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頌神殿 七~十
第四卷第三章光頌神殿七.doc
沙地帝國出產的駝毛地毯,幾乎就跟另外一種僅僅生活在沙地帝國里的動物、角駝一樣,舉世聞名,編織在地毯上的花紋圖案和漂染其上的色彩、足可維持數百年之久不變;裝飾得富麗堂皇的維蘭城王宮宴會廳的地面上,鋪着的正是這種沙地帝國特產的砂色駝毛地毯——只是地毯表面上、原本精心編織漂染而成的精緻圖案,此刻已經幾乎蕩然無存。與眾人踐踏、時月流逝無關,只因為另外一種更為眩目、甚至刺眼的色彩已經將原本的圖案取代了——大片大片鮮血凝聚而成的花朵在這地毯上盛開。
製造出其中絕大部分鮮血的人,正是來自傭兵國塔莎、以慶典使節身份進入沙地帝國國境的采尼·克阿莫,而此刻他自己的血也開始成為地板上的血紅印跡的一部分;之前的幾場決鬥中,除了被沙地帝國全國統領大元帥阿方索·維蘭所傷的兩刀以外,采尼·克阿莫身上幾乎沒有受任何的傷,可是現在決鬥中的采尼·克阿莫身上、卻已經增添了多得幾乎數不清的傷口,這使得他看上去幾乎已經完全被鮮血所包裹在內。
製造出這些傷口的,正是來自深沙地下城的傭兵、前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準確地說,是德爾克·雄鷹雙手分別把持着的長劍和黑金彎刀;長劍的反覆穿刺以及黑金彎刀的劈砍,無視采尼·克阿莫身着的皮甲的防護、直接在采尼·克阿莫身上製造出大大小小的傷口——而與此同時,采尼·克阿莫卻未曾能夠讓德爾克·雄鷹的皮膚上流出哪怕一滴的鮮血。
就現在的情形而言,前頭等聖火騎士的確已經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就技巧和經驗而言,他當然遠遠不如自己的對手;然而在力量和敏捷方面,年輕的德爾克·雄鷹卻毋庸置疑地具有一定的優勢。因此德爾克·雄鷹一方面選擇穿着着厚重的、采尼·克阿莫無法輕易洞穿的全身鋼甲,以保證自己的安全;另一方面則雙手各持一把單手武器,在連續不斷的高速攻擊殺傷對手之餘、還迫使對方無暇做出具有足夠威脅的攻擊動作——這個戰略使得德爾克·雄鷹就如同躲在堅固的碉堡後面的強弩手一樣,面對絕無可能用長矛刺穿城牆的騎士、佔據着不敗之地。
“這個方法也許真的可以奏效呢。”惡魔安姆蒂爾斯低聲自言自語着。他向來都不喜歡穿鋼甲、鎖甲之類相對沉重的鎧甲,因為這些鎧甲的重量會妨礙他的動作;然而這種劣勢在四肢充滿着匪夷所思的力量的德爾克·雄鷹面前,卻幾乎可以被忽略一般——正在決鬥中的德爾克·雄鷹的動作,似乎完全沒有因為身穿的全身鋼甲的重量而減緩。“保持繼續攻擊,直到對手倒下。”惡魔清楚知道自己的同伴的打算,人類、乃至絕大部分其他種類的生物,在持續流血一段時間之後就會不支倒地,只要德爾克·雄鷹在那之前沒有被對手擊倒,就能夠戴上勝利的桂冠了——而從現在的局勢看起來,這是可能性最大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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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神聖亞賽爾帝國聖光騎士團團長采尼·克阿莫已經快要到達倒下的邊沿了嗎?德爾克·雄鷹猜測着對方的狀況。隨着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在身上的濺起,采尼·克阿莫的動作開始遲緩、腳步也遠遠不如剛開始決鬥時候的靈活;采尼·克阿莫身上的熟皮甲早已經在德爾克·雄鷹手中的長劍穿刺和黑金彎刀劈砍下七零八落,對此、采尼·克阿莫似乎完全無計可施。“勝利就在前面不遠處招手,然而現在還遠遠未到放送的時候。”德爾克·雄鷹告誡着自己:“野獸臨死前的一刻、也正是它最為兇猛的一刻。”
