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戰的策劃

韓戰的策劃

這一組作品接連寫下來,終於寫到最後這篇了。以前我也說過,這些作品的內容都限於在美軍佔領日本期間所發生的事情。就這一意義來說,本文以“韓戰”為題材,也許會使讀者感到奇怪。

韓戰這個主題太大了,也許不宜列為這一組作品的最後一篇。仍是我以前所寫的那一系列事件,其最終“鵠的”正是指尚韓戰這樣的頂點,那些事件也可以說是一條條伏線,焦點則是韓戰。不過美軍不見得一開始就“預料”到會打這場戰爭的。至少在佔領初期,駐日美軍是日本“民主化”的忠實使者(自然是在美國的利益範圍之內)。遠東形勢的變化迫使他們改變了做法。美國對韓戰的“預料”可以說是從一九四八年左右逐漸開始的。

光是解剖各個事件並無助於究明其本質,只有當我們考慮到這些事件都是包含在美國的“預料”之中的時候,我們才能了解事件真正的性質。

因此,我不得不在這一組作品的最後一篇里來寫韓戰。前面已經說過,這種“預料”的焦點不一定非是朝鮮不可。從地理上來說,這個焦點可以在越南,也可以在老撾,或是在其他地區,反正無非是要選擇一個能夠改變美國勢力現狀的地點。選中了朝鮮也只不過是因為它的條件合適,在這裏幹起來便當。朝鮮就是這樣被選作“黑色的榮譽”的。“韓戰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在朝鮮發生的事情,要不是在這裏發生的話,也必然會在世界上旁的地方發生。”(一九五二年,范佛里特將軍對菲律賓代表團的談話。)

朝鮮的三八線是根據一九四五年十二月美、英、蘇三國在莫斯科會議上達成的協議劃定的,它是為了解除在朝日軍的武裝、接收軍方和財閥的設備而暫時劃定的界線。它不是按照朝鮮民族的分佈和地理條件劃定的,只不過是個權宜之計,把緯度這樣一個地理學上的人為的線當作了界線而已。由於美蘇進行冷戰,它就變成了把一個民族分割為南北兩方,相互對立、相互仇視、半永久性的軍事、政治的分界線了。也就是說,在美蘇世界性的激烈冷戰中,這條界線就變成了區分“兩種政策,兩種對待殖民地命運的態度,兩種對角線式的相反方針的示意圖了”。(夏普希納:《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朝鮮》)

關於韓戰的爆發,經常談到的問題是“究竟是南北哪一方先發動進攻的”,至今這仍然是個有趣的謎。美國國務院發表的文件斷言是北韓入侵的:“關於北韓軍隊在一九五〇年六月二十五日(星期日)拂曉前(朝鮮時間)越過三八線、全力向大韓民國發動進攻的最初的正式報告,是美國駐朝鮮大使約翰·傑·穆喬發出的。國務院於星期六晚上(即六月二十四日東部夏季時間下午九時二十六分)收到該大使的報告。北韓共產黨政權對大韓民國發動的突然襲擊,乃是對世界和平的瘋狂進攻。這是對在一個獨立的政府治理下的愛好和平的人民發動的突然襲擊,而這個政府是由人民自己選出、在聯合國的協助下成立、並且得到世界上大多數自由國家的承認的。”(《朝鮮問題白皮書》)由於這一天正好是星期日,有些人把這次突然襲擊看作與對珍珠港的攻擊屬於同一性質。

約翰·根室寫道:“(一九五〇年)六月二十五日(星期日)清晨,我同妻子一起從京都回到東京,又徑直到日光去旅行。臨開車時,惠特尼少將來給我們送行。他說,他不能同我們一起到日光旅行去了,因為按照麥克阿瑟的吩咐,剛好在這個星期日他必須到總司令部(指美軍總司令部。——譯者注)去。但是當時我們並沒認為這是由於出了什麼意外的事,因為總司令部的高級官員星期日被召去也是常有的事。時間是上午八時二十分,想來總司令部里還沒有人知道恰好那時候在朝鮮發生的事件。我們到了日光,參觀了寺院——那是世界上最華麗的名勝之一。正要吃午飯時,一名高級官員突然被喊去接電話。他一回到我身邊就低聲說:‘大消息:韓國軍隊向北韓發動進攻了。’”(《麥克阿瑟之謎》)

根室的這段文章在各種書里經常被引用。據說那個高級官員當時確實會悄悄地說過:“韓國軍隊向北韓發動進攻了。”根室接着寫道;“關於哪一方先發動侵略的問題,這則新聞鬧了大錯,但是……”根室就這樣簡簡單單地變更了主客位置。意思就是說,那個高級官員是由於過度興奮而說顛倒了的。

根室接着寫道“東京的總司令部自不用說,連駐在韓國的美國人也完全出乎意外。他們都非常驚愕,彷彿是太陽突然消失了一樣。北韓方面成功地進行了一場戰術上的真正的奇襲,甚至還是戰略上的奇襲。老實說,這次我們比在珍珠港事件中還要丟臉。我們不僅閉着眼睛,而且全身都在酣睡。”

這篇報道所寫的也就成了日本國民對韓戰的印象。當時日本各報第一次報道這則消息時,都用了《北韓軍隊入侵三八線》的大字標題。因此,大多數日本人至今仍相信是北韓向南韓進攻的。

據根室報道,六月二十五日早晨,北韓方面派出包括正規軍四個師和三個警備旅的大軍發動進攻。在戰線上投入七萬官兵,坦克約七十輛,在四個不同的地點同時行動。根室還說過大意如下的話:集結這麼多軍隊,發給武器和裝備,於預定日期,在廣闊的戰線上一齊發動預定的進攻,至少也需要一個月的準備時間。如果情況真是這樣,三八線上的這些動靜,難道華盛頓的五角大樓竟一點也不知道嗎?在那以前,三八線兩側會發生過不下數百次小戰鬥,局勢極為緊張。實際上美國國務院顧問約翰·福斯特·杜勒斯在戰爭爆發前兩天,曾到三八線前沿的戰壕里視察,剛回到東京。如果說美國的情報網對北面“突然襲擊”的活動完全是“閉着眼睛,而且全身都在酣睡”,那可就太鬆弛了。

華盛頓的新聞記者們想把這一點弄清楚,曾向中央情報局局長羅斯克·霍·希倫凱特海軍少將提出過疑問。他回答說“朝鮮處在本周或下周也許就會發動侵略的狀態,”並且說美國的情報機關是了解這種情況的。這位少將第二天還出席了參議院預算委員會的秘密會議,他一方面要共和黨議員們確信“這並不是出乎美國情報網意料的事”,同時卻又說:“北韓軍隊一年前就具備了侵略南韓的實力,但是他們會不會真地發動進攻,以及按照怎樣的預定計劃來發動進攻,這是無法逆料的。”這番話和他前面講的話是有出入的。第二天,他被召到參議院預算委員會,在秘密會議上又進一步作了說明。據說由於希倫凱特少將這次的證詞與以前的含糊不清的談話迥然不同,還出示了情報機關那些裝訂成冊的報告,證明這並不是出乎自己意料的事,因此,從會議室里出來的委員們便相信了“中央情報局幹得不錯”。(伊·弗·斯通:《韓戰秘史》)

那末,東京的麥克阿瑟的司令部又是怎樣呢?根室為麥克阿瑟辯護說:“但是,麥克阿瑟沒有怎麼注意朝鮮。在戰爭發生以前,他只到朝鮮去過一次,而且只待了一天——那次是去參加一九四八年八月舉行的韓國獨立慶典。在八月十五日韓國獨立后,無論在政洽上或軍事上,麥克阿瑟對朝鮮都沒有任何責任。元帥這方面是無可非議的。朝鮮不在他的管轄之下。”然而大概根室畢竟感到像這樣也實在說不過去,緊接着又委婉地責備道:“但是另一方面,作為美國遠東軍最高司令官,他本應更深切地注意朝鮮的事態吧。”說朝鮮不在麥克阿瑟的管轄之下,就等於說朝鮮不在遠東軍司令部的管轄之下。誰聽了都會覺得這話很可笑,只能認為是強詞奪理的詭辯。霍奇中將是作為司令駐在朝鮮的,不用說,他經常與遠東軍最高司令官麥克阿瑟保持聯繫。

而且,難道麥克阿瑟的最高情報長官——情報部部長威洛比也跟華盛頓一樣,事先不知道北韓軍隊的入侵嗎?

