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信之所信

第五章 信之所信

Ⅰ.

「零,你是我的兄弟!」

「透。」零抱着他,「你也是我的兄弟。」

透虛弱地睜開眼睛:「還記得你曾經告訴我,我們就像不受控制向前的船,我們不能回頭,不能抗拒我們天生的命運。我們唯一可以去做的,只有接受它,面對它,然後……」

「學會堅強!」他望着零,力量的虛弱丶昏暗的光也不能污染他視線的堅韌,「你還記得嗎?零,你對我說的,在我最迷惘的時候。」

零沒有回答,他已不能回答。

透也不需要,通過他的眼睛,他已能和他合二為一:「我知道你記得,其實我也有話要告訴你,一直想要告訴你。你呀,你的話說得不夠對,不是學會堅強,而是你為我而堅強,而我,為你而堅強。你和我在一起,這本身就是奇迹,我們在一起就是奇迹,就是我們創造的奇迹,違背命運的奇迹!明白嗎?零!這也許是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機會來對你說教了,告訴我,你明白,零!零!」

「我……」

零笑了,先是輕微的笑,然後笑出了聲,然後……笑出了眼淚。他狠狠地捶了透一下,雖然這個傢伙都快昏厥了,他卻捶得很用力。

「一邊待着去,就憑你還能對我說教。我可是……」

「這個世界上最強的男人!」透說完,保持着笑容,終於昏死過去。

零抱着他走出墓道,墓道外的天空中,飛揚着高亢自由的歌聲。零沒去管是什麽人在這種時候還盡情放歌,也沒管包圍着他們的警察,一步一步,穿過所有人,向遠方走去。

過了一會兒,卡斯蒙也走了出來。

墓道外刺眼的日光刺得他眨了一下眼睛。他看到外面一片狼藉,各種各樣的人保持着靜止的姿態,彷佛一幅三維立體繪畫,而不是真人。一面碩大的白光時鐘懸在蒼穹正中,鍾上的時間被人在卡斯蒙出現的剎那定格了。

卡斯蒙當然知道這是怎麽了,回過頭,尼祿從門檐上跳下來,把耳塞從耳朵里拿了出來,走到卡斯蒙的面前,華麗又頑皮地鞠了個躬。

「哦,這不是我的卡斯蒙殿下嗎?幾日不見,你的頭髮顏色更帥了,換了什麽牌子的洗髮水啊?還是采陰補陽的效果?」

卡斯蒙嘴角抽動了一下,尼祿盯着他,大笑起來,朗聲道:「對我,你不用微笑啦!總是假笑,很累的,卡斯蒙殿下。」

「那麽對我,你也不用殿下殿下的,用你最喜歡的稱呼吧!Boss丶老大丶那個什麽的都可以。」卡斯蒙嘴上刻薄,卻還是笑起來,「說說,你是怎麽眼睜睜放走他們的?」

「眼睜睜放走他們?」尼祿說完,慌忙四處找起什麽東西來。他在靜止的人群中跑來跑去,好一會兒,從地上找來一個大背包,從背包里翻找出一個G-box一樣的儀器來。

「我可沒膽量和蒼御零交手,我這條小命,還有為亞伯罕家生一堆惡魔寶寶的重要任務沒有完成呢!」尼祿說著話,把儀器打開,調試了一下,遞給卡斯蒙。

「再說,Boss你一定有別的安排,不然也不會放他們離開。既然你早有安排,我何必做無用功呢?不過我也沒有眼睜睜看着他們離開,你看這裏,這個點。」

尼祿指着儀器上屏幕中的一個小綠點跟卡斯蒙說:「看這路線,米迦勒同學應該正往天使·聖瑪利亞大教堂去。這是人體GPRS,新玩意兒,前不久從紐約警察局弄到的。只要把一個小晶片用針管打到人體裏,就能隨時跟蹤這個人。可愛吧?」

「可愛的人是你。」卡斯蒙看着屏幕里移動的透,問,「你什麽時候把它打進他身體裏的?」

「什麽時候?」尼祿鬼鬼地一笑,「當然是他和你一樣,全部心思都放到那個人身上的時候啊。哈哈,這個世界已經徹底腐敗了,像我這樣純種的異性戀者越來越少了!女孩們,趕快過來拯救我吧!再來晚點,我也要……」

