隻黑傢伙要把我吃了。
這時他那些玩命溜旱冰的夥伴們衝上來,全都用滑板朝猴子揮舞,4塊滑板打到它頭的底部;比利喊叫着,猴子嗥叫着,直到這猴孩放開口向馬克撲去,一拳打到他胸口上,使這個讓人心煩的傢伙倒下去。他們在泥地上翻滾時,其他人都從後面追趕,而比利看着自己流血的手。
一會兒,比利覺得沒那麼疼了,他抬起頭來,看見猴子已爬上擋網,在他們上面約5米的高處,正往下盯住他們。比利此時感到不舒服,莫明其妙的不舒服,他直朝傑米走過去,開始踢他,極力要踢到他的小睾丸上。
突然夥伴們尖叫起來:“呀,屎!”他們立刻跑開,這時又熱又軟的東西打到比利的脖子後面,他聞到異樣的氣味,簡直無法相信。他後退着,然後天哪。他無法相信是真的。
“屎!它在丟屎!”高處的猴子脫下了褲子,向他們投擲糞便,次次都擊中。真是要命,孩子們身上全都是屎,這時一塊糞便正好打到比利臉上。他的嘴半張開着。“啊呀呀!”他一次次吐出來,擦着臉,然後又吐,極力要把那種味道從嘴裏吐掉。猴屎!媽的!該死!比利舉起拳頭。“你這隻該死的動物!”又一塊屎打到他的頭上。啪嗒!
他抓起滑板跑開,加入到夥伴們中間。他們還在吐着。真噁心。“那傢伙是只動物,”比利說,“對動物只有一件事要做。我爸爸有一支槍。我知道在哪裏。”
林恩被叫到了學校。
“是戴夫,”校長說。她是個40歲的女人。“你在家教育的孩子被你兒子傑米帶到學校來了。它在操場上咬了另一個孩子。它幾乎要吸別人的血。我們見到這種事發生在進行家庭教育的孩子身上,亨利夫人。他們嚴重缺乏社交能力和內心的控制。對於同齡人來說,沒有什麼可以替代每天的學校環境。你需要和它談談,它被禁閉着,就在隔壁屋裏。”校長說。
“我很遺憾發生這事”林恩走進一間小屋,戴夫褐色的身子蜷縮在一把木椅座位里,顯得很小。
“戴夫,怎麼回事?”
“他傷害傑米。”戴夫說。
“誰?”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摘(在)6年級。”
林恩心想,6年級?那麼他會是一個大得多的孩子。“發生了什麼,戴夫?”
“他把傑米推——在地上,傷害傑米。我撲――到他背上。”
“你想保護傑米?”戴夫點點頭。“可你不應該咬的,戴夫。”
“他先咬我。”
“是嗎?他咬你哪兒了?”
“這裏。”戴夫舉起一根粗短、強健的手指。那白白的皮膚很厚。也許有咬過的印痕,但她不能確定。
“她不和我母親一邊。”林恩明白,這是戴夫表達校長不喜歡它的方式。小黑猩猩生活在一個母系社會裏,在那裏對雌性的忠誠相當重要,也經常能看到這樣的蹤跡。
“你把自己手指給她看沒有?”戴夫搖搖頭。“我去和她說說。”林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