與上述的報道相反,在爆發戰爭的六月二十五日清晨,平壤廣播電台播送了內務省的公報。公報說:“南韓偽國防軍突於二十五日拂曉在三八線全線向三八線以北地區發動了意外的進攻。敵軍在黃海道的海州西部地區與金川地區以及江原道的鐵原地區,侵入三八線以北地區一公里至二公里。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內務省已命令共和國警備隊將侵入三八線以北地區的敵人予以擊退。目前,共和國警備隊正抵抗着敵人,展開了激烈的防禦戰。共和國警備隊擊退了從襄陽方面侵入三八線以北地區的敵人。”

根據種種數據,可以大體看出南韓方面預見到戰爭的爆發,而且採取了種種準備措施。但是無從知道北韓方面是否也採取了這樣的“措施”。不是由於北韓在這方面的數據不多,就是由於他們“完全沒有”採取“措施”。但是根據常識判斷,后一種情況是不大可能的。因為在那以前,三八線事實上發生過一千多次小戰鬥,而且很難設想北韓一點也沒有搜集到後文里將要提到的南韓方面備戰的情報。北韓遭到南韓方面的“入侵”后,立即迎擊,輕而易舉地將南韓軍隊擊退,而且猛烈地追擊。因此,很難設想當時北韓僅僅作了防禦準備,只部署了人數不多的警備隊。根室會談到北韓的部署情況。美國着名軍事記者漢遜·鮑德溫也報道說:“三八線上部署着北韓四個師的主力以及據報是警備旅的兩支部隊。前線上部署着據信是日本造的輕型坦克和中型坦克、蘇聯式一二二毫米野戰炮約三十門,以及其他重裝備,部隊的集結日益明顯了。”報道中列舉的數字究竟有幾分可信,這姑作別論;不過北韓恐怕是配備了能夠立即從防禦轉入大舉進攻的兵力。

麥克阿瑟退役后,他本人也就這一點提出過證詞。關於戰前北韓軍隊的部署,他曾說:“雙方都耝織了可以稱作輕裝備的部隊。南韓國境警備隊的實力比正規警察強一些,他們當然是警衛邊境的,但是不能與正規軍相比。就我的記憶所及,北韓軍隊中的保安隊編成他們所謂的四個旅,其實力幾乎相當於北韓的正規軍。但是北韓方面還在沿着三八線部署的保安隊後方,組織了新的隊伍。這支隊伍是在嚴密的情形下組織的。總之,北韓軍隊是部署在遠離三八線的地方。那是為了防禦、而不是為了進攻所作的部署。”

這是一段奇怪的證詞。麥克阿瑟作證說,北韓並未為進攻而部署兵力。這是他被免職之後說的,怎麼能用這番話來解釋美國向聯合國提出這個問題時所指控的北韓的侵略呢?關於這事,斯通也寫道:“北韓方面為什麼不等完全準備就緖之後再發動侵略呢?其原因恐怕威洛比少將會予以說明。”

一年之後,威洛比所說的下面這段話是與斯通的話前後相呼應的。他說:“數周以來,北韓全部軍隊一直待命出發,沿着三八線做好了隨時可以出動的準備。”美國參議員就美國情報機關的效能問題向艾奇遜提出質問時,艾奇遜說:“我不認為情報工作方面有什麼失誤。”關於北韓軍隊的意圖的情報,迄今常舉的實例是六月二十五日以前提出的兩個報告。其中之一是美國遠東軍總司令的每周綜合情報。這個情報說,一九五〇年三月十日“收到了關於北韓人民軍預定在一九五〇年六月開始侵略的報告”。美國遠東軍總司令指的當然是麥克阿瑟。另外,關於韓國一旦與北韓交戰,美國準備給予多大程度的支持的問題,美國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康納利接見華盛頓一家有影響的周刊的記者時會發表談話,經東京的英文報紙《日本時報》(五月三日)予以轉載。該報的大字標題是:《康納利預言共產黨軍隊要把美軍從南韓趕出去》。

不管麥克阿瑟怎樣閃爍其詞,但美國方面確實會頻頻收到關於南韓也許會向北韓尋釁的警報。希倫凱特海軍少將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第二任局長(這一年的十月,他被免職,由大名鼎鼎的艾倫·杜勒斯繼任)。他在任時,曾獲得“美國情報機關幹得不錯”的贊語。華盛頓的情報機關當然知道這些警報。不言而喻,東京的情報部也是知道的。東京的情報機關在朝鮮佈下的情報網勢必比華盛頓佈下的要多,不論從地理方面來看還是從當地駐軍的直接影響來看,這都是不難想像的。在朝鮮搜集到的情報間或直接發往華盛頓,但是在更多的情況下,認為情報是由東京轉發的,也許更為妥當。正如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各種記錄所表明的,美軍總司令部情報部擁有無與倫比的情報網,是堪稱頭等的情報機關。其中有“反間諜隊”、獨立的坎農機關、以及所謂Y機關等等,共投下數十億圓巨款,並動員一切機構,專門搞關於中國、北韓和蘇聯的情報,連各種密碼以及來往信件都通過秘密手段搞到手。

情況既然如此,為什麼偏又給人以遭到了“突然襲擊”的印象,在美國國內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也大吵一通呢?而且,美軍總司令部的氣氛為什麼還悠閑到使根室在星期日去日光遊覽的程度呢?這裏,我不由得聯想到,每當一個犯人蓄謀犯罪時,他總是先設法讓旁人以為他當時不在現場。在這一事件中,美軍把韓國軍隊部署在三八線前面,而且聲言他們始終是處於防禦的狀態,未能預料到北韓的進攻。這就是美國證明自己當時“不在現場”的手法。

六月二十四日——即戰鬥開始的前一天,聯合國的現場觀察員向聯合國安全理事會提出了一份報告,旨在說明“韓國軍隊不可能進行以侵略為目的的戰爭”。這對美國來說,也成了非常合適的“不在現場”的證明。

關於韓國軍隊在三八線上的防禦輕易就被突破這一點,麥克阿瑟後來作證說:“韓國軍隊完全不能抵抗北韓軍隊,而且韓國軍隊的後勤工作做得也很差,補給不得其法。韓國軍隊把物資和裝備都撂在三八線旁邊了。他們沒有構築縱深陣地。從三八線到漢城之間,到處都是韓國軍隊堆積物資的地方。”

由此看來,韓國軍隊在敗退的時候,把成堆的武器和軍用物資(大概是美國和日本製造的)丟下就跑了,隨後開進的北韓軍隊就使用了這些武器。這也可以說明為什麼戰鬥初期,儘管北韓軍隊的主力部署在遠離三八線的地帶,卻能夠連戰連捷。

也許是由於數據豐富的原故,南韓方面對戰爭即將爆發的預料,就像地震儀一樣有着頻繁的記載。一九五〇年五月初起,韓國方面就傳出北韓大軍在三八線附近集結的消息。五月十日,國防部長官申性模特別接見外國記者團時發表談話說:“看來十天之內將爆發全面的內戰。”李大總統在同月十二日聲稱:“五、六月是危險的時期,說不定會出什麼事。”此外,蔡參謀長也發表了這樣的談話:“北韓方面乘五月二十日韓國大選(一九四八年五月,美帝國主義與李承晚集團不顧南韓人民的堅決反對,憑藉暴力在南韓強行舉行單獨選舉,成立了偽“國民議會”。——譯者注)的機會,有發動大規模攻勢之虞。韓國軍隊已佈置了兵力,嚴加警戒。”

但是不知怎地,這卻是南韓方面最後一次公開發表這類警告。

“為什麼從那一天起南韓就保持沉默了呢?從那以後,漢城不再發表任何聲明,東京方面也不再發出反映官方意圖的新聞電訊,美國國會裏也不再有人就這個問題發表演說了。”(伊·弗·斯通)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美國國防部長約翰遜、前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布萊德雷、國務院顧問杜勒斯訪問了遠東,同麥克阿瑟舉行了會談。接着,杜勒斯就訪問南韓,到戰壕里進行視察。杜勒斯為什麼視察前線呢?正如蘇聯外交部長維辛斯基所諷刺的那樣:“他到戰壕里總不會是去摘紫羅蘭吧?”杜勒斯還在韓國國會發表演說,聲明美國準備在精神上和物質上向對共產主義作戰的南韓提供必要的援助。此外,在戰爭爆發的五天之前,杜勒斯還寫信給李承晚說:“對於貴國在這一重大戲劇中擔任的主要角色,我寄予很大期望。”

李承晚政府的原內務部長官金考錫被北韓方面俘擄之後,曾寫過“坦白書”。據他說,一九五〇年一月,羅伯茨將軍訓令李承晚的閣員說:“北伐計劃已經確定。即使由我們發動進攻,也有必要製造借口,讓人們覺得正義是在我們方面。為此,最重要的是聯合國委員會的報告。聯合國委員會提出有利於美國的報告,是理所當然的事,而各位也必須對這個問題多加註意,努力博得聯合國委員會的同情。”即便說,由於這是北韓方面抓到的俘虜所寫的“坦白書”而需要打一些折扣,但估計是有可能發出這種訓示的。

根據以上數據來看,不免令人得出這樣一種強烈的印象:在三八線上是南韓方面先開的火。但是我再重複一遍:與南韓比起來,北韓方面的數據是稀少的。南韓方面的數據在此重上要大得多。因此,根據這些數據,必然得出不利於韓國和美國方面的結論。如果北韓方面也發表了同樣數量的數據,加以比較,也許就會變得更明確和公正了。因為我們知道這樣的事實:南韓軍隊剛一“入侵”,北韓軍隊不僅立即把他們“趕回去”,並以破竹之勢攻下漢城,向大田以北挺進,別動隊還快速進擊日本海沿岸的江原道;而且開戰數日後,北韓軍隊就與取韓國軍隊而代之的美軍交手,把美軍一直追擊到南韓的一個角落裏;這種實力也使我們大為驚野。當然,正如北韓方面所說的,美國佔領地區的人民抱有民族解放的熱烈願望,而北韓軍隊在遠離三八線的後方所受的訓練也一定發揮了作用,但我們想知道這場高度近代化戰爭的起源。

坦率地說,究竟是哪一邊先越過三八線的,我認為這只是時間先後的問題。因為李承晚一直叫嚷要“北伐”,金日成也提出解放南韓的號召,在戰爭以前經常向南韓人民發出呼籲。李承晚認為整個朝鮮都是自己的“領土”;金日成也同樣認為李承晚政府是傀儡政府,而南韓是遭到美國侵略的地區。總之,對雙方來說,用三八線這樣一條界線來分開的兩個國家並不存在。戰爭爆發之前,沿着這條界線曾發生過一千多次小型戰鬥也可以證明這一點。

