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晨光灑到座落在巴黎西北部勒瓦洛易貝雷地區教堂的塔尖。三月的清晨是寒冷的。夜雨已被迷霧取代。一些上了年紀的女人剛剛在市區幹完通宵清潔工夜班要回到各自的住所去,她們艱難地進出青銅裝飾的教堂門,握着手欄杆和《聖經》祈禱,有的就要開始,有的正在結束,緊接着將是為白日時光的生存而干苦工之前的寶貴睡眠。和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女人在一起的有衣衫襤褸的男人——大部分是老年人,其他是可憐的年輕人。這些人緊緊捂着外套到教堂里避寒,手抓緊口袋裏的酒瓶。可貴的忘卻延伸了,還得混過新的一天。
然而有一個老人並沒有隨着其他人那種昏睡似的動作往前移動。他是個有急事的老頭,佈滿皺紋的灰黃色臉上帶着不情願——也許甚至是恐懼——的表情,但是他邁進台階進入大門,經過搖晃的蠟燭,然後走進教堂最左邊的通道,步子毫不躊躇。一個教徒在這種時間去懺悔很少見,但是這老乞丐徑直朝第一間房間走去,撩開門帘,閃進身去。
“安吉勒斯·多米尼……”
“你把東西帶來了嗎?”一個低語聲詢問道,門帘后一個身着牧師服裝的側影因憤怒而顫抖着。
“是的。他象個神志麻木的人那樣把字條塞進我的手,哭泣着叫我離去。他已把該隱的信燒掉了,說如果有人提起一個字他會全盤否認的。”這老頭把幾頁寫滿字的紙張從門帘底下塞過去。
“他是用她的信紙——”刺客的低語中斷了,一隻手的影子抬起來捂着頭的影子,帘子後傳來一陣壓抑的痛苦抽泣。
“我請求你記住,卡洛斯,”乞丐懇求道,“信使是不對他傳遞的消息負責的。我本來可以拒絕聽這消息,拒絕把它帶給你。”
“怎麼會的?為什麼呢?……”
“拉維爾。他跟蹤她到蒙索公園,然後跟蹤她倆去教堂,我在塞納河畔納伊作為你的先導時看見過他,這我對你說過了。”
“我知道,可是為什麼呢?他可以有許許多多方法利用她!對付我!為什麼要這樣干呢?”
“從他的字條里看得出來。他發瘋了,給逼得走投無路了,卡洛斯。這種事是會發生的!我見過這種事。一個腳踩兩條船的人,他的控制機關被除掉了,他沒有任何人可證實他的最初任務。兩方面都要他的命。他已被逼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的地步了。”
“他知道……”在沉寂的憤怒中冒出了一句低語,“以德爾塔名字來簽字,他是在告訴我他知道,我們倆都知道事情的起源,知道他是從哪裏來的。”
乞丐停頓了一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對你仍是危險的。他說的對,華盛頓不會碰他,可能不願承認他,可會撤回它的劊子手們,還可能不得不給他一兩個特權換取他的沉默。”
“就是他說到的文件嗎?”刺客問道。
“是的。從前,在柏林、布拉格、維也納,這種文件稱為‘最後的薪金’。伯恩用了‘最後的保障’,小小的變動,它們是主要控制人與滲透者之間簽署的文件,專供萬一計劃失敗,主要控制人被殺,這特工人員沒有其它途徑可接頭的時候使用。這是一些你在諾夫格勒不可能學到的東西,蘇聯人沒有這種便利,然而蘇聯的叛逃者都堅持要求這種便利。”
“那麼他們是會牽累人的啰?”
“在某種程度上必定如此。一般來說是在那個被控制的人領域裏。窘境總是要避免的,否則有些人的事業會給毀掉。但是我沒必要告訴你這些,你對這技術的運用高明之至。”
“‘叢林裏有七十一條街……’”卡洛斯念着手中的字條,他的低語中帶有冰一樣的冷靜,“‘一個和三關一樣茂密的叢林’……這次死刑將按計劃執行,賈森·伯恩不會活着離開這個三關。無論如何,該隱必死無疑,德爾塔會因為他所乾的事情喪命。昂熱烈克——我向人起誓。”咒語停止了,刺客的思想回到實際問題上來,“威利爾知不知道伯恩是什麼時候離開那所房子的?”
