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確定真的是這裏？！”
眼角打着補丁的艾蔻用顫抖的手指着面前破舊的商務大樓，大張的嘴巴里估計能塞下兩個雞蛋。
“是啊，如果不是為了蓮的生命安全，我才不會踏進這裏。”
“為、為什麼？”
“為什麼？難道你不覺得進入這種隨時會塌的樓先要擔心我們自己的生命安全嗎？”
“這樣啊。”艾蔻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接著說，“同感！”
暈，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言簡意賅了？
“別看了，再看下去你一定會想掉頭就走的，所以老爸的診所生意才永遠好不起來啊。”
唉，我們倆同時嘆了口氣，走進這棟像是拆遷拆了一半的危樓中。
時隔四年，再一次走進老爸的診所，我也跟艾蔻一樣到處打量起來。暈，怎麼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這裏還是老樣子呢？
兩個悠哉游哉的助手，四五個排隊的病人，全都坐在不知道有多少年歷史的破舊椅子上，眼神獃滯，面有菜色。
“老爸，你也太沒有創新精神了！停滯不前就是退步哦！”走進老爸的辦公室，我立即開口抱怨。
“呵呵，小白，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膚淺了？改變是要從內部開始的哦。”他坐在寬大的書桌後面笑着反駁。
“哼，這是借口，你要是真想改變，會把診所開在這種爛地方？！我就擔心你公司沒垮，樓先塌了！”
“等一下！”就在我們父子的口水戰即將升級白熱化的時候，艾蔻忍不住打斷了我們。
“兩位，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吧！為了蓮的身體和精神着想，我們還是先來聊一聊正事再說。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艾蔻是不是被老爸盯得有點心虛了，說話怎麼突然變得文縐縐的？
“這位是……”
“伯父您好，我是小白的同學，我叫艾蔻！”
“哦，你就是我兒子的夢中情人艾蔻啊！”老爸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說。
“夢、夢中情人？”艾蔻瞪着眼睛看了看老爸，又看了看我，結結巴巴地說。
暈！這個死老頭，又在耍我。
我連忙走過去把他推開，對艾蔻解釋道：
“別聽他胡說！！這個臭老頭是一天不和我抬杠就不舒服。艾蔻你完全可以直接忽略他說的話。習慣就好，習慣就好！哈哈！”
面對我乾笑的樣子，艾蔻半信半疑地點點頭，不過，我還是看到她無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黑線！這次又解釋不清了！嗚嗚~~！都是老爸害的！！！用眼神殺死你！
無視我的死亡光波，老爸微笑着對艾蔻說：
“你們先坐，我去泡咖啡。剛剛在電話里已經聽你們說了大概的情況了，現在我想再聽你詳細地說一遍。記得，所有的細節都不能放過，因為那些都有可能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好好想想吧。”
“嗯，我知道了。”艾蔻點點頭，坐在了牆邊的沙發上，我也坐在她旁邊。為了不打擾到她的思緒，我也沒有再說話，房間裏頓時限入沉默中。
不遠的茶几上咖啡壺裏的水正咕嚕咕嚕地冒着氣泡，白色的水蒸氣從壺上的小孔緩緩地飄上來，空氣里似乎加入了潮濕的因子，使我浮躁的心也變得滋潤起來。
“我想好了。”就在我盯着咖啡壺發獃時，艾蔻突然打破了沉默。她看着已經坐到對面的老爸說道：