「好了,別胡說了。」卡斯蒙放下掌上追蹤器,盯着眼前靜止的3D人牆,看了好久,思索道,「天使·聖瑪利亞大教堂,看來逾越之牆後連通的地點在那裏。也就是說第五啟示的答案在那裏。嗯……茲羅呢?」

尼祿連忙從旁邊的人群中,搬來茲羅的雕塑。卡斯蒙正要說解開他,我有用。尼祿就搶先開口了。

「我說卡卡啊,哦……Boss,用不着什麽事都要他出馬吧,這個傢伙一條筋得很,實在是很不好用呢!」

「你的意思是?」卡斯蒙饒有興趣地盯着尼祿,他知道這個叫尼祿的雖然神血值只比茲羅高出0.01,實力和智慧卻遠遠高出茲羅,甚至在某些時候,能與冰室純相提並論。

「我的意思是……」尼祿壞壞地一笑,伸手讓懸在其他人頭頂的時光鍾重新運轉,活過來的眾人包括茲羅,都叫喊起來,只是叫喊的內容有所區別。

頓時亂得轟轟烈烈的氣氛中,他笑得格外鎮定從容,語調懶散地悠悠說道:「我是最討厭跟在別人屁股後面跑了,所以呢,每次我想要搞到顛倒橘子簽名照的時候,都會預先踩好點,在那裏等着,出奇不意。所以呢,我覺得……」

「我們也應當去踩好點。」卡斯蒙接話道,「在第六啟示出現的地方,等候着,等他來到,再把我為他準備的終極大禮包送出去?」

「啊哈!不愧是Boss,見解就是獨到!佩服!佩服!我對你的敬仰猶如滔滔江水……」

「夠了,夠了。」卡斯蒙連忙制止住他,談話間,周圍幾百上千隻槍口都已經齊齊對準了他們。

「你會出主意就一定想好了完全對策。」卡斯蒙道,「告訴我,我要如何得知第六啟示的地點?」

「這很好辦,派一個小兵去就好了。」

「派哪個小兵去呢?」卡斯蒙忍不住撲哧一笑。

尼祿板著臉,假意思索了許久,又跑回他的大背包邊,從背包里掏出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東西來後,把背包整個打開,一個金頭髮的小腦袋露了出來。

尼祿指着包里被他五花大綁的金髮男孩道:「派這個小兵去如何?」

包袱里的維斯里被綁成了大閘蟹的樣子,臉上還給畫上了熊貓眼,滿臉淚痕,無奈嘴巴里塞了好大一坨絲襪,叫也不行,撒嬌告狀更不行,看上去可憐非常,又可笑得很。

「這個……」連卡斯蒙也哭笑不得,「你怎麽能這樣對待他呢?哈哈……唉……我可憐的維斯里,來,我來解救你。尼祿,你這個惡魔!」

Ⅱ.

海砂焦急地張望着,突然一輛急速奔馳的警車映入她的眼帘。可以預感一般,她盯着那輛警車越跑越近,最後在她的面前打了個轉停下來,於是身體就不能動了。

完全地僵硬,一動不動,所有力氣都集中在那個徐徐打開的車門上。撐開車門的手臂,長而有力,是零!

零拉着透從車身內走出來,兩個人互相攙扶,一步一步地向她走過來。

「零!透!」

海砂喊着他們的名字,抑或是他們的名字從她身體裏自然地迸發出來。她的手臂也是,自然地張開,向著越來越近的他們。

零緊緊地盯着她,一邊走一邊用肩膀聳了聳透。透勉強抬頭,蒼白的面孔也泛起微小幸福的笑。他們就這樣,同時望着他們的女孩,微笑,然後艱難地一步一步走向她,伸出他們另一條手臂,和她的交錯而過,讓三個人緊緊地合為整體。

「我們回來了。」

「你們……」

海砂不知該怎麽做,不知該怎麽說。怎麽可以在讓她等待這麽久之後,在這樣傷痕纍纍的回來之後,只說這簡單的5個字?她又怎麽可以,只因為這5個字就激動得無法自控?此刻,只剩下擁抱着的力度,那麽輕,卻催人淚下。