戰爭就這樣開始了。

“聯合國觀察員們在六月二十四日回去后,提出了(三八線視察)報告。戰爭就在他們離去的當天晚上爆發了。李承晚宣稱:由於北韓的挑釁,戰爭爆發了。另一方面,北韓政府報告說,韓國軍隊從三處越過三八線,北韓軍隊將他們擊退後,轉入了進攻。”(伊·弗·斯通)

在概述韓戰的經過之前,我們先大致看看當時的國際形勢,以便了解它必然發生的原因。

世界大戰結束了,但是真正的和平並未到來,美蘇兩國之間開始了冷戰。由於一九四七年三月的杜魯門聲明、六月的馬歇爾計劃等等,美國的政策表面化了。到一九四九年四月簽訂“北大西洋公約”時,美國對蘇包圍的體制已完成了。美國用海外軍事基地網包圍蘇聯的所謂“遏制”的局面,大體上形成了。美國還擁有原子彈壟斷這一軍事技術上的優勢作為它的後盾。

當時美國以儲備原子彈而自負,認為蘇聯在今後十五年內不可能擁有原子彈的看法仍佔上風。在運載原子彈方面,美國還擁有B-36、B-50等型遠程不着陸飛行的轟炸機,並且認為蘇聯在這方面的技術也落在後面。根據這個戰略,一九四六年三月按照總統的命令成立了戰略空軍司令部。

這一戰略的目的是:破壞力在時間上的集中、攻擊力在組織上的集中、以及戰鬥力在地區上的集中。總之,只需要八枚原子彈,就能取得B-29型轟炸機三萬二千架次以十四個月的時間轟炸日本所取得的效果,而且能夠以最少的人力集中地完成。各架飛機預先知道該對哪裏進行攻擊,平時就在這種狀況下經常受訓練,並不是接到命令后才進行攻擊,而是一開始就確定了攻擊目標。按照這樣的體制,美國以一千五百架戰略轟炸機包圍蘇聯。把這些轟炸機分佈在一百五十個到一百六十個基地上,以蘇聯為瞄準目標,形成一個包圍圈。這樣,一旦緊急時能夠大舉進攻蘇聯的戰略體制便佈置就緖了。一九四七年九月,美國空軍部獨立出來,對蘇戰略部署即告完成。

如果聯想到“北大西洋公約”的簽訂是這以後不久的事,就能夠清楚地理解美國的計劃了。

但是,形勢改變了。中國紅軍控制了全中國,蘇聯宣佈擁有原子彈。馬林科夫在一九四九年十月革命節發表聲明說:如果美國用原子彈突然襲擊,蘇聯也能夠用原子彈予以報復。由於這種新形勢,“遏制”戰略完全破產了。這使得美國焦灼起來。要是照這樣下去,美國勢必越來越陷於困境。投在世界各地的龐大資本怎麼辦呢?美國的下一步手段可以說是除了以朝鮮為跳板向蘇聯和中國進行分段作戰之外,沒有其他辦法。

此外,還有一件有利於美國進行韓戰的因素:由於頭年十月蘇聯要求接納中國加入聯合國的提案被否決,蘇聯一直在抵制聯合國。

如果蘇聯當時出席聯合國會議,美國提出的“由聯合國軍隊出面干預”的建議必然會因蘇聯行使否決權而無法通過。在朝鮮的聯合國軍的組成,當然是以美國為主力,統帥權自然也由美軍獨攬。因此,蘇聯抵制聯合國,結果卻給美國干涉朝鮮帶來了很大的方便。

斯通寫道:“實際上,選擇這個時機發動攻擊,從北韓方面看來,似乎非常不合適。由於蘇聯提出的接納中共加入聯合國的建議未獲通過,蘇聯就對此表示抗議,從那年一月開始抵制聯合國,沒有出席安全理事會的會議。安理會的另一個‘東歐’方面的席位,被與蘇聯意見不和的南斯拉夫所佔據。因此,如果美國試圖動員朕合國來反對北韓,安理會裏沒有一個友邦會行使否決權來否決它的提案。”

這裏再大致回顧一下在這樣一種國際背景下的戰前朝鮮的形勢。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日軍投降,三星期後(即九月八日),霍奇中將統率的美國第十四軍從沖繩進發,在仁川登陸,從空中散發了麥克阿瑟的第一號佈告,傳達了美軍最初的意旨,聲言要在南韓成立軍政府,保留過去日本的各種機關和職員,凡擾亂治安及反抗佔領軍者,一律嚴懲不貸,並規定英語為公用語言等等。這一天,韓國民主黨宣告成立。美國軍政當局利用這個系統的九個人成立了諮詢機關。李承晚從美國回來,當上了右翼的首領。十月十七日,霍奇中將聲明軍政府是南韓唯一的政府,開始鎮壓在南韓各地組織起來的各級人民委員會。由一九四五年十二月在莫斯科召開的美、英、蘇三國外長會議確定解決朝鮮問題的具體方案。

莫斯科會議上確定的解決方案的要旨是:成立朝鮮民主主義臨時政府,創造條件迅速剷除日本帝國主義長期統治所造成的惡果;成立美蘇聯合委員會共同制訂臨時政府組織方案;委員會與朝鮮各民主政黨協議;為了輔導朝鮮臨時政府取得國家的獨立,聯合委員會實行四國(美、蘇、英、中)監督制以便予以協助等等。不久以後,美國自己抵制了這一決定。

李承晚和金性洙(韓國民主黨黨魁)等人說莫斯科會議的決定是把朝鮮託管,展開了反對運動,一部分民族主義者與他們起了共鳴。霍奇宣佈他們有“反對的自由”,支持了、他們,企圖以該集團(民主黨議員)為核心,成立臨時政府,把三國外長所決定的路線的主要內容抽掉。為了獲得“多數”以便協議成立臨時政府,製造了無數的團體,總數竟達一百十九個之多。

蘇聯對此表示反對,聯合委員會先後開了兩次會,意昆終於沒有取得一致就結束了。

南韓舉行了“立法議員”的選舉——立法議會充當美國軍政當局的諮詢機構——九十名議員中有四十五人都是由美國軍政當局任命的官選議員,這就是向成立南韓獨立政府發展的雛型。

一九四七年九月,美國向聯合國大會第二屆大會提出了審議朝鮮問題的提案,堅決拒絕與駐北韓的蘇聯舉行談判。聯合國不顧蘇聯的反對,通過了美國提案,決定派遣“聯合國朝鮮臨時委員會”,在其監督下舉行“大選”。

另一方面,在北韓,北韓勞動黨中央局成為實現全朝鮮和平統一的主要組織。鑒於南韓的特殊情況,黨中央設在北韓。又召集其他人民委員會,成立了“北韓臨時人民委員會”,金日成就任委員長。一九四八年二月,北韓人民會議決定建立人民軍。

在南韓,任何批評和違抗都是不允許的。一九四六年十月,以大丘為中心的大規模的人民抵抗運動席捲了全南韓,參加抗議的人達二百萬以上,美國出動空軍和機械化部隊進行鎮壓。當時,有三百人被打死,三千六百人下落不明,被逮捕投入監獄者達一萬五千人。

一九四六年十二月,李承晚赴美洽商在南韓單獨成立政府。這時,許多反對美國軍政當局的團體被解散,被投入南韓監獄服刑的達二萬六千四百人。

一九四八年八月十五日,在漢城舉行了“大韓民國”建國典禮,李承晚就任大總統,麥克阿瑟也參加了儀式。在這以前,四月間,決定由“聯合國朝鮮臨時委員會”監督南韓的單獨選舉。人民反對單獨選舉,進行了激烈的抵抗。二月七日,南韓的總工會所屬的工人毅然舉行總罷工,連續進行了三天的大規模鬥爭,有二百萬人參加。從三月三十日起開始登記選民,誰拒絕登記,警察和恐怖分子就闖進他家去毆打,私刑和縱火事件層出不窮。在濟州島,兩萬居民起義,反抗鎮壓,十五所警察署當中有十四所遭到人民武裝隊的襲擊。“南韓所有的丘陵和山嶽地帶都有游擊隊展開活動,夜夜放狼煙示威。”八月二十四日,簽訂“韓美臨時軍事協定”。十月一日又簽訂了“韓美經濟援助協定”,它的實質與日美行政協定相同,內容是:美國握有韓國軍隊的指揮權,美國可以在南韓留駐到它認為不必要的日子為止。凡是美軍認為在共同防禦上需要佔用的韓國地區,都可以佔用。

李承晚政府在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制訂了“國家保安法”。它相當於日本的“治安維持法”(一九二五年日本法西斯政府為鎮壓共產主義運動而制定的法律,日本投降后取消。——譯者注),而且苛刻的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另一方面,“暴動”始終沒有停止。被派去鎮壓濟州島起義的第十四連,在麗水、順天一帶發動起義,以山嶽地帶為中心,擴大了游擊隊活動。到一九四九年三月,游擊隊活動的範圍遍及南韓八道十二市一百三十一郡中的八道三市七十八郡。

一九五〇年五月三十日舉行第二次“選舉”,李承晚迫使反李承晚派的六十六名候選人退出競選,並且根據“國家保安法”逮捕了為他們從事競選活動的二百二十人。儘管如此,二百一十個議席中,李承晚派只獲得了四十八席。由於李承晚實行獨裁而給他的政權造成危機,正面臨著最後的時刻。不久,三八線上就爆發了戰爭。“他們(指李承晚傀儡政府。——譯者注)是企圖憑藉挑起戰爭來苟延殘喘的。”(朴慶植、姜在彥:《朝鮮的歷史》)

與南韓的這些記載相反,北韓方面在金日成的領導下,一步步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從事工業建設。北韓關於這方面的記載是用更加美好的詞句寫下來的,但是平心而論,那與實際情況也大致不差。因為在北韓是看不到南韓那樣的罷工、暴動和暗殺事件的。頂多是聽到人宣傳由於重工業建設,一般農民有些“不滿”而已。關於北韓方面,是得不到南韓那樣漆黑一團的印象的。