“我跟蓮從小就認識，那時候他還沒有上小學，因為他的父母工作很忙，沒有時間照顧他，所以他經常在我家跟我一起玩。上小學之後，我發現他似乎格外迷戀照鏡子，同學們也開玩笑說他臭美，但是那時候他還很正常。後來上了初中，我還經常去找他玩，也沒發現他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不過隨着學業越來越繁忙，我就不常去他家了。哪知道在這之後他就開始對着鏡子說話，以至於發展成自殺。”
“這就是全部？你確定沒有遺漏和錯誤的地方？”老爸一邊記錄一邊問道。
“嗯，我確定。其實我曾經想過大概是因為他一直處於孤獨中，沒有能夠交流想法的人，才會迷戀上照鏡子。或許對他來說，鏡子裏的那個人是他唯一的朋友，永遠不會離開他的朋友。”
“不錯。你說的有一定道理。”聽了艾蔻的分析，老爸讚賞地點點頭，“很多心理疾病都源於孤獨感，通常內向以及沒有傾訴對象的人患心理疾病的幾率都較大。對了，你剛才說蓮從小學起迷戀上照鏡子，那在此之前呢？並不是這樣嗎？”
面對老爸的提問，艾蔻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不是，小時候的蓮沒有這個愛好。所以那時候我也跟其他人一樣，認為他只是開始愛漂亮了。”
“這樣啊！也就是說，應該是從7歲左右開始的。”老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把臉轉向我，笑了笑說：
“怎麼樣，想試試這些年學習的成果嗎？”
呃？怎麼我身邊的人都是跳躍性思維啊，突然就把話題繞到我身上了？
“我是說，你學了這麼多年，也到了接受考試的時候了，這次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啊？！什麼任務？催眠嗎？”我摸不着頭腦地問道。
“對！我想對蓮進行催眠。既然艾蔻說蓮照鏡子是後天形成的習慣，那我們就可以通過催眠喚醒蓮曾經的記憶，在這些記憶里尋找他開始照鏡子的契機。”
“那也不用把這件事丟給我吧！難道你忘了，我的實驗對象自始至終都是一隻青蛙嗎？！！”
隨着我一聲怒吼，當年那無厘頭到極致的學習過程又浮現在眼前。
“老爸，你確定這就是我的研究對象？”看着眼前在籠子裏上躥下跳的青蛙，我懷疑地問道。
“對！怎麼樣，很有生命力吧？”
“有沒有搞錯？這是青蛙哎！哪有人對青蛙催眠的？！！”
“這你就不懂了。你見過一項藥物研究出來首先就用在人類身上的嗎？都要先犧牲白老鼠的吧？”
“可是……”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我們要對病人負責，也要對自己負責啊，這是做醫生最基本的職責！”老爸打斷我的話，義正詞嚴地說。
“真的？”怎麼被他這一說，好像是我在無理取鬧了？
“那好吧，不過，你確定動物真的能夠被催眠？”
“當然！幹嗎露出這種眼神？不信的話我試給你看好了！”說完，老爸真的把手伸進籠子裏，抓出了那隻精力充沛的青蛙。只見他看着青蛙的眼睛，另一隻手摸着青蛙的頭，嘴裏念叨着催眠引導的基本語句，不一會，那隻青蛙的四肢就漸漸下垂，歪過身子睡著了。
“太誇張了吧？它真的睡著了？而不是被你的長相嚇暈或者被你捏得窒息？”
“呵呵呵，你是說它看到帥哥太激動了嗎？雖然我的確很帥啦，但它也的確是被我催眠了。不信你自己看！”
老爸把青蛙遞到我手上，天~~！我真的感覺到它在緩緩地呼吸！
“現在相信了吧！怎麼樣？要不要試試？”
“要！”被神奇的現實蒙蔽了頭腦的我毫不猶豫地回答，哪知道讚賞地點着頭的老爸此時正在心裏露出惡魔的笑容。
等青蛙醒了之後，我迫不及待地把它抓過來開始做實驗。可是這隻青蛙就像睡飽了似的完全不受我的影響。
努力了一天之後，我終於認識到自己跟老爸的距離，垂頭喪氣地把它放進了籠子裏。
第二天，我決定用其他的引導方式，然而到最後連我自己都快被催眠了，它依然睜着圓眼無辜地瞪着我。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個星期過去了，我幾乎把自己所有的理論知識都用上，從語氣到眼神再到動作做了無數次修正，那隻青蛙依舊很跩地跟我大眼瞪小眼，讓我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