雪莉望着緊緊擁抱的3人,也走了過去,零張開手臂,把她也攬入懷裏。海琴在一邊看着他們,終於還是抗不過血脈里的激動,走了過去。

抱緊,5個人,第一次,沒有理由,沒有回答,連自我都不再存在地相擁,絕對奉獻給對方的懷抱。

擁抱在路人的圍觀中持續了許久,久到他們都忘記了危險,忘記他們此刻正是這個城市裏最惹人注意的5個人,忘記周圍離開海琴能力控制的眾人,已經紛紛拿出手機,撥打起警察局的號碼。

最後,天空中一道代表黃昏將臨的鴉鳴才使他們分開。零望了一眼圍觀的眾人,看到遠方矗立在鎦金晚霞中粗曠神聖的天使·聖瑪利亞大教堂。

「那裏。我們去那裏吧。」他說,其他人一齊點頭。

5個人手拉着手,一齊在眾人的視線中,通過那道黃銅鑄造的大門,走進了天使·聖瑪利亞大教堂。

一行人穿過高聳的萬神殿,在米開朗基羅天才的設計下,原本塌陷的圓頂重新聳立,顯出一種滄桑歷盡後的偉大。教堂巨大的風琴邊,一名佝僂着背的老年教士正用心地擦拭着鍵盤。

海砂感到有一股力量牽引着她,通過她帶領着其他人向教堂深處走去。在那裏,地面上雕刻的巨大圓盤圖案,正是本初子午線。

海砂掏出金幣,看到它發出了光芒。

她自然地蹲下來,就像被人在暗地裏指導,把金幣放到了圓盤上。金幣開始自行移動,轟隆一聲巨響後,原本固定的圓盤也開始移動起來。

環環相套的圓環開始轉動,就像一個被密碼固定了的大鎖,經歷了幾百年的沉睡終於被人打開了。

金幣被圓環移動着,最後在一個地方停下。

海砂不明白這是什麽含義,雪莉回憶換算經緯度的方程式,按照金幣於坐標軸中的位置,以及跟本初子午線的對比,換算出一個數值來。

「經度32o(這個「度」的符號打字法打不出來用o表示),緯度35o,是哪裏?」

零表情沉了下去:「耶路撒冷,那裏是耶路撒冷。」

「我們要去耶路撒冷嗎?我是說……」海砂想了想說,「經度32o丶緯度35o還可以是別的城市吧!這一次的啟示也太……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們得到的啟示越來越虛無縹緲,我不知道我們追尋的道路是不是對的。」

「對或不對?你怎麽會……」零忽然不再問下去,從海砂的眼睛裏,他看到了擔憂,對前途無盡的擔憂,對他的擔憂。

「你在擔心我?」

「我在擔心……」海砂失語了,第一次她失去了對希望的堅守,因為心臟的大半已經不屬於她,而屬於另一個人。

「信你們之所信,無論真或假,那都是前路之所在。」一個蒼老的聲音兀然在他們身後響起。

海砂回過頭,看到對他們說話的人正是之前那位經過時正在擦拭風琴的老教士。

老教士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靦腆地把手抱到胸前,對他們繼續說道:「我主耶穌在受難前夜,前往西馬尼園的時候也曾在樹下懷疑過他的信念,懷疑他得到的那些虛無縹緲的啟示丶叫他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安排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是否真能在死後再次復活。他甚至因為害怕流下了血汗,但他還是去了。最後他復活了,讓他復活的,是因為他是神之子的身份,是他面對死亡也不動搖的信念讓他最終成為了神的兒子。」

老教士說完,對着眾人靦腆地挪動步子,激昂的聲調陡然間降了下來,支支吾吾道:「恕我冒昧,我剛剛一直在看電視,看到你們是神的子民,嗯……就是這樣,抱歉,我不該插嘴。」

「沒有!」海砂打斷他,跑過去,握緊他的手,連聲說道,「應該感謝的是我們,謝謝您跟我們說的一切。」

「不……沒有……嗯……」老教士不好意思地擺開海砂,望了眼其他方向,聲音又變得堅定鏗鏘,「對不起,我想你們必須離開這裏了,警察立刻就會趕到這裏來了。不要讓任何人阻攔你們的道路,哪怕是所有人都懷疑的路,只要信念所在,就一定能達到你們要達到的地方。耶路撒冷一定需要你們,在這個時候更需要你們!快點去吧。」

