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邂逅,巴塞隆拿
艾西的獨白
緣分就是這麼奇怪,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在世界的另一邊遇到我這輩子的最愛,又或者說是孽緣。反正我的人生就是因為他的出現,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而我,一點也不後悔。
1
飛機飛過蔚藍而遼闊的地中海,一直飛往伊比利亞半島的東北面,那裏有一個熱情而浪漫的國度——西班牙。
午後一點,西班牙的首府巴塞隆拿到處是流連忘返的人群,遊人們拿着相機拍照留念,不肯放過每一個美麗的畫面。
巴塞隆拿融合了古老的哥特建築和和現代化的高樓,古老和現代拼湊出一種別樣的美。
據說500多年前,哥倫布就是從這裏揚帆起航駛向地中海,後來發現了新大陸。
堂吉訶德曾說這裏是個禮儀之邦,這裏是外來客的庇護所。
這裏,被世人譽為世界上最美麗的城市。
艾西站在蘭布拉大街上,望着川流不息的行人和美麗景色,眼睛簡直不知道要往哪兒看了。
"美麗的巴塞隆拿——我來啦!"她張開了雙臂,興奮地歡呼着。
行人們轉過頭,望向這個美麗的東方女孩,雖然聽不懂她在講什麼,但似乎也被她愉快的心情給感染了,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這裏能夠看到各色皮膚的人種,所以艾西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她一個人肆意地拿着相機到處遊覽拍照。
人們在廣場上歇息,喂着鴿子。步行街上隨處是鮮花店,像花的海洋,芬芳四溢。路邊有拉琴賣藝的,有為人畫素描的,有人滿身塗油彩做活雕像的,還有擺地攤賣各式民間古董的,整條大街充滿了明快的生活樂趣。
"Seorita,paracomprarflores?"(小姐,買花嗎?)
艾西正在看路邊的民間古董小玩意時,一個吉普賽小男孩拉住了她的衣服,捧着一束鮮艷的玫瑰花遞到她面前。
"咦?……呃……"艾西聽不懂西班牙語,不知道怎麼跟他交流,她趕緊從背包里翻出辭典,手忙腳亂地翻找着合適的用詞。
"Lo……siento(對不起)……呃……"正當艾西還在辭典中翻找着其它用詞時,一個十七八歲的吉普賽少年跑了過來,一把搶過她手裏的包就跑。
"啊!我的包!"艾西正想去追那個吉普賽少年,賣花的小孩子卻拉着她的袖子不放,手中捧的花湊到她面前,依舊不依不饒地問着:"Seorita,comprarunpocodeflor!"(小姐,買束花吧!)
"阿嚏!"有花粉症的艾西猛地打了個噴嚏,"對不起,我不買!"艾西也顧不得吉普賽男孩是不是聽懂她說的話了,掰開他的手,就去追趕剛才搶她包的吉普賽少年。
那個吉普賽少年跑得非常神速,就像一隻身姿輕巧的野雞,滿大街的上躥下跳。
"搶劫啊!搶劫——"艾西扯開了嗓子邊喊邊追。包裏面有她的護照、現金、銀行卡,以及手機,如果丟了那個包,那她就完了。在這個異國他鄉,語言又不通,也沒有一個親人,就算變成乞丐餓死街頭,國內的父親也不會知道。
艾西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是那個吉普賽少年卻越跑越遠,艾西越來越絕望。她希望路人能夠幫她捉住那個吉普賽少年,可是周圍的路人對這一切都非常的漠視,就像在看一出事不關己的鬧劇。
就在這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如一道閃電,從她身邊一閃而過,然後像陣旋風朝那個搶包的吉普賽少年衝去。
艾西看到了一線希望,趕緊跟了上去。當她追上時,她看到那個人已經捉住了搶她包的吉普賽少年,並把他壓制在地上。
"Francamente,esusted!Elpaqueteentregado!"(老實點,別動!把包交出來!)那人怒喝着身下的吉普賽少年,並把他手裏的包奪過來。吉普賽少年慘叫着,卻掙扎不開那人的鉗制。
艾西這才仔細打量那個幫她的人,她發現那人居然跟她一樣是東方人,而且看起來年紀也跟她差不多,十七八歲的樣子。
東方少年放開了身下的吉普賽少年,那個吉普賽少年得到自由后,就迅速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逃也似的跑開了。
東方少年轉過身,拿着包走到艾西面前,艾西這才看清他的真面目,那一瞬間她簡直驚呆了!
