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01
很晚我才回家，在樓下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才上樓。打開門，客廳沒人，但是燈亮着，心裏很是溫暖。自從搬到傻丫頭家，不管我每天多晚回家，他們都會為我留一盞溫暖的燈。
推開房門，傻丫頭已經睡了。我輕輕地帶上門，退了出來，在沙發上呆坐着，很累，昏昏沉沉地睡去。
朦朧中，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
“乾爸？”睜開眼，看見乾爸拿着一條毯子站在沙發邊正準備幫我蓋上，微微的驚嚇之餘是說不出的感動。
乾爸似乎也被我的突然醒來嚇到了，拿着毯子的手停在空中。
我接過毯子，壓抑着心裏的感動說：“您怎麼還沒睡呢？”
乾爸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後再沙發上坐了下來，滿臉的疲憊。我看着乾爸微微泛白的頭髮一陣心疼。
最近我把心思全都放在傻丫頭身上，根本就來不及好好關心乾爸。乾爸不會說話，所以他所有的心事只能進鎖在心裏，一個人默默地承受。
我一直以為乾爸是那種心胸特寬廣、可以包容一切苦難
然後只記得幸福的人，就像曾經的傻丫頭一樣，但是，我忘記了他也是一個普通的人，有着自己難以面對的痛楚。平且他無法訴說。
“乾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別擔心。”說完這句話，我的心狠狠地楸了一下。什麼時候才會好呢？那些刻在生命中的傷害是那麼容易就被遺忘的嗎？
然而，我現在能做的卻只有自欺欺人，然後再用這個善意的謊言安慰那些善良的人。
乾爸聽完我的話，眼圈瞬時就紅了，依舊是嘆了口氣，然後用他溫暖略帶粗糙的大手摸摸我的腦袋。
“您還是在擔心傻丫頭不肯跟您離開嗎？”我問。
乾爸點點頭，很疲憊的樣子。
“我會説服她的，再給她一點時間，好嗎？”我也快心力交瘁了。
乾爸無奈地點點頭，起身回房了。我怔怔地坐在沙發上，全無睡意。
02
不記得什麼時候回房睡的，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最近都沒有去學校，老師已經快把我的手機打爆了，我索性關了機。
走出房門，乾爸用探詢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他是在奇怪我為什麼沒有去學校，我告訴他我請了假。乾爸一臉的歉疚。
我裝作沒看見乾爸臉上內疚的神情，徑直往餐桌走去，饞貓一樣湊到一大桌子的菜前準備先嘗嘗。
可惜偷食未遂，剛拿起筷子就被乾爸趕緊廚房洗臉漱口。
從廚房出來，看見正從外面回來的傻丫頭，手裏拿着一包esse，她只抽這種牌子的煙，和蘇妖一樣。
乾爸不可思議地看着拿着煙的傻丫頭，愣在餐桌旁，半天緩不過神來。我衝到傻丫頭面前，一把拉過她，把她推進房間，重重地關上了門。
嘭！嘭！嘭！
乾爸在外面用力地敲打着房門。
“乾爸，我有話對她說，你就別管了，不會有事的。”我惡狠狠地瞪着傻丫頭，然後大聲地對站在門外的乾爸說。
傻丫頭根本就無視我兇狠的眼神，一臉的無所謂，拆開煙，抽出一支，走到窗檯邊，點燃。
“沈小冉，你夠了吧？”我衝上去搶下她的煙。
“幹嗎？”傻丫頭似乎對我的舉動很不滿，皺着眉問。
“你在外邊抽煙也好，喝酒也好，我不管你，甚至可以陪你。但是我拜託你在家的時候安分一點好嗎？”我近乎咆哮地說。
“抽煙就叫不安分嗎？那你以前算什麼？”傻丫頭似乎有些觸動，但是很快就用不屑的眼神掩飾了那一抹不自然。
“你……”我很受傷。
現在的我面對傻丫頭的時候常常是無能為力的，我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床上，低着頭問：“你到底想怎樣？”
傻丫頭看着我受傷的神情似乎有些心疼了，她走到我跟前，半跪着捧着我的臉，就像我以前無數次地捧着她的臉的時候一樣，認真地對我說：“我想變壞，比蘇妖還壞，那樣的話，米哲就會回到我身邊了。”
“瘋子！”我狠狠地把她推倒在地上，轉身走出房門，身後傳來她蒼涼的笑聲。
一個17歲的女生的笑聲應該是富有朝氣的，但是此刻我身後的曾經溫暖的女生卻笑得那麼蒼涼，放佛越過了千山萬水。
乾爸一個人坐在餐桌旁默默地吃飯，我也一言不發地坐下來不停地用筷子反覆撥弄碗裏的米飯，一點胃口也沒有。
03
吃過晚飯，傻丫頭又打扮的風情萬種地出門了。看着乾爸擔心的眼神，我放棄了繼續和傻丫頭冷戰，跟了出去。
