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疆首府烏魯木齊市。這兒的天特別的藍,雲特別的白,空氣特別的純凈清爽。步下飛機舷梯的劉眉便是這種特別的印象。
她隨着人流走出機場,撲面而來的異域風情使她好奇地東張西望。出租車在她身旁停住,司機很友好地向她打招呼,她看是個女的,也就坐了上去。上車后,她吩咐司機道:“海德酒店。”
出租車剛剛開出,楊春也從大廳里走了出來,他掃了一眼,進入一輛豐田越野吉普。
豐田車與劉眉乘坐的出租車背道而馳。
劉眉很快便到了烏市最高檔的賓館海德酒店,她來前已經預訂了房間,所以很快便辦妥了住宿手續,乘電梯上到十五樓,進入豪華的商務套房。她先進浴室沖了個溫水澡,洗去乘機四個多小時帶來的疲倦。然後光着腳,斜靠在沙發上,手拿商務通,查閱電話號碼。找到號碼后,她拿出手機,想了一下后,決定改用房間電話。
她撥通電話,對着聽筒道:“鐵孜先生嗎?我是海州春秋兄弟公司總經理楊秋的朋友。半年前,他來新疆時,我讓他對您提提我。我姓劉,叫劉眉。”她聽了對方的回答后,放蕩地笑了,“您知道啊,那太好了。楊秋?他挺好的,現在出國去了。”她把滑落的浴巾扯扯,蓋住雪白的大腿,手捂住對講窗,冷笑笑,“去天國了!”又趕緊鬆開手,換成笑臉,軟棉棉地說,“對呀,我已經到了烏魯木齊。方便的時候,咱們見個面?嗯,嗯,好。我等您的消息。”劉眉放下電話,很開心的樣子在沙發上跳了幾跳,她這第一步,比想像的順利多了。萬事開頭難。看來是個好兆頭。
海州濱海公園遊人如織,汪靜飛尋一僻靜處石椅坐下,熟練地將手機的卡換成新卡,然後撥通電話:“宋老師,我是汪靜飛。”
宋老師在電話里調侃道:“美麗的學生,你好闊氣啊,天天新號碼。”汪靜飛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防患於未然。”
宋老師笑了笑:“公務人員總是有機密,要是把它們都公開,公務人員的優越感也就蕩然無存了。開玩笑,你說你的事。”
汪靜飛道:“我已經查到需要的東西,但它太龐大了,您有篩選的辦法嗎?”宋老師回答:“我編寫了一個軟件,能很容易接使用頻率排列,稍後發給你。”汪靜飛又問:“我有沒有截獲對方電子郵件的可能?”
宋老師指教:“這個截獲,不是半路搶劫,而是當文件抵達目的郵箱的時候,去閱讀它。你可以在對方的郵箱安排一位電子間諜,等他來取郵件時,把他的密碼和口令都記下。這等於你拿到了鄰居家的門鑰匙,想什麼時候去都行。如果這個方法不奏效,我還有一個自己編寫的軟件,可以組合各種數據,來測試對方的密碼。”
劉眉步出酒店大門,一身牛仔裝在門前的燈光下顯出別一種風韻。她招呼來一輛出租車,上去后對司機說了聲:“去新疆飯店。”
劉眉到了新疆飯店剛進大堂,兩名西裝革履、文質彬彬的青年男子就迎了上來。他們出了飯店大門,跨上一輛桑塔納轎車,兩個男子一邊一個,劉眉夾在中間。桑塔納很快駛出城市,道路兩旁已漸顯荒涼。劉眉表面鎮靜,但內心卻是忐忑不安,笑容顯得有些做作。高個男子從精緻的皮包中取出一塊黑布,對劉眉道:“對不起,劉女士,我們有我們的規矩。”
劉眉看看黑布后顯得很老道的樣子說:“明白。請吧。”高個男子蒙上劉眉的眼睛。
桑塔納顛簸了約半小時后,在一座新蓋的兩層樓前停住。兩名男子一邊一個,將她帶進樓門。
三人在大廳里站定,高個男子解開劉眉的眼罩。劉眉揉揉眼看去,頓時驚呆了。只見刺眼的燈光下,剃成賊亮光頭的楊春正一臉陰笑地打量她。鐵孜在用刮骨刀割取羊腿上的肉往嘴裏送,偶爾膘她一眼。
楊春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抹抹嘴道:“沒想到吧,小騷娘們兒!”劉眉眼珠骨碌碌轉動,緊張地盤算應對之計。
楊春用譏嘲的口氣道:“你是覺得無論如何不該在這地方見到我?別瞎琢磨了,那沒用!”
