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七章
第六章
巴德溫公墓坐落在萊德拉高地對面廣袤起伏的山坡上。霍爾曼穿過辦公路內的一道道門,迅速通過大廳,希望沒有人看到他那輛"蹩腳"的汽車。佩里的那輛"水星"實在是太寒磣了點,隨便什麼人看它一眼,都會以為開着它來這裏的是一名修剪草坪的環衛工。出發前,霍爾曼特意去買了一束紅色的玫瑰花,他想自己應該更莊重一點。
霍爾曼鑽進"水星"里,朝唐娜的墓地開過去。他看到一個寫着唐娜名字和生卒日期的小銅板嵌在地上。銅板上只有一個簡單的銘文:"BelovedMother"(我心愛的母親)。
霍爾曼把那束玫瑰放到墓前的草地上。他在心裏曾經上千次排練着要對唐娜說的話,但是現在她卻已離開人世,一切都太遲了。霍爾曼不相信死後升天的說法,不相信她會在天堂里注視着自己。但他在看着地上的那束玫瑰花、看着那塊毫無表情的墓碑的時候,還是決心要把這一切說給唐娜聽。
"我是個沒用的渾蛋!你曾經咒罵我的一切都不過分,我甚至更壞。你不知道我壞到了什麼程度。我過去感謝上帝,你不知道這些,但現在我感到羞恥!如果你早一點知道這些,你就會放棄我,那麼你就可能另嫁一個好人,改變你的人生。我多麼希望你早點知道這些,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你自己。那樣,你就不會浪費這段人生了。"
霍爾曼回到車裏,然後駕車返回墓地管理處。
"你找到了嗎?"
"是的,謝謝!你使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它。聽我說,我想問你點事情。你還記得是誰安排了她的後事嗎?"
"她的下葬?"
"我不知道是她的姐妹、丈夫還是別的什麼人,但我還是願意分擔她的費用。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很長時間,然後我離開了,總之我對此不聞不問是不對的。"
"她的費用已經付過了。在來到這裏安葬時就已經付過了。"
"我知道,可我還是想承擔一些,至少一部分吧。"
"你想知道是誰為她下葬的嗎?"
"是的,夫人。如果您能給我一個電話號碼,或者地址之類的話,我希望能夠承擔她的一些費用。"
"是巴尼克,對嗎?"
"是的,夫人。"
"那我還得再替你查查,我必須要找到它的記錄。你能留個電話嗎?"
霍爾曼在她的便簽簿上寫下了佩里的電話號碼。
她說:"您很慷慨。我相信她的家人一定會為此而感到高興的。"
"謝謝,夫人,希望如此。"
霍爾曼隨即告辭,駕車駛向城裏。他根據交通情況算了一下時間,估計在下午兩點鐘之前能夠趕回辦公地,然後便把車上的收音機打開,把所有台都調了個遍。電台正播放着滾動新聞,報道稱:在4名警察被謀殺的案子中,已有一名犯罪嫌疑人的姓名被公佈出來,目前警方已簽發通緝令,正式通緝該名嫌疑犯。
霍爾曼調大音量,忘了原本要做的事情。他立即開始四處尋找電話。
第七章
霍爾曼駕着車一路尋覓着電話,直到他看到一家很小的運動酒吧,酒吧的前門是敞開着的。於是他把車駛入一塊紅色區域,他進門后遲疑了一下,四處巡視了一遍,終於看到一台電視機。
這時電視裏一位名叫唐納利的助理警長正在敘述整個犯罪過程,介紹着霍爾曼早已知道的情況。被謀殺的警官的照片在屏幕上滾動出現,唐納利逐一介紹他們的身份,里奇排在最後一位。照片與霍爾曼在報紙上看到的是同一張,但此時再看到這張照片卻令霍爾曼如坐針氈,心煩意亂。好像里奇正盯着屏幕前的自己一樣。
畫面重新切回到唐納利,他指着身體右邊的另一張照片繼續講述。
唐納利說:"我們已經簽發了一張通緝令緝拿此人,沃倫·阿爾伯托·蘇亞雷斯,我們懷疑他是謀殺4名警官的嫌疑犯。"
"據警方掌握的情況,蘇亞雷斯,家住在賽普里斯公園。此人有眾多犯罪前科,其中包括傷人、搶劫、非法藏匿槍支,另外他還是黑幫組織的成員……"
霍爾曼盡量仔細聽着唐納利的講述,但還是有幾句沒聽清楚。
"……請按照屏幕上的電話與我們聯繫。不要……我再重申一遍……不要試圖獨自捉拿這個人。"
霍爾曼走到電話旁邊,他翻出隨身帶的電話簿,查找着德文郡警察局利維警長的電話號碼。利維的電話正在佔線,他不得不等了一會兒,然後再撥過去,這一回撥通了。
霍爾曼開門見山:"我聽到消息了。"
"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帕克中心不到一個小時前剛剛接到電話。"
"還要等多久呢?"