只是,就在這一霎那,戰局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突然間,在場的所有人的眼睛似乎都被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所遮蓋,待到人們的視力恢復之後、決鬥中兩人的狀況已經完全地被顛覆過來了。采尼·克阿莫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上身穿着的熟皮甲脫掉,然而原本被燒烙在熟皮甲胸前的那個十角星圖案、此刻卻浮現在采尼·克阿莫赤裸的胸前,大片銀白色的光芒從那個懸浮着的十角星上源源湧出、覆蓋了采尼·克阿莫的全身;這道散發著神聖氣息的白光正在急速治癒着采尼·克阿莫身上的每一道傷口,同時似乎還為他提供了一層額外的防護:德爾克·雄鷹的長劍和黑金彎刀落在那層白光上、卻完全無法在采尼·克阿莫身上製造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傷害。
“這是怎麼回事?”也許此刻王宮宴會廳里的每一個沙地帝國臣民心裏都在想着同樣的這個問題,而決鬥中的采尼·克阿莫卻已經開始了反擊;原本就籠罩在采尼·克阿莫手中長劍上的光芒此刻更加光亮耀眼了,在白光保護下、無需要擔心對方的攻擊的采尼·克阿莫肆無忌憚地揮舞着長劍,轉眼之間就已經將德爾克·雄鷹身上的鋼甲切割得四分五裂,原本根本無法被刺穿的鋼甲在此刻采尼·克阿莫手中光芒閃耀的長劍下似乎變得如同紙張一樣薄,隨着劍刃的劃過而分開。
“見鬼!”惡魔安姆蒂爾斯狠狠地咒罵著,他突然想到了造成這種狀況的最大可能,然而此刻已經不是仔細思量的時候,德爾克·雄鷹的性命已經危在旦夕;短短瞬間,德爾克·雄鷹左手掌中的黑金彎刀已經被對手擊飛,胸口、腹部、肩膀和手臂上已經多出了好幾道似乎深可見骨的可怕傷口,而采尼·克阿莫則繼續步步進逼——突然間,德爾克·雄鷹只覺腳下一滑,便隨即仰面摔倒在地毯上。
“完了。”絕望的念頭當場浮現在前頭等聖火騎士的心裏,“如果我踩上去、導致我滑倒的,是我自己身上的血液的話,倒不失為一件諷刺的事情。”在閉上眼睛前的最後一刻,德爾克·雄鷹清楚看到自己的對手、采尼·克阿莫正高高舉起他那把閃耀着刺眼光芒的長劍,狠狠地向他劈下來。“這個角度,也許會將我連頭帶一邊肩膀砍下來吧……那樣的話,我的屍體想必會很難看呢……”前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乾脆地放棄了掙扎,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0333第四卷第三章光頌神殿八.doc
所謂的奇迹,通常是指那些極度罕見、無法用嘗試來理解和判斷、而造成一些重大的後果的事件,而方才發生在代表着傭兵國塔莎、前神聖亞賽爾帝國聖光騎士團團長采尼·克阿莫身上的,正是人們口中的所謂奇迹。
雖然在維蘭城王宮宴會廳里的人都被那道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白光遮掩住了雙眼,但這並不代表沒有人看得見當時所發生的事情;在遠方的托爾火山地下城裏,透過水晶球觀察着現場情形的大法師阿其曼,就親眼目睹了形勢突變的經過。
“這個戰術很不錯呢。”當德爾克·雄鷹佔盡優勢的時候,大法師阿其曼正享受着一份香烤辣椒火山羊排——這是托爾火山地下城裏怪物們最近開發的所謂特產食品,不過大法師感覺跟普通的羊排實在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接着,大法師阿其曼就感覺到有點不對勁了。采尼·克阿莫一邊躲避着對手的攻擊、一邊嘴裏似乎還在念叨着些什麼;其他人或者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可是作為法師而言、大法師阿其曼是絕對不會忽略其他人的嘴部動作的——法師們所使用的魔法,在正常情況下、基本上都需要吟唱咒語,一個經驗豐富的大法師甚至能夠通過觀察對手的嘴部動作、而辨別出對手正在吟唱的魔法。
“賜予你的追隨者以力量,讓你的追隨者戰勝那些愚蠢的異教徒吧,塔。”懂得辨認唇語的大法師阿其曼複述着采尼·克阿莫所念叨的話,聽起來似乎只是一般的祈禱而已;大法師放下手頭的那盤羊排、站起身來從一旁牆壁上的書架里抽出一本厚厚的本子,這是他所收集的有關所謂新神的資料。
“塔,五神之一,代表着戰爭、勝利和榮耀,為一切戰士、武者及所有使用武器作戰的人的神祗。”大法師阿其曼一邊留意着水晶球上映出來的影像,一邊閱讀自己所收集的資料:“這個神祗管得好寬,一切戰士……嗯?”
