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克雷斯特幻影駛進黑夜,科基·馬林森沒再掌舵了。他用抹布擦乾淨受傷的小腿,又用膠帶把傷口一層一層包紮起來。膠帶用完了,他整條小腿,從腳踝到膝蓋,都緊緊地包在一個繃緊的銀色套子裏了。血止住了,不過他的衣服和手上還是血糊糊的。
這時,科基驚恐萬分地發現由於每人掌舵,他又循原路折回了。他仍在鯊魚眾多的強卷流中。
雙髻鯊能嗅到一英里以外的一滴血的味道。科基看着自己包着膠帶的血淋淋的腿和手。
直升機很快就會追上他的。
科基曾得知,動物用尿液來標誌他們的領地,因為尿酸是其體內所能產生的氣味最濃的液體。
比血的氣味更濃烈,他希望。科基覺得自己今天晚上該多喝一點啤酒,他抬起受傷的右腿放到甲板邊緣,試着在膠帶上小便。快點!他等着。在有直升機追趕的情況下,還得使出渾身解數撒尿,這樣的壓力可是沒有什麼能比得上。
終於來了。科基把尿撒到膠帶上,把膠帶全都泡濕,用膀胱里僅剩下的那點尿打濕一條破布,接着用這塊布裹住全身。真痛快!
黑暗的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道紅色的激光,直升機彎了一個斜角出現了。
科基飛快地穿上一件高浮救生衣,走到快艇的尾部。汽艇那血跡斑斑的地板上,離科基所站之處僅五英尺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熾熱的紅點。
時候到了。
“戈雅”上,米高·托蘭沒有看到他的克雷斯特幻影2100在烈焰中炸開和在烈火及濃煙中飛上天空又落了下來的情形。
不過,他聽到了爆炸聲。
這個時候,西側廳里所有在場的員工都在尋找坦奇。
助手告訴總統坦奇和皮克林晚上通過電話,但是現在兩人的手機都聯繫不上。這時,一名特工匆匆趕過來,告訴總統晚上在羅斯福紀念館發生了一起汽車爆炸案。
“一小時前,”特工神情很嚴峻,“而且聯邦調查局剛剛確認了死者的身份……”
三角洲三號清醒過來了。他感覺得到自己的雙臂被綁在背後,雙腿也被綁住了,朝後彎曲,跟他的手腕綁在一起,把他綁成一個朝後彎曲的弓形,動彈不得。他試圖喊叫,卻叫不出聲。他的嘴巴也被堵住了。
三角洲二號聽到槍聲,小心翼翼地來到船尾甲板,吃驚地發現三角洲三號躺在那兒——五花大綁,還被堵住了嘴,他被粗魯地扔在了“戈雅”的小潛艇的正下方。即使是在遠處,
三角洲二號也能看清楚他的同夥右腳缺了一大塊。
他走近那艘潛艇,走到了他那正痛苦掙扎的搭檔跟前。他看到了他眼裏警告的神色,但已經太晚了。
一道銀光不知從哪兒倏地閃了出來。
特里同的一個操縱爪突然朝前飛過來,落下來狠狠地鉗住了三角洲二號左邊的大腿。他想掙脫,可那爪子已壓了下來。他痛得尖叫起來,覺得一根骨頭都要斷了似的。他把目光投向潛艇的舵手座。透過甲板的影子,三角洲二號這時看見他了,他就藏在特里同艙內的陰影中。
米高·托蘭待在潛艇里,坐在控制器旁。
失算了,三角洲二號怒火中燒,他忍着痛,扛起機關槍。他向上瞄準,對着托蘭胸部的左邊,托蘭在潛艇普列克斯玻璃圓頂的另外一邊,只有三英尺遠。他扣動扳機,機槍砰地發出一聲巨響。三角洲二號對自己被耍感到無比憤怒,他瘋狂地扣動扳機,直到最後一發子彈咔嗒掉到甲板上,機槍發出空響為止。他氣喘吁吁地扔下武器,怒視着跟前這個被搗碎了的圓頂。
“去死吧!”他咬牙切齒地叫着,用力把腿從那個夾子裏往外拉。他一扭身子,鐵夾子馬上撕破了他的皮膚,切開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口子。“操!”他立即伸手去拿別在皮帶上的加密對講機。但是當他把對講機放到嘴邊時,又一隻機器手啪噠一下突然在他面前張開,向前伸過來夾住了他的右臂。加密對講機掉到了甲板上。
就在這個時候,三角洲二號看到了他面前玻璃窗里的幽靈。只見一張蒼白的臉側向一邊,從一處沒有受損的玻璃邊上向外覷視。三角洲二號驚呆了,他看着圓頂中央,這才意識到子彈竟然根本沒有打穿厚厚的外殼。這個圓頂上到處都是子彈坑。
一會兒,潛艇頂上的門開了,緊接着米高·托蘭走了出來。他看上去很虛弱,但是卻安然無恙。托蘭爬下鋁製舷梯,走到甲板上,注視着他的潛艇那遭毀的圓頂窗。
