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居,無法逃避的愛意
艾西的獨白
明明在同一屋檐下,可是我卻要壓抑對千瑾的愛意。
我以為自欺欺人是一種逃避的方式,原來卻只是從這個迷宮逃到另外個迷宮。
我終究,都走不出愛情的迷宮。
1
黃昏。
夕陽緩緩地從天邊落下,晚霞映紅了整片寂靜的天空。
沒有一絲風,樹葉靜悄悄的,紋絲不動,校園裏格外靜謐。
千瑾靠在圍牆上,他的面前站着一群衣着怪異表情輕浮的少年,一看就是不良少年。幾乎每個地方都有這麼一群不良分子。
他們個個手裏都拿着棒球棒,用盯着獵物般的眼神望着千瑾,像狩獵一樣把他圍在牆角。
千瑾泰然自若地望着他們,表情里有點不耐煩。
已經六點多了,艾西應該做好晚飯了,再不回家就要挨罵了……
"小子,膽子不小啊!在我們面前你居然還敢這麼目空一切!"頭髮染成紅色的少年怒視着千瑾,咬牙切齒地衝著他吼道,"自認為長得不錯就在學校里這麼囂張!你當我們不存在的啊!"
"你們想怎麼樣?"千瑾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他答應了老媽回國后不再惹麻煩,所以他不想在學校里生事,否則又要被啰嗦的老媽念死了。
紅髮少年被千瑾囂張的態度瞬間惹怒了,伸出手一把揪住了千瑾的衣領,瞪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我們今天就要讓你知道這裏是誰的地盤,讓你認清了,記住了,擺正自己的位置!"
"我只是來念書的,我不想生事,你們做你們的,我做我的,我們互不干涉。"千瑾的語氣很誠懇,可是在這群不良少年聽來卻充滿了挑釁,一伙人霎時怒了起來。
"紀千瑾,你不要太囂張了!我們可不是那些花痴似的女人,不會對你心慈手軟的!"紅髮少年身後一個戴着鼻環的少年揮舞着棒球棒怒吼道。
"我沒空和你們多費口舌,我要回家吃飯了,再不回去要挨罵了!"千瑾確實很急,可是這些不良少年以為千瑾是瞧不起他們,個個氣得頭頂冒煙。
"看來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是不會認清現實了!"紅髮少年一把放開千瑾的衣領,然後掄起棒球棒就朝千瑾打去。
細長的雙眼微微眯起,那對深邃得不可捉摸的瞳仁里透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芒來,彷彿可以洞悉一切事物。只見千瑾一個側身就避開了紅髮少年揮來的棒子,然後彎起手肘向後攻去,頭都沒有轉一下,背後就傳來紅髮少年的慘叫聲,隨之趴倒在地上。
其他人見狀都瑟縮了一下,可是馬上又惱怒起來,蜂擁而至,揮舞着棒球棒攻向千瑾。千瑾眼疾手快地避開一波波攻擊,同時利落而乾脆地給予反擊。
很快所有人都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看起來狼狽不已。
千瑾站在他們中間,掰了掰細長的手指,指關節隨着他的動作傳來咯咯咯的響聲,地上的人嚇得紛紛瑟縮起來。
"……大哥饒了我們吧……小弟有眼不識泰山……"前面還很氣勢洶洶的紅髮少年,此時就像是被嚇破膽的老鼠,跪倒在地上抓着千瑾的褲腿求饒道。
"我也不想惹麻煩,從今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千瑾居高臨下地望他,像個王者般冷傲地宣佈道。
"不!"紅髮少年忽然仰起臉,仰望着千瑾,雙眼迸發著崇拜的光芒,大聲說道,"大哥,我們要追隨你!"
聞言,千瑾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大哥,我們都要追隨你!"其他人也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跪倒在千瑾面前,齊聲說道。
"我不需要你們追隨,你們走吧!"千瑾背過身,冷冷地說道。
所有人頓時被他帥氣的背影給征服了。在他們眼裏千瑾是那麼高大,簡直帥得一塌糊塗,就像個笑傲江湖又不追逐名利的劍客!