“怎麼？不生氣了？”傻丫頭見我跟了上去，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說。
“你去哪？”我懶得回答她，自顧自地問。
傻丫頭見我沒回答卻也不生氣，反而乖乖地回答：“lose。”
我不再說話，默默地跟着她走。
我們經過一群婦女身邊的時候，又聽到了上次的那些難聽的話。我準備衝上去再次警告她們，傻丫頭一把拉住了我。
她面無表情地對我說：“隨她們說。”
我放棄了衝上去的衝動，和傻丫頭一樣裝作什麼也沒聽見，繼續往前走。哪知道我們還沒走幾步，就聽到那群婦女中有一個刺耳的聲音像高音喇叭一樣響起：“沈啞巴真是王八命，先是老婆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現在女兒也變得和他老婆一樣不知廉恥，他整天還像沒事人一樣。換了我，早就從樓上跳下來了。”
聽到這話，我怎麼也忍不住了，轉身就朝那群婦女走過去，讓我沒想到的是，傻丫頭猛地衝到了我前面，走到那個婦女面前揚手就是一巴掌。
在場的人全愣了。
“我叫你嘴賤！”傻丫頭覺得不解氣，於是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反手又給了那個婦女一巴掌。
這時候大家都回過神了，那個被打的婦女擺出不要命的架勢和傻丫頭撕扯，周圍的幾個婦女假裝勸架，卻誰也沒有行動，都幸災樂禍地站在一旁看着一老一少的兩個女人打架。
傻丫頭很瘦弱，完全就不是那個蠻橫的中年婦女的對手，我衝上去拼了命地拉開她們，咆哮着：“夠了！有完沒完？”
她們終於停手了，傻丫頭緊緊地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眼前披頭散髮的中年婦女。我害怕她們再起衝突，馬上推着傻丫頭走了，那中年婦女也罵罵咧咧地回去了。
傻丫頭坐在路邊的台階上半天沒有說話，我也在她身邊坐下，然後側過身伸出手幫她把凌亂的頭髮捋順，心疼地說：“傻丫頭，你變了。”
傻丫頭轉過頭輕捧起我的臉，然後慘然地笑笑，說：“親愛的，你也變了。”
“我們都渴望變化，可是為什麼變化是如此殘忍？”我說。
“這樣的變化不正是我們一直渴望的嗎？”傻丫頭顯得很淡然。
“我渴望的不是這樣，我希望你幸福。”我定定地看着傻丫頭。
傻丫頭的眼睛裏有東西在閃爍，她轉過頭裝作看路上匆匆而過的人群，說：“你怎麼知道我現在不幸福呢？有你，有爸爸，不管怎樣，我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但是你現在讓人看不見絲毫的幸福。”
“蕭然，給我時間好嗎？給我時間，我一定會讓自己看起來很幸福的。”
“只是看起來很幸福嗎？”我苦笑。
“不說了，我們去lose吧！現在只有在那裏，我才是最幸福的。走吧！”傻丫頭跳起來，拍拍我的肩叫我離開。
04
我們進了lose，依舊是坐在傻丫頭最喜歡的那個最顯眼的位置，在那個位置她可以看見每一個進lose的人。
“嗨！”我們的位置太顯眼了，一進門雷蒙就看見了我們，於是過來和我們打招呼。
“嗨！”傻丫頭曖昧地對我擠擠眉。
看見傻丫頭的眼神，我如芒刺在背，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推了傻丫頭一把，傻丫頭轉過身笑而不語。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我對雷蒙說。
“你也一樣啊！”雷蒙在我身邊坐了下來，“老闆這幾天都在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唱歌呢！”
“哦！”我用力地拍了一下腦門，“最近事情太多，我忘記跟老闆請假了。”
“我已經幫你跟老闆請假了，他也只是問問。你……沒事吧？”雷蒙心疼地看着我。
我把眼神從雷蒙的臉上移開，看着身邊面無表情四周顧盼的傻丫頭，心裏就開始沒來由地難過。
“蕭然？”雷蒙輕喊。
“嗯？”我緩過神來，“你剛才問我什麼？”
“我是問你沒事吧？”
“挺好的。”
“嗯……那如果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就對我說。”
“謝謝。”我感激地笑笑。
雷蒙也溫柔地笑笑。
“我想唱歌了。”我心血來潮地說。
“好啊！上去吧！”雷蒙停了一會兒，說，“要不我們一起唱一首吧？”
“好耶！我還沒聽過你們一起唱歌，快上去唱吧！”一直在一旁東張西望一語不發的傻丫頭突然轉過頭對我和雷蒙說，“《你最珍貴》應該都會唱吧？我想聽。”
看着傻丫頭期待的眼神，我只好點頭答應。