由於篇幅關係,上面只是把南韓的情況大略概述了一下。總之,韓戰爆發的前夕,李承晚政府已經走入絕境,處於非找到一條奇迹般的活路不可的狀態。這是不容否認的。

再回過頭來談談韓戰。開戰僅僅三天之後的六月二十八日,北韓軍隊已經佔領了漢城,七月三日強渡漢江,四日攻下水原,以排山倒海之勢在中部攻下了春川;在東部拿下了三陟。

另一方面,美國政府在開戰的第二天(二十六日)就命令麥克阿瑟將儲存在日本的美軍武器提供給韓國使用;美國國會還決定追加五千萬美元的對韓援助。二十七日,在漢城以南的水原成立了美軍前線指揮所。二十九日,麥克阿瑟親赴前線指揮。三十日,由日本出發的美軍先遣部隊急速開往前線。七月二日,廸安少將被任命為派遣到朝鮮的美軍總司令。五日,美軍就在大田以北地區同北韓軍發生了衝突。當時,美軍被認為是強大無敵的。但是七月五日雙方在烏山初次交鋒,僅僅一天,美軍就慘敗潰退。

北韓外務相向聯合國發出了譴責美國的聲明:

“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政府根據可靠的情報,在一九五〇年六月中旬就已經獲悉對北韓的武裝進攻即將開始。因此,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政府決定預先採取各種對策,以便擊退李承晚軍隊的進犯。

“李承晚集團及其美國主子由於確信‘很容易就可以取得勝利’而作了錯誤的估計。對於李承晚軍的進犯,人民軍當即予以毀滅性的打擊。美帝國主義者看到自己在朝鮮的爪牙這麼快就完全敗退下來,就假借既成事實的名義,盜用聯合國的旗幟,公然對朝鮮人民進行武裝干涉。”

十三日,美軍迎來具有“坦克戰能手”之稱的瓦克中將,增援的一五五毫米大炮也運到了朝鮮,再一次揭開了美朝決戰的序幕。錦江南岸一線被稱作開戰以來美韓軍最堅固的防禦陣地,但是北韓軍隊在七月十六日一舉渡河,美軍又向大田方面敗退。

老實說,在戰爭的最初階段,北韓軍隊以破竹之勢取得勝利的根本原因,是在於士氣旺盛,鬥志昂揚。此外,在火力配備和軍隊編製上,他們也比南韓軍隊要優越得多。比方說,美軍的二。五寸口徑反坦克炮就打不穿北韓軍隊的T—43型坦克的裝甲。從炮擊力這一點來說,美韓軍隊的主力使用的是一〇五毫米炮,北韓軍隊的主力使用的則是一五五毫米炮。有人評論說,南韓的兵力遠不如北韓,但是南韓方面的彈藥和小型武器大概要比北韓充實得多。當時,北韓方面還沒有火箭炮。再說,南韓方面汽車多得要命,美軍又偏重空軍,地面部隊也似乎配備了過多的機械化重裝備。空軍方面,美軍的主力是噴氣式戰鬥機,這是時速九百三十公里的高速飛機;而北韓軍隊則使用時速三百十一公里的雅克型螺旋槳飛機應戰。雙方飛機在速度上的差距,反而使美軍感到速度太快的困難,慌忙又把V—51、F—52等型速度較慢的舊式螺旋槳飛機拖了出來。

聯合國軍聲言要迎擊乘勝追擊的北韓軍隊。但是北韓軍隊則以主力突破了錦江的不撤退防線,同時在東線上迅速推進,試圖迂迴全面包圍不撤退防線。北韓軍隊終於“像秋風吹過高粱地一樣毫無聲息地通過了”聯合國軍火力交織的不撤退防線。然而這時美軍又補充了一五五毫米大炮,北韓坦克的威力也不再能像戰鬥初期在烏山作戰時那樣形成單方面的威脅了。加以北韓軍隊的飛機急劇地減少,不論在哪一場重要的戰鬥中,北韓空軍出動的飛機都寥寥無幾,地面部隊的機動力也逐漸不如從前迅速了。

然而從這個時期起,北韓軍隊在調遣兵力、戰術運用、指揮及作戰方面都顯示了高明的手腕。

渡過錦江突破對方防線的北韓軍隊主力,沒有立即攻入大田,卻南下迂迴到西面,從西面威脅大田的側面,造成包圍大田的形勢。

在此情形下,美軍連炊事員、技術員、事務員都加入步兵隊伍,如在瓮中作戰,拚命想贏得一點時間,一方面企圖至少牽制東面的威脅,出動F—80型、B—26型以及海軍飛機,開始猛烈轟炸。就在這時,第一騎兵師在甫江登陸了。

看到這種情況,東線的北韓軍隊突然開始南下,從忠州攻向咸昌的企圖就明顯了。針對這一局勢,美軍宣佈這一帶是決戰之地,而北韓軍隊卻再度轉移,又從大田西面進行猛烈的炮擊,在第二天(二十日)佔領了大田。就在大田防禦戰中,前線司令官廸安少將失蹤了。,另一方面,沿西海岸南下的北韓部隊顯示了驚人的速度,每天平均挺進三十公里。也就是說,十八日從大田戰線開拔,經過禮里、全州、光州、順天、晉州,沿西海岸長驅南下。據說這比當年山下(山下奉文,太平洋戰爭期間侵略馬來亞的日軍司令官。——譯者注)兵團在馬來半島南下時的大運動戰的速度每天還要快上二十公里。

這時人們才知道美軍原先把北韓軍隊的實力估計得過低了。比方說,美軍在烏山地區戰敗時,路透社記者曾報道說:“北韓軍隊善戰得出乎意外。”《紐約先驅論壇報》說:“如今可以看得很清楚,美國人把敵人的力量估計得過低了。在接連兩天的激烈戰鬥中,北韓軍隊顯示出他們訓練有素,在炮火下也保持嚴格的紀律,而且有優秀的指揮員指揮。”華盛頓方面則評論說:“誰也沒有料到北韓軍隊竟擁有這樣的軍事知識。”

北韓軍隊首先從西邊對最南端的晉州、馬山施加壓力。也就是說,北韓軍隊從疲勞較少的中部戰線南下,突破秋風嶺、金泉,逼近洛東江西岸,以迂迴西海岸的部隊,在七月三十一日攻下晉州,窺伺馬山,將匕首插向釜山的咽喉。

美軍又把新增援的部隊全部投入馬山,用空軍、炮兵、坦克部隊的一切火力展開攤牌戰。

北韓軍隊看到晉州告急,就近從北面發動猛烈攻勢,孤立了大丘;攻擊大丘的部隊同時又試圖在倭館附近渡河。在這裏展開了渡河、被擊退、再渡河、又遭到反擊的幾十次激烈戰鬥。

美軍出動了九十九架B—29型飛機,在方圓僅僅二十一哩的倭館戰線上進行密集轟炸,投下了五千枚炸彈。

另一方面,北韓軍隊在東部開始行動,攻陷景州,迫近蔚山。於是美軍方面放棄了整個洛東江第一線陣地,被追逼到太白山脈南麓最後的陣地上,全線只有二百多公里,形成眼看就要被趕到海里去的局面。正在這時候,據說大家都把它比作第二個敦刻爾克(法國最北端、臨多維爾海峽的港口。一九四〇年夏,英法聯軍被納粹擊敗后,主力曾從這裏撤退。——譯者注)。

但是從九月初起,美軍火力顯着加強,同時北韓方面攻擊的威力也略微減弱了。美軍在東線上一點點推回去,給陷於孤立的大丘解了圍,逐漸扭轉了局勢。就在九月十五日,美軍在仁川登了陸。

總之,戰爭開始時勢如破竹的北韓軍隊,到了洛東江戰鬥快結束時被阻住了,形成雙方勢均力敵的對壘局面,最後出現了略微逆轉的徵兆。戰爭初期,北韓軍隊的火力佔優勢,但是在遭到敵軍以更強大的火力反擊的情況下,他們不得不後退。由於美軍在仁川登陸,北韓軍隊拉得過長的補給線就處於被截斷的狀態了。

九月十五日,聯合國軍五萬人在一千架飛機的掩護下,利用大批日本的運輸人員,分乘艦艇三百艘在仁川登陸。在這樣龐大的兵力和物質力量面前,防守仁川的北韓軍隊抵抗不住,終於敗退。登陸的美軍一路向漢城推進。

《美國戰敗了》一書的作者若武要三寫道:

“不過,在仁川登陸的戰役中,北韓軍隊的防禦力量也太薄弱了。在隨後展開的漢城防禦戰中,他們卻顯示了極其頑強的抵抗力。因此,這就更不可思議了。對於這次北韓軍隊防禦力量意外薄弱的原因,有必要更進一步加以探究。”

據這位作者說,北韓軍隊之所以薄弱,主要是由於它的野戰能力雖然強大,卻沒有陣地戰的經驗。在從事陣地戰所必需的準備——構築工事、編隊及運用戰術等方面異常薄弱。他認為打陣地戰需要與打野戰頗不相同的軍事知識和經驗。