“他不知道。我告訴過你,他的神志幾乎是不清醒的,仍處於驚嚇狀態中,就如他打電話時那樣。”
“沒關係。首批飛往美國的航班在前一小時開始了,他會搭乘其中的一架。我要和他一起到紐約。這次我不會錯過。我的匕首恭候着,刀刃鋒利無比。我要把他的臉削去,讓那些美國人得到他們無臉的該隱!那麼他們可以給這個伯恩,這個德爾塔,隨便加上個什麼他們願意給他的名字。”
亞歷山大·康克林桌上的帶藍杠的電話機響了。鈴聲很輕,但是有節奏的聲音卻增添了一種奇異的緊迫感。這藍杠電話是康克林通計算機房和資料數據庫的直線電話,辦公室里沒人接電話。
中央情報局高級官員突然瘸着腿衝進門。似乎不太習慣駐歐盟軍最高司令部情報部給他的那支拐杖。昨晚他在布魯塞爾命令軍用飛機把他送到馬利蘭的安德魯斯機場時,他們給了他這根拐杖。他朝電話機搖搖晃晃地走去,一邊憤怒地把拐杖扔到房間的另一端。他的眼睛由於缺乏睡眠而充血,呼吸急促。這負責解散紋石的人筋疲力盡了,在過去的時間裏他一直都在用防竊聽電話和十幾個在華盛頓和海外的秘密組織分頭聯繫,試圖挽回過去二十四小時裏的不理智行動的後果。他已把從所有檔案里挑選出來的資料傳送到歐洲的每一崗哨,在巴黎——倫敦——阿姆斯特丹幹線上佈置了特務嚴陣以待。伯恩還活着,而且很危險,他企圖殺害他的華盛頓控制人,在巴黎的十小時內他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要監視所有的機場和車站,啟用所有的地下網絡組織。找到他!殺死他!
“喂?”康克林將身子撐在桌子旁拿起話筒。
“我是計算機十二號台,”一個男性聲音非常熟練地說著,“我們得到一些情況,至少國務院沒有任何記錄。”
“上帝啊,什麼?”
“你四小時以前給我們的名字,沃士伯。”
“怎麼啦?”
“一個名叫喬治·沃士伯的人今晨優先出了巴黎邊境站,乘法航進入紐約。沃士伯是個相當常見的名字,他可能只是一個有點關係的商人,但是名字上標了免檢放行,身份是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外交人員,所以我們找國務院核對了一下。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此人,各成員國的成員中沒有一個叫做沃士伯的人在參與北太平洋公約組織和法國政府的談判。”※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那麼怎麼他能優先出境?誰給他的外交身份?”
“我們向巴黎方面核查了,很不容易,顯然是軍事顧問委員會提供的一個便利。他們是一些守口如瓶的傢伙。”
“顧問委員會?如何能給我方人員優先出境權?”
“不一定就得是‘我們的’人或者‘他們的’人。可以是任何人,不過是東道國的一種禮貌,並且是架法國的飛機。這是在一架滿座飛機上找到一個舒適位子的一種方法。附帶說一句,這沃士伯的護照不是美國的,是英國護照。”
——有個醫生,一個英國人叫做沃士伯……
是他!是德爾塔,並且有一個法國顧問在和他一起干!但是為什麼要到紐約來呢?紐約有什麼能吸引他?又有誰,在巴黎地位如此之高能為德爾塔提供便利?他告訴了他們什麼東西了?噢,上帝!他告訴了他們多少情況?
“這個航班什麼時候到達的?”康克林問道。
“今天上午十點三十七分。一個多小時之前。”
“好吧。”這個在美杜莎被炸掉腿的人說著,艱難地繞過桌子坐進他的座椅,“你已經把消息送到了,現在我要你從錄音帶上洗掉、消掉你所報告我的一切,清楚了嗎?”
“明白了,先生。消掉,先生。”
康克林掛上電話,紐約,紐約?不是華盛頓,而是紐約!在紐約什麼東西都沒了,德爾塔知道這點,假如他是想追蹤在紋石的某一個人——如果他是在追蹤他——他就應該乘坐一架飛機直接到杜勒斯機場。在紐約有什麼呢?
為什麼德爾塔故意使用沃士伯這個名字?這就如發表告示一樣,他知道這名字遲早會被注意到……遲一些……遲到他進了大門之後!德爾塔是在告訴紋石的殘餘力量:他依然有力量對付他們。他不但能夠暴露紋石的活動,而且天曉得他還能夠走到什麼地步。作為該隱,他曾使用過整個網絡組織,監聽哨和代替領事館的電子化間諜站……甚至美杜莎的血污的幽靈。他用他和顧問委員會的關係向紋石證明他已經混到多麼高的地位。他想說明,既然他能高攀到軍界的精英人物,也就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擋他了。該死的,阻擋他去做什麼呢?這樣做的意義又何在?他有幾百萬元錢,他完全可以銷聲匿跡!
康克林搖了搖頭,回想着。曾經有個時候他是可能讓德爾塔銷聲匿跡的,十二小時前在巴黎市郊的一塊墓地里他曾這樣告訴過他。讓步只能讓到這個地步,對這一點沒有任何人比亞歷山大·康克林知道得更清楚,他曾經是情報部門從事現場工作的秘密活動能手。只能讓到這個地步,隨着時間的推移,關於人活着該如何的冠冕堂皇的陳詞濫調會令人泄氣和痛苦。這取決於你過去是什麼人,改頭換面后又變成了什麼人。只能給這麼多……,但是德爾塔並沒有銷聲匿跡!他又回來了,說話沒有理智,提出的要求也沒有理智……還有那種任何有經驗的情報官都根本不會考慮的瘋狂策略。因為無論他掌握多少爆炸性的情報,無論他滲透到多麼高的圈子,沒有一個頭腦清醒的人會再回頭走進已被他的敵人包圍住的地雷區。天下任何訛詐都不能把你帶回來……。
沒有一個頭腦清醒的人會這樣,沒有一個頭腦清醒的人會這樣。康克林坐在座椅里,身體慢慢前傾。
(我不是該隱,他從來不存在。我從來就不是!我沒去過紐約……那是卡洛斯。不是我,是卡洛斯!如果你說的事情發生在七十一號街,那是他乾的,他知道!