如果不是後來我看到電視上的催眠秀，大概永遠都不知道原來所謂的動物催眠不過是利用了它們的“強直性反應”，催眠動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不要激動，我這樣做當然是有原因的。”老爸氣定神閑地打斷我的思緒。
“有什麼原因？！把那些給青蛙催眠的時間拿來做人體實驗，我也不至於到現在為止也一事無成！！！”
“啊？你在說那件事嗎？誰叫你太浮躁，學了點皮毛就以為自己是大師了。讓你受點挫折才會進步啊！”
“少來！明明是你動機不純！”
“都給我閉嘴！！”
艾寇再次一聲令下，阻止了我和老爸的第N場口水戰。
“小白，你不要再鬧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間吧！不要忘了，當初可是你叫我相信你的！”
“艾寇~~！”
“伯父，你大概不了解蓮現在的狀況。小白還只是個學生，把這麼危險的任務交給他風險實在太大了。”沒等我說完，她又對老爸說道。
“我知道你們的心情。可是催眠並不是萬能的。小白你應該知道，如果接受催眠的人不能全心地投入，不能充分地相信催眠者，那麼催眠是不會成功的。而且你曾經進入艾蔻和蓮的夢境，你比我更了解整件事情，你也更清楚用什麼樣的方式來進行催眠最穩妥。所以你是進行這次催眠任務的最佳人選！！”
老爸也一改之前玩世不恭的態度，嚴肅地對我們說道。
“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催眠的時候我會在一旁指導你。如果你真的想救你的朋友，就要對自己有信心，也對蓮有信心！！”
說完這些話，老爸在我的肩上重重地拍了兩下，我頓時覺得肩上沉甸甸的，像是扛上了一個千金重的擔子，一個叫做責任的擔子。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讓小白來進行催眠成功率更高嘍？”艾蔻看着老爸問道。
“沒錯！！”老爸點點頭。
“既然是這樣，那小白你就不要再推辭了。雖然我不了解心理學，但我決定相信伯父，也相信你。小白，這次的事就拜託你了！必要的時候，我批准你把蓮當做那隻青蛙了！”
艾蔻緊緊握着我的手，像是要傳給我力量。但我依然看得出，她在把蓮和青蛙等同起來的時候，嘴角有一絲非常不情願的艱難抽搐。
拜託！你們不要給我這麼多壓力啊！！雖然心理治療不比身體上的治療有風險，但卻能影響到病人對治療的態度。如果這次失敗，說不定會讓蓮對治療產生抵觸心理，那樣我就是罪大惡極了！！
“怎麼，沒膽子接這個任務嗎？”暈！沒創意的老爸竟然使出了老套的激將法。
“不用使激將法了！為了蓮，我一定會接這個任務，但因為實在太突然了，我必須好好地研究一下。”
老天啊！你一定要保佑我！！！雖然從小到大每次拜託你的事都沒有做到，但這次看在我是救人的分上，你一定要幫我一把啊！！
當務之急是勸說蓮接受我們的心理治療。他父母的那關好過，可是蓮自己的那關就難辦了。老爸說，為了讓大家對我更有信心，這個艱巨的任務必須由我自己親自完成。
唉，談何容易！
硬着頭皮走進他的病房，黃昏的光線透過厚重的窗帘鑽進來，灑下淡淡的紅色光暈。蓮正安靜地躺在床上睡覺，在沒有開燈的房間裏我只能模糊看到他的輪廓，像是即將被捲入無邊的黑暗中。
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慌，我急切地叫了一聲：
“蓮——”
床上的人抖動了一下，像是抬起頭看了看我，卻沒有開口說話。許久，他支撐着自己慢慢坐起來，打開了床頭燈。
在燈光的照耀下，蓮的面容變得清晰。原本白皙的肌膚此刻顯得更加蒼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紅腫的雙眼像是很久沒有好好睡過覺了，此刻正費勁地眯成一條縫看我。
不能再拖了！震驚於蓮的狀況，我的腦中湧出這一強烈的想法，於是脫口而出：
“蓮！我們已經想到救你的方法了，只要你配合我們接受催眠，我保證一定能治好你！”