此外,正如金日成所回顧的,仁川防禦陣地上部署的儘是些“未經充分訓練的新兵”,這也是戰敗的原因之一。有人說,仁川登陸是“突然襲擊”,但是從戰局上看,聯合國軍在仁川登陸是誰都會料到的事。日清戰爭(指一八九四至一八九五年的中日甲午戰爭。——譯者注)、日俄戰爭自不用說,追溯得更遠一些,就還有豐臣秀吉出兵朝鮮(豐臣秀吉(1536-1598),日本武將,曾於一五九二和一五九七年兩次侵略朝鮮。——譯者注),也都是在仁川登陸作戰,這已經是戰史上的常識,可以說“既不是什麼偉大的構思,也不是什麼天才的韜略”。應該指出的是,對於這樣明明白白的事態,北韓軍隊竟毫無防禦和準備。而且還可以指出,在這期間,北韓軍隊已完全失去了制空權。

在聯合國軍的猛攻下,漢城終於失陷。另一方面,由於聯合國軍在仁川登陸,北韓軍隊從洛東江戰線開始全面大撤退。美韓軍隊從南方追擊,先鋒第八軍的第一騎兵師,同從仁川、漢城地區南下、與其呼應的第十軍在水原附近取得聯繫,於是形成了夾攻南線上的北韓軍隊的局面。

那末受到聯合國軍南北夾擊的北韓大軍被堵截、殲滅了嗎?根本沒有。他們在美軍面前像一股輕煙似地消失了。

“南線的北韓軍隊是怎樣擺脫了聯合國軍追擊的呢?這是戰局中的一個謎。他們就像一股輕煙似地消失了,幾乎一夜之間就無影無蹤了。美軍偵察機在公路上沒有發現北韓大軍移動的蹤跡,也沒有發現北韓軍隊把大軍調往北線的活動。重大的問題是:這些攜帶着裝備的北韓軍隊哪裏去了?”(美聯社記者懷特赫德)“北韓軍隊究竟到何處去了?三十日晚上,美軍情報軍官拚命地在尋找這一重大難題的答案。在這四天當中,大部分北韓軍隊一一約十萬人,至少是已從聯合國軍面前消失了。”(路透社記者巴蘭坦)

十萬大軍在敵前消失——這在戰史上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可是這個謎的答案實際上是這樣的。

這十萬士兵與其說是撤退了,不如說是近乎解散。例如,步兵部隊得到指示:在一個月或四十天這樣長的期限里,到指定的地點去集合。他們把步槍和其他小型武器塗上厚厚的油膏,各自設法埋藏起來。埋藏地點只有埋藏的本人、或者頂多另外有個他最信賴的老百姓知道。這個老百姓以後大概可以利用這件武器從事游擊鬥爭。就這樣,解除了武裝的士兵們,各自憑藉他們特有的驚人韌力和不屈不撓的意志,爬過一道道的山嶺,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朝着集合地點奔去。所以這與其說是撤退,不如說是近乎解散。而北韓軍隊之所以沒有淪到解散的地步,正說明它同資本主義國家軍隊的不同之處。未能歸隊的人大概就在他們能到達的山上組成了游擊隊。恐怕也有一些人在行軍的途中倒下了。無論如何,士兵必須在精神上得到老百姓的完全支持,士兵本人又得有堅定的政治覺悟才行。只有具備了這兩個因素,才有可能實行這樣的撤退。

不同於步兵部隊的消失,重炮兵和重坦克是怎樣進行撤退的呢?這還是個謎。不過有一個事實是明確的,那就是它們始終也沒有陷入美軍之手。(《美國戰敗了》)

士兵跑進老百姓家裏,脫下軍裝,換上白衣服。這樣一來,他們同附近的老百姓就完全沒有差別了。他們隨即穿着白衣服,成為所謂便衣隊,越過山野,一直向北奔去。總之,如果不是當地老百姓對北韓軍隊懷有好感,這是做不到的。好感指的是老百姓對北韓士兵的革命信念所起的共鳴,所抱的同情。十萬士兵沒有遭到什麼損失,安全地返回北韓去“集合”,完全是由於他們得到了南韓老百姓的支持。這與其說是南韓人民對李承晚政權的反感,勿寧說是由於他們憎恨前來殺害自己同胞的美軍。

九月二十九日,李承晚回到漢城。十月一曰,麥克阿瑟散發了二百五十萬張傳單,要北韓立即投降。

就這樣,美韓軍在十月一日突破三八線北上后大約一個月之內,攻陷了元山、平壤,繼續向中朝邊界一帶順利進擊。金日成的威風凜凜的軍隊,這時好似煙消雲散了。

聯合國軍當時會預計中國也許會幹預,可是也抱着僥倖心理。美國雖然估計到其行動的危險性,但仍把軍隊向邊界推進,展開新的攻勢,簡直如入無人之境。但是危險真的來臨了。麥克阿瑟在十一月七日不得不宣佈遇到了外國共產黨部隊的干預。據聯合國軍的情報,最初估計出面干預的中國軍隊有六萬人,最後確認達二十萬人。麥克阿瑟在十月二十五日剛剛宣佈聖誕節以前美軍可以回國,曾幾何時,情況完全變了。十一月二十六日,美軍二十萬人和中國軍隊二十萬人開始正面衝突。

這次正面衝突,以美軍“意外”的全面敗北而告終。僅僅在西線上,中國軍隊一周內就殲滅了敵軍二萬三千人,繳獲完好的汽車兩千輛、坦克五十五輛,一路向平壤長驅直下。在東線上,中國軍隊也南下追蹤從山嶽地帶潰逃的美韓軍,以“秋風掃落葉”之勢,一舉殲滅美國海軍陸戰隊第一師一萬二千人,殘餘部隊從咸興狼狽向開城逃命。這一戰役被稱為“美國陸軍史上最大的敗仗”。

這時,杜魯門發表聲明說:“不排除在朝鮮使用原子彈的可能性”,因此,人們擔心第三次世界大戰要爆發了,以緊張的心情注視着局勢的發展。潰逃的美軍陷入驚人的混亂狀態,竟至發生了總司令瓦克中將被部下的坦克輾死的稀奇事件。

這時,美軍控制的後方地區不斷有游擊隊出動,騷擾美韓軍後方。前面已經說過,北韓的十萬士兵像幻影般消失時,曾把小型武器、坦克和重炮等埋藏起來。現在這些游擊隊所使用的武器大概就是從地底下挖掘出來的。

再說,勢如破竹的中國軍隊同重新整編的北韓軍隊一起,在前線上轉入攻勢,追擊來不及重整陣容的美韓軍隊。他們突破了三八線,在一月四日就奪回了漢城,進至水原、烏山一線;在中部戰線,他們攻下了春川、洪川,進至堤川;在東線,他們追擊“不戰而逃”的美韓軍,迫進三陟。北韓方面宣佈,在這一周里殲敵一萬三千人。

美軍為了挽回這種潰敗的局面,投入了龐大的物資,轉入反攻。北韓軍隊雖然以靈活的戰術,不斷展開攻勢,卻撤退到由汶山到麟蹄一線上。美軍再次奪取了漢城,但是直到一九五一年六月根據蘇聯的馬立克提出的停戰建議實行停火時為止,戰鬥一直在這個地帶進行。

據同年六月二十四日《朝日新聞》發表的估計,韓戰中雙方投入的兵力是:聯合國軍八十萬人(其中美軍三十五萬人,韓國軍隊四十萬人,其他國家五萬人);共產黨軍隊方面,中國和北韓共計一百萬人。這麼多的軍隊曾在那個半島上進行拉鋸戰。從動員的兵力來看,韓戰可以列為近代戰史上五大戰爭之一,其他四次為兩次世界大戰、普法戰爭及日俄戰爭。

關於死傷人數,不了解確切情況。據朕合國軍方面宣佈,在戰爭開始后的頭一年,聯合國軍死傷二十九萬二千人,共產黨軍隊的死傷達一百十六萬二千人。據共產黨方面宣佈,聯合國軍死傷五十九萬八千人,沒有宣佈自己方面的死傷人數。

在中國參戰後的一年裏,聯合國軍方面宣佈的傷亡數字為二十三萬五千人,而共產黨方面說聯合國軍的死傷達三十八萬七千人。雙方都沒說明共軍的死傷人數。總之,即使不知道確切的數字,也可以估計到損失是相當嚴重的。

還有,聯合國軍在開戰後的一個月裏,前線司令廸安少將被俘,澳大利亞部隊司令格林中校陣亡,前線總司令瓦克中將陣亡。一九五一年,美國第九軍軍長布萊恩·伊·穆爾少將陣亡。北韓方面,第四師師長朴性錫陣亡,總參謀長姜健陣亡。

另外還發生了像美軍前線總司令瓦克竟然被自己部隊的坦克輾死的事件,這雖說是敗退中發生的事故,但也可以看出當肘的戰鬥有多麼激烈,情況有多麼混亂了。而且最後還導致遠東軍總司令被杜魯門免職的插曲。

開戰以來,空軍方面的損耗是:美軍飛機損失九百架以上,共軍飛機損失五百三十二架(據遠東空軍司令部公佈的數字)。這個損失只限於朝鮮半島上空,與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的廣闊的空域相比,就可以看出美國空軍流血犧牲之慘重是前所未有的了。

一九五一年四月十一日,麥克阿瑟突然被杜魯門免職。

一周前(即四月三日),麥克阿瑟視察了朝鮮前線,在襄陽對韓國軍隊還進行了一番鼓勵。當時,美軍在西線突破三八線,收復了漢城,正在乘勝追擊。聽說神只般的、“比天皇還偉大”的麥克阿瑟被免職而大吃一驚的,只有日本國民;而蒙在鼓裏不知道他被免職的原因的,也只有日本國民。

事先的會談是在太平洋中的孤島威克島上舉行的。那是一九五〇年十月十五日(星期日),地點就在威克島上的民航局宿舍,一座簡陋的建築物里。

“會談的氣氛是融洽的。杜魯門同麥克阿瑟先單獨交談了一小時左右,然後由雙方的隨員參加,進行了兩小時的商談,會談一結束就起草公報。二人儼然外國政府首腦似的,各自在公報上籤了字。簽字后,元帥顯出心神有些惶惶不安的樣子,似乎巴不得趕快離開那裏。他曾一度從衣袋裏取出金錶,看了一眼,然後用手指慢慢撫摸表面,又放回袋裏。這次會談在這樣短的時間內結束,幾乎使任何人都感到意外。最初的計劃是,杜魯門在當天傍晚動身回去,可是他在中午就出發了。麥克阿瑟比他遲五分鐘,也走上了歸途。”(約翰·根室)

在朝鮮戰場上,當時正是把北韓軍隊推回三八線以北的時刻。正當接近“勝利”的時候,杜魯門卻把麥克阿瑟免了職,這是什麼原因呢?