但是德爾塔到過七十一號街的棕石樓房。指紋——右手中指和食指的指紋。怎麼去的,現在也有了解釋:法國航空公司,以顧問委員會為掩護……事實是:卡洛斯不可能知道。
許多東西出現在我腦海里……面孔,街道,樓房還有我無法辨認的形象……我了解有關卡洛斯的大量事實,可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康克林閉上眼睛。有句暗語,一個簡單的暗語,它在紋石開始時就使用過。是什麼呢?它是從美杜莎那裏引來的……該隱代表查理,德爾塔代表該隱。就是它。該隱代表卡洛斯,德爾塔·伯恩變成了該隱,捕捉卡洛斯的誘餌。
康克林睜開眼睛,賈森·伯恩是要去取代伊里奇·蘭米雷士·桑切斯的,這就是紋石七十一號的整個計劃,整個詐騙結構的楔石,能把卡洛斯引出來進入他們的視野。
伯恩,賈森·伯恩。一個完全沒人知道的人,一個埋藏了十幾年的名字,一塊遺留在叢林中的人體殘骸。但他曾經存在過,這也是計謀的一部分。康克林將桌上的文件夾逐一翻找,直至找到了他要找的那個文件夾。夾上沒有標題,只有一個字母和兩個數目字,後面跟着一個粗體X,表示這是裝着有關紋石的原始材料的唯一卷宗:
T-71X紋石的誕生
他翻開文件夾,幾乎是害怕看到他知道會在那裏面的東西。
處決日期:三關分部,3月25日……3月24日,“噢,天啊。”他輕呼了一聲,伸手拿起電話筒。
莫里斯·潘諾夫醫生穿過貝西斯達的海軍附屬醫院三樓精神病房的雙扇門,朝護士台走去。他朝身穿制服正在樓層護士長的嚴峻目光下整理索引卡的助手笑了笑。顯然,這年輕的學員放錯了一個病人的病歷——如果不是放錯了病人的話——她的上級不允許再發生這類事情。
“別讓安妮的鞭子愚弄了你,”潘諾夫對慌亂的姑娘說,“在那雙冰冷的、無情的眼睛底下是一顆包着極薄的花崗岩的心。事實上,她兩個星期以前才從五樓逃到三樓,可是我們不敢把這事告訴任何人。”
助手咯咯笑起來,護士長無可奈何的搖着頭,這時櫃枱後面桌子上電話響了。
“你去接下電話好嗎?親愛的,”安妮對年輕姑娘說。助手點了點頭,退回到桌子邊,護士長轉過身來朝着潘諾夫:“莫醫生,有你在旁邊我怎能教會她們記住哪怕一件事情?”
“用慈愛,親愛的安妮,用慈愛,但別丟掉你的約束。”
“你真不可救藥。告訴我,你那個在五號甲病房裏的病人怎麼樣了?我知道你很為他擔憂。”
“我現在仍然很擔憂。”
“聽說你昨晚熬夜了。”
“我想看半夜三點鐘電視上的一部電影。”
“別幹這種事了,莫,”護士長用長輩的口氣說,“你還年輕,不應該為那種事搞壞身體。”
“可是我可能已經老到無法避免這種事了,安妮。但是,謝謝你的關心。”
突然,潘諾夫和護士長同時意識到有人正在找他。大眼睛的護士正在桌子旁對着麥克風說:“潘諾夫醫生,有電話找——”
“我是潘諾夫醫生,”精神病醫生低聲對那女子說道,“我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裏的安妮·多諾萬實際上是我從波蘭來的母親。是誰來的電話?”
助手盯着他白大褂上的身份卡,眨了眨眼睛回答道:“一個叫亞歷山大·康克林的先生。”
“是嗎?”潘諾夫吃了一驚,亞歷山大·康克林有五年一直是個時來時往的病人,直到後來他們一致同意他已調整到他能調整好的程度,而這種調整並不是很多,他們能為他們做的事是那麼多,又是那麼少。不知康克林打電話來想問什麼,反正一定相當嚴重才會打電話到貝西斯達來而不是到他的辦公室,“我能在哪裏接這電話,安妮?”
“一號房間,”護士長指着大廳對過說,“那間空着,我讓總機轉過去。”
潘諾夫朝那門走去,一種不安的感覺遍佈全身——
“我需要一些非常迅速的回答,莫,”康克林用緊張的聲音說。
“我不善於迅速回答問題,亞歷克斯。為什麼不在下午到我這來找我?”
“不是因為我自己,是因為另一個人,也許。”
“請別開玩笑,我們都已經過了這種年齡了。”
“不是開玩笑。有一個特別緊急的情況,我需要幫助。”
“特別緊急?給你自己的部下掛個電話,我可從來不要求這種涉入機密權。”
“我不能找手下人。事情就是這樣棘手。”
“那麼你最好悄悄對上帝說吧!”