「我們……」海砂又激動得不知該如何了。這時外面的警笛聲已經響成一團。

海琴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接通手機,話筒里傳來經紀人此刻無比親切的聲音:「海琴!我在天使·聖瑪利亞教堂的後門等你們,快出來!我準備了直升飛機!」

「啊?你怎麽會知道我們在哪裏……」

「全世界都知道!我可不能讓別人把這麽珍貴的新聞材料搶走,你是我的!你們都是我的!從現在開始,公司將不顧一切代價保護你們的行蹤!快出來!」

「啊?」海琴還在遲疑,雪莉已做出決定,「我們離開這裏,快!」

「快!」老教士推開海砂,海琴拉着海砂向教堂後門跑去。零轉過身也打算離開,忽然教士在背後喊住了他。

「零!你是蒼御零嗎?」

「怎麽?」零轉過身,臉上浮現出警覺的神色。老教士握住他的手,用蒼老的手掌輕拂過他的額頭。

「願神眷顧你,驅散你眼中的迷霧。」

「神?」零遲疑了一下,虔誠地問他,「神在哪裏?」

「神在這裏。」老教士將手放在了零的心窩上。

「零!」透在遠方催促。老教士放開零的手,指着大家離開的方向:「去吧!相信你自己!」

零最後望了老教士一眼,轉身離開教堂。

Ⅲ.

空蕩蕩的教堂被廣場上呼嘯的警笛聲襯托得沉寂肅穆。

老教士緩緩走到教堂大門處,把門完全打開,與其讓人衝進來,不如放他們進來。

奇怪的是,當他把門打開之後,廣場上竟沒有一輛警車的蹤影。

「咦……」老教士奇怪的當下,一個嬌小的身影穿過教堂斜而長的陰影,走到了他的身邊。

老教士回過神來,低頭望見一張燦爛微笑着的天使一般的容顏。

「孩子,你要進去嗎?」

「不行嗎?」維斯里舉起一捧剛採下的小花,揚到老教士面前,「我想把花放到聖壇上,可以嗎?」

維斯里的聲音擁有超越他的面容的魅惑力量,老教士被打動了,最後望了一眼安靜得令人懷疑的廣場,放下擔心,把門緩緩合上的同時,招呼着維斯里:「進來吧,孩子。」

「嗯。」維斯里跳進教堂,跳躍着步子向神的祭壇走去。

「啊,孩子,要慢慢地走。」老教士跟在他身後,姿態顯得十分笨拙。

「慢慢地走,為什麽?」維斯里轉過頭來,笑得更加明媚燦爛,「因為尊重嗎?」

「嗯。」老教士回答,「不過也無所謂,只要你心裏是尊重神明的,跳得再高,也無所謂。」

「真的嗎?」維斯里又跳了兩圈,等老教士離他近了,把鮮花交到他的手上。

「不是要獻到祭壇上嗎?」老教士問。維斯里燦爛地笑起來:「這花本來就是打算給你的啊!」

「給我的。」面對比女孩子還要純真美麗的維斯里,老教士也禁不住面頰微微紅潤起來,「為什麽?」

「因為你會告訴我他們去哪裏了,不是嗎?」維斯里仰着頭,撲閃着一雙大眼睛望着他,「你會告訴我他們在這裏發現了什麽,是不是?」

「他們……」

老教士忽然意識到維斯里口中的他們是誰,緋紅的面頰也忽然蒼白下來。

直覺告訴他,呼嘯的警笛過後卻空曠得離奇的廣場,都是因為眼前這個天使般的男孩。

「你是誰?」

「我……」維斯里捻起一朵夾在葉子中間有些枯萎了的白花,「我是天使啊,天使想知道其他人的去向,當然要來問教士了,不是嗎?」

「天使?不是!」

老教士鬆開花束,青嫩的花枝落下去,在與地面接觸的剎那,枯萎,變黑,迅速地被風腐化。

維斯里一直盯着那些花,當他再次將目光對準教士時,老教士顫巍巍地舉起了胸前的十字架,對準他,高喊:「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麽,但他們的去向,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是嗎?」

