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假偵探
“主任,小林刑警來電話找你。”
霧島和宮寺回到石神井警察署的搜查本部不久,有人叫宮寺警部聽電話。
“喂,是我……,清水英五郎?我已經從西尾常務董事那裏聽說了。”
電話好象是去公司調查的警官打來的,報告調查情況。
“嗯,怎麼了?……什麼?”
宮寺警部朝霧島看了一眼,臉上露出異樣的表情。
“嗯……,沒錯吧?好,知道了。哪個男人呢?好,必要的話我派人支援你。快一點下手。再見!”
放下電話后。宮寺警部對一名部下說:
“津島,你去查查有沒有一個叫清水英五郞的私人偵探。據他本人說,他開了一個偵探事務所。把所有的偵探事務所都查一下。”
“是。”
津島刑警答應后馬上跑了出去。宮寺走過來對霧島說:
“讓你久等了。情況有了發展。”
“有什麼新消息?”
“查清楚了幾件事。第一,公司女職員野村伸子證實有一個叫清水英五郞的人到公司找過增本敏郞。”
“西尾沒有說假話。”
“另外,據野村伸子說,昨天下午兩點鐘,有一個男人打電話問總經理從關西回來沒有。她回答說,總經理回來了,但現在不在公司。對方沒等她把話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這可以解釋為罪犯對增本敏郎的行蹤進行了確認。”
“我也這麼想,野村伸子還說,打電話的人好象是清水。她說因為對方沒說幾句話,她沒有十分把握,但至少這兩人的聲音很象。”
霧島想,過份重視這個證詞有些危險。只要警官問兩個人的聲音是否一樣,一般人都會產生他們的聲音很象的感覺。
“其次,小林刑警在公司對增本敏郞的秘書吉本進行了調查。”
宮寺警部緊接著說:
“清水英五郎見過增本了。”
這個消息出乎霧島的預料。
“在哪兒見的?”
霧島禁不佳皺起眉頭問。宮寺警部回答說:
“在新橋一家叫‘飛馬’的高級夜總會。當時增本和吉本正在這家夜總會喝酒,公司的合同工大場源基領來清水,說是自己的朋友。”“大場這個人知道增本在這家夜總會喝酒?”
“據吉本說,增本經常去這家群總會喝酒,他們是自己回來的。”
“在夜總會,他們都談了些什麼?”
“檢察官,清水這個人問增本是否知道一個叫傑克的人。”
宮寺警部向霧島投來一束詢問的目光。霧島倏忽覺得毛骨悚然。
“當然,問問大場源基。我們在某種程度上可以了解到清水這個人的真相。但他現在外出了。公司的人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如果他沒有問題,他今天晚上肯定會來守靈的。為了預防萬一,我已經命令他們儘快找到這個人。檢察官,傑克究竟是什麼人?你為什麼在正式搜查開始之前就知道這個名字?”
宮寺警部口氣嚴厲地問。至此,霧島三郞只好直言相告。
霧島三郎簡單扼要地向宮寺講述了在宮城監獄監斬的經過,發生在1955年的古谷事件和最近的鬼島案等情況。在聽的過程中,宮寺警部的臉色變得蒼白。
霧島講完后,宮寺一直埋頭抽煙不說話。
這是很正常的。出於明哲保身和向上爬的考慮,檢察官和警官都不願意重新調查已經判決的案子。調查這種案子要冒被解職的危險。宮寺警部遇上棘手的案子,內心矛盾重重,這沒有什麼奇怪的。
“檢察官……”
宮寺警部用沉悶的語調說:
“在一般情況下,無論檢察官是誰,他的方針是什麼,我都按自己的方式辦案,而且一直是這麼做的。但這次我想先了解一下你的想法。”
接過這樁案子的時候,霧島三郎就拿定了主意。
“宮寺警部,我知道檢察官不能隨便使用搜查指揮權這個傳家法寶。因此,在現階段我提出具體的搜查方針也許有些過份。但這次我想請你按我的想法去做。”
霧島的話里包含着對本案負全部責任的意思。宮寺心弦一顫,凝視着霧島,但他立刻明白了霧島的意圖,深深地低了一下頭說:
“明白了。請指示。我願意遵照你的命令行事。”
霧島停頓了一下,接著說:
“今後的搜查工作分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拋開古谷事件,由警方根據自己的設想開展對增本敏郎案的調查工作。對此我不提任何要求。有你這樣的專家負責調查,檢察官完全可以不必多嘴多舌。”
說到這裏,霧島咧嘴硬笑了一下。
“第二部分是調查本案和過去的古谷事件的關係。對此我提三點意見。”
“請講吧。”
“首先要儘快找到為傑克作證的四個人中的兩個倖存者——島田康吉和畑忡圭子。為防止再出現犧牲者和查明事件真相,找到這兩個人是絕對必要的。”
“明白了。還有呢?”
