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取暖

三 取暖

取暖

作曲:陳小霞

作詞:楊立德

暗夜的腳步是兩個人

一路被緊緊的追趕

而你的眼神依然天真

這是我深藏許久的疑問

往天涯的路程兩個人

不停的墮落無底深淵

握緊的雙手還冷不冷

直到世界盡頭只剩我們

你不要隱藏孤單的心

儘管世界比我們想像中殘忍

我不會遮蓋寂寞的眼

只因為想看看你的天真

我們擁抱着就能取暖

我們依偎着就能生存

即使在冰天雪地的人間

遺**份

我們擁抱着就能取暖

我們依偎着就能生存

即使在茫茫人海中

就要沉淪

[原來你在我身邊可以讓我如此溫暖。]

胡智勇仔細聽了林沐風的心臟和肺部情況鎮定地從身邊的護士手中接過針劑為林沐風的靜脈滴注一邊說:“我現在在用罌粟鹼和嗎啡今晚仍舊會有值班大夫我會囑他們注意心電變化現在要防止梗塞面擴大以及生嚴重的合併症。”

胡智勇說完望住好友的一雙兒女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他們是林沐風最大依靠。此刻更是。

“我相信老林一定可以過了這一關。”胡智勇眼神中透露出一種一絲不苟的堅定。

“當年在黑龍江老林伐木要趕兵團里的指標硬生生熬夜在一天裏一個人伐出5立方米的木材。”胡智勇的眼神灼灼“大家都服氣叫他鐵人林沐風。我相信老林這次一定也會像當年一樣頂過去。”說完點一點頭不知道是安慰兩個孩子還是安慰自己。

“胡叔叔我們相信你也相信爸爸。”暖暖說。

亦寒搬過一張椅子坐到林沐風身邊用手輕輕撫摸林沐風的額頭。床上的病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來自於親人的關切漸漸地漸漸地鬆了一直緊蹙的眉頭。

暖暖看着那對父子仍舊辛酸說:“今晚還是我來陪夜吧!”

“一起吧!”亦寒抬頭然後低頭看着林沐風“好久沒有見到爸爸了。我想胡叔叔應該可以給我們家開這個後門的。”

胡智勇對着兩個孩子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這個後門我能不開嗎?”

“我給你們多拿床被子過來但這裏可只有一張沙。”江護士長笑着說。

“沒關係我身體倍兒棒熬夜照顧老爸也沒問題。”亦寒做了個大力水手的招牌動作。

“還是那個調皮小鬼。”胡智勇笑着和護士一起收起針具向床上的病人說:“老林今晚兒子女兒都在您老好福氣。”

暖暖的心裏一暖好像看到當年三個人劃成的那個圓在漸漸復蘇。

凝視着病床上的爸爸還是那樣毫無意識地躺在那裏看的人無限心疼。她的悔恨一點一滴冒上來如果如果有如果是不是不會像現在這樣?

進了病房以後亦寒一直沒有正面和暖暖說話只賣力地協助護士幫林沐風服藥翻身擦身做的快而有力。

男孩子做事情畢竟是不一樣的。

暖暖望着病床上的爸爸小時候爸爸也是做事情快而有力擔著家裏所有的家務。

小時候父母都是雙職工而林沐風的工作特別忙媽媽賀蘋在一家電器廠——做電冰箱和洗衣機早些年的時候是效益令人羨慕的國有企業工作做的是倉庫管理員比丈夫有更多的空暇時間。

暖暖沒有上小學前賀蘋常常在林沐風值班沒有帶暖暖的時候把暖暖一起帶去工廠上班。暖暖的記憶中媽媽從來只管在工廠的一角小小的辦公室內坐班不管正事任由貨品橫七豎八地堆在倉庫里工人們也不管逕自在倉庫的小徑上吸煙大聲說一些家常。賀萍從來也不會支使工人們把倉庫整理乾淨儘管那是她所分內的事情。

賀蘋經常只管自己看着一些英文書籍間或考着暖暖“appLe”之類的英文怎麼拼寫。但大多時候暖暖是百無聊賴的後來學會跳橡皮筋便把橡皮筋綁在兩張椅子之間自娛自樂。

有一回被橡皮筋絆了一頭磕到椅子上起了個大包。賀蘋拿起浸了水的大毛巾給暖暖揉一邊給林沐風撥電話。

“林沐風暖暖皮死了磕破了頭你快點來呀!”也不管那頭的林沐風多忙。

當林沐風匆匆趕來的時候看見小暖暖眼淚汪汪地抽泣頭上包着滑稽的大毛巾。賀蘋用手指直戳她的腦門好幾下:“再皮再皮就不知道坐下來好好看書會了幾個英語單詞了?會了九九乘法表了嗎?”