“是你啊！你又怎麼了？為什麼總是冤魂不散地跟着我？”蓮看清來人是我，不耐煩地說。
“蓮，你冷靜地聽我說，你自己也感覺到了吧，你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其實這些年來你一直患有心理上的疾病，現在已經越來越嚴重了。我們想要幫助你，讓你從痛苦中解脫出來。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配合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看起來像是生病的樣子嗎？”
“沒有生病怎麼會躺在醫院裏？！”
“那是我掉進水裏了！不是你們把我送過來的嗎？”
“那麼為什麼會掉進水裏呢？不要告訴我是一時失足！！！當時我就在你身邊，明明可以把你救上來，可是你卻完全陷入幻覺中了！如果不是艾蔻，你已經死掉了知道嗎？！！”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蓮生氣地大吼。
我嘆了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好險！差點就失控了！！
搬過一把凳子坐在蓮的對面，老爸說過這樣平等的交流不會給對方壓迫感。
“蓮，你真的不痛苦嗎？喜歡上一個不存在的人，永遠都不能跟她在一起。你就是因為痛苦所以選擇死亡吧？但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死了，你的父母怎麼辦？艾蔻怎麼辦？他們會永遠活在自責和懊悔中，總有一天，他們也會因為你而崩潰掉！”
蓮轉過臉去，不出所料，他又想逃避了。可是這次，無論他是罵我也好，不理我也好，我都不能再任由他這樣下去了。
“蓮！你真的是這樣自私的人嗎？不要騙自己了，你只是用冷漠跟所有人保持距離，其實在你的心裏，無論是家人還是艾蔻都有很重要的位置，我沒有說錯吧？”
“你真是個怪人，愛管閑事的怪人。”蓮沒有回頭，像是自言自語地說。
“或許吧，艾蔻也這樣說過我。也是她讓我知道，我的做法並沒有錯。或許在方式上還存在問題，但我想要幫助她的想法已經傳達到了。所以我相信，我的想法、大家的想法也都傳達到你的心裏了，對嗎？”
蓮終於轉過頭來，像是不相信我會說出這種話，以審視的眼光看了看我，然後說：“我根本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想要救我的唯一方式就是幫我找到她，你能做到嗎？”
找到她？她不是一個虛幻的人影嗎？為什麼蓮始終堅持她是真實存在的？究竟是他的錯覺，還是現實中真的有這個人？！！
“怎麼？做不到嗎？”蓮諷刺地笑了笑。
“我可以！只要那個人還在世上，我就一定把她帶到你身邊！”
沒錯！只要那個人真的存在，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她！
“好！我給你一次機會，如果這次你不能治好我的病，從此以後就不準再插手我的事！！”
“可以！但你也必須答應我，必須全力配合我的治療，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好，那就這樣說定了！”
“嗯！一言為定！！”
我笑着伸出右手，蓮看了看也伸出手來握住了我的手。我暗暗在心裏吐出一口氣。
哈哈，沒想到這麼簡單就說動了蓮答應接受治療，看來我貓小白也不簡單嘛！什麼？遺傳？！NO！NO！NO！絕對是我天資聰穎，跟遺傳什麼的根本沾不上邊嘛！！
嘿嘿~~！！哈哈哈！！！
嘻嘻嘻……
呵呵！！
“小白！小白！！”
“老公，小白不是傻了吧？！從進門開始就一直笑，口水都流下來了！！”
“別理他！這孩子太沉不住氣了，不過是首戰告捷而已，接下來的事才是重點啊~~！！”
呃？！對哦，勸說蓮接受治療不過是我計劃的第一步，後面的二、三、四、五、六步還不知道在哪裏咧！不行！！擦了擦口水，看了看在一旁鄙視我的老爸，哼！靠他是不可能了，這次的事由我自己來解決！！