“再同川崎警察署聯繫一下,了解鬼島案的調查情況。把兩個案子比較一下,或許能發現新的線索。第三是查清楚清水英五郎是什麼人。”
看見宮寺警部抿緊嘴點點頭,霧島三郎慢慢地站起身。
“我告辭了。6點鐘以前我都在檢察廳,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辛苦了。”
宮寺警部把霧島送到警察署的大門口,突然象想起什麼似地說:
“檢察官,雖然你很年輕,但你非常有主意。”
霧島禁不住苦笑了一下,但他馬上認真地回答說:
“正因為年輕,才能幹這種蠢事。”
下午在接近6點鐘的時候,宮寺警部用電話向霧島通報了津島刑警的調查結果:沒有一個叫清水英五郎的私人偵探,至少他不是公開開業的私人偵探。
津島刑警查遍了在東京和橫濱開業的私人偵探的名單,沒有找到叫清水英五郎的人。他也可能是在名古屋或關西一帶開業的私人偵探,專程到東京來調查傑克的情況。考慮其他的各種因素,宮寺認為這種可能性很大。自稱清水英五郎的人沒有帶名片的本身就十分可疑……。
找到大場源基已經是晚上7點。小林警官曾四處找大場,但沒有找到。大場在傍晚來到增本家時,被警察帶到了搜查本部。
大場源基穿一身普通的西服。胳膊上戴着黑箍,神情迷茫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但老練的宮寺警部並未被他的態度所迷惑。相反,他一眼看出,這是一個狡猾、不容忽視的人。宮寺開始了謹慎的問話。
“你是大場源甚?在增本商事公司做合同工?”
“是的。”
“具體做什麼工作?”
“我負責市場調查。”
大場源基的態度非常冷靜。
“我們公司主要經營進口食品,有洋酒、咖啡、調味品和點心等。公司很小,象大貿易公司那樣把商品賣給批發商店賺不到錢,所以我們要直接向夜總會、酒吧間、餐館和咖啡館推銷商品。”
“因此需要進行詳細的市場謝查?”
“是的。人的口胃各不相同,對食品的愛好也不盡一樣,所以如果能想出一點新主意,就可以擴大商品的銷售量。例如,在夜總會和脫衣舞廳有賣進口花生米和巧克力等的姑娘……”
大場熱心地談開了他的生意經。
“一般人都認為客人到這些地方去不是為了買吃的,因此在那裏賣什麼都一樣,但實際上卻大不相同。如果針對這家店的格調和顧客的特點銷售相應的食品,我們就能迅速擴大銷售量。另外……。”
“你不用再談市場調查的效果了。”
不知見過多少次這種把戲的宮寺警部抬起手,打斷了大場的話。
“你什麼是合同工,而不是正式職員?”
宮寺警部又問了一句題外話。大場源基平靜地回答說:
“增本先生不需要專門從事市場調查的正式職員。我也願意干合同工,時間自由。還可以做別的事。增本先生還答應,開拓新的銷售點另付報酬。”
“你在什麼時候開始干這個工作的?”
“8個月以前,是增本先生邀我乾的。”
“你很早就認識增本嗎?”
“第一次見面大約在5年以前。具體的經過不記得了,是別人介紹認識的。以後我們沒有來往。一直到一年以前,我們偶然再次相遇,談得比較投機,就……。”
“就開始了正式的交往。”
宮寺警部插了一句話。
“你能談談昨天夜間的行動嗎?”
大場嘴角上翹,露出令人費解的微笑。
“我的雙親早死,我是大場彌助這個親戚撫養大的。昨天傍晚,我聽說老人病危,就趕到目黑的他家去了。他已經83歲,不會久留人世了。”
“以後呢?”
“這位老人年輕的時候身體強壯,得了一個綽號叫‘甲魚’。昨天晚上,他憑自己的體力熬過來了,但也活不了幾天。”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他身邊嗎?”
“你們不相信,可以去問問。”
宮寺記下大場彌助的地址,開始進入正題。
“聽說你領着一個叫清水英五郎的私人偵探,到新橋的一家夜總會找過增本?”
“是的……,但……。”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我對總經理說他是我的朋友,但實際上我們倆並不熟悉。”
“為什麼領他找增本?他不是你的朋友,是什麼?”
“是這麼一回事。半個月以前,我在新宿的歌舞伎町遇到幾個流氓……。”
大場源基添油加醋地對宮寺講述了同荒井健司商量好的故事。
“他打拖不平,痛罵了那幾個流氓。流氓們不服氣向他撲了過來,被他一舉手一投足地摔了出去。後來他對我說,他是私人偵探,為了防身學過空手道和柔道。”
宮寺警部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大場毫無顧忌地繼續說:
“為了感謝他,我邀他一起喝一杯,但他拒絕了,說還有急事要辦。他告訴我他的名字叫清水英五郎。那一天,我在公司門口偶然碰到他,他說想見增本總經理。為了感恩圖報,我就……。”
“他對增本說了些什麼?”
“他反覆問一個叫傑克的人的情況。”
“從那以後你沒有見過清水?”
“沒有,警部,我把他介紹給總經理有問題嗎?他是不是很可疑?”
宮寺含糊地點點頭。大場突然眉頭一皺,說出了超乎意料的話。
“我可能太輕率了。他告訴我名字的時候我就覺得他的名字的不象真名。”
“為什麼不象真名?”
“清水英五郎的名字好象來自清水次郎長和大前田英五郞兩個人的名字。而且我在歌舞住町遇到的那一幕就象電影裏的場面一樣。”
“我們查過了,沒有一個叫清水英五郎的私人偵探。”
宮寺警部一證實大場的說法,大場就更起勁地說:
“這麼說,那肯定是一個陰謀。”
“陰謀?”
“我在公司門口遇到他,偶然得讓人難以相信。我想,他是為了利用我接近總經理才設計了歌舞伎町的那齣戲的。”
大場用兩隻手抱住了自己的頭。
“如果是他殺了增本先生,那我……我……。”
被兩隻手遮蓋住的大場的臉上浮現出冰冷的、藐視人的笑容。連經驗豐富的宮寺警部都沒有看出大場的悲哀是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