我們走上台，台下一片歡呼聲，我笑着對坐在遠處的傻丫頭揮揮手，她也朝我揮揮手，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明年這個時間，約在這個地點。”
“記得帶着玫瑰，打上領帶繫上思念。”
“動情時刻最美，真心的給不累。”
“太多的愛怕醉，沒人疼愛再美的人也會憔悴。”
……
我和雷蒙在台上深情對唱，忘記了台下的所有。等到我們唱完，我滿心歡喜地朝傻丫頭的方向看去的時候，傻丫頭的位子已經空了。
我飛快地跑下台，在lose里穿梭尋找，雷蒙也緊緊跟在我的身後。
05
在最靠里的一個卡座，我看見了傻丫頭，還有米哲，還有蘇妖，還有一大群打扮的像妖精一樣的男男女女。他們叼着煙，搖着色子，臉部的線條笑得快要扭曲。
看見眼前的情形，我心裏泛上一陣難過，繼而是翻天覆地的噁心。我轉過身跑到洗手間抑制不住地狂吐，直到滿臉都是濕熱的眼淚。這一刻，我忽然很想念莫小默，那個擁有着夏天最明亮的笑容的男生，那麼的乾淨，讓人神清氣爽，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美好的。
我忍不住掏出手機給莫小默打電話。
“蕭然。”莫小默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莫小默……”剛喊完莫小默的名字我就哽咽了，半天說不出話。
莫小默在電話那頭似乎很着急：“蕭然，怎麼了？是不是小冉出什麼事了？你現在在哪啊？快說話啊！”
眼淚流進嘴裏，很澀的感覺。我笑了，覺得自己很白痴，在自己最難過的時候我想到的是莫小默，然而他一心想着的只是傻丫頭。
“沒事，我們現在在lose，我就是喝多了有點難受。”
“嗯……那你少喝點。要不要我過來？”
“不用了，雷蒙在呢！不會有事的，掛了啊！”
“等等，最近小冉怎麼樣了？我每天都想去看她，不過叔叔告訴我你陪着她，叫我不用去看了，怕影響她的情緒。”
“我會陪着傻丫頭的，你不用擔心，拜拜。”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電話里嘟嘟的聲音彷彿在笑我太傻。
拉開洗手間的門，迎上來的是雷蒙關切的眼神。傻瓜都一樣，都不懂逃離愛情，不懂逃開悲傷。我苦澀地笑了，心想，又一個傻瓜。
“好點了嗎？”雷蒙問，臉上有一絲的失落。
我想，他可能聽到我給莫小默打電話了吧！但是我現在感覺渾身無力，顧不上太多人的心情了，只能疲憊地朝他笑笑，說：“我沒事。”
然後就往外面走。
“如果太難受，就不要逞強。”雷蒙在我身後說。
我沒有說話，繼續往傻丫頭在的地方走去。我在廁所待了太長的時間了，害怕她又會做出一些什麼不可思議的舉動。
“米哲，你他媽的也太不是男人了吧？喝！”
還沒走到卡座，就聽到了傻丫頭有些嘶啞的聲音，最近她的嗓子因為她瘋狂的抽煙喝酒已經被毀得差不多了。
“沈小冉，米哲是不是男人你不是最清楚嗎？”那些噁心的人群中有個噁心的男人說出一句噁心的話引來大家的鬨笑。
“你他媽的去死！”我衝上去操起一杯酒就準備往那個男的臉上潑。
傻丫頭一下子摁住了我的手，說：“蕭然，你答應我的給我時間，那麼，在這段時間裏不管我幹什麼都不要管我。”
我生氣地瞪着傻丫頭，心裏像壓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悶得透不過氣來。我推開了傻丫頭的手，仰頭就把杯子裏的酒一口喝完了，然後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對米哲和蘇妖說：“不介意我也和你們一起喝酒吧？”
“蕭然！”傻丫頭似乎很不願意我留下。
“我不管你，你也別管我。”我黑着臉靠着她坐了下來。
雷蒙一直也在我的旁邊，他看見我和傻丫頭的情緒都很差，於是說：“難得大家聚在一起，我今天也沒什麼事，不介意我也加入吧？”
“當然歡迎，難得今天大家都有興緻。”蘇妖皮笑肉不笑地說，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
雷蒙拉來一把椅子坐在我的旁邊，等大家都坐定后，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遊戲。我反對，大家只好舉手表決。最後，只有我和雷蒙兩個人反對，只好少數服從多數。
大家玩的是終極密碼，誰輸了誰就玩真心話大冒險，至於到底是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就有輸的人自己選擇了。
大家玩得很火，選真心話的人因為說的話不能讓人信服，於是一杯杯地罰酒；玩大冒險的人則是被大家逗得團團轉，有要跳鋼管舞的，有要找人搭訕要號碼的，還有一些不堪的玩法。幸好我和傻丫頭都沒有中招。