“每平方英寸一萬磅的壓力,”托蘭說,“看來得給你一把大一點的槍才行。”
在水下實驗室里,雷切爾知道時間所剩不多了。她找到紙筆,潦草地寫下一條兩行字的消息。她把這個便條跟她手中那一堆控訴文件放在一起——透地雷達的拍攝圖像、深海巨蟲的圖片、有關海洋球粒的照片和文章,還有一份電子微掃描儀的結果圖。那顆隕石是個假貨,這就是證據。
雷切爾把全部文件塞進水下實驗室的傳真機里。她小心翼翼地按下了那個人的傳真號碼。
她按下“發送”鍵,祈禱她選這個接受者是明智之舉。
傳真機響了起來。但是,“戈雅”的通訊系統仍受到干擾,信息傳送不出去。
雷切爾丟下傳真機讓它搜尋撥號音,她衝出了水下實驗室,恰在此時,直升機的槳葉又在頭頂轟隆隆地響了起來。
在距離“戈雅”一百六十英里的地方,加布麗埃勒·阿什正盯着塞克斯頓參議員的電腦屏幕,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的懷疑原來是對的。
加布麗埃勒獨自坐在黑暗中,下一步該怎麼走,她發現自己竟全然不知。
在“戈雅”上,“基奧瓦”傾斜着機身在船尾甲板上打了個彎,三角洲一號看着下面,注視着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幕。
米高·托蘭正站在甲板上一個小潛艇旁邊。三角洲二號懸在半空,在潛艇的機器手中晃來晃去,掙扎着試圖擺脫兩隻巨大的爪子。
天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同樣令人震驚的一幕是,雷切爾·塞克斯頓剛剛走上甲板,佔據了一個有利位置,俯視着潛艇底下一個五花大綁、還在流血的三角洲三號。雷切爾拿着一支三角洲部隊的機關槍瞄準他,抬頭注視着直升機,好像在激他們進攻似的。
三角洲一號覺得就是在平常蒙受這樣的羞辱也夠難堪的了,何況今晚指揮官就坐在旁邊。
一切都該結束了。就在現在。
指揮官從“基奧瓦”上注視着下面的雷切爾·塞克斯頓,她面無表情地仰視着直升機那反光的擋風玻璃,並舉起了一隻加密對講機,放到唇邊。當她那被合成的聲音在“基奧瓦”艙內響起來時,指揮官料想她肯定是要求直升機後退或是關閉干擾系統以便托蘭能夠呼叫求救。但是雷切爾·塞克斯頓嘴裏說出的話遠比這讓人心寒。
“你們來得太晚了,”她說,“並不是只有我們才知道真相。”
考慮到雷切爾·塞克斯頓嚴格遵守有關機密數據的苛刻協定的好名聲,指揮官覺得很難相信她會決定把這個消息告訴外人。他覺得雷切爾是在嚇唬人。
“你打算賭一把嗎?”雷切爾挑釁地說,“我先前用電話聯繫不上威廉·皮克林,所以我嚇壞了,就採取了一些保險措施。”
指揮官面露慍色。這倒是有可能的。
敵人不上鉤,托蘭帶着一種決絕和憤怒,猛地拉下了操縱桿。特里同下面甲板上的一道巨大的活板門打開了,那名被綁的士兵從這個開口驟然跌落下去,霎時葬身於鯊魚腹中。
指揮官勃然大怒地搖搖頭,擔心三角洲二號將是下一個給鯊魚果腹的人。
“好了,”指揮官對着加密對講機咆哮,“等一下,等一下!”
雷切爾站在下面的甲板上注視着空中的“基奧瓦”,拿起加密對講機放到嘴邊。“你還認為我們是在虛張聲勢嗎?”她說,“呼叫國偵局的總機,問問吉姆·薩米利安。他在企劃和分析部值夜班。我把隕石的全部情況都告訴了他。他會證實這一點。”
聽到這句話,指揮官堅定了決心,讓手下關掉干擾機以證實雷切爾是不是在撒謊。
在費爾法克斯,國偵局中央總機的接線員都不耐煩了,“我剛跟你說過,企劃和分析部沒有吉姆·薩米利安。我們的員工中,哪兒都沒有叫吉姆·薩米利安的人。所有的拼寫都試過了。”
奇怪的是,打電話的人聽到這個消息顯得很高興,“這麼說你確定國偵局裏沒有叫做吉姆·薩米——”
電話線路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有人大叫起來。打電話的人大罵著一下子掛斷了電話。
在“基奧瓦”上,三角洲一號憤怒地尖叫着,急忙重新啟動干擾系統,然而,他啟動得太遲了。
在水下實驗室里,那台傳真機歡快地響着。
載波找到……傳真已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