鐵孜吞下一塊羊肉,隨着飽嗝從喉嚨里咕噥出一句:“冤家路窄!”楊春打趣地道:“對我來說是冤家路窄,對大哥你來說,就是‘有緣千里來相會’了!”
鐵孜粗魯地露出滿嘴的大黃牙笑笑:“還是你們南蠻子有文化。”“從海州機場開始,我一直護送,用古戲的唱詞說,是楊大郎千里送眉娘啊!”楊春端起酒碗敬向鐵孜。
鐵孜雖不懂此典故,但知道是好話,於是端起碗和楊春相碰,一口見底。劉眉的額頭開始冒汗,汗流到眼睛裏,她無望地閉上眼睛。“人是你的,命是我的,咱們是不是可以開張了?”楊春急不可待地站起,“你先用人,我再要命,各得其所!”
鐵孜鸚鵡學舌般地說:“各得其所!謝謝老弟送來的鮮嫩小羊羔!”他說罷行了一個新疆禮。
楊春也還了一個熟練的新疆禮。
兩人再度幹了碗中酒。鐵孜搖搖晃晃地一手拿剔骨刀、一手拿羊腿,走向劉眉。劉眉驚恐地看着他。羊油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衣服上。鐵孜用剔骨刀將劉眉的衣服扣子一個、一個挑落。她周身顫粟,緊閉雙眼。
楊春色迷迷地湊過去說:“鐵大哥,我楊春眼下雖說是山窮水盡,但這份禮物不薄吧?”
鐵孜盯着劉眉脖頸下雪白的乳溝看,顧不上回答,口水從嘴角里滲了出來。楊春火上澆油:“劉小姐的床上功夫可是好生了得呀!”劉眉心底的火“忽”地躥了上來,她猛地睜開雙眼,憤怒地瞪着楊春。鐵孜用刀敲敲肚皮。“好貨!好貨!”他轉回身,“好吃的東西要慢慢吃,一口吞沒味道。”說著對高個男子揮揮手,“帶下去,先給劉小姐凈凈身,塗點上等香料!”
汪靜飛只開了房間的壁燈,顯得很溫馨。她按照宋老師傳授的技術,果然很快便打開了陳然的電腦。她一屏屏地翻閱,不住地有色情的圖像閃過。她心中暗罵:“這個偽君子!”
她移動鼠標,打開一個文件,屏幕出現:黑龍江蓮池製藥廠。她立刻凝聚起注意力,文件顯示:RH新葯配方。她繼續操作,屏幕出現“海州葯業集團公司研發部‘字樣。然後是很複雜的化學公式。
狐狸的尾巴終於抓住了,汪靜飛激動得雙眼發亮,竟情不自禁地直拍手。鐵孜和楊春仍在對飲。楊春朝樓上看看說:“鐵大哥,這酒多了要誤事的。”鐵孜搖了搖紅得發紫的脖子道:“你還是不了解我。我鐵老大沒酒什麼事都幹不成!”他又補上一句,“尤其是那種事情!”
兩人對碰。楊春為了保持清醒,偷偷地將酒灑在地上一些。鐵孜抹抹嘴,“我知道你小子等得猴急。這麼亮的盤子,真捨不得讓你毀了。”他站起,“好吧,我先痛快去了,你耐心等着!”
楊春也激動地站起,用尖刀在衣袖上來回磨蹭c“我今天要用她的心肝,祭奠我兄弟的亡靈!”
鐵孜一副酒醉心不醉的架式問道:“幹掉她,海州市場真能回到你手裏?”楊春道:“這個鐵大哥放心,絕對沒問題!”
鐵孜打着酒嗝:“那我就放心了。”
楊春問:“鐵大哥在哪辦事?”
“怎麼?你想觀戰?那可不行!”鐵孜指了指樓上,“我有一間密室,凡是來了好貨,都在那兒開包!”說著搖搖晃晃爬上了樓梯。
此時的楊春,竟莫名其妙地突然有了一種酸溜溜的感覺。鐵孜上到二樓,喜哉樂哉地摸向密室。他所謂的密室,其實就是他樓中頂層的一間普通房間。這房間除去中心位置一張大床外,並沒有什麼別的特點。劉眉手被銬在床的欄杆上,嘴裏塞着布。醉醺醺的鐵孜走進去,手拿鑰匙,兩三次方才打開手銬。劉眉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取出嘴裏的布。可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鐵孜已經撲到她身上,撕扯她的衣服。劉眉鎮靜自若地躺着說:“鐵老闆,我已經是你嘴邊的肉了,何必這麼著急?”