暖暖一見爸爸風塵僕僕地跑進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小身子一下子衝進爸爸的懷裏。哭了半天說了一句:“我再也不跳橡皮筋了!”

林沐風看着小暖暖一副滑稽的樣子有點忍俊不禁替她拆下被賀蘋包得亂七八糟的毛巾從包里掏出準備好的藥膏、紗布和膠布左一下右一下在暖暖的腦門上包了一個小巧的小正方形。

對着賀蘋淡淡說一句:“孩子還小貪玩也是沒有辦法的。”說好抱起暖暖。

賀蘋豎起柳眉:“嚇闖禍還有道理了。”

暖暖把小腦袋軟軟地靠在爸爸的脖子上雙手勾地牢牢的。

爸爸騎那輛老坦克載她們母女倆回家前面坐着她後面坐着媽媽一家三口似乎很團圓的樣子。

小孩子容易好了瘡疤忘了痛才一刻功夫暖暖又興高采烈唧唧喳喳說今天跳橡皮筋又挑戰什麼什麼高難度漸漸說得大聲又得意。

媽媽在後面冷冷地說:“林暖暖小姑娘哪來那麼多廢話不要妨礙爸爸騎車!”

爸爸在前面微笑着伸手摸摸暖暖的腦袋一邊用力地一下一下踩着踏腳板。

自行車前面的車籃里放着爸爸下班后買好的青菜和帶魚所以迎面過來的風中帶點清新的腥甜。

在家裏媽媽要事務仍舊是研究她的洋文書林沐風例必擔著家務。

暖暖記得爸爸卷着袖子在水池邊洗菜臂膀健壯水嘩啦啦從爸爸的臂膀和手背流過暖暖伸出小手淘氣搗亂用小手撥爸爸一身水。林沐風也會回潑女兒父女兩個笑作一團。

遠處傳來賀蘋柔潤但帶嚴厲的聲音:“玩什麼水小姑娘不曉得節約嗎?”

暖暖嚇得一激靈朝爸爸吐吐舌頭爸爸也朝她吐吐舌頭眨眨眼睛把洗好的青菜一顆一顆整齊地放在篩籮里。

爸爸跟媽媽其實真的是性格很不一樣的人暖暖想。

後來的某年的初冬暖暖知道媽媽要走了去她一直想去的地方。那些日子裏家裏親戚間經常來來走走外公對小暖暖說:“媽媽要走了暖暖以後就不能常常看到媽媽了。”老臉之間有淚痕。

暖暖哭的一臉花跑進爸媽的房間抱住媽媽:“媽媽要走了不要暖暖了。”

賀蘋也哭但更多時候常隱忍着在那些日子給暖暖買了很多花裙子和絨線衣一件一件收拾好放進暖暖的衣櫥中。

媽媽走的前一晚爸爸哄暖暖很早睡。暖暖半夜起來上廁所看到昏黃的燈光下媽媽抱着爸爸哭爸爸輕輕拍撫媽媽的背。

“其實有一刻我真不想走。”媽媽哀傷地說。

“如果你能留下就留下吧暖暖還小。”

“沐風我那麼自私欠你那麼多。我走還能還你一些我不走恐怕也許會欠你更多。”

“不要那麼說你心裏的苦我也知道。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暖暖的。”

“我尤其對不住這個孩子。”媽媽又伏在爸爸哀哀地哭。

那一刻暖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離別的傷感她推開門滿臉早已經掛着淚珠撲到媽媽身旁再次痛哭流涕。然而仍舊是挽留不了媽媽要遠去的腳步。

那年七歲那麼一夜沒有了媽媽但是天氣並不寒冷。爸爸在第二天翻出了厚厚的被子和在黑龍江插隊落戶時得來的羊毛氈曬了一天的太陽晚上厚厚地鋪在暖暖的小床上。暖暖很安心地閉上眼睛她聞到太陽的味道。

次年的九月一日暖暖成了一名小學生穿着媽媽留下的紅色背帶裙被爸爸握着小手翩躚地走在校園的道路上陽光斜斜灑下來好像一個新世紀的開端。

至少她還有爸爸。

亦寒忙定往暖暖身邊坐下習慣性地伸手要挽住暖暖的肩膀正是他們一直以來一直契合的動作。暖暖微微一縮肩下意識要躲避亦寒已經一手環過來手背輕輕撫過她的下頷不容置疑地將她固定在自己的胸肩處。

暖暖嘆了一口氣覺得這樣的肢體上的拒絕的姿勢讓自己很勞累閉上雙眼把身子一歪帶着多年養成的習慣性的姿態靠在亦寒的肩膀上。

亦寒把身子向暖暖的方向斜了下肩頭嵌進暖暖臉頸之間的空隙讓她能靠的更舒服。他溫暖的氣息縈繞在她的額頰暖暖的心神遊盪喃喃地說:“如果一直這樣有多好?”