艾西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少年,美得不食人間煙火,就像落入凡間的精靈。
鴉羽般烏黑光亮的短髮,在陽光下閃爍着耀目的光澤,襯得皮膚如雪般晶瑩無瑕。
特別是那對烏黑的眼睛,深邃得如同沒有邊際的夜空,所有的星星彷彿都落在裏面,才會如此璀璨奪目。
還有那兩片如同在紅玫瑰汁中浸潤過的雙唇,那麼紅,那麼飽滿,彷彿可以滴出血來。
一個男孩子居然可以美成這樣……
艾西想到了"妖孽"兩個字。
"還給你,下次小心點,再被搶掉可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少年的聲音拉回了艾西的思緒。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像個花痴一樣,對着眼前的少年發獃,頓時窘得滿臉通紅,無地自容。
"謝、謝謝……"艾西滿臉通紅地接過包。不過少年字正腔圓的中文也讓艾西很驚訝,剛才聽少年的西班牙語講得非常好,沒想到中文說得也這麼好,不覺慚愧起來。
"來旅遊的嗎?"少年打量着艾西,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
"嗯。"艾西抱着包點了點頭,就像只受了驚的小兔子。
"一個人嗎?"少年忽然對眼前的女孩感興趣起來。也不是沒在西班牙見到過東方女孩,但他就是覺得眼前這個女孩非常有趣。讓他有捉弄她的衝動。
"嗯。"艾西垂着腦袋,再次點了點頭——她就是不敢抬頭看眼前的少年,只要一看到他,她的臉就會不由自主地紅起來。
"一個女孩子跑到西班牙來,不害怕嗎?"少年摸着下巴,欣賞着艾西窘迫的樣子。看着艾西的臉就像被丟進開水中的螃蟹似的,慢慢地紅起來,有趣極了。
"有點,不過……我想鍛煉自己……"被這麼漂亮的少年盯着看,艾西不免緊張起來,說話都吞吞吐吐的。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少年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難道她臉上有花嗎?
"我還以為你只會說嗯呢。"少年揚起嘴角,粲然一笑,笑容耀眼得把陽光都掩蓋了。艾西眯起了眼睛,突然無法直視起來。
被這麼毫不掩飾地調侃,艾西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於是她只能面色尷尬地望着少年。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少年倏地仰起臉問道,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陽光下如黑曜石般璀璨。
"艾西,草字頭的艾,東南西北的西。"艾西害羞地低頭着,小聲回答道。
"我叫尼克。"少年爽朗地笑了笑,就像巴塞隆拿蔚藍的天空,那麼地清新淡雅。
"你好。"不知道該不該伸出手和尼克握手,艾西乾脆行了個淺淺的鞠躬禮。
"不用客套了,你不要像個成年人似的拘謹保守!"尼克擺了擺手,用稍顯嚴厲的語氣說道。
這讓艾西非常尷尬。這個少年和其他人非常不一樣,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這讓她不知所措,不知如何招架。
"你接下去想去哪裏玩?"尼克側着臉瞥向艾西,微微上揚的眼角洋溢着笑意,那樣子非常勾人,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魅惑。
"啊?我嗎?"少年的思維跳躍太快了,艾西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呃……我想去看神聖家族大教堂和巴特婁宮。"
"你知道在哪嗎?"少年望着她問道。
"不知道,不過我可以看地圖,或者問行人。"艾西從背包里掏出一份地圖,然後在尼克面前亮了亮,彷彿是表現自己的未雨綢繆。
"語言都不通的笨蛋!"尼克朝她丟了兩顆衛生球。
艾西的臉立刻漲得通紅,但還是不肯投降:"我帶了辭典!"她朝少年揚了揚手裏的辭典。
少年拿過艾西手裏的辭典,然後往旁邊的垃圾桶里隨手一扔。那本可憐的辭典就這麼準確無誤地落入了一堆垃圾中,簡直比NBA的籃球手還精準。
"你幹嗎扔我的辭典!那可是我新買的!"艾西趕緊衝到垃圾桶前,把辭典從一堆垃圾中拿出來,然後視若珍寶地擦掉上面的污漬。
"我來當你的導遊吧!反正我也沒事做!"尼克豎起一根手指,在半空搖了搖,帥氣而隨意的樣子非常的好看。
"咦?真的嗎?"艾西大喜,可是沒過兩秒鐘她又懷疑起來,"你不是和我開玩笑吧……"這個尼克的思維那麼跳躍,又不按常理出牌,不難保證他下一秒就改變主意。
"我的樣子像開玩笑嗎?走吧!"尼克不由分說地拉起了艾西的手就往前走。
"去……去哪兒?"艾西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被拉得一個趔趄,差點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神聖大教堂呀!"尼克頭也不回地說,繼續拉着艾西往前走。
他還真的要當自己的導遊?艾西大跌眼鏡。
2
少年雷厲風行,說風就是雨,果然帶着艾西來到了神聖大教堂。
神聖大教堂是巴塞隆拿的標誌性建築,也是高迪的代表作。教堂始建於1884年,但是因為資金問題至今未能竣工。這也是一座具有極大爭議的建築,有人為它瘋狂,也有人說那四個尖尖的尖塔像四塊餅乾。
但是不管怎麼樣,巴塞隆拿人認同了這座建築,選擇用它來代表自己的形象。
"哇!真漂亮,我終於目睹了高迪大師的傑作!"艾西舉着相機咔嚓咔嚓地從各個角度進行拍攝。
"這建築有什麼好看的?像怪物似的,半夜看起來毛骨悚然的。"尼克抱着雙肩做了個顫抖狀。
艾西放下相機,鄙視地白了他一眼:"你懂什麼,這是藝術!高迪大師可是建築界的靈魂人物!"