鐵孜想了想,似乎覺得有道理,便停了手。
事到臨頭的劉眉,此時反而恢復了較量的勇氣,她眼中柔波閃動,道:“細嚼慢咽才有味道,急着往下吞,會卡着喉嚨的。”
鐵孜瞪着血紅的眼珠問:“你說,怎麼個細嚼慢咽法?”劉眉抬起身子,倚在床頭:“咱們先聊聊,加深一下感情,這樣往下的事,才能身心合一,才能銷魂蝕骨啊!”
鐵孜嗤哼嗤哼鼻孔啞着嗓子說:“大城市的文化娘們兒,招數就是多。我這鐵桶一般,諒你也飛不走!聊聊就聊聊,看能不能聊出點新鮮的來。”劉眉嫣然一笑,嬌聲問:“鐵老闆,你說這錢是不是好東西?”鐵孜眼一瞪:“廢話!沒錢就沒房子、沒汽車、沒酒、沒女人,就沒人聽我的吆喝,當然是好東西!”
劉眉又問:“你是做生意的,不會不想掙大錢吧?”
“廢話!凈是廢話!沒勁,還是來真的吧。”鐵孜嚷嚷着,摟住劉眉。“現在大錢就在你面前,你想讓它飛了不成?”劉眉親呢地拍拍他的臉。鐵孜左右環顧:“在哪?”
劉眉指指自己:“就在這兒。”
鐵孜定了定神:“楊春說了,你是狐狸精,把他弟弟的錢和命都騙走了。別在鐵大爺面前玩花招了!”
劉眉眉梢挑挑:“楊春的話,你也能信?”
“他們兄弟和我有五年的交情,是我的大客戶,誰也挑不動我們的關係。”鐵孜毫不為之所動。
“不錯,以前他確實是大客戶。”劉眉撇撇嘴,“可現在卻是一條一文不名的喪家狗!”
鐵孜晃晃腦袋:“他說,海州的市場就會回到他的手裏。”劉眉一字一頓地說道:“海州的市場現在就在我的手裏!”“我憑什麼相信?”鐵孜狐疑地盯着她。
劉眉從衣兜里取出一張匯票道:“這是一張五十萬人民幣的自帶信匯,而且這僅僅是定金。”
鐵孜伸手:“我看看。”
劉眉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給了他。因為此時此刻,只有這最後一張護身符了,她沒有別的選擇餘地。
鐵孜仔細地看數字,然後又對着燈光看水印。最後,他把匯票放進錢包。“怎麼樣?沒什麼問題吧?”劉眉邊問邊試着往外移了移身子。“問題嗎——”鐵孜拉長音調,又猛然而止,“我不管有沒有問題,反正錢已在我手裏了。先把你玩了再說!”他撲向劉眉。
劉眉喊叫:“你這個大流氓!”
鐵孜大笑:“你喊吧,我就喜歡這樣,越喊越有味兒!”劉眉肝膽俱裂,心如火焚,可着嗓子尖叫:“臭流氓!你這個臭流氓——”鐵孜一把扯下劉眉的胸罩,嘿嘿笑着說:“咱倆都是流氓,不是流氓能到一起?”劉眉竭力遮掩胸部,拼出全身的力氣掙扎。也許是酒精的作用,抑或是她若隱若現的豐乳的刺激,鐵孜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像一頭矇著紅布的大公牛,瘋狂地撕扯着她的衣服。這是一場力量懸殊的搏鬥,不一會兒,聲嘶力竭的劉眉就嬌喘吁吁地癱在了鐵孜身下。已經就範的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突然,緊閉的玻璃窗被撞開,一個身披四濺的碎玻璃的身影凌空飛人。烏黑的槍口,頂在鐵孜多肉皺的後腦勺上。
劉眉睜開眼,驚喜地叫道:“小亮!”
