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寶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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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羞草公館,月亮照耀下的銅屋頂顯得十分蒼白。
多門龍二到達那裏是第二天晚上十一點的時候。他乘坐的是一輛象牙色的波羅乃茨。鼓足勇氣,精心將自己的外表打扮了一下,按津山所指的道路來到了高級住宅街的中部,一座銅屋頂的建築物映入了眼帘。
沿大路旁,是一道很深的圍牆,緊挨牆邊是一條密集的林帶,公館靜悄悄地坐落在別緻的風景之中,巨大的鐵門處有汽車緩緩滑進。其實門只打開了兩扇中的一扇。
嗬,這含羞草公館果真是超一流的豪華房子。但不知內幕的人從外表看它,根本不會想到它競是秘密俱樂部的巢窟,或者是秘密機關等等,只會認為是一棟常見的高級官邸,裏面住的是一些儀錶堂堂,舉止高雅的政府官員或者是大學士而已。
據津山說,這公館內,要舉行取名為深夜俱樂部的秘密舞會。也許有可能,失蹤的森尾美紀和刀根嚴矢子以及刀根教授被關在含羞草公館內哩。總之,今晚來探個究竟。
除外,一種難言的預感逐漸在多門心裏加強了。這預感差點使它不敢向公館邁一步。在殘雪紛亂的北海道鴻之舞曾抱過的女人,並一起乘雙奧托飛機飛抵富士山山腳下的女人叫秋吉智子,如果也在這含羞草公館裏的話,我進去了,不是很容易被她發現嗎?
自從與她分別以後,他曾打聽過秋吉智子。有一天,太想見見她,就抱着試一試的想法同她住的青山某處大樓進行聯繫。他撥了幾次她告訴他的電話號碼,但秋吉智子根本就不在那裏。
今晚一定能見到她。萬一見到她,就得趕快躲到別處,再好生觀察一下。多門相信她今晚一定也在場。
此時,多門根本就把津山講的關於失蹤三人可能被關在此處的話忘掉了。
白色的波羅乃茨不一會兒也進入了大門。
黑暗深處的公館十分幽靜。多門將汽車拐了一個大彎進來。一位身着黑色晚會禮服的男侍者打開車門,恭恭敬敬地點頭,嘴裏喊着歡迎光臨。
多門給他看了會員證和徽章。
“洋水仙開了嗎?”
“是的,開得漂亮極了。”
然後又問了其它暗語。
“請,請到裏面的沙龍。”
汽車交給了侍者。他把汽車開到裏面的停車場去了,正門處,一位脖子上打着顯眼但難看的黑色蝴喋結的男子好似在辨認參加晚會的每一個人,然後又恭敬地低下頭。
“啊……失禮啦,請問你的姓名。”
“江本秀彥。”‘
多門一面回答一面掏出身上的一張卡片,上面寫有本人的名字:“今晚,舞會熱鬧嗎?”
那人沒有回答多門的所提到的事。
“歡迎江本先生光臨。請稍等一下。”
也許是陌生的緣故吧,他望着多門,象是對他有些警戒心:“給你添麻煩,借用一會兒你的卡片和身份證去同裏面的人照會一下,不知你同意嗎?”