大法師阿其曼的視線離開了手中的本子,重新凝聚到牆壁上懸挂着的黑色天鵝絨上面,水晶球映射出的影像里,采尼·克阿莫身上的皮甲胸前的十角星似乎正在發光;似乎有一瞬間,那座宴會廳里的所有人的愣住了、包括正在決鬥的德爾克·雄鷹和采尼·克阿莫在內,隨即那片源於十角星上的光芒便包裹住了采尼·克阿莫全身。
“這是什麼東西?不,絕對不是奧術魔法的效果……”大法師阿其曼不自覺地脫口而出:“這,這是神力。完了,那個什麼一切戰士、武者的神祗正在插手這場決鬥……”
的確,大法師阿其曼能夠輕鬆地判斷出,那片發自十角星上的光芒、帶着一股神聖的力量,而這股神力不單止在治療着采尼·克阿莫身上的傷口、同時保護他不為德爾克·雄鷹的攻擊所傷,似乎還同時在強化着采尼·克阿莫手上的長劍,讓那把長劍得以輕易切開前頭等聖火騎士身上穿着着的鎧甲。
“見鬼,那個大個子估計是死定了。”此刻的大法師阿其曼早已經將那盤香烤辣椒火山羊排徹底地遺忘:“驅散魔法?估計對這麼強大的神力無效;解離術?只怕也起不了什麼效果;死亡一指?極強效火球術?恐怕也……”大法師阿其曼開始設想假如自己此刻正身處在維蘭城的王宮宴會廳里的話,應該如何去應對神力附體的采尼·克阿莫,卻發現自己幾乎是處於那種一籌莫展的狀態下。“也許用個時間停止魔法,可以逃得掉……可惜我還沒學會使用那麼高級的魔法……怎麼回事?那個白痴惡魔怎麼……”
水晶球映射到黑色天鵝絨上的影像中,德爾克·雄鷹一腳踏到地面的一灘血跡上、然後滑倒在地;就在采尼·克阿莫高舉長劍、準備以致命的一擊來結束這場決鬥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從旁邊的王宮衛兵隊伍里跳了出來。雖然變化為人形,可是大法師阿其曼還是輕易地辨認出、那正是托爾火山地下城的前任城主、惡魔安姆蒂爾斯;衝出來的惡魔已經丟下手裏的佩劍,以笨拙的動作雙手舉起一塊王宮衛兵們配備的、足有大半個人高度的塔盾、似乎算靠着這盾牌來為德爾克·雄鷹抵擋采尼·克阿莫奮力的這一砍。如果不是在阿方索·維蘭大元帥的安排下混進王宮衛兵隊裏,也許永遠都不會看到惡魔手執盾牌的這一幕——惡魔安姆蒂爾斯可是連如何正確地使用盾牌來抵擋對手的攻擊都沒有學過的;然而現在大法師阿其曼眼前的這一幕,卻是他所寧願永遠都看不到的。
彷彿知道面前敵人多了一層盾牌的防護一般,采尼·克阿莫手中長劍上的光芒似乎也在同時增強,耀眼的白光之中、已經看不清楚那把長劍的劍刃所在;這一劍可絕對不是那塊盾牌所能夠抵擋得住的,大法師阿其曼十分肯定這一點,一劍下來的結果、只會是惡魔安姆蒂爾斯和德爾克·雄鷹同時被砍成兩半。“完了、完了,這可怎麼辦?”大法師阿其曼慌慌張張地跳起身來、也不管被撞翻在地上的那盤香烤辣椒火山羊排,只顧一手抓起自己的幻星之杖、另外一手隨手撈起幾個魔法捲軸——這些魔法捲軸被大法師阿其曼隨意地丟在封印間裏,隨手一撈就能夠拿到好幾個——“%¥#@%@&……”大法師阿其曼開始急匆匆地吟唱咒語,似乎急着要把自己傳送到什麼地方去一樣……
突然間,大法師阿其曼手頭的動作和口中的咒語同時停止住、彷彿時間在這一剎那被凍結住了一般;帶着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大法師阿其曼獃獃地看着水晶球映射在黑色天鵝絨上的影像。