「是!你走吧!不管你是什麽,不要出現!」老教士堅定地說。

「哦?唉……」

維斯里笑起來,天使般純真無邪,但那張天使的面孔里,那雙本該無垢的藍眼睛卻深得讓人膽寒。

「你知道身為一個半血人的痛苦嗎?」

維斯里笑着在教堂里打起轉來,邊轉邊對教士說:「貝海琴居然認為他是世界上最悲慘的半血人,擁有他那樣可以隨便殺掉幾個人的能力還悲慘?他真應該看看我的能力是什麽!唉……我的能力連殺死一隻螞蟻都不可能,最多只能……」

他回到教士身邊,向他張開了他嬌小的丶充滿罪惡吸引力的懷抱。

「來擁抱我吧,老頭子!我如此美麗,難道不值得你擁抱嗎?」維斯里說著話,眸子裏流露出惡毒的厭惡。

老教士當然不願意去擁抱維斯里。但維斯里的面容不知是何種原因所致,越來越光芒四射。那光芒直接刺穿瞳孔,射到人身體的最深處,勾引出身體裏最原始的慾望。

眼前的維斯里漸漸地不再是維斯里,那雙藍眼睛也好似不再是藍色的,而是清碧色,湖水一樣的清碧色。

老教士記起那雙清碧色眼眸的主人,正是他年輕時最愛的姑娘,那個傷了他的心丶潛藏在他靈魂最深層的慾望的代表。

「馬蓮娜……你是我的馬蓮娜……」

維斯里得意地笑起來,與之對立的,他眼中的厭惡也愈加濃稠。

「是的,我就是你的馬蓮娜。現在,抱我吧,不顧一切地抱緊我。」

「不行!我不能……」

「為什麽不能?」維斯里的聲音都變成了教士記憶里的樣子,「因為你已經決心去侍奉主了嗎?」

「嗯!我的決心!」

「那麽我的決心呢?要與你一起生死的決心呢?」

「馬蓮娜……我的馬蓮娜……」

「擁抱,我要的僅僅只是一個擁抱。」維斯里上前一步,讓他致命的懷抱離教士更近,更不能抵抗。

老教士猶豫了片刻,顫巍巍地探出了他的雙手,十字架落到地上,發出「匡」的一響。

他抱起了面前比他小上幾十歲的美麗男童,接着便完全被他薔薇色的嘴唇丶絲綢般的皮膚俘虜,被慾望摧毀得不能自拔。

「告訴我,他們去了哪裏?」維斯里接受着老教士的擁抱丶撫摸和熱吻,面無表情地問他。

「他們……他們去了……」過分的激動讓老教士喘息不已,每一聲喘息就像刀一樣割在維斯里的身上,讓他天使般童真的面容愈發猙獰得恐怖。

「他們去了耶路撒冷,聖城耶路撒冷。」

「你確定?」

「我可以確定!」

「好,好,我聽話的寶貝。」維斯里再次展開笑容,眸子裏超越年齡的仇恨和厭惡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純美的快樂。

在純潔如白雲的快樂表情下,他的手從腰上摸出一把發著寒光的尖刀。他將刀高高舉起,此時老教士緊貼着維斯里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嘴唇。

嘴唇相觸的剎那,維斯里的刀也落下了。

妖若薔薇的鮮血,瓣瓣飛出,在落日的餘輝中劃出一道紅的弧線,遠遠地濺在悠遠樸素的大理石地面上,深刻進去,又沿着石磚的縫隙向更遠的地方暈開。

Ⅳ.

與此同時,遙遠的耶路撒冷裝潢高雅的國王套房內,尼祿躺在一大堆柔軟織物中央,對着天頂中央的銅鏡放聲大笑。

銅鏡中的畫面正是天使·羅馬聖瑪利亞教堂里的維斯里,和在他懷裏被放血而死的老教士。

「你笑什麽?」卡斯蒙揮手讓畫面消失,同時對身邊的茲羅命令道,「去把維斯裏帶回來。」

茲羅聽命消失,尼祿一骨碌從床上跳下來,跑到卡斯蒙身邊,興奮地說:「維斯里這種人才真是浪費了!我們應該把他送到那些佔據國家高位的老頭子身邊,然後拍一大堆類似這樣的錄像,再要挾他們,這樣的話……」