直接的原因是,一名共和黨議員就一項一般意見向麥克阿瑟提出了質詢。這項意見說,應當把在台灣的國民黨軍隊送到中國大陸去,開闢戰場,把共軍從朝鮮趕走。麥克阿瑟書面回答說,他尊重這項意見。可是這位議員卻在眾議院裏宣讀了這個書面答覆,因而發生了問題。這表明麥克阿瑟完全不顧杜魯門要把這場戰爭局限於朝鮮的政策。

“如果事件只是這樣的話,美國政府恐怕還不至於考慮把麥克阿瑟免職。但那是一連串事件的開始。元帥不聽杜魯門總統的指示,不顧政府的反對,決心要迫使杜魯門採納根據他自己對形勢的判斷而認為最適合的軍事政策。他考慮的是把戰爭從朝鮮轉移到中國去,封鎖中國沿海、對中國大陸展開空軍活動,轟炸在中國東北的軍事經濟基地,大概還要讓國民黨軍隊從台灣侵入中國大陸——這些想法後來才公諸於世。總之,元帥認為採取這些政策是絕對必要的。而且他相信即使強迫執行這些政策,也會得到美國大部分輿論的支持。他認為輿論既已促成‘貼紅標籤的’決議在議會裏通過,只要得到輿論的支持,他就能夠使政府按照他的意志行事。”(英國《曼徹斯特衛報》主編蓋·溫德:《韓戰回憶錄》)

麥克阿瑟所希望採取的是什麼方針呢?他認為美國把戰爭局限於朝鮮是錯誤的。美國所誇耀的優良武器在朝鮮的地勢上不適用。這個半島山嶽太多,進行機械化戰爭太狹窄了。空軍轟炸目標也太少。

因此,麥克阿瑟認為應當鼓勵蔣介石進攻中國大陸。不要讓他的軍隊光是睡大覺,應該充分有效地予以使用,採取“收復大陸”的行動。如果採取這樣的手段,戰爭就會在不蒙受重大損失的情況下迅速結束,而在朝鮮的有生力量的消耗也可以停止。如果按照迄今為止的作戰方式把戰爭繼續下去,只會徒使傷亡人數增加而成功的希望是很少的——這是麥克阿瑟實際上講的話。而且據他看來,即使美軍把北韓軍隊趕到鴨綠江沿岸,中國也不會出兵,蘇聯也不會幹涉(當時中國軍隊還沒有出現)。

在委員會裏進行討論時,持反對意見的有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布萊德雷。他說,如果按照麥克阿瑟的意見行事,美國勢必把美軍投入沒有希望取得決定性勝利的地區,美軍要撤退都非常口難。一旦進行這樣的冒險,國背後的蘇聯就可以在其他地方——大概是在歐洲出擊。在這種情況下,就無從有效地使用能夠與之對抗的美軍。杜魯門終於站到布萊德雷這一邊。

不言而喻,麥克阿瑟雖然沒有明白講出來,他一定考慮到在侵入中國大陸的情況下使用原子彈。就以杜魯門本人而論,當中國軍隊席捲而來的時候,他也會發表過聲明說:“不排除使用原子彈的可能性。”英國外相看了這個聲明大吃一驚,當即趕往華盛頓加以制止,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華盛頓政府、英國和法國都沒有像麥克阿瑟那麼樂觀。如果美軍侵入中國,就必然會像當年日本軍隊嘗過的滋味一樣,陷在泥沼里戰鬥,蘇聯必定會在什麼地方越過國境出擊。那樣,世界大戰必然爆發。而且像布萊德雷所擔心的那樣,當美軍在中國的廣大地區寸步難行的時候,蘇聯很可能從歐洲的一個角落出擊。這對英法來說是最可怕的事態。

杜魯門之所以罷免麥克阿瑟,不單是由於他支持布萊德雷的看法,還由於友邦竭力制止的緣故。

可是在這裏所要談的不是杜魯門和麥克阿瑟之間的爭執,而是如果麥克阿瑟所持的見解是他一向的計劃,那末這會給作為他的基地的日本帶來什麼樣影響的問題。

韓戰使日本受到種種影響。戰爭爆發后,日本就被利用來為美國的軍事行動服務,B—29型轟炸機從日本本土和沖繩的美國空軍基地起飛,出擊朝鮮戰場。被派往戰場的美軍,其裝備和補給等都是大量在日本採辦的。正如北韓軍隊和中國軍隊以其背後的蘇聯為安全地帶一樣,對美軍來說,日本是美軍的安全“聖地”。

“韓戰進一步加劇了世界政治緊張局勢,國際上的擴充軍備大有進展;全靠這種‘特需’(“特需”系指韓戰時期美軍向日本壟斷資本訂購的軍需物資。——譯者注),我國出口貿易也有了顯着增加。而且美國也以這場戰爭為轉機,進一步加強對亞洲各地區反共政權的支持。同時試圖使這個地區同美國的反共防禦計劃緊密結合起來。一向在促使日本的經濟迅速自立的美國,現在則企圖把我國以軍事生產為中心的工業生產力,用在亞洲的這項防禦計劃上,並以‘日美經濟合作’的名義推動這項工作。結果,在韓戰以前,由於根據道奇計劃執行的通貨收縮政策而瀕於困境的我國經濟界,如今終於從那種窘境中解脫出來了。”(矢內原忠雄編、岡義武撰《戰後日本小史》)

美國剛剛佔領日本的時候,會致力於清除舊軍閥勢力和與之勾結的壟斷資本。這一時期,東西方之間的冷戰還沒有怎麼表面化,日本還在美軍扶持下向“民主化”的方向發展。而且日本強調它是東方的瑞士,要嚴守中立,哪一個陣營也不依附,這樣就可以永遠保持自立。

日本自行拋棄這個方針,成為美軍防禦線的一環,是由於美蘇冷戰加劇,遠東局勢相應地發生了變化的緣故。不管怎樣,美國不得不面臨遠東共產勢力的新變化——蘇聯宣佈擁有原子彈、中國革命成功等。即使還不知道它將在什麼地區發生,但從那時起,“韓戰”就在美國心目中成為一個幻影了。

早在一九四八年(昭和二十三年)左右,美軍總司令部就逐漸做起準備,以便對付這個幻影。首先把總司令部里主張革新的人趕走,接着就按照以作戰為主的情報部的路線把方針統一起來。在佔領初期,廣播電台像主題歌曲似地高唱着“民有、民治、民享的政治”,現在這種調子消失了,幾乎又要聽到軍靴的咯咯聲了。美軍總司令部的這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當然要表現為對日本政府的高壓,要日本改變國內政策。

“在這之前(一九五二年),杜勒斯已經成功地從日本的吉田首相那裏要到了一封私人書簡,保證日本絕不在政治上和經濟上同中共建立關係。這樣的協議就成為日本同與它最近的、最大的鄰邦之間不能和解的敵對關係的牢固基礎。”(斯通:《韓戰秘史》)

這是韓戰爆發以後三年的事情,可是這種動向在戰爭開始前就很活躍了。總之,美國必須使日本不斷地感到緊張,還必須經常向日本國民灌輸害怕赤色分子的思想,這有助於使日本人民產生“美國保衛着日本”這樣的心理

“拉斯特沃洛夫事件”、“鹿地·三橋事件”、在北海道發生的“關三次郞事件”等,都使人們在思想上對所謂共產勢力怎樣在日本國內進行間諜活動一事,產生警覺。而“下山事件”、“三鷹事件”、“松川事件”等,則使人們從內心深處對受共產思想影響的極端分子會幹出什麼樣的暴力行動感到恐怖。而且,后三個事件還起了把共產分子從國營鐵路公司清除出去的有利作用。一旦打起仗來,運輸是非常重要的。在這種情況下,鐵路運輸本身就是戰略的一環。“日本人的反應是傑出的。他們不但對我們所做的一切給予道義上、精神上的支持,而且不待我講一句話,就立即制止了像勞資糾紛以及其他一切在民主制度下容易產生的摩擦。”(麥克阿瑟:《老兵未死》)

在韓戰爆發前夕,當局相繼採取了迫令《赤旗報》停刊、剝奪日本共產黨九名幹部的公職權利及解散旅日朝鮮人聯盟等有效措施。韓戰一爆發,為了清除反對軍國主義思想,又在日本的新聞出版界掀起了“赤色整肅”的旋風。

與此同時,日本還創建了國家警察預備隊。韓戰爆發后的第二個月,麥克阿瑟會致函吉田首相說:“為了切實執行對策,使那些經常違法亂紀、擾亂治安的不法分子無隙可乘,”要求在警察預備隊和海上保安隊的現有保安力量七萬五千人之外再增加八千人。隨後,美國還開始考慮進一步加強這支警察預備隊和海上保安隊的力量,以它們為中心,讓日本重整軍備,使日本在軍事上也為美國的反共防禦計劃效勞。