"老大,我們死也要追隨你!"所有人仰望着他,個個都是死心塌地的表情。
千瑾無語了,不再理他們,把書包甩在肩頭,然後大步離去。
艾西做了晚飯,等了千瑾半天都沒有回來。桌子上的菜都要涼了,艾西等得非常生氣。
回來晚也不打個電話!
艾西支着下巴坐在餐桌邊,腮幫子氣鼓鼓地鼓起。
當時鐘敲過七點時,她終於看到千瑾姍姍回家了。
千瑾站在鞋櫃前把白色的運動鞋脫下,然後穿上拖鞋。艾西立刻站了起來,望着他生氣地質問:"你怎麼那麼晚回來,菜都要涼了!"
"學校有點事被耽擱了。"千瑾仰起臉,沖她笑了笑,美麗的笑顏讓整個客廳都明亮起來,艾西的臉驟然一燙。
她別開臉,不滿地嘀咕:"你們會有什麼事,你們建築系不是早就下課了。"
"看來你很關注我哦!"千瑾換好了鞋大步走進餐廳。
艾西的臉皮很薄,經不起捉弄,一下子就臉紅了:"我才沒關注你呢……我只是看到卓亞凡早就離開學校了。"她支支吾吾地解釋着,看到千瑾在餐桌前坐下,趕緊手忙腳亂地盛飯。
她這個樣子更加勾起了千瑾捉弄人的慾望,趁接過飯碗的機會,千瑾一下子傾身湊到艾西面前,盯着她略顯慌亂的眼睛,笑嘻嘻地說:"好啦好啦,關心我也不需要掩飾的,我很高興你那麼關注我!"
望着千瑾近在咫尺的臉,艾西的臉更加紅得像熟透的番茄。
邪氣的笑容如妖霧般繚繞在他臉上,若有似無地勾攝着她的心,溫熱的鼻息輕輕地噴在她的臉上,讓她臉上所有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心跳聲如擂鼓般響亮,一下快過一下。
艾西像被蠍子蟄到一樣,倉皇後退了一大步,然後衝著千瑾惱怒地吼道:"你就自作多情吧!"
千瑾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坐回椅子上吃起飯來,那悠哉得意的表情,差點讓艾西忍不住用手裏的飯勺敲他的頭。
"你別得意,今天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艾西坐在他對面,用法官審視犯人般的眼神望着他,審問道,"你為什麼瞞着我報考了我們學校?"
千瑾扒了口飯,笑了笑說:"我沒瞞着你,我的志願是成為一名建築設計師,所以就考了這所學校。沒想到卻和你是同一個學校,好巧啊!"
"我才不信呢,你狡猾得很!"艾西炯炯有神地盯着他,明亮的大眼裏閃爍着明察秋毫的光芒。
"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啦,反正我是很清白的,比純凈水還要純凈。"千瑾眨了眨澄澈的雙眼,顯得很無辜。
可是艾西才不吃他這一套:"滾吧,你!噁心死了,還讓不讓人吃飯了!"她做了個嘔吐的動作。
"好好,我不說了,免得你瘦了怪我!"千瑾笑了笑吃起飯來,今天他的心情似乎特別好。
"切。"艾西白了他一眼,也吃起飯來。忽然,她又想到了什麼,放下了筷子,望着千瑾嚴肅地說,"既然在一個學校,那我們就要約法三章!"