當然,這樣的事早已估計到了的。多門仍是那副神態,無所胃。其實心裏在想被拒絕才好呢!退到外面之後,還可以翻牆而入,說真的,多門本身的性格就是這樣的,正大光明幹事還有些提心,暗地裏什麼事都敢做。
“真煩人。受這樣的無禮待遇還是頭一次。”
但為了慎重起見,他摸了摸身上的短刀。
“給你添麻煩啦,只是預防萬一起見。”
多門沒有辦法,只好照他吩咐,伸手去口袋裏拘假身份證,就在這時——
“啊,這不是江本君嗎。”一個女人大聲呼叫。
她戴着假面具,一身裝束特地是為參加舞會的。漂亮的身段被絲綢料的婦女晚會服包住,因為有假面具,所以看不清她長得什麼樣子。
但從那嗄嗄的聲音中就有些明白了。
預感,竟這麼快地變成了事實。
不知什麼時候來的女人是秋吉智子。
“等等,你不得無禮。這位先生是河島先生請來的。”
被智子叱責的那位盤問多門的男人趕緊說道:“真對不起,失禮,失禮,請。”便有禮貌地低下頭。
被稱為江本先生的人此時同盤問他的男人悄悄地耳語。不用說啦,智子的出現,一開始就解救了多門。
智子毫不在乎此時多門的心情如何,一句話也不說領着他穿過很長的過道,然後往左拐來到化妝室的鏡子跟前。
“這樣胡鬧會出事的,怎麼會不擦脂粉就來參加晚會?快戴上這個假面具。”
仔細一看,鏡子的面前,有很多個改裝用的假面具。
多門就近挑了一個就往臉上戴。
然後智子又領着多門通過一道長走廊往豪華沙龍走去。途中經過了幾間帶圓形窗口的房子,多門不慌不忙地窺視而過。
要去的沙龍在地下第一層的大廳。毛絨絨的地敵把齊踝子骨處全淹埋了,照明光線十分暗淡,很多地方放置着躺椅和沙發,看樣子沙龍里酒宴方酣,熱鬧非凡。
大廳正面正放着閉路電話,屏幕上還是老一套的現場拍攝。時而,在一堆男女人堆中發出微小的猥褻笑聲,其中,還有不少的外國男女。
一位滿頭金髮碧眼的歐洲姑娘走到多門和智子身旁,遞給他帶綠色的香煙,擱放好盛滿香檳酒的酒懷。她那沒扣緊的晚禮服中露出一對豐滿的乳房。
除此之外,另有兩名栗色頭髮,閃亮着琥珀色眼珠的女人,從那又黑又長的髮型上可肯定是西班牙人,正被一群男人圍着。
除外國女人,所有參加晚會的日本男女客人都戴上假面具。假面具的顏色只有黑和灰色兩種。好象是假面舞蹈會。與會者相互不知其本來面目。辨認漂亮女人就只能從舞姿和身段來確定。直到在舞會結束,成雙成對進入單間以後,面具也是不能取的。
看見錄像中的女人不斷地發出歡快聲的姿態,多門好生稀奇。他拉開香檳酒的鐵皮蓋子,坐在沙發上,將酒倒進歐洲女人遞過的酒懷裏。看着現場實拍的紀錄片子,邊慢慢地喝着。這時到會者逐漸增多,枝形燈的燈光熄滅了。
在形狀象暖爐的中間,突然亮起了赤色的蠟燭火焰,使整個大廳變得光怪陸離。女人們讓各自的男舞伴坐在大沙發和躺椅上,自己卻坐在旁邊,還有的坐在前面的絨毯上,坐好后,就開始相互愛撫。
“真奇怪。又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模樣。”多門在智子的耳旁說。
“是。這裏不得有任何交談,都是現錢交易。只是一晚上,可以象野獸那樣盡情發泄。這就是含羞草的公館。會議內容就那麼簡單而富有吸引力。”
智子習慣地抬手吸了一口特製捲煙,綠色的香煙肯定是自製的。多門看着她的舉動。
“但,你為什麼——”
為什麼,在這裏?為什麼,救了我?把多門的事情告訴給那些男人而沒被抓走?
“請你不要說這些啦。我可沒問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喲。”
“是嗎,但……”
智子吐出嘴裏的煙氣,不時發出妖滴滴的竊笑和不客氣的責罵聲,並緊緊地偎倚着多門的身子,邊摸着他的屁股邊在耳邊悄悄地說。
“錄像完了后,開始抽籤,你想找我嗎?”
“不用說,當然想嘛。”
多門不加思索地回答:“為了會會你,我這不是明知此處有危險,還是硬鑽進來了嗎?”