不記得玩了多久，輪到傻丫頭做主持了，米哲輸了。真不知是天意還是巧合，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是我不希望的。我害怕傻丫頭又犯傻發瘋。
果然，在米哲選了真心話之後，傻丫頭愣愣地問他：“要怎樣你才會回到我的身邊？”
大家怔了一秒，然後開始鬨笑：“米哲，你小子艷福不淺啊！懷裏抱着一個，還有一個對你念念不忘。”
米哲半天沒回答，我在心裏祈禱，不要再說出殘忍的話了，不要再傷害。我看上去似乎比傻丫頭還要緊張。
蘇妖看着沒說話的米哲滿意地笑了，然後巧眉一擰，故作生氣地對傻丫頭說：“沈小冉，你也太目中無人了吧？當著我的面搶我的男朋友。”
“玩不起就不要玩，既然輸了就要願賭服輸，還輪不着你來插話。”傻丫頭冷冷地說。
“好，我倒是也想聽聽米哲會怎樣回答。”蘇妖也不生氣，而是趴在米哲的肩膀上貼着他的耳朵嘀咕了一番。
我在傻丫頭身邊如坐針氈，蘇妖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主意，那個惡毒的女人，越不生氣越是恐怖。
蘇妖說完后，米哲低着頭，大家都看不清他的表情。旁邊的人等得不耐煩了，開始催促。
米哲好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猛地抬起頭，問：“你真的想知道？”
“嗯。”傻丫頭毫不猶豫地回答。
米哲得到傻丫頭肯定的答覆后，伸出手指向在鄰桌喝酒的一個猥瑣的男人，對傻丫頭說：“看見那個人了嗎？當著大家的面和他接吻，或許我會考慮回到你的身邊。”
“米哲，你他媽的不要太過分了。”米哲的話剛說完，我就從位子上蹦了起來。
“蕭然，這是遊戲規則，你不要多管閑事！”蘇妖說。
“什麼傻b遊戲，我們不玩了總可以吧！”我壓住火氣，拉着傻丫頭說，“走，回家。”
“別管我。”傻丫頭輕輕地對我說。
我全身就像被電了一下，大腦有一秒鐘不能思考，睜大了眼睛看着傻丫頭：“我求你了，沒有了愛情至少把自尊留下。”
“別管我。”傻丫頭又輕輕地說了一句，然後把目光移到米哲的臉上，問，“我是不是照做了你就會回到我身邊？”
“我說了可以考慮，否則一點可能也沒有。”米哲有些傲慢地說。
“好。”傻丫頭說完就往鄰桌走過去。
“沈小冉，你他媽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傻的傻b，說你是傻b我都替傻b們委屈！”我在傻丫頭身後破口大罵，我希望能夠罵醒她，可是一點用都沒有。
我試圖上去阻止她，但是被雷蒙攔住了，雷蒙說：“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你攔不住的。你們一樣倔強，誰也説服不了誰。”
看着傻丫頭一步步走向那個猥瑣的賤男人，我很無力地問雷蒙：“我是不是特沒用？我告訴自己誰都不可以傷害她的，但是現在每次看着她受傷卻什麼也做不了。”
“不是你的錯，是她愛錯了人。”雷蒙輕擁着我。
傻丫頭走到那個男人面前說：“我們接吻吧！”
周圍瞬時噓聲一片，那個猥瑣的男人咧開嘴笑了，牙齒黃得讓人想吐。
“我們接吻吧！”傻丫頭面無表情地又重複了一次。
那個男人站起來看着傻丫頭，然後貼近她。我再也看不下去，軟弱地閉上了眼睛。一分鐘漫長的像一個世紀，我恨不得當時拿把刀殺了那些傷害傻丫頭的人，但事實上我什麼都沒做，什麼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傻丫頭在那麼多人面前被她最愛的人傷害。
當我睜開眼的時候，傻丫頭已經回來了，她站在米哲面前，緊緊地咬着嘴唇。
米哲的臉上露出不屑的笑：“做得很好！那麼丑的男人你都可以接受。”
米哲的話引來哄堂大笑，一些人開始調侃：“米哲，你真他媽的不夠哥們兒，怎麼不叫沈小冉來親我啊？”
“你想要她？我不要的破鞋給你們，我做人不是也太不厚道了嗎？”
“米哲！你他媽的連人都不是，還好意思提做人！”我推開雷蒙和傻丫頭衝到米哲面前順手就狠狠地扇了米哲一巴掌。
我是下了狠勁去扇的，手火辣辣的痛，但是，此時什麼痛也比不上我的心痛。
我轉過身紅着眼沖傻丫頭咆哮：“沈小冉，你瘋夠了沒？瘋夠了就給我滾回家！”
傻丫頭推開我蹲在米哲面前，心疼地撫摸着米哲被我扇的紅腫的臉，說：“疼嗎？”
“婊子養的，破鞋！快和你的好姐妹滾吧！”米哲把對我的怒氣全部都轉移到傻丫頭的身上，狠狠地推開傻丫頭，大罵，“我也不會和婊子在一起，你一點機會也不會有，滾吧！”
傻丫頭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轉身跑了出去。