"什麼約法三章?"千瑾抬起頭,不明所以地望着艾西。
艾西豎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經地說:"第一,你不能在學校生事,丟我的臉;第二,不準到處招搖,給學校造成混亂;第三,不準對別人說我是你的姐姐,給我添麻煩。"
千瑾望着面前的三根手指,吐了吐舌頭:"真苛刻啊,比我老媽還嚴厲。"
"哼!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艾西斬釘截鐵地說。
"好吧好吧,誰叫你是我的姐姐呢。"千瑾無奈地舉手投降。
艾西笑了笑,繼續吃起飯來。
兩人其樂融融地吃着晚飯,氣氛非常融洽。
2
翌日。
天氣晴朗,空氣中漂浮着淡淡的花香。
初秋的天空特別清澈。
校園內充滿了歡聲笑語,高大的香樟樹下坐着寫生的繪畫系學生,雕塑系的學生推着拖車從林蔭道上招搖地走過,推車上裝着高大的奇形怪狀的雕塑。
今天千瑾非常地焦躁,因為他走到哪兒後面都跟着一群跟屁蟲,甩也甩不掉。
周圍的學生看到千瑾的背後跟着一群不良少年,也都嚇得紛紛躲開,保持着安全的距離。
"你們能不能別跟着我!"千瑾怒了,轉身朝身後的一大群人大吼。
"大哥,你不答應做我們的老大,我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答應為止!"那群不良少年固執地望着千瑾。
血氣方剛的少年總是對強者有着一種強烈的崇敬感,似乎是流動在血液里的,無法改變。
千瑾感覺非常頭痛。
"我說了,我不想做你們老大,我只是來念書的,我不想生事。"千瑾再次強調道。昨天他向艾西保證過了,他得說到做到,不然艾西會生氣的。
"這個世界上只有你配做我們的老大,我們只臣服於你,你就答應我們吧!"紅髮小子抓着千瑾的袖子懇求道。
"是啊!你就答應做我們的大哥吧!"其他人也立刻附和道。
看來是拒絕不掉了,千瑾無奈地嘆了口氣。
他嚴肅地望着所有人,大聲說:"要我做你們的老大可以,不過你們得聽我的話!"
"是,老大的話就是聖旨,老大說啥我們照辦,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紅毛小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道,其他人也立刻點頭。
"那好,以後你們都要聽我的,不準在學校里鬧事,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對我說。"千瑾疾言厲色地望着所有人,頗有一副老大的架勢。
"是,沒問題!"紅毛小子爽快地點頭。
"那行,以後你們就跟着我吧!"千瑾瞥了他們一眼說道。
"太好啦!老大萬歲——"所有人圍着千瑾高興地歡呼。
讓他們跟着我,總比他們在學校生事的好。
千瑾這麼想了想也就釋然了,望着新收的小弟們笑了起來。
"老大,我叫邱杉涼,你以後就叫我阿涼吧!"紅毛小子拍
了拍自己的胸膛說,"我以前是天狼幫的老大,現在您是老大,我是老二,我和兄弟都聽你的吩咐。"
"嗯。"千瑾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老大,這是曲泰,他打架最厲害,不過沒你厲害。"阿涼指了指戴着鼻環的光頭少年說道。
"老大,你就叫我泰吧,以後衝鋒陷陣的事我來做,老大你只要動動嘴就可以了!"泰握着拳頭敲了敲自己堅實的胸肌,嘿嘿笑道。
"我不需要你衝鋒陷陣,以後誰都不許打架。"千瑾疾言厲色道,所有人立刻噤聲。
"嘿嘿嘿,老大說的是,以後我們不打架,以德服人,以德服人。"阿涼立刻笑着圓場。
千瑾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
"老大,這是柏洋,這是樊藍。"阿涼又指了指一個單眼皮的男生和一個脖子上紋着蜥蜴的男生介紹道。
"老大,大家都叫我洋仔,你也叫我洋仔吧!"
"老大,大家都叫我橄欖,以後你也稱呼我橄欖吧!"
柏洋和樊藍說道。
千瑾笑着點了點頭。
"這是胖子,這是阿建,還有這是啞巴,這是大嘴、秀才、斌斌……"阿涼把所有兄弟都介紹了一遍,千瑾只記住了幾個,其他大多都記不住。
介紹完后,阿涼和其他兄弟便要拖着千瑾逃課出去喝酒,卻被千瑾拒絕了,還嚴厲地告誡他們以後不準逃課。所有人只好低頭認錯,然後在千瑾犀利的目光下灰溜溜地回去上課。
千瑾的美貌在學校已經夠出名了,加上他又成了學校里的老大,統領着所有小混混,名聲更加在學校里如雷貫耳,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關於他的傳言也越來越多。
傳言一,千瑾和天狼幫的老大在校門口大戰了七十七回合,天狼幫的老大最後慘敗,於是帶着手下拜了千瑾做老大。
傳言二,千瑾和天狼幫在校門口混戰了一夜,最後天狼幫慘敗,於是所有人臣服於千瑾,自此跟隨千瑾左右。
傳言的版本各不相同,不過每個都神乎奇神,千瑾的名字在學校里也成為了一個傳奇。
當然,這些傳言也傳入了艾西的耳中,可是艾西聽后一點也不高興。
"紀——千——瑾!你忘記你怎麼跟我保證的了嗎!"