前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躺在地上、仍然閉着雙眼,似乎已經將自己當作已死之身;前托爾火山地下城城主、惡魔安姆蒂爾斯半蹲在自己的夥伴跟前,竭力用一塊塔盾遮掩住自己和德爾克·雄鷹的身形,此刻正小心翼翼地從盾牌後面探出頭來、打量着四周的情形;在場的傭兵國塔莎軍隊的戰士們一個個面面相窺、神情驚恐,彷彿看到了什麼完全無法抗衡的怪物一樣,而那些沙地帝國的臣民們則紛紛與他們的大帝胡楊六世一樣,低下頭來、把右手搭到自己左邊肩膀上,其中有部分人甚至已經跪倒在地上、似乎在大聲祈禱着些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法師阿其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仔細觀察水晶球映射出來的影像;然後,大法師阿其曼便知道,自己有幸在同一天裏目睹了兩個奇迹、或者應該準確地說,是兩個神跡:
代表着傭兵國塔莎、甚至代表着傭兵國塔莎所追隨的五位新神的采尼·克阿莫此刻不知道怎樣已經退到了維蘭城王宮宴會廳的一面牆壁前面,一支散發著燦燦金光的長箭貫穿了他的肩膀、並且將他牢牢地釘在牆上;從這支長箭上散發出來的金光正與那股源自十角星上的白光在抗衡着,似乎一時之間無法分出勝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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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托爾火山地下城城主,惡魔安姆蒂爾斯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跳出來、舉起盾牌來試圖保護德爾克·雄鷹的性命,他只知道與自己一起離開托爾城、一起加入深沙地下城、一起來到沙地帝國進行傭兵任務的夥伴的性命,此刻已經危在旦夕;然而當惡魔身處采尼·克阿莫劍下的時候,他立即就明了到自己的這個行動,其實毫無意義。
縱使隔着一面盾牌、還有一段不算太長、也不會太短的距離,惡魔都感受得到采尼·克阿莫手中那把長劍上散發出來的力量,神祗,只有那些神祗才擁有這樣讓人感覺足以摧毀一切的力量;丟下盾牌、現出原型帶着德爾克·雄鷹逃走,或者將盾牌扔向采尼·克阿莫的方向、引開他的注意力,惡魔安姆蒂爾斯心裏一個又一個的方案在湧現,其重點就在於如何從采尼·克阿莫那把充滿神力的劍下逃生。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惡魔安姆蒂爾斯感覺到另外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這座宴會廳的一個角落裏;與此刻覆蓋在采尼·克阿莫身上的新神的力量相比較起來,這股新出現的力量也毫不遜色,而惡魔安姆蒂爾斯則更加感覺到自己曾經在什麼地方接觸過這股力量。隨即,“嗖”的一聲響起,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的惡魔只感覺到頭頂上一涼,似乎什麼東西從他頭上一掠而過一樣;“唔!”的一聲悶哼,似乎來自於他面前、高舉着長劍的采尼·克阿莫口中,然後便是什麼東西深深地插進了牆壁的聲音。