“莫,求求你!我只要證實某些可能性,剩下的東西我自己能拼湊到一塊。我連五秒鐘都不能浪費,有個人可能已在四處流竄,隨時準備幹掉各種鬼怪,任何他認為是鬼怪的人。他已經殺了幾個非常重要的人,我想他自己也未必知道。幫幫我!幫幫他!”
“如果我能的話,說吧。”
“有個人長時間處於極其易變、十分緊張的狀況下,整個時期都埋藏很深,偽裝很嚴,這偽裝的本身是一個誘餌——非常顯眼,非常消極,為了保持這種可見性曾連續不斷地施加壓力,目的是使獵物相信這誘餌對他是個威脅,從而把這個與誘餌相似的獵物引出來,公開暴露自己……說了這麼些你明白嗎?”
“還可以,”潘諾夫說,“你說為了使這個誘餌保持一種消極的然而有很大可見性的姿態,曾對誘餌連續不斷地施加壓力。他的環境是什麼樣的?”
“殘酷到你怎麼想像都行。”
“多長時間?”
“三年。”
“上帝,”精神病醫生說,“沒有間歇嗎?”
“根本沒有,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年時間,扮演一個不是他自己的人物。”
“你們這些傻瓜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即使是條件最糟糕的牢房裏的囚犯也能作為自己本人生活,同自己的人交談——”潘諾夫停住話,明白了他自己的話和康克林的意思,“那就是你的意思,對嗎?”
“我不太肯定,”情報官員回答道,“情況很含糊,令人茫然,甚至很矛盾。我想要問的是這個,在這種環境中這個人是否可能開始……相信他是那誘餌,表現出那些特徵來,把假的人事檔案吸收到了這樣一種程度,以致他相信自己就是這假想的人物?”
“回答是顯而易見的,我很驚訝你會問這問題。當然可能,很可能。這是一個無法忍受的冗長的表演,是人所無法承受的工作,除非自己就是劇中人的想法成為他生活現實的一部分。一個從不離開那永無終止的表演的舞台的演員。日復一日。”醫生又停了停,然後小心翼翼地說下去,“但這不是你真正要問的問題,對嗎?”
“對,”康克林答道,“我要更深入一步,超出誘餌這件事。我不得不這樣,這是唯一能說明問題的事。”
“慢着,”潘諾夫厲聲打斷他的話,“你最好就此為止,因為我不願證實任何盲目的診斷。不可能作出你想說的結論,沒門,查理。這等於給你一張我不能負責的證明——不管付沒付診費。”
“‘沒門……查理’,你為什麼說這話,莫?”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為什麼說這話?這是一句口頭禪,我時常聽人家這麼說,街角穿牛仔褲的孩子們說,我最愛去的沙龍里的妓女也說。”
“你怎麼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麼?”中央情報局的人問。
“因為我必須看些書,而且你也不是很含蓄的。你描述的是一個典型的帶有多重性格的類似偏執狂的精神分裂症病歷。問題不僅僅是你手下的人承擔了誘餌的角色,而且誘餌本人將自己的身份變成了他在追蹤的那個人的身份,就是要抓的那個獵物。這就是你想要說的,亞歷克斯。你是在告訴我,你的那個人是三個人,他自己、誘餌和獵物。我再說一遍,沒門,查理。沒有經過全面檢查我是不會證實任何哪怕和那個只是稍稍相似的結論的,那等於是把不屬於你的權利給你,給你三個理由去處置三個人。沒門!”
“我並不想要求你證實什麼東西!我只是想知道是否有可能看在上帝的份上,莫。有一個有着豐富殺人經驗的人帶着槍在到處亂竄,殺死他聲稱不認識的人,可他們都是和他在一起工作過三年的人。他否認自己在某個時候到過某個地點,可是他的指紋證實他曾在那裏。他說一些形象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他無法辨認的面孔,他聽說過但不知是從哪裏聽來的名字,他聲稱自己從來就不是那個誘餌,這誘餌也從來就不是他!可這誘餌過去是他,現在仍是他!這可能嗎?這就是我想知道的一切。緊張、時間以及日常生活中的壓力可能不可能把他逼成現在這個樣子?成為三個人?”
潘諾夫一時屏着呼吸:“有可能,”他輕聲說,“假如你說的情況準確的話,有可能。我只能說這些,因為還有其它許多可能性。”
“謝謝。”康克林停頓一下,“最後一個問題。比如說,有一個日期——一個月份和一天——對那個假的人事檔案有很重要的意義——也就是那誘餌的人事檔案。”
“你必須講得更具體些。”
“好吧。這個日期是那個身份被人用來作誘餌的人被殺日期。”
“那麼現在的檔案里顯然不會有,可你的那個人知道。我理解得對嗎?”
“是這樣,他知道。這麼說吧,如果他當時在場,他會記得嗎?”
“作為誘餌不會記得。”
“作為另外兩個人中的一個呢?”
“假設獵物也知道這一點,或者他在轉移時傳遞了這個記憶,那麼他會記得的。”
“還有,有一個地點,計劃是在那裏產生的,誘餌是在那裏創造的。假如我們的那個人就在那地方附近,而且死亡的日期也臨近了,他會不會給那個地方吸引過去?這事會不會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使他覺得重要?”