艾西逮住正要和手下們去打籃球的千瑾,怒氣沖沖地質問道。
"哇,老大,這位美女是誰,是你的女朋友嗎?"千瑾的手下看到艾西個個眼睛發亮,綻放出好奇的光芒。
可是艾西沒有理他,依舊一動不動地瞪着千瑾。
"我做了什麼事了?"千瑾茫然地望着氣得臉色通紅的艾西,丈二和尚摸不着頭。
"你還裝蒜!"艾西氣得快要吐血了,"你才來了學校一個星期不到,居然成了學校的老大!"艾西指着千瑾身邊的手下,眼睛卻依舊盯着千瑾。
"哦,是這事。"千瑾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我是做了老大,可是我沒惹禍,不僅這樣,我還讓我的手下別惹禍。"他的表情非常誠懇,可是艾西才不信呢。
"是啊是啊,我們沒惹禍!"千瑾的手下以為他們是男女朋友吵架,趕緊幫千瑾說話。
艾西白了他們一眼,然後繼續瞪着千瑾,斬釘截鐵地說:"誰信你!"
在她聽來,千瑾的話簡直就是哄小孩的鬼話,鬼才信呢!
千瑾無奈地望着艾西,真是有嘴說不清。
"從今天開始別想我給你燒飯了!"艾西丟下了話,就轉身跑開了。
千瑾望着艾西的背影沒有追上去,他捧着籃球,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似的不知所措。
他身邊的小弟都急了,趕緊湊上去七嘴八舌地安慰他。
"大哥,你別急,女人么,哄哄就沒事了。"阿涼笑嘻嘻地說。
"是啊,大哥,買束鮮花鬨哄嫂子,很快就和解了!"橄欖在一旁連連點頭。
千瑾望着手裏的籃球沒有說話。
"不過……"阿涼用手肘撞了撞千瑾的腰,賊笑着說,"大哥,你和嫂子同居啦?她給你做晚飯,真是羨慕啊!"
"大哥你好前衛啊,不愧是我們的大哥!"泰豎起一根大拇指,鼻子上的鼻環閃過一道耀眼的光芒。
千瑾終於有了反應,瞪了他們一眼說:"胡說什麼!她是我姐姐!"
"啊?!"所有人頓時大驚,忙不迭道歉,"原來是姐姐大人啊,大哥對不起,小弟們誤會了!"
千瑾不理他們,一個人捧着籃球往籃球場走去。
阿涼趕緊跟了上去,笑嘻嘻地說:"不過老大,你的姐姐真漂亮啊,她有沒有男朋友,介紹給我們認識啊!"
"你想都別想!"千瑾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然後縱身一跳把球投了出去。拋出的球在半空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然後空心入框。
一個完美的三分球!
"老大,有什麼關係,你知道我們都是不錯的!你不會是有戀姐情結吧?"阿涼一看到艾西就非常喜歡,所以不死心地追問着。
"你才有戀姐情結呢!"千瑾生氣地瞪了他一眼,"我姐很單純的,你們誰都別想打她主意!"
他的語氣里沒有商量餘地,阿涼失望地癟了癟嘴。
"你們玩吧,我去休息會兒。"千瑾丟下球,轉身離開了籃球場,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情非常煩躁。
小弟們站在原地,望着千瑾離開的背影,個個不知所措。
3
放學回到家,千瑾看到客廳和餐廳都空蕩蕩的,晚飯沒有像往常一樣擺放在餐桌上,艾西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等候着他。
千瑾望着空無一人的一樓,心裏非常失落。
他走上了二樓,看到艾西的房門緊閉着,靜得沒有一絲聲音。千瑾突然覺得家裏靜得有點發慌,失去了艾西笑聲的家讓他非常地不適應,甚至有點害怕。
他想起了巴塞隆拿的日子,那時候他總是守着空蕩蕩的家,非常地寂寞。於是他不喜歡待在家裏,開始到外面閑晃。
那時候他也學會了很多別人不會的東西,吸煙,喝酒,打架。回國后,他來到了這個溫馨的家裏,差點就忘了在巴塞隆拿那段混亂的日子。
或許,他骨子裏就是個不良分子,所以才會收下那群小弟。
千瑾走到艾西房門前,曲起手指輕輕地敲了敲房門。
裏面依舊很靜,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對不起……原諒我好嗎?"