楊春已經頗有些不耐煩了,他百無聊賴地玩弄着手中的剔骨尖刀。又過了一會兒,樓上仍沒有動靜。他忍不住了,扔下刀,起身高喊:“鐵大哥,完事了沒有?”沒有迴音。
他欲上樓,被兩條大漢擋駕。他回身走到酒桌邊,一屁股坐下,低聲咕噥:“他媽的!他吃香的喝辣的,把老子一人晾在這兒!”他咕嘟嘟倒滿一碗酒,然後端起送到嘴邊,一仰脖,咕嘟嘟喝下。
此時在鐵孜的密室里,他正被銬在暖氣管道上,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劉眉驚魂甫定,問林小亮:“你怎麼來了?”
林小亮神秘地笑笑說:“我怕姐一人應付不了。”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劉眉語調裏帶着疑問。
“本經理行走江湖多年,關係還是有一些的。”林小亮搖頭晃腦。劉眉低聲問道:“你二哥知道嗎?”
‘你猜!“林小亮的笑更神秘了,”也許他知道,也許他不知道。“劉眉臉上有失望,但更多的是希望。她還想再問個清楚。林小亮生氣了,道:“如果你再問,我可走了。”轉臉看看鐵孜,像西部片中的牛仔一樣,食指挑着扳機環,飛快地轉動手槍,“把這小子給幹掉吧!”
鐵孜驚恐萬分地看着劉眉。
她走到他面前:“按你所作所為,死上十次也不冤!”
鐵孜從劉眉的話音中聽到了生機,馬上說:“我罪該萬死!我罪該萬死!”劉眉走到林小亮耳邊嘀咕了幾句,林點點頭。她回到鐵孜身旁給他開手銬:“好吧,我幫你講了情,你可要立功贖罪。”
鐵孜大喜過望,不住地點頭:“讓我變狗變羊都行!”
劉眉點着他的頭道:“你這個德性,下輩子能變成狗羊就不錯了!”然後注視着他,“協助我們把楊春收拾了。”
鐵孜恨恨地道:“你不說我也要收拾他,險些把我的財神娘娘給毀了!”“你先出去安頓住他,我馬上就下去。”劉眉開始髮指示。林小亮用槍比比鐵孜:“別玩花招,周圍都是我的人!”鐵孜諾諾而退。
“為什麼不幹掉他?這可是個賴貨!”林小亮有些遺憾的樣子。“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一進一出,把他殺了,上哪弄麻黃素去?”林小亮攥了攥手裏的槍:“那就把楊春殺了,老子老遠來這麼一趟,還沒過槍癮呢!”
劉眉嗔了他一眼道:“你就知道殺人。”
林小亮指指天花板:“上面說,要揮金如土,殺人如麻!”“當揮金如土不頂用的時候,再殺人也不遲。”劉眉此時已整理好了裝束,被撕破的衣服該挽起的挽起,該塞進腰帶的塞進腰帶里。
林小亮道:“留着楊春,終歸是禍害。”
劉眉儼然一副將帥風度:“上面還說過,敵人是打不完的,要拉。你看殺了楊秋,就來了楊春。殺了楊春,楊夏、楊冬又來了。可拉攏住他,就多個幫手。”林小亮禁不住笑了:“姐真乃西出陽關的今日昭君。佩服!佩服!”二人說罷,走出密室……
楊春坐在八仙桌旁,忐忑不安地看着客廳人口的樓梯。嘴中喃喃道:“媽的,幹上還沒完了!”他把刀子猛地插入羊腿。
鐵孜晃悠悠地走下樓梯。看得出,他又換了一套較為整潔的衣服。楊春巴結地問:“鐵大哥,味道怎麼樣?”
鐵孜咂咂嘴道:“鮮!嫩!”
楊春洋洋自得的神情:“我的話,沒錯!”
鐵孜大喝一聲:“來人!”
兩大漢應聲而上,垂手肅立。
鐵孜道:“上酒!上菜!”
兩大漢連聲答應:“是!上酒上菜!”說罷躬身退出。
鐵孜突然轉臉對着樓梯口喊道:“有請劉小姐!”
劉眉儀態大方地從樓上款款而下,如春水般蕩漾的目光撩‘向楊春。楊春愣了愣,趕緊看了看鐵孜。鐵孜起身,恭敬地對劉眉行了個新疆禮,柔聲細語地說:“請劉總上座。”劉眉當仁不讓地在首席坐下。兩大漢端烤全羊和大壺酒上來后,垂手站在旁邊。劉眉這才風情萬種地轉臉扭身,對着楊春搖動雪白的脖頸:“楊大哥,我能不能吃完這最後的晚餐?”