第二天，我和老爸如約來到蓮的家中，選擇在這裏進行催眠是我堅持的，因為只有自己的家才是最讓人感到放鬆的地方，也最容易進入催眠狀態。（老爸：切！明明是你技術不到家！）
嗯……咳咳！總之，這次的催眠治療我是主治醫生，助理之類的人都沒資格抗議！！哼哼！
廢話不多說！我們匆匆打了個招呼就把蓮帶進了卧室，老爸順手關上房門，把艾蔻他們隔絕在外面。
“蓮，你先坐在床上，放心吧，不要緊張！有我在，催眠絕對是種享受哦！！”
盡量展現出自己最輕鬆的笑容，天知道，其實我現在比他還要緊張千萬倍啊！！！我可是個連青蛙都沒有催眠成功過、對人更是沒有實戰經驗的菜鳥啊！可是不能被他看出來，絕對不能被他看出來！催眠師最基本的一條原則就是自信！只有充滿自信，對方才會相信你。如果不能讓對方充分地相信自己，治療還未開始就已經失敗了！！
蓮深吸了一口氣，配合地坐在了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窗外的天空，擔憂地說：
“是不是只要我全力地配合，你就一定能成功？”
這個，理論上來說應該是吧……
“當然啦，你放心，今天的治療方案可是我跟老爸一起研究出來的。儘管放心吧，等你醒來的時候我們會告訴你好消息的！！”
蓮，你不知道其實我的催眠已經開始了吧？這段話既是催眠你，也是在催眠我自己！
看了看在一邊做助理的老爸，他走到窗前，把雙層窗帘都小心地拉上，沒有留下一絲縫隙，頓時整間房都沒入黑暗中。
很快地，床前的書桌上亮起了柔和的燈光，老爸稍微調試了一下，微微對我點了下頭。目前為止，一切OK！
“蓮，準備好了嗎？”我刻意壓低了聲音說。
“嗯，準備好了。”
“好，現在請把眼睛閉起來，聽我說。肌肉放鬆，背靠在床頭上，放鬆。深吸一口氣，默數一、二、三，對……很好，然後吐出來，吐出來的時候全身放鬆，放鬆，想像你身處在一片美麗的田野中。藍天、白雲、青草、溪流，你放鬆地躺在草地上……現在，天色漸漸暗下來了，太陽即將落山，已經到了黃昏時分。你覺得自己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放鬆過……隨着天色越來越暗，你漸漸看不清周圍的景色……越來越暗了……你也越來越困……想要睡覺……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
我不斷在口中重複着那個美好而安詳的畫面，只是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輕，蓮的身體也越來越放鬆，越來越進入狀況。
就在這時，老爸輕輕拍了拍我的肩，我知道，時間到了！！
“現在我數三聲，三、二、一，當你聽到‘一’時就睜開眼睛……記得跟上我的節奏……現在我要開始倒數了！三……二……一！！眼睛睜開！！”
突然提高語氣，蓮皺了皺眉，慢慢從幻境中睜開眼，但眼睛迷茫，已經失去了焦距。看了看老爸詢問意見，只見他向我豎起了大拇指。
呼~~！總算沒有出問題。我深吸一口氣，清清嗓子，再次以低啞的聲音開口：
“蓮，你聽好了。現在我再數三聲，三聲過後，你就將進入睡眠狀態中。三……二……一！”話音剛落，我抓過蓮的右手往旁邊一拉，他整個身子就順勢倒在了床上。
搞定！意識到這一點，我繃緊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擦了擦額上的汗珠，才發現汗水都已經滴到地面上了。橫了老爸一眼，他這個助理也當得太不稱職了吧？居然也不知道上來幫忙擦擦汗！
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拿出一早就寫好的方案（不要鄙視我，好歹我也是初學者嘛），我開始進入加深催眠的步驟中。
“蓮，你現在想像自己進入了一部電梯中，我會慢慢從一數到七，而電梯會隨着我數出的數字逐層上升。等到了第七層的時候，電梯門會自動打開，你就會回到7歲那年，清晰地看見當時令你印象最深的情景。”
……