“今天的一切你都要還的。”我狠狠地對米哲丟下一句話，然後追了出去。
06
我跟着傻丫頭回了家，她一頭鑽進房間，把門緊緊地鎖上了。我害怕她做出什麼傻事，於是在外面瘋狂地敲打着房門。
乾爸被我們倆的狀態嚇住了，和我一起敲着門，嘴裏咿咿呀呀地說著我聽不懂的話語。
終於，傻丫頭把門打開了，她說：“讓我靜靜可以嗎？我還不至於去死，放心吧！但是如果你們還這樣繼續敲門，我馬上就去死！”
“你這是在嚇誰呢？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你醒醒好不好？米哲不值得你這樣！”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
“你傻不傻啊？”
“我就是傻。”
“你為乾爸想想，行嗎？”
……
面對傻丫頭的沉默，我還準備繼續罵醒她，但是還沒開口就被乾爸攔住了。乾爸看着我，示意我不要再說了，然後輕輕地關上了傻丫頭的房門。
“乾爸，你？”我不能理解乾爸的做法。
乾爸無奈地搖搖頭，沉沉地嘆了口氣，也轉身回房見了。我一個人像一頭髮怒的獅子一樣在客廳走來走去，不知道怎麼發泄。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看來電顯示，是雷蒙。
“什麼事？”接通電話我劈頭就問。
“沈小冉沒什麼吧？你們現在在哪？”
“沒事，我們回家了。”
“那就好，讓沈小冉靜靜吧！”
“嗯。謝謝。”
“那……掛了吧！拜拜。”雷蒙猶豫了一會兒，說了再見。
“等等……”我忽然冒出一個很衝動的想法，“我想見你，現在，馬上。”
“好的，你來lose吧！米哲他們已經走了。”
“好，我馬上過來，你等我。”
掛上電話我就往lose跑。
到了lose，雷蒙坐在吧枱最裏面的一個位子上等我，我朝他走了過去。
“什麼事？”我剛在他身邊坐下，他就問。
“先給我一杯酒，行嗎？”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雷蒙朝在吧枱內調酒的leehom招了招手，leehom馬上推過來一杯扎啤，笑着對我說：“一杯扎啤，最便宜的。”
“謝謝！”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和他開玩笑，他看了我和雷蒙一眼，識趣地走開了。
“你說過會幫我，對嗎？”我認真地看着雷蒙，小心翼翼地問。
“是的。”雷蒙不假思索地回答。
“幫我教訓米哲。”我此刻的心完全被仇恨包裹了，“我要他生不如死。”
“好。”雷蒙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站起來準備出去。
雷蒙的爽快讓我后怕了：“你為什麼那麼快就答應？”
“我說過，只要是你想做的，不管是什麼事情，我都會幫你。”雷蒙認真地說。
我的心一陣抽痛，說：“謝謝你！”
雷蒙微微一笑，輕輕地揉了揉我的頭髮，轉身走了。
第一次和他這樣親昵，第一次對他有了牽挂的感覺。
“雷蒙！”看着雷蒙略顯單薄的背影，我心裏猛地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忍不住脫口叫住了他。
“怎麼了？”雷蒙轉過身關切地問我。
“沒怎麼，就是忽然不想你去了。”我用力地揉搓着衣角，內心不停地掙扎。
“傻丫頭！沒事的。”雷蒙微笑着柔聲安慰我。
傻丫頭？一直以來我都是這樣叫小冉，這個名字在我看來十一哥無比美好的名詞，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一個我從來都不曾在乎過的男生如此溫柔地叫我傻丫頭，讓我變得美好起來。
“我在lose等你回來。”我深深地看着雷蒙一眼，接著說，“等你回來，我就做你的女朋友。”
我知道自己不喜歡雷蒙，對他，我只有滿心的感激，但是，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我還能怎樣回報他。
所以，只能如此。
我忽然間覺得自己真的很壞，無可救藥。傻透了的壞。
“蕭然，我像那種用條件換愛情的人嗎？我不需要交換的愛情。是我自己要教訓米哲，與你無關，你不必內疚，也不需要付出什麼來謝我。”雷蒙很心酸地笑了，然後轉身走出了lose。
雷蒙走後，我撥弄着吧枱上的酒杯，內心悵然若失。lose里的客人越來越少，雷蒙卻還是沒有回來。
我忽然就變得很恐慌，拿出手機一遍遍地撥打雷蒙的電話。但是每一次都是一個乾巴巴的女聲：“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我開始害怕，找出米哲的電話，可是也無人接聽。