“還有別的目的吧。——算了,不要提它。只要你來看看我就心滿意足了。如果你還想繼續找我的話請抽帶紅色的簽。圍繞男人們轉一圈之後,再使勁搖動那個裝有二十四種顏色的二十四根簽,這當中,有一根最紅的。”
這是在多門耳邊的竊竊私語。
不久,閉路電視錄像放完了,大廳被燈光照得通亮。座位上響起一陣嘈雜聲。整個氣氛顯得放蕩和性感刺激。抽籤活動開始。一位身着華麗的朱鸞色衣服,臉容高雅不俗的中年女人,手裏捏着一把簽子,開始圍着男人們轉圈子。
這女人,到底有多大年紀無人可知。如果她穿的是和服服裝的話,那肯定會給人一位服裝學院的大院長的印象。她大概就是含羞草公館的主人,敦賀由希子。
由此看來,谷端千三和河島泰介等人也在這裏。或者是上等來賓在別的房間?總而言之,到會者都戴着假面具看不到本來面目。簡直不敢相信,平時作風嚴謹的刀根教授會參加這樣的晚會。
“歡迎你的光臨。請。”
敦賀由希子拿着一束簽子走過來。
多門不加思索地從中抽出紅簽。
就是智子告訴的那根。
組成對子的時候,多門高興地牽着秋吉智子的手。一個男人喝了沙龍自製的酒,很快就酩酊大醉,坐在沙發和絨毯上各自對選上的女人做惡作劇和十分露骨的調情動作。
錄像和酒的作用,使人們的性慾難以控制。使到會者忘掉了工作、交易以及公司所帶來的煩惱。大廳不斷響起了衣服被撕破的聲音:想躲開粗野行動而發出的嬌滴聲,其間,還夾雜着痛哭聲。當然還有很多女人在向男人挑逗。
“這事你決定幹嗎?其實這裏還有更荒唐的交換買賣,兩方的比例也可以是二比一。怎麼樣?咱們在這裏也行,到別的房間也行。”智子同他耳語。
“還是換一個地方,我想獨自佔有你。”
“我也想。”
“這樣太高興啦。”
“就到二樓去吧。”
智子帶領多門走出沙龍,走進裏面的過道,國道兩旁有幾間是圓窗口的房屋。誰都可以從圓窗口處看到裏面。有一間房裏,一位男人手持皮鞭在抽打一個趴在床上的女人屁股。被打之處,儘是些成條的白腫塊印,這也許是一種性格古怪的性玩弄吧。
多門停住腳,擺過頭去,啊,這張臉不就是在執政黨中擁有強大勢力的河島泰介的臉嗎?
當然不限於河島泰介啦,也許——取假面具,很多人的面孔多門都熟悉。如果那人是河島的話,肯定是在審問有關鑽石偷運的內幕,看樣子結果不滿意。但多門自知周圍的處境,現在採取行動的話會被周圍手持護身棒的傢伙圍攻,甚至丟掉生命。
他穩住了自己。
在身旁有智子。等兒再向她探聽刀根教授的的行蹤,失蹤兩個女人的消息。多門今夜的交換就是這個秋吉智子,同這女人進了單間之後,一定要從她嘴裏得到想知道的事情。
含羞草公館簡直如同一座地下行宮。
乘電梯上了二樓。那裏也有很多房間。智子請多門進了裏面一間。
房屋的佈置完全是象個愛情旅館那樣。剛關上門,多門一下就抱住智子的腰肢,取下假面具,將嘴湊過去。
“想死你了。”智子興奮地抱住多門:“自從在御殿場的愛情旅館分別以後。”
“那時,正處在危難之機得到你的幫助。時間太緊張,還來不及說謝謝。”
“謝什麼呀。我也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真會說謊,多門在想。
沒想到秋吉智子毫無戒備地抱住多門的身子。智子也許是為了刺激津山說出隱藏鑽石的地點和北斗丸現在的位置等情報,才特地讓多門去抽那根紅簽,才這樣緊摟住多門的。多門呢,也是為了從智子的嘴裏得到消息才同她這麼親親熱熱,不亦樂乎的。
兩人象在北海道初次會面那樣,又扮演了一對初戀的角色。
仔細想來,這對各懷心思的男女沉浸在這般親熱之中真是世間少有。他們將來真的要成為戀人或者結成夫妻是不可思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