時間緩緩流逝，房間裏只聽到我和蓮一問一答的聲音，老爸在旁邊負責記錄，不時提醒我接下來的流程。一個小時以後，我們成功地完成了這次催眠治療。
“蓮！！你沒事吧？！”
老爸剛一打開卧室門，就聽到艾蔻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她和蓮的父母擔憂地衝進來，後面還跟着我老媽（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一群人圍着蓮問東問西，但蓮都沒有回答，只是看向我說：
“小白，你答應我的事做到了嗎？”
對了，我還答應過蓮要告訴他好消息的。不過，與老爸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嗯，現在還不到告訴他的時候。
“當然，我已經知道你患病的原因了，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請配合我接下來的治療吧。”
“什麼？還要治療？”蓮皺了皺眉，不自覺地提高了音調。
“蓮，你的病拖了這麼久，當然不可能這麼快就治好啊，難道你不相信小白嗎？”艾蔻適時地站出來幫我說話。
“對啊，既然你已經答應小白要全力配合了，就不能半途而廢！”蓮的父親也立即勸說他。
就這樣，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勸說下，蓮最終無奈地答應了。
當然，從始至終我都沒有說一句話，而是像老爸那樣擺出一張雲淡風清的笑臉，彷彿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汗~！這說明我果然是那個臭老頭的親生兒子嗎？鬱悶啊！！！
“小白，老公，你們真的已經找到蓮的病因了嗎？先說明啊，別想騙我！剛剛在他們家小白的臉硬得都快抽筋了！！”
剛回到家，老媽就糾纏着過來逼供。
“呵呵，不愧是老媽，我在想什麼都瞞不過你的法眼啊！”
“少來，快說，今天催眠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我只能告訴你我已經有線索了，至於是什麼線索嘛——”
“上樓再說！”老爸默契地接過我的話，兩個人一溜煙地衝上了樓上的書房，把還沒反應過來的老媽扔在後頭。
“貓小白！！你這死孩子，當初每次被你爸欺負時是誰幫你出頭的？！關鍵時候竟然投敵！！叛徒！！！以後別想讓我幫你！！！老媽很生氣，後果同樣很嚴重！！”
老媽氣不過，在下面歇斯底里地罵道。我吐了吐舌頭，這下慘了，少不得要想辦法哄哄她，不然就失去我們家最大的靠山了！！
“呵呵，怎麼樣，終於想開了，決定跟我化敵為友嗎？還是跟着老爸混有前途吧！”
“切，誰想跟你混？我只是不想蓮的事變成她的小說情節，否則還不被蓮和艾蔻怨念死！！”
“既然如此，那接下來的事就自己搞定吧，恕我不奉陪了！”老爸擺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樣子攤着手說。
“哼哼，想唬我？！我就不信你對蓮的病情沒有興趣。況且這次的事還跟我的靈游體質有關。說穿了我們這次的合作大家都有好處。我可以治好蓮的病，你也可以趁機研究新的案例和靈游的問題，這種雙贏的合作相信老爸你不會拒絕吧！！”
哦哈哈哈哈~~！蒼天啊！！終於輪到我擺他一道了！看着他越來越僵硬的臉部肌肉，在我心中壓抑已久的揚眉吐氣的豪情油然而生！！
“呵呵，真不愧是我的兒子，果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切！這算什麼？！反正是輸是贏都是他有理，真是自戀狂！！
“好吧，我們兩個就暫時放下私人恩怨，專心對付目前的難題。不過這件事一過，我們就還是對手關係哦！”
“哼，這正是我想說的！”
話不多說，跟老爸達成協議后，我立刻從包里翻出今天的催眠記錄，順便打開錄音筆，跟老爸兩個人在昏黃的枱燈下，湊到一起研究接下來的陰謀。啊！不，是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