“怎麼還沒走？”leehom走過來關切地問我。
我心裏亂極了，一邊繼續打電話一邊不停地向門口張望。
“在等雷蒙？我們快打烊了，他應該不會回來了。”leehom好心地告訴我。
可是我一聽到leehom說雷蒙不會回來了，情緒就開始失控：“你他媽的胡說八道什麼！雷蒙一定會回來的！”
leehom詫異地看着我，不明白我為什麼這麼激動。
“sorry！”我知道自己太衝動了，於是內疚地道歉，然後喃喃地說，“雷蒙會回來的，我說我等他，他就一定會回來的。”
“再喝杯酒吧！你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哦！”leehom很善解人意地推過來一杯酒，沒有計較我剛才的失控。
我喝了一杯又一杯，完全不知滋味，就像灌白開水一樣，越喝越清醒。
在lose待到天亮，我的手機終於尖利地響了起來，是大頭。
我被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馬上接通電話，還沒等我說話，大頭就在那邊焦急地嚷嚷：“蕭然，雷蒙出事了，你快點來派出所！”
接完電話我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半天站不起來，目光獃滯地對陪了我一整晚的leehom說：“我真他媽的是個禍害！”
07
不知道我是怎麼到的派出所，我到的時候，大頭
四毛他們已經在裏面了。他們一看見我就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起來。
“你們他媽的一個一個說行嗎？”我在被他們集體轟炸了近5分鐘后終於爆發了。
他們被我嚇住了，馬上安靜了下來，大頭一字一句地對我說：“米哲被雷蒙打成重傷，現在躺在醫院生死未卜，雷蒙被刑事拘留了。”
“米哲生死未卜，雷蒙被刑事拘留了。”這句話彷彿是一記炸雷在我頭上響起，讓我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該抓的是我。”我沉默了很久，然後抬起淚流滿面的臉對大頭他們說。
“你瘋了！現在是在派出所，不要亂說話！”大頭一把將我拖出派出所，拖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
我靠着牆緩緩地滑了下去，坐在地上放聲大哭：“我叫雷蒙幫我教訓米哲，但是後來我後悔了，我給他打電話，可他關機，他為什麼要關機啊？”
“真的是你叫雷蒙去教訓米哲的？”大頭貼近我的臉，低聲問。
“是我，該抓的也是我，我怎麼這麼害人啊？我真是個害人精。”我抓住大頭的肩膀用力地搖着，“我去自首，我去替雷蒙坐牢，好不好？好不好啊？”
“你真自私！”大頭推開我的手冷冷地說。
我的心撕裂一般疼痛，止住了眼淚，說：“是，我自私，我不是人，我現在馬上去派出所說是我指使的。”
“如果你這樣做，你就更加自私。”大佬攔住了我。
“為什麼？”我不可思議地看着大頭。
大頭平日裏嘻嘻哈哈的臉變得嚴肅，他用從來沒有過的認真對我說：“你就算說是你指使的又能怎樣？雷蒙一樣還是要坐牢。”
“但至少他的罪會輕點，不是嗎？”我說。
“他寧願多做幾年牢也不願你有事，你知道嗎？你在他心中就像天使一般，他只想對你好。如果你真的為他好的話，一會兒去派出所就什麼也不要說。”
我的心像扎滿了針，細細密密地痛起來。我睜着茫然的眼睛，問：“大頭，我很惡毒是嗎？”
“吥，你不惡毒。你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女孩，別說雷蒙喜歡你，我們lose樂隊每一個人也都很喜歡你，和你在一起會覺得這個世界特別有情有義。只是，你只看得到自己關心的人，從來都不會看看一直在自己身邊默默陪伴的人。”
我的眼淚無聲地滴落，再也說不出任何話。
我在派出所錄口供的時候，沒有說出實情，我一邊說著假話，一邊在心裏想自己真的應該千刀萬剮。
我去醫院看了米哲，他沒死，感謝老天。
我並不是可憐他，我甚至覺得他應該去死，但是我感謝上天沒讓他死去，因為這樣的話，雷蒙就會輕判一點了。
08
當我身心疲憊地回到傻丫頭的家裏的時候，傻丫頭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
我瞥了她一眼，沒說話，準備回房。我的腦子太亂了，似乎一個晚上就改變了所有的事情。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蕭然。”傻丫頭叫住了我。
“我很累，有什麼事等會兒再說吧！”我推開房門，繼續往裏面走。
“我去了派出所。”傻丫頭的語氣平靜的讓人不安。