“會的,如果它和原先的死亡地點有關聯的話。因為誘餌是在那裏產生的,所以有可能。這取決於此時他是誰。”
“如果他是獵物呢?”
“而且知道地點?”
“是的,因為他的另外一部分必須知道。”
“那麼他會被吸引到那裏去的,一種下意識衝動。”
“為什麼?”
“去殺死誘餌,他會見誰殺誰,可是主要目標是誘餌。他本人。”
亞歷山大·康克林放下話筒,覺得他那條不存在的腿在腫脹,思緒如亂麻,以致他不得不閉上眼睛去理出一個頭緒來。他在巴黎……在巴黎市郊的一塊墓地里做錯了事?他弄錯了原因,想殺死一個人,沒能意識到真正的原因。他是在和一個瘋人打交道。是這麼個人,他的苦惱在二十年的訓練中沒得到解釋,但是如果有誰考慮到那些痛苦和損失,一陣接着一陣沒完沒了的暴力……所有的一切都以無效而告終,他是會理解這些苦惱的。一切都沒意義,今天一個卡洛斯被困住了,殺死了,而另一個又會取代他的位置,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戴維?
(戴維,我終於說出你的名字了。我們曾經是朋友,戴維……德爾塔,我認識你的妻子和你的孩子。我們在亞洲的遙遠崗位上一起喝過酒,還一起吃過幾頓飯,你當時是遠東最好的駐外軍官,這一點人人都知道。你就要成為新政策的重要人物,並且是最有希望的人選,可是後來事情發生了。來自湄公河上空的死亡,你叛變了,戴維,我們都輸了,但是我們當中只有一人成了德爾塔。在美杜莎行動中。我當時對你並不很了解,一起喝酒,一起吃一、兩次飯並不能使兩個人成為親密的朋友——然而我們當中也沒有什麼人變成野獸般的人物。你卻變成了野獸,德爾塔。
你現在必須死,沒人能夠受得了你,我們沒有一個人能夠再對你容忍下去。)
“請離開我們,”威利爾將軍對他的副官說。他到蒙馬特咖啡館裏在瑪麗·聖雅克的對面坐下。副官點了點頭,朝離他倆廂座十英尺的一張桌子走去,他會離開但他仍在警衛。筋疲力盡的老軍人看着瑪麗,“你為什麼一定要我到這裏來?他要求你離開巴黎。我向他保證過。”
“離開巴黎,離開角逐。”老軍人憔悴的臉使瑪麗心酸,“抱歉,我不願成為你的另一個負擔。我聽到了收音機里的報道。”
“瘋狂,”威利爾拿起他的副官為他要的白蘭地說,“在警察局呆了三個小時,滿口可怕的謊話,把我自己犯下的罪推給另一個人。”
“對他的描寫十分準確,活龍活現,沒有人認不出來。”
“他自己教我的。他坐在我妻子鏡子前,一面以最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的臉,一面告訴我說些什麼。他說這是唯一的方法,只有我去報警,製造一次通緝,卡洛斯才會深信不疑。當然他是對的。”
“他是對的。”瑪麗同意,“可他不在巴黎,也不在布魯塞爾或者阿姆斯特丹。”
“對不起,我沒聽清楚?”
“我要你告訴我他去哪裏了。”
“他自己告訴過你了。”
“他對我撒了謊。”
“你怎麼肯定?”
“因為當他對我說實情的時候我會知道的。你瞧,我們倆都心裏有數。”
“他們倆……?我恐怕不太懂你的意思。”
“我想你不會懂,我敢肯定他沒告訴過你,他在電話里對我撒謊,猶豫不決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心中明白我知道它們都是謊話。我當時無法理解,沒能把事情聯繫到一起,直到聽到收音機里的報道。有關你的和另一個人的。那份描繪……如此完整,如此全面,甚至提到他太陽穴處的疤痕。於是我知道了,他不會留在巴黎或者巴黎附近五百里之內的地方。他要去很遠的地方——在那個地方,這描繪沒有多大意思。他要把卡洛斯引去,把他交給與賈森有協議的人。我說得對嗎?”
威利爾放下杯子:“我已經答應把你帶到鄉下安全的地方去,我不明白你說的事情。”
“那麼我再把話說得明白些,”瑪麗往前傾着身子說,“收音機里還報道了一件事,你顯然沒聽到,因為你正在警察局裏,或許正獨自躲在什麼地方。今天早晨,在靠近朗布里埃的一塊墓地里發現有兩個人給人用槍打死了。其中一個是從聖熱瓦伊來的有名的殺手,別外一個已查明是——住在巴黎的前美國情報官員,一個很有爭議的人,他在越南殺死了一名記者,因此給他兩條路,或是離開軍隊,或是上軍事法庭。”
“你是說這些事件是有聯繫的?”老人問。
“美國大使館指示賈森昨晚到那塊墓地去見一個從華盛頓飛來的人。”
“華盛頓?”
“是的,他的協議是和美國情報部門的一小群人簽訂的,他們昨晚想殺他。他們認為他們不得不殺他。”
“天啊,為什麼呢?”