“什麼?”亦寒沒有聽清楚。

“我最近時常想起很多年以前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想這個小鬼很討厭。”暖暖輕輕地說。

亦寒皺皺眉:“怎麼想起這個?”

暖暖看着病床上的林沐風問亦寒:“亦寒你還記得你自己的爸爸嗎?”

“你早問過我八百遍了我親身父親去世的時候才三四歲不是神童哪裏來那麼多回憶?”

“真的不記得了?”暖暖側頭認真地看着他看着他湛黑的雙眸是否能透露出一絲一毫的訊息。

“不記得了。”亦寒閉上眼睛抱着暖暖的手臂收緊了一下。

暖暖微微掙了一下:“現在這樣是不應該的。”

亦寒並不放開她。

暖暖又望向昏迷着的爸爸他平靜地躺在那裏並不能看見他的一雙兒女在他面前的這樣的親昵的姿態除了此時此刻他們也從未在他面前有過這樣親昵的姿態。

可是暖暖對於這種契合的溫暖是留戀的尤其在現在的這樣的心神俱傷的情形下。

這樣靠在亦寒的肩頭心底還是有那麼一絲絲的溫暖。

“汪亦寒你還記得你自己的爸爸嗎?”八歲的暖暖這樣問剛剛認識不久的亦寒。

“我媽說了林叔叔就是我爸爸我以後叫他老爸老爸!”男孩說著有些倔強地強調。他也看出了暖暖的示威和劃清界限。

“才不是他是我的爸爸。”暖暖再次強調。

“以後就是我老爸。我就叫他老爸老爸。”男孩分明就要佔上風。

“不是!不是!”暖暖跺腳頭搖得像撥浪鼓兩隻小辮子一甩一甩的。

於潔如走過來蹲下抱住暖暖對亦寒呵斥:“不要欺負姐姐。”

“他不是我姐姐。”亦寒又扮鬼臉。

暖暖被噎哭了一雙小手使勁揉眼睛。

亦寒搓搓鼻子有點過意不去。走到暖暖身邊拉起她的小手對她說:“好啦我沒有爸爸就把你的爸爸分給我吧!你沒有媽媽我也把我的媽媽分給你。”

“暖暖以後把我當作媽媽好嗎?”於潔如很溫柔地問她她的聲音總是輕輕的很文雅不像媽媽那種尖銳的清朗。

“不要!”暖暖一旋身子甩開亦寒的小手扭出於潔如的懷抱倔強地跑開了。

她很生氣亦寒說得她好像沒有媽媽她知道她的媽媽在外國每年還會寄漂亮的明信片和國外的巧克力回來。她覺得自己小小的自尊受到了傷害。

於潔如真的是很文雅的女人說話總是低低的帶着淺淺的笑容。爸爸跟她說話的時候滿臉的春風雙眼炯炯很明亮。暖暖也能時刻感受到父親的幸福和喜悅爸爸他應該是喜歡這個新媽媽的吧!