「這樣的話……怎樣?」卡斯蒙挑着眉毛笑,「不要告訴我,你還沒想好,這樣的話怎樣,純粹只是想惡作劇而已。」

「答對了!我就是想惡作劇而已。」

「尼祿,我們現在在做的不也是一個惡作劇嗎?」卡斯蒙走到窗口,拉開窗帘,窗外被沙漠的殘黃托舉而起的聖殿山白熾耀眼,「你和我,我們在做的一切,不正是對神安排的惡作劇嗎?」

「真的是這樣嗎?」尼祿靠了過來,抱着一個很大的枕頭,非常可愛地眨弄着眼睛,「我們在做的是惡作劇?那麽蒼御零為什麽沒有如加繆預言的一樣,在逾越之牆前來到你的身邊呢?是加繆的預言錯了嗎?如果他的預言有錯,那麽就是神之力錯了。神之力如果錯了,那就是神錯了!神會錯嗎?還是這一切本就是神的安排,是神讓他預言到了錯誤的結局,因為有那樣的結局,蒼御零才會用全部力量去抵抗,全部力量去掙扎!那麽……」

他讓自己無聲無息地靠到卡斯蒙身後,用調侃的口氣繼續道:「會不會,這一切都只是神的安排,你所期望的未來也不過如此?千方百計想要掙脫神的統治,跳出神的謎局,最後……其實最為忠誠的小白鼠,不是別人,恰恰就是你。」

「住口!」

「啊啊啊!」尼祿迅速跳開,此時空氣中緩慢浮現出茲羅的空間圈。

尼祿盯着那迅速展開的空間圈,又開口了。

「看來,我又說了不該說的話,對不對?不過,你知道,不管事實到底如何,不管跟着你走下去的結局到底是死亡還是真正的掙脫,我一定會跟着你走下去的。就算明知道是死,明知道連孩子都來不及生就會死,我還是會跟着你,一直跟着。」

「我知道!如果我不知道這點……」卡斯蒙轉過身,狠狠地敲了一下尼祿的後腦勺,「你死一萬次,我都不會傷心。」

「哈哈……哈哈!」尼祿放聲大笑,卡斯蒙也忍不住笑起來,笑的聲音很大,一點都不像本來的他。

茲羅的空間圈也終於完全打開,他帶着維斯里從洞裏走出來。他們看着大笑着的兩人,完全不知道是怎麽了,不知所措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維斯里望着尼祿,清涼的眸子裏又浮現出那種黑得可怕的憎恨和嫉妒。尼祿瞧見了他眼裏的憤怒,做了一個誇張的鬼臉,又懶洋洋地重新傾斜到沙發上。

「好了!該做點正事了。」

卡斯蒙整理了一下表情,對茲羅說道:「瞧瞧冰室純先生給我們留下了一個多好的局。的確,神血的秘密塵封了這麽多年,現在都21世紀了,該解密了。不過現在的狀況好像有點太過於亂套了。該讓那些四處亂竄的新聞記者們找到點方向了。這樣吧……」

他沉思了片刻,道:「不如你去一趟聯合國,給他們表演個什麽。然後……」

「然後怎樣?」茲羅急迫地問。

「然後……」卡斯蒙笑得妖嬈威嚴,「讓世界和零一起來,做最後的抉擇吧!」

另一邊,零在羅馬第一醫院的直升飛機停機坪上見到了海琴傳說中的經紀人,顛倒橘子樂隊所在公司的幕後老闆,這個世界上最炙手可熱的製作人之一——范德薩先生。他一身黑衣,神色莊嚴地走向從黑色轎車上下來的眾人。

隔了很遠,零就看出了他神色中的異常。像他這樣的人,在全世界都沸騰了的時候,還能夠保持冷靜為他們準備直升飛機的人,是不該在此時緊張到額頭冒汗的。

「海琴。」他先招呼了海琴,繼而面對其他人。

「各位,我想你們又有新的麻煩了。而且是很大的麻煩。」

「哦。」零平靜的反應出乎他的預料,卻讓其他人很是受用。

「先不說這些,我想你們最好趕到耶路撒冷,越快越好!」范德薩說完,徑直轉身向直升飛機走去。

直升飛機將帶着他們直接飛往位於意大利南部的一家私人航空公司。從那裏,再轉機直飛耶路撒冷。

零登上飛機,身後的透依舊非常虛弱。他看了一眼意大利,忽然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零笑了一下,走進機艙。

走在透身前的海砂卻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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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太陽紀2·憶之痕,血之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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