“因為他們不信任他,他們不知道他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幹了些什麼,到過什麼地方。可是他無法告訴他們。”瑪麗停頓了一下,把眼睛閉上一會兒,“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是誰。從華盛頓來的人昨晚雇了別人去殺他。那人不肯聽他說,他們以為他已經背叛了他們,從他們那裏盜走了幾百萬,殺害了他從來沒聽說過的人,他並沒有。可他也不能清楚地回答任何問題,他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而每一個記憶的碎片都是譴責他的,他是一個幾乎全部記憶缺失症患者。”
威利爾佈滿皺紋的臉驚訝得發獃。他眯着眼睛凝神回憶:“‘由於弄錯了的原因……’他對我說過,‘到處都有他們的人……奉命一看到我就格殺勿論。我正受到一些我不認識也看不見的人的追殺,就為了種種弄錯了的原因。’”
“為了種種弄錯了的原因,”瑪麗把手伸過狹長的桌子輕輕碰了一下老人的手臂,用強調語氣說,“他們確實到處都有人,這些人奉命看到他就打死他。無論他走到哪裏,都有人在等着他。”
“他們怎麼會知道他去哪裏了?”
“他會告訴他們的,這是他計謀的一部分。他如果這麼做,一定會給他們殺了的,他是走進他自己佈下的陷阱。”
有好幾分鐘威利爾沉默不語。他感到沉重的內疚,最終他低聲說:“萬能的上帝,我幹了些什麼?”
“你原來的想法是對的,他讓你相信的說法也是對的。你不能責備自己,也不能責備他,真的。”※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他說過要把他的遭遇全部寫出來,把他所記得的全部事情寫出來……這陳述對他是多麼痛苦!我無法等那封信了,小姐,我們不能等了,我必須知道一切,你所能告訴我的一切。立刻。”
“你能做什麼?”
“去美國大使館找大使。現在,一切情況。”
瑪麗·聖雅克慢慢地收回她的手,朝廂座背後靠,暗紅頭髮貼在軟長椅背上。她的目光是那麼遙遠,眼睛蒙上了淚水的霧靄:“他告訴我,他的生命是在地中海上一個叫做諾阿港島的小島上開始的……”
國務卿氣沖沖地走進領事館事務管理局——國務院負責秘密活動的部門——局長辦公室。他大步走到房間另一端的局長辦公桌前,局長一看到這位權勢人物,就忙不迭站起身來,臉上的表情是震驚夾雜着困惑。
“國務卿先生?……我沒接到您辦公室來的任何傳令,先生,否則我會立刻到樓上去的。”
國務卿把一份黃皮的公文紙夾摔在局長的辦公桌上。紙夾的第一頁用粗黑的軟尖鉛筆寫着一排六個名字:
伯恩
德爾塔
美杜莎
該隱
卡洛斯
紋石
領事館事務管理局局長從辦公桌上方往前傾:“我不知道,先生,它們都是名字,當然啰,字母表示一個代號——字母D——還有美杜莎,這仍是保密的,可我聽說過。我想那‘卡洛斯’指的是刺客,我巴不得我們對他的情況了解得更多些。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伯恩’、‘該隱’或是‘紋石’。”
“那麼到樓上我辦公室來聽聽我剛才和巴黎一次談話的錄音磁帶,那你就會了解到所有的情況!”國務卿咆哮道,“磁帶上記錄著許多異乎尋常的事情,包括發生的渥太華和巴黎的一些槍殺案以及我們在蒙泰恩的一等秘書和一個中央情報局的人之間的奇怪的交易,還有未經國務院認可或同意對外國政府的權力機構、對我們自己的情報部門以及對歐洲報界的一派胡言。有人在進行一場全球性欺騙,把錯誤的消息散佈到了那麼多的國家,多得我想都不願想。我們正在想法讓一個加拿大女子神不知鬼不覺飛到美國來。她是在渥太華為政府工作的經濟學家,在蘇黎世因為一件謀殺事件而被通緝。我們將被迫同意向一個逃亡者提供避難權,被迫破壞法律——因為如果這個女人說出實情,我們都完蛋!我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經過。取消你今天的一切活動——我說的是一切活動。把你的全部時間,必要的話加上通宵開夜車,把這該死的事情整個給我弄清楚。竟有一個人在到處行走,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可他腦子裏裝的秘密情報比十部情報電腦都要多!”