大概男孩子都渴望有個像林沐風那樣的父親——英俊、淵博、有力。汪亦寒對林沐風的親昵無以復加。

兩個人一起打電動車趴在地板上頭亂的很一致。於潔如坐在陽台上間或微笑看着那一起玩耍的父子手中給暖暖織圍巾。

暖暖是帶着天生的敵意的。

雖然於潔如母子的加入是在媽媽在暖暖的腦海中漸漸淡化漸漸淡化的時候但是習慣了和父親兩人相依為命的日子后她很難接受有別人加入到她和爸爸的生活當中分享了林沐風的愛。

誠然於潔如待她細緻溫柔體貼。燒的菜、買的零食、衣服、玩具、書本、文具沒有一樣不是她心裏最喜歡的那樣。

但心裏總是彆扭着時常拿出親媽媽的照片呆學會幻想如果仍舊是自己的一家三口相處的情形想一下搖搖頭隱隱覺得自己的親媽媽那樣的脾氣性格和不能讓爸爸有那麼形於外的快樂的。

後來在整理暖暖房間的時候於潔如乾脆把賀蘋的照片端端正正地放在暖暖的小書桌上。

“暖暖爸爸不強求你叫亦寒的媽媽做媽媽但是她是真的很喜歡你的爸爸希望你也可以喜歡她。”林沐風在那個時候常常這樣跟暖暖說話眼睛中是帶企盼的。

外婆怕暖暖受后媽的委屈經常強逼外公一起跑去前女婿家裏做督察。兩個老人看見於潔如確實周到細緻也漸漸沒有抱怨。

到了後來外公幹脆也勸暖暖:“於阿姨對你好暖暖也要尊重長輩。”是眼見她對於潔如的視而不見從不打招呼的“劣跡”的。

其實暖暖年紀雖然小但是不是不懂得領情只是不知道怎麼從僵直的態度中轉圜。

後來某天暖暖燒林沐風被派去了外省的醫院交流學習。

昏昏沉沉中暖暖覺得於潔如背着自己氣喘吁吁地跑去醫院陪着她看完病守在病床前。當暖暖醒過來看見於潔如紅着眼睛坐在自己面前手裏端着自己喜歡的肉鬆白粥小嘴張了一下。

於潔如看了出來暖暖無聲地叫了一聲——“媽媽”。眼角彎彎笑得舒暢。

於潔如母子是被林沐風直接從黑龍江哈爾濱接來上海汪亦寒原本該讀兩年級因為區域轉學的問題不得不留一級繼續讀一年級。

“哈哈比我低一級!叫姐姐。”暖暖終於找到搶白他的理由。

“沒門!”亦寒從來不會屈服而且還專門點死對方命門“我的口算拿第一名不像有些高年級的口算不及格。”

暖暖再次被噎住覺得這個弟弟相當的相當的討厭!

到了兩個孩子十歲的時候於潔如舊病復確診為胃癌晚期。林沐風奔波於醫院與家庭之間累得憔悴不堪。只顧的上給暖暖和亦寒兩個小孩一點零用錢讓他們到新村的小店裏買麵包當早晚餐或者乾脆送去暖暖的外公家。

那些日子裏兩個孩子有點顛沛流離好像在流浪。

暖暖和亦寒在外公家看動畫片《咪咪流浪記》有一集咪咪身邊的寵物朋友一個一個都死去了看得暖暖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轉頭亦寒也在抹眼淚一見暖暖看他趕緊背轉頭。小小的背影有點孤傲。

暖暖看看動畫片里的咪咪猛然間意識到如果於潔如不在了亦寒也就會成為咪咪一樣的孤兒了。

心中萬分難受和心疼便拉拉亦寒的袖子說:“我們去看於媽媽吧!”

在病床前於潔如整個人都瘦得凹陷下去形容枯槁遠不復當初的美麗。

她很艱難地開口說話:“暖暖以後要跟亦寒好好相親相愛好好聽爸爸的話。以後亦寒只有你和爸爸兩個親人了他氣你你要多多包涵。媽媽以後不能照顧你們了你是姐姐媽媽只能請你代替媽媽好好照顧亦寒和爸爸好好照顧這個家。”

暖暖只曉得點頭哭的雙眼通紅好像又回到自己親媽媽要離開的那個夜裏。

“亦寒你要好好聽爸爸的話好好用功學習做人要有擔當要負責任。你是小男子漢了姐姐是女孩子你要保護好姐姐好好的保護姐姐一輩子。”

亦寒的眼裏忍住淚花聽一句點一下頭“嗯”一聲。

於潔如病逝的那天是暖暖經歷的人生的第二次分別。

那晚真正的寒風凜冽大雨滂沱。暖暖和亦寒依偎在病房前的座椅上醫院的長廊漆黑陰冷走廊的燈光昏昏淡淡的把亦寒小小的身影照在座椅對面的牆壁上。長長的垂着小腦袋孤獨的樣子。

暖暖伸過小手緊緊抓住亦寒的小手看到兩人的影子漸漸合在一起互相依偎着取暖。

就像現在。

亦寒忽然伸手過來緊緊握住暖暖的手。

暖暖想起幾句熟悉的歌詞:

握緊的雙手還冷不冷直到世界盡頭只剩我們。

我們擁抱着就能取暖我們依偎着就能生存。

即使在冰天雪地的人間遺**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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