因此,如果沒有發生韓戰,大概也就不會有現在的自衛隊;即便有,也會比現有的人數要少得多吧。而且,恐怕也不會有今天這種由舊日本陸海軍將領擔任自衛隊、海上保安隊的“武官派”領導人員的現象。

再來談一下日本人對戰爭的協助吧。

韓戰進行時,街頭巷尾也傳說日本人隨同美軍到戰場上去了。關於這一點,也有人明確地指出如下:

“日本的效勞,並不限於工業和領土方面。關於日本人參加韓戰一事,朝鮮人民軍方面會不斷加以指責。一九五二年十一月十九日的《朝日新聞》報道過這樣的事情:住在東京都港區赤坂北町二之五的油漆匠平塚元治的長子重治(尼奧·平塚)隨同美軍參加韓戰,在漢城附近的戰鬥中陣亡。據外務省說,還有類似的例子。為了否認上述的事實,同年九月二十九日,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東京分局局長喬治·哈曼通過廣播報道說,由八千人組成的幽靈部隊正在朝鮮戰場上作戰,他們是由旅日朝鮮僑民組成的志願部隊。他辯解說,共方所指的‘在朝鮮的日本軍隊’實際上就是這些人。

“可是第二天(三十日)韓國駐日代表機構發表聲明,承認確有民間團體系統的旅日朝鮮僑民志願開赴朝鮮,但是人數只有六百二十五人。那末,記者哈曼所說的八千人減去這六百二十五人,剩下的人員是哪一國的士兵呢?因此,記者哈曼事與願違地證明了至少有七千三百七十五名日本人參加了韓戰。”(劉浩一:《朝鮮現代史》)

且不談這個詳細的數字是否可靠,日本人在朝鮮戰場上直接協助美軍作戰的事實是不容否認的。仁川登陸的時候,在一千多架飛機的掩護下,聯合國軍五萬人由三百艘艦艇輸送,當時就使用了相當多的日本運輸人員,這是事實。他們有的充當領航員,有的擔任掃海作業員,有的作駕駛員,給予協助。

仁川登陸是戰略上的極其普通的常識,應該說美國會要求日本舊軍人對這次作戰給予必要的協助。關於朝鮮的地形、領海的深度等,再也沒有比日本軍隊掌握的資料更豐富的了。這類數據連同其他數據,在佔領后都被集中到美國機關里。美軍總司令部的另一個建築物——郵船公司大廈里設有歷史科、地理科等部門,有許多舊日軍高級軍官參加了那裏的工作。

“為了協助這伙美國人,威洛比僱用了差不多二百名日本人——名義上是讓他們在荒木敎授(東京大學經濟系敎授。——作者注)的監督下工作。其中至少有十五人是陸、海軍的高級軍官。他們當中有些人還參加過實際作戰計劃的制訂,多數人都擔任過極其機要的職務。例如有末精三中將就曾任參謀本部情報部長,相當於美軍中的威洛比本人的地位。河邊虎四郞中將是參謀本部次長,在馬尼拉的洽降談判中會任首席代表。服部卓四郞上校會長期擔任參謀本部作戰科長,是東條的秘書。海軍方面代表人物以中村勝平少將和大前敏一上校為首;大前曾故作謙遜,自稱是日本海軍界頭腦最笨的人。海軍組也是人材濟濟。在郵船公司大廈的這一批人沒有一個是史學家,也不是擅長文筆的人,卻讓他們搜集日本方面的記錄,編纂日本方面的官方戰史。他們的工作被列為機密。由於郵船公司大廈這一批人的工作是在高度保密的情況下進行的,有些觀察家認為日本人採取這種工作方式,是為了掩飾日本參謀本部人員同美國佔領軍協作的事實,連一個名義上是監督日本人工作的美國民間人士也抱着這樣的看法。人們懷疑荒木一伙人和協助他們的參謀本部人員的主要任務並不是編寫戰史,這種懷疑由於他們受到的特殊待遇而越發加強了。”(威爾斯:《東京旋風》)

毫無疑問,設在郵船公司大廈里的歷史科和地理科不僅整理戰史資料,而且還整理作戰資料。以蘇聯為假想敵,這是日本陸軍的傳統。由此可以了解威洛比熱中於起用這些舊參謀本部人員的原因。而且,由於日本曾經佔領過朝鮮,諒必保存了包括一部分與之毗鄰的中國東北領土在內的極其詳細的朝鮮“戰略地圖”。人們很自然地會想到,這些都在韓戰中起了作用。

戰略地圖不僅包括朝鮮。它還包括蘇聯的濱海地區和庫頁島對岸一帶。由於對蘇戰略是明治以來日本陸軍的傳統,就這方面進行的研究是很詳細的。戰敗前夕,這些資料大部分都被藏在信州松代的地下大本營里。停戰後,舊陸軍軍人之間對這些數據展開了爭奪戰。後來這些資料差不多都落入威洛比之手。郵船公司大廈的歷史科和地理科的工作就是整理這樣的資料。

這幅戰略地圖如今還在修改中。它不時被泄露出去,在國會裏引起爭論。(舉一個例子,社會黨議員飛鳥田就曾在議會裏出示過這幅地圖。)

這幅戰略地圖對美軍總司令部說來是最好不過的資料。但是隨後所發生的人為的變化,從地圖上是看不出來的。軍事設施、工廠設施、村落的分佈以及人口、新建的交通線、農業生產地等等新發生的變化,都必須隨時在地圖上加以訂正。辦法是審查從蘇聯遣返的人,根據他們的證詞作出判斷,加以訂正。

在協助美軍總司令部的舊軍人中間,把有末(A)、河邊(K)、服部(H)、中村(N)、大前(O)等人當中的中村除去,加上辰已中將的(T),這樣就容易念順口,叫作KATOH機關。它是美軍總司令部情報部的日本機關中最起作用的特殊組織,任務雖然不同,它的實力據說與美國的托列西機關的第四二二“反間諜隊”不相上下。

其中,據說服部機關(即H機關)曾對仁川登陸作戰提出過積極的建議。

這個組織里大概確實有曾經在朝鮮軍隊裏長期工作過的特工人員。一部分所謂海軍出身的人和稱作船舶部隊的日本陸軍的舊軍人恐怕擔任過仁川登陸的運輸員。

在這以前,日本的海軍是怎樣被保存下來的呢?第二複員廳就是它的機關。這個廳里有以原海軍次官前田稔為首的數十名高級軍官,從事編纂戰史等工作。它是與郵船公司大廈的陸軍組相呼應的。跟郵船公司大廈的那個組一樣,所謂編纂戰史,其實就是研究對蘇聯的海軍戰略。而且還把從蘇聯和中國東北複員回來的舊海軍軍人中可以使用的人都加以審查,安插在這個機構里。這些人後來又移到舊海軍大學去,公開成立了戰史研究所,通過威洛比,與歷史編纂科取得聯繫。

歷史編纂科里網羅了原海軍上校大前敏一、上校大井篤、上校寺井義守、中校三上作夫、中校奧宮正武、以及戰爭結束時擔任海軍大臣秘書的中村純平等人材。

據說協助韓戰的日本人的陣容是這樣的:由海軍大將野村吉三郞在幕後領導策劃,山本善雄負責軍政,富岡定俊負責作戰,保科善四郞等人負責軍需生產等等。以上這些人為海上警備隊的智囊,另外還有幕僚長中澤浩、警備部長寺井義守以及海上部隊的吉田英三。據說日本就是這樣一邊協助美國從事韓戰,一邊建立起“日本海軍”的。

另一方面,原海軍大臣副官福地誠夫上校先參加了複員局的工作,後來又到一家民間公司去任職。但是在一九五三年,與“海軍”重建同時,他就任第二幕僚部調查科長。擔任幕僚長的是運輸省官員山崎小五郞,但是他本人發牢騷說,他不過是個傀儡。當時副幕僚長是中澤浩上校。

空軍系統的舊日本軍人中也有被派去協助韓戰的。他們不是作為一個組織參加,而是通過私人關係被拉去的。

舉一個例子:某人現在是日本航空公司的負責人之一,姑且稱他為K吧。K在戰後失去了軍職,在名古屋的東山公園附近經營一家咖啡館之類的鋪子。昭和二十五年冬天,他接到一封電報,是雞鳴社發的。雞鳴社設在明治神宮外苑中央線陸橋附近,是戰後失去了軍職的飛行員們以田中不二雄(原田中航空學校校長)為中心組成的團體。田中當時主持代代木烹飪學校、代代木編織學院和航空時報社等。

電報說:“可搭飛機速來。”原來美軍總司令部的奧康奈爾中校和維·科斯托羅上校去找田中,委託他召募人員。他們說,這是總司令部最高當局的命令,指示重新訓練飛機駕駛員:月薪四萬圓到五萬圓,先召聘五人,要飛行時間在四千五百小時以上的有經驗的人,只挑選最優秀的人,還要嚴格保密。於是,除了他本人以外,田中還召集了中尾純利、佐竹仁、森田勝一和崎川五郞。集合地點在新橋的地下鐵道車站前面。他們在下午一點鐘到了那裏,立即就有吉普車來接他們,把他們送到橫須賀海軍醫院,在那裏受到了異常嚴格的體格檢查。七月三日送來了錄用通知書,只有森田勝一因適應力差而不合格,其餘四個人都被錄取了。他們在七月四日被帶到厚木。在汽車裏,美軍軍官們圍着他們坐,以免日本工作人員和美國兵看到他們。最初受的是連環訓練。由於不懂術語,感到很吃力。他們不懂“Contactweather”。指的是什麼,後來才知道是“有視界飛行”的意思。美軍命令他們絕對不許跟日本人見面,連食堂也不準去。他們受完訓以後就在平塚市的一幢單獨的房子裏被隔離起來。他們每月薪金九萬圓,一年有兩次獎金,每次發十萬圓。從昭和二十五年一月起,他們被派去執行空運任務,駕駛B-29、B-17等型飛機飛往馬尼拉、台灣、漢城等地。這個任務一直繼續到韓戰結束,可是他們不知道運的是什麼物資。美軍還嚴禁他們談出自己所乾的事。