“發生了什麼事?”惡魔轉了轉眼珠子、便小心翼翼地從雙手舉着的那塊塔盾後面探出頭來,望向聲響傳來的方向;那邊是一堵繪畫著沙地帝國流傳甚廣的、描繪太陽神蘇梅爾彎弓射擊某隻遠古魔獸的圖案的牆壁,而就在瞬息之前還高舉長劍、準備取去他們性命的采尼·克阿莫,此刻卻已經被一支散發著奪目金光的長箭釘在牆上。
“是誰射出了這樣的箭?”惡魔安姆蒂爾斯連忙回過頭來、望向長箭射出的方向,妮絲,他的另外一個夥伴黯精靈妮絲此刻神情麻木地站在角落裏,兩眼中卻向四周放射着耀眼的金色光彩;一把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彷彿通體用黃金構造而成的長弓出現在妮絲手中,那支將采尼·克阿莫釘在牆上的箭、想必正是由這把長弓射出來的。
宴會廳里立刻變成了一片混亂,那些傭兵國塔莎的戰士紛紛抽出武器、一部分沖向采尼·克阿莫的方向,而另外一部分則揮劍向沙地帝國胡楊六世、以及那些貴族的方向殺了過來;沙地帝國的貴族們、以及來自各個國度的使節們開始全無秩序地四處走避,而本身沙地帝國的王宮衛兵則迎上前來,正好與那些傭兵國塔莎的戰士對上。一時之間,這座富麗堂皇的宴會廳竟然變成了混亂不堪的屠宰場一般,有備而來、手執武器的傭兵國塔莎戰士化身為粗魯的屠夫;而那些倉促迎戰的沙地帝國王宮衛兵有如不甘心變為食餚的野牛一樣、竭力希望依靠自己的雙角來爭取一線的生機;至於手無寸鐵的沙地帝國貴族和各國使節們,則不得不擔當起手足被縛、身處砧板上面的豬羊的角色了。
不過是轉瞬之間,整座宴會廳里似乎已經被人用鮮血刷洗過一遍一般,放眼望去、全是讓人噁心的血紅色;毫無疑問,數目才剛剛過百的王宮衛兵、絕對不是那些兇狠異常的傭兵國塔莎戰士的對手。惡魔安姆蒂爾斯費力地將仍然閉着雙眼、簡直就像屍體一樣的德爾克·雄鷹扛到肩膀上,慢慢地穿過人群、來到仍然麻木地站在當地的黯精靈妮絲身邊。與被安插在王宮衛兵中的惡魔安姆蒂爾斯和德爾克·雄鷹不同,妮絲在今晚的宴會裏、充當著侍女的角色;出於阿方索·維蘭大元帥的照會,妮絲無需要去擔當普通侍女們斟茶遞水的職務,但是身上還是不得不穿着那些寬鬆靈便的侍女服飾。此刻的妮絲彷彿完全脫離了這個世界一樣、對宴會廳里所發生的一切都不聞不問,她眼中的金光彷彿凝聚在宴會廳另外一邊、被釘在牆上的采尼·克阿莫身上;儘管如此,從她眼中放射出的金光還是使得那些傭兵國塔莎的戰士們不敢靠近,因此、此刻妮絲的身邊,倒是宴會廳里最安全的地方。
不止是看出了這一點的惡魔安姆蒂爾斯,就連保持神情平靜的胡楊大帝六世,斷了一隻手臂的阿方索·維蘭大元帥,以及仍然處於昏迷狀態下、由一個年輕男人背負着的薩曼莎公主都聚集在黯精靈妮絲的身邊;惡魔認得出那個背負着薩曼莎公主的男人,他們曾經在沙地帝國大帝胡楊六世的寢宮中照過一面——當然,對方是絕對認不出能夠變幻自己外形的惡魔來的。
“陛下,我們先離開這裏再說吧;最後一場決鬥不分勝負、那個賭約也就等於作廢了。”儘管斷了一隻手臂,阿方索·維蘭大元帥仍然顯得十分清醒,他說的話也未嘗沒有道理:儘管德爾克·雄鷹依靠從黯精靈妮絲手中金色長弓上射出來的一箭才保住了性命,可是在這個之前、采尼·克阿莫能夠扭轉局勢所依靠的,只怕也不會是源自他自身的力量。
“離開這裏?離開這裏我們還能夠到哪裏去呢?”就如同她的神情一樣,胡楊大帝六世的聲音也十分平靜:“這是我們的沙地帝國,朕又如何離得開這裏呢?”