千瑾輕輕地說,聲音裏帶着淡淡的哭腔。
正在房裏疊衣服的艾西整個人怔住,心臟如受了一記沉重的鈍擊,許久都反應不過來。
驕傲而自大的千瑾居然跟她說對不起,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地傷心,令她心碎。
可是她依舊沒有原諒千瑾,看着他和那群不良少年在一起,就會讓她想起在巴塞隆拿被小混混圍毆的事情。
這讓她很害怕,她總覺得會失去千瑾。
"你不原諒我沒關係,我只是希望你別再生氣了。"
許久得不到艾西的回應,千瑾傷心地轉身離開了。
艾西聽到千瑾的腳步聲一點點遠離,最後消失了。
一顆眼淚從眼眶裏滾落,順着她的面頰流下,最後滴在她疊的衣服上,晶瑩地破碎。
這之後,艾西和千瑾冷戰了好幾天。
兩人雖然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可是碰面卻不說一句話。艾西看到千瑾都把他當空氣般無視,這讓千瑾心裏很難受,就像是心裏堵滿了東西,憋得慌,時常又像被針扎似的,隱隱刺痛。
兄弟們看千瑾心情不好,就硬拉着他去酒吧喝酒,千瑾近來確實憋得難受,於是也沒拒絕。
酒吧非常嘈雜,曖昧的燈光在黑暗中游移着,舞池中的人群搖着腦袋擺動着四肢,跳着放浪形骸的舞。
兄弟們拉着千瑾在靠牆的卡座坐下,一群人頓時顯得有點擁擠。阿涼喚來了服務生點了幾瓶洋酒,還讓服務生帶了一桶冰塊過來,看起來對這裏輕車熟路。
好久都沒有來酒吧了,回國后他一直過着簡單的日子,做着一個良好少年,差點忘了其實他比在座所有的人都壞。
"大哥,喝!酒能消愁,喝下這杯,你心情就舒坦了!"阿涼把一杯洋酒遞給千瑾。
千瑾接過酒就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阿涼還來不及跟他碰杯,端着酒杯獃獃地望着他。
"大哥好酒量!"泰大喝了一聲,對千瑾的豪氣十分敬佩。
"哈哈哈!不愧是我們的大哥,打架厲害,連喝酒都那麼厲害!"橄欖哈哈大笑。
"喲!這不是阿涼嗎?怎麼來都不告訴我一聲!"這時,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飄了過來,讓酒吧的音樂都瞬間柔和起來。
千瑾尋着聲音望去,看到一個梳着日式的花苞頭、穿着弔帶衫和迷你裙的女孩子走了過來。
白皙的肌膚、上挑的丹鳳眼、尖尖的瓜子臉、精緻的妝容讓整張臉更加生動明艷,一眼望去非常養眼,卻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她的身邊還跟着幾個跟她一樣打扮時尚的女孩。
"這不是剛來么,不知道你也在這裏啊,莎莎!"阿涼笑嘻嘻地站起來,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就要去勾她的肩膀,卻被她甩開了。
"別動手動腳的啊!本小姐的豆腐可不是隨便吃的!"韓莎莎瞪了他一眼,兇巴巴地說,看起來尤為潑辣。
"好潑辣啊,我喜歡!"阿涼笑得格外開懷,被韓莎莎鄙夷地白了一眼。
"這位是誰啊?怎麼不給我介紹啊,覺得我韓莎莎見不得人了嗎?"韓莎莎睨着坐在沙發上的千瑾,不悅地撅起了嘴。
"怎麼會,怎麼會!"阿涼忙跑回千瑾身邊,非常正式地介紹道,"這是我們天狼幫新任的老大!"