不僅空軍是這樣。可以推想還有不少舊陸海軍軍人被拉去協助過這樣的特殊工作。

例如,參加韓戰的日本人,國籍全部被勾銷了,給他們另外起了韓國姓名。這些工作人員充當戰爭的重要輔助人員,專門從事運輸、設營、補給、修理等工作,另外恐怕還有人被當作諜報人員使用。日本人和韓國人長得差不多,所以冒充起來非常便當。然而無法弄清究竟有多少日本人參加了這種工作。

十一

前面已經說過,關於韓戰,南韓方面的數據比較豐富,北韓方面的數據不多。關於這次戰爭,北韓所發表的儘是打敗美韓軍的經過以及自己這方面士氣如何旺盛等,幾乎完全沒有分折形勢的客觀資料。

如果北韓方面發表的數據更豐富一些,那末人們對朝鮮―戰爭本身的分析和評價就會更加精確吧。

北韓方面數據“缺乏”的原因並不是不可想像的。任何國家都有弱點,都有可受指責的缺點。北韓方面也許是擔心如果發表數據,會被敵人利用來進行反宣傳。

因此,正如我屢次說過的,單憑報道戰鬥經過的新聞電訊,是難以了解韓戰真相的。

這場戰爭中還有細菌戰的問題。

據北韓和中國方面宣佈,美軍曾使用細菌戰術,把攻擊範圍從北韓擴大到中國大陸。關於美國進行細菌戰的證據,共產黨方面曾列舉了具體的事例。據報道,曾發現大量的跳蚤、蜘蛛、家鼠、田鼠、蒼蠅、蛤蜊等。例如,北韓的順陽村曾發現集中在一起的跳蚤數千個。那個地區的人口稠密,每三、四平方米就有一個人;跳蚤被散佈在三百平方米的土地上,選的是黑魆魆的地面,顏色與大群跳蚤一樣。檢查這些跳蚤的結果,發現帶有可怕的細菌,尤其是黑死病、破傷風、炭疽病、霍亂等細菌。據說就在發現這些跳蚤之前,美國空軍飛機曾在該地作低空盤旋,但沒有投彈就飛走了。

跳蛋、細菌、以及容器的碎片,被拍成照片,廣為散發。北韓和中國方面向全世界對這種不人道的作戰方法提出了控訴。然而,這種細菌戰術實際上究竟取得了多大效果,還不清楚。美國方面聲稱那是中國和北韓的巧妙宣傳。

然而,我認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信美國曾在中國和北韓的後方散佈過細菌。

這裏我又想起戰時在“北滿”進行細菌研究的石井中將的七三一部隊(參閱《帝國銀行事件之謎》)。戰爭結束前不久,石井中將返回日本,美軍總司令部立郞予以庇護,把他藏匿起來。蘇聯對這個部隊的成員進行了審訊,並把審判記錄譯成日文,在莫斯科公開出版。蘇聯多次指斥石井中將是戰犯,然而美國方面不但始終不把他引渡過去,反而加以庇護。

現在仍有一些人相信美軍總司令部的情報部或者公共衛生部曾參考過石井中將的研究成果。“帝國銀行事件”的犯人使用的毒藥就類似陸軍特別研究所研究出的藥品,因此有人甚至認為真兇說不定就是石井部下的軍人或軍隊裏的文職人員。這樣一考慮,可以說日本在細菌戰方面也對美軍給予了協助。

從石井中將沒有成為戰犯一事,令人想起石原莞爾少將的事情。

他是“滿洲國建國的有功之臣”,在“滿洲事變”(指九·一八事變。——譯者注)之際,曾擔任關東軍作戰主任參謀。石原的作戰方案為佔領中國東北立下了“大功”。他理應同板垣征四郞大將等一起列為甲級戰犯、在東京受審、判處徒刑的。

可是他在美軍手裏受到了“保護”。據說他患病後還鄉的時候,還由美國兵隆重地護送到會津。他住在東北地方的鄉下,悠然自得地遙望着東京的審判。這些情況在馬克·蓋恩所着的《日本日記》中曾略微提到過。為什麼麥克阿瑟要庇護石原莞爾呢?石原莞爾是對蘇作戰的“權威”,而且他似乎曾經考慮過與中蘇進行分段作戰的方案。這個意圖同麥克阿瑟的想法不謀而合。如果允許推想的話,那末在麥克阿瑟從三八線向北追擊北韓軍隊,企圖侵入中國東北與中蘇進行分段作戰的計劃上,石原莞爾的建議說不定起過很大的作用。

十二

韓戰真正的過程到底如何呢?美軍在三八線上燃起了戰火。可是當初作了錯誤的估計,大概是把韓國軍隊的實力估計得過高了,而把北韓軍隊的力量又估計得過低了。美國一定以為,即使韓國軍隊遭到攻擊,至少也能夠頂住兩個月左右。然而,實際上一幹起來,立即被北韓軍隊打得潰敗而逃。如果更早地知道韓國軍隊的實力如此,美軍一定會老早就準備好在朝鮮登陸,更早地開始採取戰鬥行動了。

當初美國的想法大概是這樣的:乘北韓軍隊攻進來同韓國軍隊戰鬥的期間,美國就在聯合國指責北韓軍隊是“侵略軍”,立即組成以美軍為中心的聯合國軍出兵,並且可能估計過這個期間至少為一個月或一個半月。

然而事態的發展與預計相反,韓國軍隊敗得太快了,韓國立即陷入危機。事實上,正是由於當初打錯了算盤,美軍到達朝鮮才晚了。駐日美軍幾乎全被調光了的局面,也是由於這次作戰計劃的失算而造成的。

一經戰鬥,美軍本身被北韓軍隊打得落花流水。前面已經指出過,戰鬥機和轟炸機也都沒有起什麼作用。坦克也由於地理條件沒能發揮威力。而且還得不斷地苦於應付北韓軍隊的游擊戰。北韓軍隊擅長於打游擊戰,那是素以“長白山之虎”着稱的金日成部隊的拿手好戲。用從敵人奪來的武器發動攻擊,是他們最得意的本領。

美軍被包圍,在南韓的一隅僅剩下立錐之地,好不容易才憑着仁川登陸而轉入攻勢。麥克阿瑟本打算乘勢挺進,突破三八線,把北韓軍隊追逼到鴨綠江邊。他認為蘇聯戰後的創傷還沒有醫好,根本沒有戰鬥力;還估計中國也是革命剛剛成功,無暇對付外敵。可是中國出兵了,而且是以志願軍的形式一擁而來——這是他事先連想都沒有想過的。

按照麥克阿瑟的想法,即使佔領中國東北,蘇聯也不會出兵。事實上美軍轟炸了鴨綠江的水豐發電廠。只要炸毀這座發電廠,中國東北的重工業設施就得不到電力,生產立即停頓。美軍炸壞了水豐發電廠。然而,蘇聯始終沒有出兵。

對美軍來說,破壞這座發電廠說不定也是個冒險的嘗試。也許他們是這麼想的:蘇聯不會幹預,美國就可以打中國軍隊;還可以使用台灣的國民黨軍隊,讓蔣介石反攻大陸的夙願得償,把失去的中國奪回來,仍舊充作包圍蘇聯的一環。

可是這個冒險政策把英、法等國嚇壞了,“優柔寡斷”的杜魯門也出面制止。在這個意義上,不能不說中國是明智的。它不上美國的圈套,不派出正規軍,而把它稱作人民志願軍的大批游擊隊投入北韓。

當時的實際情況大概是這樣的:蘇聯儲存的原子彈遠不及美國的多,而且軍需生產也沒有恢復到原來的水平,正如麥克阿瑟所預料的,是不能夠干預韓戰的。

美國之所以把蘇聯外交部長馬立克的停戰方案稱作“乞和”,原因就在於此。

正如美國屢次公開宣稱的那樣,日本是同沖繩、台灣、菲律賓一起包圍蘇聯和中國的堅固的紐帶,而日本是中心的一環。在韓戰中,日本在軍需工業上所起的作用,比美國原來期望的要大。要使日本人不斷感到共產黨國家的威脅,就得使朝鮮永久分為兩個部分,而且一定要日本不承認中國。

中日兩國不睦這一事實,起着使日本人對國際局勢不斷保持緊張感的作用。自衛隊本身保衛日本的任務反倒靠後了,它成了美國在遠東的輔助戰鬥力。新日美“安全條約”正是起了這一“鐵的原則”的作用。為了維持這種局面,美國必須不斷地向日本人民灌輸害怕共產勢力的思想。

正如過去在美軍佔領日本期間所發生的種種事情都集中在這一個焦點上,今後(實質上日本仍在美國佔領之下)美國大概仍將努力把這一類陰謀繼續搞下去。

朝鮮前線美軍司令范佛里特將軍曾說:

“韓戰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在朝鮮發生的事情,要不是在這裏發生的話,也必然會在世界上旁的地方發生。”

伊·弗·斯通說,韓戰秘史的鑰匙就在這段樸素的自白里。毫無疑問,今後當美國在遠東某地發現了“第二個朝鮮”的時候,最先遭到滅亡危機的必然是日本。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日本的黑霧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外國文學 日本的黑霧
上一章下一章

韓戰的策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