我停住了腳步，轉過身，問：“你去派出所幹嘛？”
“你不是也去了嗎？”傻丫頭冷笑。
“你都知道了？”我驚訝地問。
“是你叫雷蒙做的，對嗎？”傻丫頭毫不掩飾地問。
傻丫頭的話像一把利劍直直地刺進了我的心裏，我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傻丫頭繼續用利劍刺着我的心，“你真自私！”
我一瞬間特別失望，我心心念念想着要保護的人，我做一切事情都是為了她，她竟然說我殘忍，說我自私。
“誰這樣說我都可以，但惟獨你不行！”我的心已經被傻丫頭刺得傷痕纍纍。
傻丫頭沒再理我，我回房間收拾了東西，離開了傻丫頭的架。
09
第二天，我接到傻丫頭的電話，她說想見我，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我們約在火車站見面，我的心隱隱感覺到了什麼。
我準時到了火車站，遠遠地就看見傻丫頭和乾爸提着行李站在入口處。
“乾爸，你們準備走了？”我走到他們面前，強忍着內心的不舍盡量輕鬆地問。
乾爸慈愛地點點頭，然後遞給我一張紙，紙上寫着他們去那邊穩定後會跟我聯繫，叫我在這邊要好好照顧自己。
“謝謝乾爸！”我笑得燦爛如花，用力地抱了抱乾爸，感覺到有濕濕的東西從乾爸臉上滾落灌進我的脖子，我鼻子也一陣發酸。
“爸，我想跟蕭然單獨說會兒話，您先進站吧！”傻丫頭對乾爸說。
乾爸擔心地看了我們一眼，愛憐地摸摸我的頭，然後提着大包小包進站了。
乾爸走後，我和傻丫頭無言相對站了很久。
我忍不住了：“有什麼就說吧！要不車子該走了。”
“謝謝你，蕭然。”傻丫頭眼圈有些泛紅了。
“就這句話？好了，謝完了，你快走吧！”我不忍再看傻丫頭紅紅的眼睛。
“我謝謝你，但是……我也恨你！”傻丫頭說得很艱難，“你傷害了米哲。”
“你說什麼？”我感覺自己的心被傻丫頭掏空了，痛的厲害。
“我恨你！”傻丫頭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隨着滾滾的人流走了。
我看着傻丫頭的身影隨着人流消失不見，也轉身走了。心變得惶惶然。傻丫頭說恨我，我親愛的傻丫頭說恨我。
那麼漫長的陪伴，那麼用力的堅持，最後換來的竟是一句：“我恨你！”連再見都沒有，那麼的可笑。
或許有些人真的不需要再見吧！只是路過彼此的生命，給彼此最多的溫暖和最深的痛，然後離開，然後遺忘，然而，真的可以遺忘嗎？
我像一個瘋子一樣失神地走着，不知道撞了多少人，不知道闖了多少紅燈，不知道我要走向哪裏。
10
我回到了學校，老師給了我一個留校察看處分，沒有開除我。
這要謝謝莫小默，如果不是他一直在老師面前幫我開脫，我真的要像和傻丫頭開玩笑的時候說的那樣，浪跡天涯了。
我不怕流浪，我怕的是一個人孤獨地流浪。
傻丫頭走了后，乾爸給我寫過一封簡短的信，報平安，還有就是叫我好好照顧自己。我沒有回信，之後也沒再有信寄來。
我和莫小默趴在學校走廊的欄杆上聊天，我看着樓下大顆大顆的梧桐樹，想起傻丫頭穿着白色的連衣裙站在梧桐樹下舔着冰糕的樣子，恍如隔世。
“莫小默，真的有傻丫頭這樣的一個人出現過嗎？我怎麼覺得我像在做夢一樣？一些人出現在我的夢裏，然後夢醒了，那些人也跟着走了。”
莫小默對着我露出溫暖的笑，然後帶有一絲憂鬱地說：“蕭然，我明天就要轉學了。”
“去傻丫頭那裏嗎？”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
“嗯。”莫小默回答。
“挺好的，替我問好。”
“嗯。”莫小默的話依舊是這麼簡潔。
我轉身走進了教室，莫小默在我身後說：“要好好生活，好好照顧自己。”
每一個人都對我說要好好生活，要好好姑姑自己，卻從來都沒人跟我說會好好照顧我。
傻丫頭離開的半年後，莫小默也離開了。這次真的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沒有媽媽，沒有傻丫頭，沒有雷蒙，沒有莫小默。
生活還是要繼續，我依舊在lose打工，依舊會在周末的時候去公園畫畫。我答應雷蒙我會好好唱歌，我答應傻丫頭會考上中央美院，我答應了那些離開的人我會好好生活好好照顧自己。
米哲雖然沒死但是被打成了殘廢，一輩子只能在輪椅上生活。雷蒙德判決書下來了，被判了15年。
在雷蒙入獄半年後，我終於有了一次探視的機會。
雷蒙瘦了很多，但是看見我后的第一句就是問我：“你還好嗎？”
我的眼淚忍不住留了下來，說：“我很好，你呢？”
“我看起來不好嗎？在這裏面有人管吃管睡的，多輕鬆啊！”雷蒙故作輕鬆，但是從他的眼神里看的出他過得並不好。