“傭兵國塔莎有備而來,我們一時失勢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然則,我們也大可以捲土重來、將這些侵略者驅逐出我們沙地帝國境外,而前提是先保證自己的安全。”阿方索·維蘭大元帥沉聲說道:“維蘭城內駐紮着常規衛兵的地方,除了王宮、就是太陽神殿了,”沙地帝國境內每一個綠洲都總會有一座太陽神殿,而且肯定會有重兵在守衛着。“在太陽神蘇梅爾的光輝照耀之下,想來總比這毫無遮掩的宴會廳要安全得多。”
“……”胡楊大帝六世低下頭,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後望着阿方索·維蘭大元帥、點了點頭;就有如與胡楊大帝六世的動作相呼應一般,宴會廳另外一段、那支將采尼·克阿莫牢牢地釘在牆壁上的黃金箭矢竟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惡魔突然發覺妮絲以一種顯得有點獃滯的動作舉起了手中的金色長弓,一支光芒四射的黃金箭矢正搭在長弓上、然後離弦飛出。
這一次被射出來的黃金箭矢的飛行速度卻是出奇地慢,然而卻在妮絲身處的角落、和宴會廳門口之間殺出了一條通道來;就在胡楊大帝六世、阿方索·維蘭大元帥等人正想要做出感謝神恩之類的感慨的時候,妮絲手中的黃金長弓突然消失不見、而黯精靈妮絲本人也身子一軟,倒向惡魔安姆蒂爾斯的方向。
惡魔連忙一手攬緊扛在他肩膀上的德爾克·雄鷹、另外一隻手將妮絲緊緊抱住,然後毫不遲疑地沿着那支仍然緩慢地飛在空中的黃金箭矢的方向,跨過幾個被黃金箭矢射穿的傭兵國塔莎戰士的屍體,邁開步子、走向宴會廳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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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樣了?”
說話的是沙地帝國全國統領大元帥阿方索·維蘭。在那支充滿神聖力量的黃金箭矢的指引和開路之下、沙地帝國大帝胡楊六世帶領着她的部分臣民來到了維蘭城裏的太陽神殿,一同到來的還有帶着兩個同伴的惡魔安姆蒂爾斯;黯精靈妮絲仍然昏迷不醒、而前頭等聖火騎士德爾克·雄鷹則陷於一種神情恍惚的狀態下面。匆忙地安排了一下太陽神殿周圍的防衛之後、阿方索·維蘭大元帥便前來詢問一下關於德爾克·雄鷹的狀況。
“沒什麼反應,也許是受到打擊了吧。”惡魔淡淡地回答,並不是他不關心同伴此刻的狀況,而是現在有更多的其他事情需要關注;采尼·克阿莫帶領着他的手下在王宮宴會廳里發難的同時,無數傭兵國塔莎的戰士也在同一時間向維蘭城內外各處駐紮的沙地帝國軍隊發起進攻,猝不及防的沙地帝國軍隊幾乎全無反抗之力,此刻的維蘭城在實質上已經是傭兵國塔莎的囊中之物。“外面到底是什麼狀況?”惡魔看着顯得十分疲憊、但仍然挺直着腰背的阿方索·維蘭大元帥。
“這裏已經是維蘭城內唯一安全的地方了。”在不少沙地帝國民眾的心目中,太陽神殿的地位甚至比沙地帝國大帝的王宮更加重要;事實上負責守衛太陽神殿的衛兵數目、比守衛王宮的還要多,這種狀況在沙地帝國境內的每一個部落中都是一樣的。而縱使不把那些衛兵們計算在內,太陽神殿本身也有着讓外人不敢輕犯的力量;每一位太陽神殿裏的祭司都是太陽神蘇梅爾虔誠的追隨者,而太陽神也毫不吝嗇地賜予他的子民以神奇的力量——祭司們的祈禱能夠在太陽神殿周圍形成一道保護結界,在這道保護結界以內、任何試圖進犯太陽神殿的敵人都將會感受到神祗的神威。