"你們新任的老大?"韓莎莎懷疑地瞥着阿涼,"你居然肯給人當手下,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
"我們老大很厲害的,一個能打十個,我甘願一輩子做老大的手下!"阿涼自豪地大聲宣佈,死心塌地的表情讓韓莎莎覺得好笑。
"我叫韓莎莎,你叫什麼名字?"韓莎莎一點也不矜持地坐到千瑾旁邊,望着千瑾笑眯眯地問道。
"紀千瑾。"千瑾淡淡地說,端起玻璃桌上的酒杯,繼續喝酒。
千瑾冷漠的樣子讓韓莎莎有點生氣。哪個男人見了她不大獻殷勤的,可是這個少年連正眼都不瞧她一下,偏偏又長了張那麼迷死人的臉。
千瑾的手下看到千瑾和韓莎莎聊天,也識相地不去打擾他們,跟其他女孩子聊起天來。
"第一次來這裏玩嗎?從來都沒有見過你。"韓莎莎也絲毫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了杯酒。
"嗯,我不久前才回國,對這裏還不熟。"千瑾望着漂浮在酒精中的冰塊,搖動着酒杯,聽着冰塊在酒杯中碰撞出清脆的響聲,似乎非常享受。
聽到千瑾出過國,韓莎莎非常好奇,她仰着脖子,望着千瑾完美的側臉問:"你以前待在什麼國家?"
"西班牙。"千瑾扭過頭,望着舞池中扭動着身子的人群,漫不經心地說。
"西班牙——熱情而浪漫的國家!西班牙哪裏?"韓莎莎如痴如醉地望着千瑾,對他更加着迷了。
"巴塞隆拿。"千瑾望着舞池,淡淡地說。
"哇——世界上最美的城市!"韓莎莎羨慕地望着千瑾,雙眼閃閃發光,似乎看到了那個鮮花盛開的美麗城市,"你住那裏一定很幸福吧?"她羨慕地問。
千瑾抿着唇,許久都沒有回答,只是一動不動地望着舞池。
韓莎莎以為是周圍的音樂聲太大,所以他沒有聽到,正想再問一遍時,千瑾卻緩緩地轉過了頭。
"幸福……什麼是幸福呢……"千瑾望着韓莎莎自言自語地喃喃,像是在問她,又好像只是在對自己說。
韓莎莎覺得他有點奇怪。
憂鬱如霧氣般繚繞在他周圍,讓他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幽暗起來。他略顯空洞的雙眼看起來是那麼地深邃,就像是捉摸不定的夜空,讓人跟着淪陷下去。
韓莎莎看着有點心疼,突然很想摸摸他的臉,而她竟然真的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就當指尖就要觸碰到那張絕美的臉時,千瑾突然清醒過來,別開了臉,她的手指落了個空。
"你幹什麼?"千瑾眯起眼睛,細長的眸子裏透射出犀利的光芒,似乎可以刺破肌膚。
韓莎莎瑟縮了一下,趕緊收回手。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情不自禁……"她抓着自己的手,瑟瑟顫抖着。
在千瑾犀利的目光下,韓莎莎覺得渾身冰冷,一動都不能動。這個少年的氣場太強了,一個眼神足以殺死人,怪不得連邱衫涼他們都願意臣服在他腳下。
誰都沒有說話,氣氛非常地僵硬。
韓莎莎如坐針氈,一秒鐘都是煎熬。
這時阿涼跑了過來,拉起千瑾,笑着說:"大哥,不要干坐在這裏了,我們和美女們去跳舞吧!"他喝得有點上頭了,臉頰紅彤彤的,雙眼閃閃發光。
跟韓莎莎一起的那幾個女孩也拉起韓莎莎,慫恿她一起去跳舞。
剛才的尷尬,讓韓莎莎恨不得馬上逃離這裏,於是就和姐妹們一起去跳舞了。千瑾也被兄弟們死拉硬拽地拖進舞池,一群人瘋狂地在舞池裏扭動着身體,宣洩着青春與汗水。
4
千瑾回到家已經三更半夜。
他在門口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鑰匙,打開了門,走進別墅。
客廳的燈亮着,千瑾在玄關換了鞋,才搖搖晃晃地走進客廳。
正當他打算上樓時,看到艾西躺在沙發上,身上蓋着一本書,想是看書看着看着睡着的。
千瑾知道艾西一定是在等他,心裏湧起一股歉疚。
躺在沙發上的艾西聽到了動靜,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她望着站在不遠處的千瑾,揉着迷糊的雙眼問:"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我……和朋友去玩了……"千瑾低着頭,支支吾吾地解釋道。
艾西站了起來,走到千瑾面前,看到千瑾的神色有些微醺,敏感地眯起了眼睛:"你喝酒了?你是不是和那群不良少年鬼混去了!"