楊春已經全傻了,看看劉眉,又看看鐵孜。
鐵孜無比恭敬地對劉眉道:“您請用!”
劉眉看着發獃的楊春:“楊大哥不發話,我不敢下手啊!”楊春似乎已經明白過來,可還是問鐵孜道:“鐵大哥,你這是……”鐵孜揚揚眉:“這新疆早晚的溫差就是大,中午吃瓜,晚上抱火爐。”楊春問:“鐵大哥是不是見色忘友!”
鐵孜不回答,專心地用剔骨刀剜羊頭的眼珠和腦子。
楊春欲拔槍,被兩名大漢一左一右扭住胳膊並極麻利地捆在客廳的廊柱上。他拚命掙扎,跳腳大罵:“鐵孜,你個王八蛋!你忘了我是怎麼把你從警察的槍口前解救出來!你把我們的兄弟情誼竟然看得不如騷娘們的臭褲權!你會遭報應的!”他又跳又叫地折騰了半天,看不出鐵孜臉上有任何錶情,只是專心致志地啃他的羊頭,便長嘆一口氣,無奈地垂下了頭。
鐵孜抬起滿是羊油的臉,慢悠悠說道:“你小子說對了,我見色忘友不算,還見利忘命。我鐵大爺從來就是這個德行,有奶便是娘。”“你他媽的真是個卑鄙小人!”楊春咬牙切齒。
鐵孜道:“好人誰在刀尖上過日子?”
“算我瞎了眼!”楊春恨聲說道。
鐵孜看着在刀尖上顫動的羊眼:“羊眼我吃多了,可從來沒吃過人眼!”楊春大駭,臉上的肌肉抽搐着。
鐵孜把羊眼一口吞下,然後矚地站起,一步步走到楊春面前,猛地揚起尖刀。楊春閉上眼睛。
“且慢!”劉眉一聲尖叫。
鐵孜的刀停在半空。楊春睜開了雙眼。
劉眉快步走過來:“我五十萬定金之外,再加十萬,買下這個人!”鐵孜手中的刀緩緩落下,他驚訝地看着微笑的劉眉。
劉眉問:“怎麼?鐵老闆嫌少?”
鐵孜連忙答道:“不敢!不敢!”
劉眉向他伸出手去,鐵孜乖乖把刀遞在她手裏。她持刀逼近楊春。楊春道:“你動手吧!再過二十年,我老楊家又是一對好漢!”
劉眉手起刀落,楊春身上的繩索紛紛斷裂。鐵孜大驚,倒退幾步,作防守準備。楊春驚愕地看着劉眉:“你……”
劉眉一字一頓地道:“我告訴你,楊秋不是我殺的!”她把刀遞給楊春,“如果你非要栽在我頭上,那好吧,我成全你!”
楊春持刀的手哆嗦着,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此時在樓上暗窗中的林小亮,正用槍瞄着楊春,頭上的汗珠一顆顆冒出。楊春突然棄刀於地,“撲通”跪在劉眉面前,頭深深垂下:“我……對不住您!”劉眉扶起楊春:“楊大哥為弟報仇,我理解。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查出兇手。”
楊春雙手撲地,感動得泣不成聲。
鐵孜拍手大笑:“這滿天的烏雲散了,桃園三結義。喝酒!咱們開懷暢飲!”“還有個趙子龍呢!”劉眉朝樓上喊,“小亮,下來吧!”林小亮從樓上一躍而下。
四人相對而坐,笑語喧嘩,共同舉杯。
市公安局局長室里,張嘯華在一張巨大的中國地圖前立着,視線慢慢從烏魯木齊向海州方向移動,眉頭漸漸皺緊。
指揮中心齊主任從門外匆匆走進,輕聲喊道:“局長。”張嘯華沒有回頭,沉聲道:“什麼事?說吧!”
齊主任說:“海豹來電請示,是否按原計劃執行?”