他是那麼一個討厭被別人管着的人，但是現在連吃飯睡覺都要被別人管着，那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啊！
“我問了別人，他們說如果表現好的話是可以減刑的。”我小心地說。
“嗯，我知道。”
“對不起！”
“說什麼對不起呢？蕭然，我能幫你真的很開心。現在在這裏能和你這樣輕鬆地聊天我覺得一切都值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喜歡你了，你肯定該笑我了吧？你肯定會想那麼屁大點的小孩知道什麼叫喜歡啊！但是我就是知道，所以我老喜歡跟在你後面，幾時我們一句話也沒說，我只要在你身後看着你就很開心了。因為在你身上我看見了一種不一樣的東西，你和我以前在棚戶區看見的人都不一樣。你不會甘心平凡的生活。你會和命運抗爭，努力得到你想要的，但是你不會不擇手段。你會靠着自己的堅持和奮鬥去得到，你讓我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所以我喜歡和你待在一起。”
“探視時間到了。”警官冰冷的聲音打斷了雷蒙的話。
雷蒙無奈地笑笑：“時間過得真快，怎麼覺得還有好多話沒說呢？你回去吧！要高考了吧？好好念書，不要再來看我了。”
“有時間給我寫信。”我聲音哽咽了，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看見雷蒙越加單薄的背影，眼淚不自覺地流下。朦朧中我彷彿看見了那個耷拉着鼻涕總是跟在我身後的小男孩，心裏湧起一陣陣暖暖的感動。
但是儘管感動卻還是回報不了愛情。我的愛情已經在那場綿長的暗戀中全部給了小默，愛情有時候只是一個人的電影。雷蒙應該能理解我吧！
物以類聚，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傻丫頭、莫小默、雷蒙、蘇妖、還有米哲，都是為愛奮不顧身的人。
只是，有些人選擇溫暖，有些人選擇傷害。
11
從監獄回來后，我除了打工就是拼了命地學習，終於，我考取了夢寐以求的中央美院。拿到通知書的那一刻我在心裏說：“傻丫頭，我沒有食言，我完成了你的夢想，而你，是不是完成了我的夢想？是不是得到幸福了呢？”
我離開梧桐鎮之前，又去監獄看了一次雷蒙，我告訴他，我考取了中央美院。
從監獄出來的時候，我手裏多了一個布娃娃，是雷蒙送給我的，他說是他親手做的。他說在我家被燒了之後，他就一直想給我一個布娃娃，因為他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我就是緊緊地抱着手中的布娃娃，不讓任何人靠近。那場火燒掉了我的所有，包括那個娃娃，所以他想再買一個給我，希望那個娃娃能夠讓我變得快樂。他說，以前沒有機會送，怕我不接受，現在有機會鬆了，我也願意接受了，但是他卻只能送我一個自己做的。
雷蒙送我娃娃的時候，滿臉漲的通紅。我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針腳，心裏又是一陣感動，但是我不再會流淚了。我朝雷蒙露出溫暖的笑，他不知道這個娃娃雖然粗糙，但是對我來說，如獲至寶。
有了它，我在異鄉不會孤單了。
12
在美院的4年，我過得很充實。每天認真地畫畫，一有空就會給雷蒙寫信報告我的近況，偶爾也會和莫小默聯繫。
我沒有和傻丫頭聯繫，在和莫小默聯繫的時候我們都默契地沒有提傻丫頭。傻丫頭似乎完完全全地淡出了我的生活。
但其實我生活仲無時無刻不被傻丫頭的影子籠罩。4年裏，我每天都掛着初見傻丫頭時，她臉上的那種溫暖的微笑；4年裏，我每天都會認真地畫畫，因為我要繼續傻丫頭的夢想；4年裏，我每天都很想念很想念和傻丫頭在一起的日子。
只是，那些想念是埋在心底的傷，不能輕易碰觸。
4年後，我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了，帶着我大大小小的獲獎作品回到梧桐鎮辦畫展。梧桐鎮承載了我太多的幸福和疼痛，我是時候回來做一個真正的告別了。只有這樣，我才能輕裝上路，繼續勇敢地追求我想要的生活。
我沒有出現在畫展上，而是在一個角落遠遠地看着展廳門口進進出出的人們。我看見了傻丫頭，看見了了莫小默，還看見了蘇妖，他推着坐在輪椅上的米哲，臉上帶着善良的微笑。
13
那些溫暖的、美好的、開心的、幸福的，抑或是寒冷的、迷惘的、失措的、痛苦的、無法用言語表達的、一切的一切的過去都隨着那一張張曾經熟悉現在已經陌生的臉結束了，就這樣結束吧！
幸福的時候，懷着感恩默念3次。辛苦的時候，我告訴自己，有多苦就有多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