"我沒有鬼混!"千瑾固執地說。他不過是心情不好,跑去喝了兩杯而已……
"一個學生跑去喝酒,還喝到這麼三更半夜回家,這還不叫鬼混叫什麼!"艾西疾言厲色地大聲說道。
"你不是不理我了嗎!"酒精的催化作用讓千瑾這幾天囤積的情緒一下子都宣洩出來,他對着艾西大聲咆哮,"我的死活不需要你管!"
啪!
他的話音剛落下,一個有力的巴掌就落在臉頰上。
千瑾瞬間震在原地,酒也醒了一大半,左臉殘留着麻痹的疼痛,一直疼到他心裏。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心真的會痛。
痛起來竟然這麼難受。
"我是你姐姐,我不能看着你這麼頹廢下去!"艾西含着淚望着他。
千瑾咬着下唇瞪着她,他簡直不敢相信,一向溫柔體貼的艾西會打他。
艾西看到千瑾用憤怒的眼神瞪着自己,心如被鞭子抽打一樣的痛。
打完千瑾她就後悔了。
那個巴掌打在千瑾臉上,可是卻比打在她自己身上還要痛。
"你不是我姐姐,你不是!"千瑾衝著艾西失去理智地大吼。
他的話就像刀子割在艾西的心上。
艾西望着滿身酒氣的千瑾,心如刀絞:"你不當我是姐姐也沒關係,只是你不能這麼糟蹋自己。人生是你的,要走哪條路只有你自己才能決定!"
"你又不是我的姐姐,不要用姐姐的語氣教訓我!"千瑾說完就負氣地衝上樓。
艾西望着千瑾離去的背影,心碎了一地。
昨晚打了千瑾后,艾西就一直很後悔。
這段時間她確實沒有盡到做一個姐姐的責任,卻又用姐姐的口氣教訓他,還動手打了他。千瑾現在一定很傷心。
艾西一早就做了早餐,然後坐在客廳等着千瑾下樓,可是,等了半天,千瑾依舊沒有下來。艾西有點擔心他,於是便端着早餐走上樓。
來到二樓,艾西看到千瑾的房門緊閉着,她端着早餐走到千瑾的房門前。
猶豫了一會兒,她伸出手叩響了房門。
可是,等了半天,裏面沒有一點動靜。
"千瑾?"艾西喚了一聲,然後靜靜等待着。等了半晌,裏面依舊沒有半點動靜。
"你還在生氣嗎,千瑾?昨天是我不好,我不該打你。"艾西隔着房門對千瑾說。
可是千瑾依舊沒有回應她。艾西以為千瑾還在睡覺,可是看了看手錶已經中午十二點了,千瑾平時都有早起的習慣,就算昨天喝了酒,今天也該醒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裏一直慌慌的,有種不好的預感。
也不管千瑾會不會生氣,艾西決定進去瞧瞧。
於是她伸手擰開了房門的門鎖,房門沒有上鎖,她一下就擰開了。
艾西握着門把手,推開了房門。
床上空空的,被子被隨意地掀在一邊。艾西疑惑地走進千瑾的房間,她的視線離開床,在房間裏尋找着千瑾的身影。
風從敞開的窗子裏灌進來,撩起了淡藍色的窗帘,輕薄的純棉窗帘像海浪般輕輕翻滾着,就像海面上輕輕躍起的淡藍色浪花。
艾西看到千瑾躺在窗邊的木地板上,一動不動,就像個沒有生氣的木偶。
"千瑾!"艾西手中的早餐翻倒在木地板上,她衝到了千瑾身邊,蹲下身子用力搖了他兩下。
可是千瑾依舊緊閉着雙眼,沉沉地昏迷着。他的臉色蒼白得接近透明,雙唇也沒有一絲血色。
艾西慌了手腳,趕緊衝到床頭櫃前,拿起了床頭柜上的電話,撥打120。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急救人員抬着擔架把千瑾抬上了車。艾西跟着他們一起上了車,她自始至終都緊握着千瑾的手,彷彿只要一放開,她就會永遠失去千瑾。
她非常非常地後悔,為什麼自己沒有早點上去看千瑾。
不知道他一個人在冰冷的地板上孤零零地躺了多久了。
接到了艾西的電話,艾可為和方淑華也很快就趕到了醫院。
兩人臉上滿是焦急之色,一看到艾西就問她千瑾怎麼樣了。