“沒有不透風的牆,中國的人口的確太多了。”張嘯華緩緩轉過身來,斬釘截鐵地道,“指示海豹,按原計劃執行!告訴他,我會作出相應的安排!”“是!”齊主任轉身大步走出。
張嘯華走到辦公桌后,坐下,頭仰靠在椅子上,雙眼凝視着天花板上悄悄爬動的蜘蛛,陷入沉思之中。
艦橋半島漸漸沉人夜幕之中,一座座別墅亮起了燈光。郭小鵬在書房裏踱着步,思索良久,終於下了決心。他“刷”地拉上窗帘,拿出手機,抽出裏邊的卡,換上一張新卡,然後將其和手提電腦聯接。
接着,他坐在寫字枱前,開始寫電子郵件。屏幕顯示的是英文石,您好。從本月開始,使用第三套密碼系統。現在我將生產、研製情況,作為郵件的附件發出。收到后,請更換郵箱地址。
他正在操作着,寫字枱右上角的電話鈴急促響起。他看了看來電號碼顯示,連忙抓起接聽:“戴主席,您好。”
戴天:“第一期投資的第二筆資金,已於昨天撥付了。”郭小鵬:“我們已收到銀行通知,現在正在辦理相關的手續。謝謝戴主席。”戴天:“作為一個企業家,資金的安全從來都是第一位的。”郭小鵬:“請戴主席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使您的利潤達到最高值。”戴天:“竭盡全力我相信,但天有不測風雲啊!”
郭小鵬不知道戴天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所以沒回答。戴天繼續道:“中國皇帝怕人誤導遠在邊塞、掌握兵權的將領,就把一張畫有老虎的符分成兩半,他一半,將領一半。只有兩個符對成只老虎,命令才能確認。”郭小鵬拿鉛筆在紙上寫:虎符的故事。老狐狸!!
戴天又道:“政治是什麼?政治就是在能允許的範圍內妥協、退讓。”郭小鵬言不由衷地說:“戴主席真是博學多才。”
戴天的聲音仍不帶任何感情色彩:“郭博士客氣了。普林斯頓可是美國最著名的十所常青藤大學之一。”說罷,他語氣一轉,“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給你推薦一個副手如何?”
郭小鵬此刻已完全明白了:“您說。”
戴天道:“如果能給汪靜飛女士一個副董事長的職務,那不光對華龍公司,就是對海州葯業,也是很有利的。你說是嗎?”
郭小鵬在“老狐狸”三個字上畫圈:“明白。”
戴天的音調略顯輕鬆了些:“如果郭董事長沒有異議的話,我希望在第三筆資金到位之前,完成此事。”
郭小鵬用力握了握話筒:“我看用不了那麼長時間。”
戴天有了收線的意思:“把資金放到郭博士這樣精明強幹的後生手裏,真是錢得其所。好,你還有什麼事嗎?”
郭小鵬把聽筒移開一段距離,故作很愉快狀,用十分親切的語氣說道:“老前輩多保重。”
放下電話后,他在思索的過程中,將“老狐狸”三字,完全塗黑。汪靜飛輕步走進海州葯業集團公司計算機中心。乾淨、整潔的機房寂靜無聲,透過玻璃隔板,可以看見運行中的大型計算機。
她走到主任室門前,輕輕叩了兩下,裏邊沒有絲毫反應。她加大了敲擊的力度,仍是無聲無息。這時,有一位小姐正從她身邊經過。她詢問道:“陳然主任在裏面嗎?”
小姐停住腳步:“原來是汪總呀。在,他在裏面。”
汪靜飛問:“他為什麼不開門?”
小姐笑笑,繼而露出為難的神情。
汪靜飛也覺得問話有些沒道理,於是改問:“有什麼辦法打開這個‘文件’嗎?”她指指門。
小姐答道:“需要電話預約。”
汪靜飛從手提包里拿出手機:“你們內部的人找他也要這樣嗎?”小姐又是一笑。
汪靜飛撥通電話后,對小姐友好地揮揮手,小姐如大赦般趕緊快步走開。手機里傳出:“哪位?”“我是汪靜飛。”“幄?”“我就在你門外。”“你有事?”汪靜飛提高了聲音:“能讓我進去說嗎?”音調里已明顯透出了嚴厲。手機里頓時傳出了盲音。過了片刻,陳然打開了門。
汪靜飛走進去后,環顧了一下主任室:這是一間全封閉的房子,分裡外兩間,用雙層玻璃隔開。
陳然也不讓座,也不寒暄,旁若無人地端坐電腦前。
汪靜飛道:“對於一個系統,這個系統也許是國家,也許是一個計算機網絡,也許是一個人,什麼是最重要的?”
陳然的思路很敏捷,他幾乎未加思考就立刻回答:“我從不研究虛的問題。”汪靜飛不動聲色地道:“是安全。”
陳然抬起臉,看着江靜飛。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注視她。“你的安全出了問題。”汪靜飛加重語氣,“我說的是現在!”陳然略顯不安,斷然否定道:“不可能!”