到半夜十二點以後筋疲力盡的領事館事務管理局局長才打通電話,還差點找不着人。駐巴黎大使館的一秘在立刻解僱的威脅下把亞歷山大·康克林的名字給了他,但是哪裏也找不到康克林,他應該在早晨乘坐一架軍用飛機從布魯塞爾回華盛頓,但是他在下午一點二十二分就離開了郎格里,沒留下任何電話號碼——甚至沒有留下緊急電話號碼以便必要時可以找到他。從局長了解到的有關康克林的情況來看,這種疏忽是極不尋常的。這個中央情報局人員是人們通常稱之為鋤奸手的人,指揮着全球各處處理變節和背叛嫌疑案的行動計劃,情報站那麼多,隨時可能有許多人需要他認可或否定,十二小時不知去向是不符合邏輯的,更不尋常的是他的電話記錄給抹掉了,在過去的兩天內根本就沒記錄,而中央情報局對電話記錄是有非常明確的規定的,可追溯的責任是新政府的新秩序,然而領事館事務管理局局長知道一個事實:康克林原先和美杜莎有關係。
用國務院不會輕饒相威脅,局長索取了一份康克林在過去五個星期的電話記錄的閉路複述。情報局十分不情願地把它們在電視屏幕上放出來。局長在屏幕前坐了整整兩小時,一邊指令在郎格里的操作者不斷地重播,直至他叫他們停下來。
按照推理打出的電話已有八十六個提到了紋石這個字眼,但都沒有反應。於是局長回過頭來考慮幾個可能性。陸軍里有個人他沒考慮過,因為他對中央情報局的反感眾所周知,但是一星期前康克林在十二分鐘之內給他打過兩次電話。局長給他在五角大樓內的關係通了電話,找到了他想找的東西:美杜莎。
目前負責陸軍情報資料庫的高級軍官,前西貢指揮官陸軍準將歐文·亞瑟·克勞福與至今仍然保密的秘密行動計劃有關——美杜莎。
局長拿起會議室的不經過總機的電話,撥了準將在弗爾法斯的家裏電話。在電話鈴響四次后,克勞福來接電話了。國務院的人在說明了自己身份后問將軍是否要打回電話到國務院證實?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它關係到一件以紋石為題的事情。”
“我就打電話回去。”
十八秒鐘后他的電話就來了,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內局長已把國務院的情報概要告訴了他。
“沒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準將說,“從一開始就有個控制委員會,成立后不到一星期就給了橢圓形辦公室一份初步總結報告,我們的目標使這些步驟具有了正當的理由,你可以相信這一點。”
“我很樂意相信,”國務院的人答道,“這和一星期前紐約的那件事有關係嗎?艾略特,史蒂文斯——韋布少校和戴維·艾博?我們是否可以說,那裏的情況有了相當大的變化?”
“你知道了那些變動?”
“我是領事館事務管理局的頭頭,將軍。”
“是的,你能……史蒂文斯沒結過婚,其餘的就明白了。推動殺人更可取些,回答是肯定的。”
“我明白了……你們的人伯恩昨天上午乘飛機到紐約來了。”
“我知道。我們知道——就是說康克林和我,我們倆是接手人。”
“你和康克林保持着聯繫嗎?”
“我最後一次和他通話是下午一點鐘左右。沒有記錄,坦率地說,他堅持這一點。”
“他已經離開了郎格里,沒留下能夠找到他的電話號碼。”
“這我也知道,別費心了。出於應有的尊重,請告訴國務卿迴避這件事。你也迴避,別卷進去。”
“我們已卷進去了,將軍。我們正在用外交途徑讓一名加拿大女子飛到美國來。”
“看在上帝份上,這是為什麼?”
“我們是不得已,她迫使我們這樣做。”
“那麼把她幽禁起來,你們必須這樣做!她是我們的解決辦法,我們負責。”
“我想你最好解釋清楚。”
“我們正在和一個瘋人打交道。一個多重性精神分裂症患者,他是一個遊動着的行刑隊。病一發作,腦袋裏轟地一下,他就會殺死幾十個無辜者,而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已經殺過人了。紐約那次屠殺就是他乾的。他殺了史蒂文斯、‘和尚’、韋布——主要是韋布——和另外兩個你從來沒聽說過的人。我們現在明白了,他神志不清,但那也改變不了情況。把他交給我們吧,交給康克林。”
“伯恩嗎?”
“是的。我們有證據。指紋。局裏證實了,是他的。”
“你們的人會留下指紋?”
“他留下了。”
“他不可能留下。”國務院的人最後說。
“什麼?”
“告訴我,你們是從哪裏得出他發瘋了這個結論的?就是這個多重性精神分裂或者無論你稱之為什麼的。”
“康克林和一位精神病醫生談過——最好的醫生——一個緊張造成病理性疾病方面的權威。亞歷克斯描述了事情前後經過——那是很殘酷的,醫生證實了我們的猜測,康克林的猜測。”
“他證實這些猜測了嗎?”局長震驚地問道。
“是的。”
“根據康克林說的情況?根據他以為他知道的情況?”
“不可能作其它解釋了。把他交給我們吧,他是我們的問題。”
“你是個十足的傻瓜,將軍。你只應該守着你的資料庫,或是更原始的炮兵部隊。”
“我討厭這個。”
“討厭就討厭吧,如果你幹了我認為你已經幹了的事,你可能就只剩下你的厭恨而一無所有了。”
“把話說清楚。”克勞福厲聲說。
“你們在對付的不是瘋人,不是喪失理性的人,也不是什麼該死的多重性精神分裂患者,我看你對這種病跟我一樣一竅不通。你們是在和一個記憶缺失症患者打交道,一個嘗試了幾個月要想知道自己是誰以及他是從哪裏來的人。根據我們拿到的一盒磁帶,我們推測他曾試圖告訴你們——試圖告訴康克林,但康克林不願聽。你們沒有一個人願意聽……你們派了一個帶着極其隱蔽的偽裝的人出去有三年時間了——三年——去誘捕卡洛斯,可是計謀破產了,你們卻又假設了最糟的情況。”
“記憶缺失?……不,你錯了!我和康克林談過,他確實聽了。你不明白,我們兩個人都知道——”
“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使館事務管理局局長打斷他的話。
將軍停頓了一下:“我們兩人幾年前就……認識……伯恩。我想你知道是在哪裏認識的,你剛才把那名字對我說了。他是我遇到過的最奇怪的人,是那個組織里最偏執的人。他承擔的各種任務——風險——是沒有一個明智的人會接受的,然而他從來不要求什麼,他的內心充滿了怨恨。”
“而這一點就使他在十年之後成為一個精神病房的候補人員嗎?”