艾西搖了搖頭,表情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我也不知道……醫生還在全力搶救千瑾。"她哽咽着說。
"親愛的,別難過,千瑾一定不會有事的。"方淑華把艾西摟進懷裏,溫柔地安慰她。
方淑華溫柔的嗓音讓艾西好受了許多,覺得自己不再是孤單單的一個人面對這一切。
這時,急救室的燈終於滅了,主治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
"醫生,我兒子怎麼樣?"方淑華一看到醫生走出來,就立刻衝上去拉着醫生的袖子,焦急地問道。艾西和父親也焦急地望着醫生,心裏忐忑不安。
醫生笑了笑,安撫了他們一下說:"病人已經脫離危險,休養一陣就會沒事了。"
"醫生,千瑾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暈倒?"艾西不解地問道。
醫生推了推銀邊眼鏡說:"病人的頭顱曾經受過重創,留下了後遺症,雖然不會有生命危險,不過會時不時地發作。"
千瑾的頭部曾經受過重創!
這個消息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劈在艾西的頭頂,她望着醫生,臉色一片蒼白。
醫生看她緊張的樣子,連忙安慰道:"病人只要稍加註意,就不會有事。要注意休息,合理飲食,不要過度勞累,也不要飲酒。"
"我知道,謝謝醫生。"方淑華連連點頭道謝,醫生笑着轉身離開了。
"阿姨,我為什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千瑾有這樣的後遺症,他看起來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艾西拉着方淑華問道,"千瑾的頭部怎麼會受過重創?"
方淑華嘆了口氣,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經過告訴了艾西:"在我們回國前不久,千瑾在巴塞隆拿和當地的不良少年打架,被打破了頭,送進了醫院。打架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千瑾不肯說,那群不良少年也沒有被抓到。只是千瑾那次受了很重的傷,在醫院休養了大半個月。雖然後來康復了,可是醫生說千瑾的頭顱受創過重,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千瑾和方阿姨回國前不久……那不是她去巴塞隆拿那段時間!艾西震驚地發現,接着她又聯想到了許多事。
方淑華說的不良少年,也讓她聯想到了在街頭圍堵他們的小混混。
艾西腦海里浮現了一個讓她害怕的猜想——難道千瑾是因為救她,所以被打破了頭!
難道他就是因為受傷住院所以沒能來和她會合!
可是千瑾為什麼要騙她,說是因為趕着回國,所以沒時間來和她會合呢?艾西有點想不通。
"阿姨,你們是什麼時候回國的?"艾西抓着方淑華的手焦急地問道。
方淑華疑惑地望着艾西,她覺得艾西問的問題很奇怪,但是她沒有問艾西原因,只是回憶了一下,然後對艾西說:"應該是七月二十四號。"
七月二十四號……艾西算了算,比她回國晚了一個星期。方淑華說千瑾在醫院休養了大半個月,那他受傷的時間就和他們那天被那群小混混圍堵的時間非常接近。
艾西的心裏非常亂,她越想就越覺得她的猜想很有可能。
而這一切也只有問了千瑾才能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