"霍爾曼先生,他們剛剛簽發了通緝令。只要一抓到那傢伙,當地警方會立即向我通報的。"
霍爾曼難抑情緒,身體開始顫抖起來,好像已經服了一個星期的毒品一樣。但他不想打斷利維,於是做了兩下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好吧,我明白了。他們知道事情的原因了嗎?"
"據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這是一場蘇亞雷斯與福勒警官之間的私人仇殺。福勒去年逮捕了蘇亞雷斯的弟弟,而他的弟弟在獄中死了。"
"那裏奇跟蘇亞雷斯有什麼關係?"
"與他無關。"
霍爾曼等着利維繼續講下去,他想知道4名警察都要為此喪命的原因,但利維停了下來。
"等等……等等……這個渾蛋殺死4名警察僅僅就是為了福勒一人?"
"霍爾曼先生,你聽我說。我知道你給我打電話的目的,你想知道它的幕後原因。我當然也很想知道,但有時根本沒有什麼內幕。理查德與蘇亞雷斯的逮捕一點關係都沒有。據我所知,梅隆和阿什也都與那件案子無關。我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但這就是我從此案調查警官那裏得到的消息。或許以後我們還會知道更多,遲早會有個結論的。"
"那傢伙還有同謀嗎?"
"據我掌握的情況,他是一個人作案。"
霍爾曼感覺自己的聲音再一次顫抖起來,於是盡量平息自己憤怒的情緒。
"我知道這令人難以置信。我很遺憾!"
"他們確信兇手就是蘇亞雷斯嗎?"
"他們已經確定了。調查人員將蘇亞雷斯的指紋與現場發現的彈殼上的指紋進行了對比。據他們報告,還有證人那天晚上早些時候在現場聽到了蘇亞雷斯對幾位警官的數次威脅。他們今天早些時候試圖去蘇亞雷斯家裏逮捕他,但那傢伙已經逃掉了。聽着,我現在要接其他電話了。"
"現在逮捕情況進展如何了?"
"我不知道。現在我真的要……"
"最後一件事,警長先生,請原諒。我在新聞里聽說,那傢伙是黑幫分子。"
"是的,沒錯。"
"你掌握了他的黑幫背景嗎?"
"我不清楚,先生。我現在真的必須掛了。"
霍爾曼道了一聲謝,然後走回吧枱,換了一美金的零錢。那個大嗓門的女人狠狠瞪着他,但這次什麼也沒說。霍爾曼拿着零錢回到電話旁邊,給蓋爾·馬內利打了個電話。
"嗨,我是霍爾曼。你有時間嗎?"
"當然,馬克斯。我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呢。"
霍爾曼猜測她是想告訴自己警方通緝嫌疑犯的事情,但他並未言語。
"記得你說過,如果我需要幾天假的話,你會與吉爾伯特打招呼的?"
"你需要請一段時間假嗎?"
"是的。許多事情要處理,蓋爾。比我原來想的要麻煩一些。"
"你今天與警方通話了嗎?"
"我剛掛斷利維警長的電話。你能幫我向吉爾伯特請幾天假嗎?那傢伙在工作中對我一直還不錯。"
"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馬克斯,我相信他會理解的。現在你聽我說,你願意去看一下輔導員嗎?"
"我現在很好,蓋爾。我還不需要輔導員。"
"現在還不是你完全獨立的時候,你知道這些的,馬克斯。用好你現有的這些工具。別硬要做一個鐵人,以為靠自己可以應付一切問題。"
霍爾曼想問她是否願意傾聽自己內心那種犯罪感和恥辱感。他對人們對自己的態度已經感覺厭倦,好像他們都怕得要死,自己即將爆炸似的,但他還是在心裏提醒自己,蓋爾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而已。
"我只是需要時間,這就是全部。關於輔導員的事如果我改變主意的話,我會告訴你的。"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在這裏。"
"我知道。聽我說,我得走了。謝謝你幫我請假。告訴托尼我這兩天會給他打電話的。"
"我會的,馬克斯。照顧好你自己。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照顧好你自己。你的兒子也會這樣想的。"
"謝謝,蓋爾。我會去看你的。"
霍爾曼掛斷電話。蓋爾以為霍爾曼這會兒最需要的是休息,但在霍爾曼心裏,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對於罪犯的內心世界,他再熟悉不過,他知道如何去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