“七年,”克勞福更正道,“我曾反對選他參加紋石,但是‘和尚’說他是最合適的人選。我當時無法和他爭論,就專長而言是無可爭辯的。可是我還是讓他們知道了我的反對意見。他在心理上處於瀕臨崩潰狀態,我們知道是為什麼。事實證明我當時是對的,我現在仍堅持這一點。”
“你沒有什麼好堅持的了,將軍。你將一跤栽得屁滾尿流,因為‘和尚’是對的。你們那個人是最好的,不管有還是沒有記憶。他正在把卡洛斯引進來送到你那該死的門前。這就是說,他將把他帶來,除非你們先殺了伯恩。”克勞福一聲低沉急促的抽氣正是局長害怕聽到的聲音,“你找不到康克林,是嗎?”他問道。
“找不到。”
“他進入地下了,對嗎?自己作出了安排,通過這不知曉的第三和第四者將錢匯去,來源無可追查,與情報局和紋石的聯繫都消失了。此刻照片已經傳到康克林不知道的人手裏,這些人即使把他供出來,他也不會承認認識。別再和我談什麼行刑隊。你們自己的行刑隊已經各就各位了,但是你看不見——你不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可是他們已準備就緒——好幾支槍都準備好了,只等那個非死不可的人進入視野就開火。我估計得不錯吧?”
“你知道我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克勞福說。
“你沒必要回答。這裏是領事館事務管理局,我從前去過你那裏。可是你說對了一件事,這是你們的問題,該由你們去處理。我們不準備和你們沾上邊,這是我給國務卿的建議。國務院不能知道你是誰。請注意,這次通話是無記錄的。”
“明白了。”
“我感到遺憾,”局長在聽到將軍無可奈何的聲音時真心實意的說,“亂子有時難免。”
“是的,在美杜莎里我們就明白這一點。你們打算把那女人怎麼辦?”
“我們甚至還不知道把你怎麼辦呢。”
“這很容易。艾森豪威爾在首腦會議上說,‘什麼U-2間諜飛機?’我們如法炮製,沒有什麼初步總結報告。什麼都沒有。我們能使那女人不再受到蘇黎世方面的追捕。”
“我們會告訴她的,這可能有幫助。我們將到處賠禮道歉,對於她我們將儘力找到一個切實可行的解決辦法。”
“你能肯定嗎?”克勞福插了一句。
“適於解決辦法嗎?”
“不,記憶缺失症。你能肯定?”
“我已經聽了至少二十遍那盒磁帶了,聽到了她的聲音。我一生中還從來沒有這麼確信過。順便說一句,她幾小時前已經到了,住在彼埃爾飯店,有人守護。明早,在我們商定該採取哪些步驟之後,我們把她接到華盛頓來。”
“慢着!”將軍的聲音提高了,“別等到明天!她已經到了……?你能否讓我見見她?”
“別再把你的墳墓往深里挖,將軍。她知道的名字越少越好。伯恩給大使館打電話的時候她和他在一起,知道領事館一秘,也許現在還知道了康克林。也許只能由他自作自受了。你別管這事了。”
“你剛才還叫我把戲演完。”
“不是以這種方式。你是體面人,我也是。我們都是專業人員。”
“你說明白!我們手頭有照片,這是事實,但它們可能毫無用處,因為是三年前的照片,而伯恩已經變了,完全變了,所以康克林要到現場去——在哪裏我不知道——可是他在那兒。他是唯一見到過他的人,可那是在夜晚,下着雨。她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她了解他,很可能會比其他任何人都先認出他來。”
“我不明白。”
“我說給你聽。在伯恩許許多多才能中有一個就是改變他的外表,消失在一堆人群中,或是隱入一塊田地里,或是躲進一片樹木中——到你看不見他的地方。假如你所說的是事實的話,他是不會記得了,但我們在美杜莎里給他起了名字。他的同伴們從前都叫他……變色龍。”
“那是你們的該隱,將軍。”
“是我們的德爾塔。沒有人能和他比,這就是為什麼這婦人能幫上忙。好吧!給我放行吧!讓我見見她,和她談談。”
“給你放行就等於我們承認了你,我認為我們不能這樣干。”
“看在上帝份上,你剛才還說我們都是體面人!難道我們不是嗎?我們能救他的命。或許能救。如果她和我在一起,我們找到了他,我們就能帶他離開那裏!”
“那裏?你是說你準確知道他會在什麼地方?”
“是的。”
“怎麼會?”
“因為他不會到其它任何地方去。”
“時間知道嗎?”仍抱有懷疑的領事館事務管理局局長問道,“你知道他會什麼時候到那裏去嗎?”
“是的,今天。他本人被處死的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