“形勢十分惡劣,也許……”阿方索·維蘭大元帥稍微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沒有其他人在附近、便不自覺地放鬆了身體,直接坐到了地上;他並沒有說下去,實質情形的惡劣程度、實在出乎意料之外。在衝過一片混亂的維蘭城街頭、進入太陽神殿之後,阿方索·維蘭大元帥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儘可能地召集自己的部下,了解現時的狀況;維蘭城內的守軍已經死傷殆盡,阿方索·維蘭大元帥手頭剩下的、就只有原本負責守衛太陽神殿的五百名衛兵,以及一部分之前受傷、前來太陽神殿尋求太陽祭司們的幫助的傷兵。
也許可以稍微支持一下、等待別處的部隊來援?阿方索·維蘭大元帥曾經作過這樣的打算,然而太陽神殿的祭司們卻毫不留情地打破了阿方索·維蘭大元帥的算盤;沙地帝國國內包括維蘭城在內,所有五大部落的城市都在同一時間遭到傭兵國塔莎軍隊的攻擊——各地太陽神殿的祭司們之間有着特殊的聯絡方式,因此他們可以得知最新的消息——而不久之後、從各地紛紛飛來的信鷂也證實了太陽祭司們的話:與傭兵國塔莎接壤的全部沙地帝國守軍都遭到了攻擊,而大批傭兵國塔莎的軍隊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潛入沙地帝國國內,各大部落就是他們的目標。
換言之、用不着期盼外來的支援了。阿方索·維蘭大元帥甚至不敢將這個消息告訴胡楊大帝六世,沙地帝國已經危在旦夕了;“唉……”阿方索·維蘭大元帥看了看睜大雙眼、目光迷惘的德爾克·雄鷹,再次嘆了口氣,國難當前,任何能夠提供幫助的力量他都希望能夠拉攏到身邊來,然而此刻的德爾克·雄鷹卻……阿方索·維蘭大元帥想了想:“你的同伴在這裏暫時還是安全的,我現在要去向大帝陛下稟告關於現在的情況、順便商量對策,也許你可以跟我一同前去、作為傭兵的代表?”
“傭兵的代表?”惡魔不是太明白阿方索·維蘭大元帥的意思。
“情況險峻,我需要更多的部隊來作戰——這對於你們這些傭兵來說,豈不是送上門來的一單大生意?”阿方索·維蘭大元帥說的是心裏話,在不少小範圍的戰鬥里、強悍的傭兵通常都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生意的話,也許不應該跟我們這些小傭兵們來談……”惡魔在深沙兄弟會的守則上看到過一條:傭兵在執行任務期間不得擅自接受額外的任務。
“現在的情況,已經不由得我再外出去找你們的聯絡人了,不是嗎?”阿方索·維蘭大元帥苦笑着:“我們首先的目標就是離開這裏,太陽神殿這個目標太過顯眼了;然而現時我手下的人已經實在不多了,我希望能夠爭取多哪怕一點點的力量。”
“……”惡魔安姆蒂爾斯點了點頭。他和兩個同伴此行來到沙地帝國,身上背負着兩個任務:保護胡楊大帝六世的安全、以及在保護任務結束之後刺殺胡楊大帝六世,而在太陽神殿這裏,恐怕這兩個任務都不太好完成:一旦傭兵國塔莎攻入太陽神殿,胡楊大帝六世的安全就無法保障,一旦胡楊大帝六世在保護任務的期限結束前被殺,那麼刺殺胡楊大帝六世的任務也就無法去完成了。惡魔發現自己別無選擇。
“很好。”阿方索·維蘭大元帥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失去了一隻手臂的大元帥的動作明顯有點不協調;“那麼我們這就去大殿吧,不要讓大帝陛下久等。”阿方索·維蘭大元帥對於前途完全沒有任何計劃,只能夠見一步走一步了,儘可能召集任何有幫助的力量、這就是阿方索·維蘭大元帥目前的唯一計劃,而惡魔安姆蒂爾斯他們這些傭兵、看起來是願意出一份力了,阿方索·維蘭大元帥樂觀地想着。
而他並不知道,與此同時,惡魔安姆蒂爾斯也在盤算着如何在保護任務完成之後,儘快地拿下胡楊大帝六世的人頭,至於沙地帝國本身的安危、那可是與惡魔的計劃完全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