“哈爾濱你去過吧?”汪靜飛開始不看他了,臉向窗外。陳然搖頭,開始慢,後來快。
“蓮池製藥廠總聽說過吧?”汪靜飛悠然地看着窗外在微風裏搖曳的樹枝。陳然一下子就緊張起來:“汪總,咱們到裏面說。裏面是全屏蔽的,任何電子偵聽設備都無能為力。”
汪靜飛轉過臉來,盯着他:“我看得出,你非常缺乏安全感。”她看看錶,“我有個會,等我的電話。”
陳然可憐兮兮地遞給汪靜飛一張紙片:“這個電話是我全部通訊設備的中心,一下子就找到我了……”
新疆西北勞改農場的磚窯外,忙碌的犯人們如穿梭不停的蟻群。烈日當空,萬里無雲,荒漠裏隨風盪起的沙塵如一股股黃煙,扑打得人睜不開眼睛。林小強和靳鐵坐在涼蔭處喝茶。林小強赤裸在外的腰背肌肉發達,皮膚細嫩雪白,向人顯示着他在這群犯人中的優越地位。靳鐵一手持扇給他解熱,一手拿毛巾隨時為他擦去沁出的汗水。
林小強愜意地眯着眼睛,享受着靳鐵周到細緻的服務。
靳鐵沒話找話,問:“林總的勢力範圍,應該不止這一塊吧?”林小強道:“五年修鍊,當然不止。”
靳鐵小心地試探:“那你為什麼不想個辦法出去?”
林小強用手一指磚窯:“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想馬上出去。出得去嗎?”靳鐵給他扇了幾下:“聽說你家老爺子當過市委書記?”林小強更正道:“省委書記!”
靳鐵疑惑:“那怎麼還出不去?”
林小強把盤着的腿換了一下位置:“當過這兩個字把事都說透了。再說,我的案子一點餘地都沒有,證據搜集得要多全有多全!”
靳鐵忙遞過一根煙去。
林小強轉動煙捲,眯着眼仔細瞧瞧牌子。
靳鐵給他點上火:“聽你剛才的話音,莫非你是被人算計了?”林小強美美地品着煙:“你小子確實聰明。”
靳鐵來了興趣:“是跟你關係挺近的人吧?像你這麼偉大英明的人物,沒有林彪一類的陰謀家野心家是靠不近你的。”
“你小子不僅聰明,還挺會分析推理,看來我沒走眼。這個人是……”他突然收口,淡淡地道,“我的一個親戚。一個心狠手辣的窮親戚。”靳鐵擦去他身上的汗珠:“為了財產?”
林小強慷懶地伸了伸腰,似乎不想再談這個話題:“財產僅僅是一部分。”靳鐵沒有看出他對那個已厭惡到不願提及的人有些許的顧忌,仍追問:“其餘的是……”
“你知道這些沒用!”林小強打斷他,噴出一口濃濃的煙,突然問道,“你想出去?”
“當然!”靳鐵感慨萬端地道,“你知道,我有個女友。原來是如膠似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海誓山盟,天崩地裂不變心。可我進來沒幾天,她就嫁給了一個外國老頭。”
林小強問:“有多老?”
“這個老頭在二次大戰時,當過納粹。後來逃到澳大利亞,慢慢地成了一個農場主。你老哥算算有多大吧。”靳鐵說罷,無限惆悵地嘆了口氣。林小強盯住他道:“那咱們做個交易?”
靳鐵來了精神:“只要能出去,怎麼都行。你說吧。”
林小強道:“這兒的監獄長特別喜歡錢,只要他同意,你就能保外就醫。我有渠道通他。”
靳鐵拿出純粹商人的勁頭問:“那你要什麼?”
林小強道:“你出去后,想辦法讓他同意我出去看病,其餘的我自己會辦。”“他值多少錢?”靳鐵兩眼已放出光來。
林小強伸出手掌翻了翻。
靳鐵倒吸一口涼氣:“一百萬?”
林小強道:“十萬。”
靳鐵樂了。“小菜一碟。”他轉問林小強:“我如果出去以後,不幫助你呢?”林小強陰險地笑笑。“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說明你聰明之外還有個優點,坦率。”他說著把煙頭摁進沙土裏,“再說,我總有一天會出去的。你就有幸成為我第二個窮親戚。到時候,命碰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