尼克望着艾西透着薄怒的臉,微笑着說:"看來你對這些還了解得不少。"
"那當然,我可是讀美術學院的,自然對這些有所了解!"艾西拍了拍胸脯洋洋得意地說。
"哦?你是學美術的?哪方面?"尼克饒有趣味地望着她。
"畫畫,我的偶像是莫奈!在莫奈的畫中人和大自然和諧地融為一體,他們融合在景色、陽光和空氣中,而這一切又融合在畫家特有的燦爛艷麗卻又像樂曲般和諧的色彩之中。色彩就是描繪壯麗的自然交響樂的音符!"艾西一說到自己的偶像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下子就說個不停,各種表情在她臉上變換着,讓她白皙得如陶瓷般的娃娃臉生動而活潑起來。
尼克看着她臉上多變的表情,微微地揚起了嘴角。
"你喜歡莫奈應該去法國啊,怎麼來巴塞隆拿?"他笑着說。
"因為巴塞隆拿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我一直想看看被譽為世界上最美的城市到底有多美。"艾西回過頭望着他。
尼克笑了笑,問:"現在你已經見識到了,感受怎麼樣?"
"太美了……美得我都不想離開了!"艾西閉上眼睛,張開了臂膀,彷彿是在擁抱整座城市。她臉上陶醉的表情,一瞬間讓尼克深深着迷了。
"它可沒你想像中那麼完美哦,不然你也不會遇上剛才那種事。"尼克笑了笑,毫不留情地潑了她一頭冷水。
可是艾西的熱情是沒有那麼容易被尼克潑滅的,她朝尼克展開一個不屈不撓的笑容:"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事物,我們不能以偏概全!"
"你真是個有趣的人。"尼克微微歪着脖子望着艾西,似乎是在她身上尋找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似的,仔細研究着。
"爸爸告訴我做人要樂觀。"艾西累了,在一旁的花壇上坐下休息。
"我媽告訴我不要把所有事物都想得太美好。"尼克輕巧地一躍,跳到花壇上,在她身邊走來走去。
"看來我爸和你媽想法上有很大的出入。"艾西向尼克報以一個無奈的眼神,那可愛的樣子把尼克逗樂了。
"接下來你想去哪?"尼克跳下花壇,站在她面前,微笑着問道。
"巴特婁宮、畢加索博物館、帕特拉比修道院、現代藝術博物館……"艾西如數家珍般一一列舉着。
"這麼多!一天怎麼看得完?"尼克暗嘆着艾西的貪心。
"那我們就多花幾天時間,直到把它們全都看完!"艾西高舉着胳膊嚷道,顯然是正在興頭上。
"你當我這個導遊是免費的嗎?"尼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艾西的額頭,佯怒着裝出一副黑社會的樣子。
可是艾西並不怕他。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接觸,艾西發現尼克其實是個好人,雖然有點不按常理出牌。
"是你要當我的導遊的,俗話說送佛送到西,既然你都當我的導遊了,那就要堅持到最後!"艾西笑嘻嘻地說,不停朝尼克眨着眼睛,流露出無辜的眼神。
尼克被艾西打敗了,舉起雙手投降:"好好,服了你了,那我們先去巴特婁宮吧!"
"好耶!GOGOGO!"艾西高興極了,昂首闊步往前走,尼克笑着跟了上去。
艾西和尼克乘坐當地的旅遊觀光巴士,遊覽了巴特婁宮和畢加索博物館,一路上艾西都在嘖嘖讚歎着,恨不得用相機把整座城市都拍下來,打包回家。
巴塞隆拿實際上是兩城合一的。
老城有一個景色美麗的哥特區和許多建築遺址,因為這裏有不少令人難忘的灰色石頭建造的哥德式建築物,包括壯觀的大教堂。新城是城市規劃的典範,有寬廣的大道,兩邊樹木成行,還有大廣場。
令人感興趣的中世紀建築物中有許多教堂和宮殿。巴塞隆拿是一座優雅的城市,城郊斜坡緩緩向上連接着周圍的山丘。從附近的提比達波山和蒙特胡依西山坡上可以眺望城市極好的景色。遠處是蒙特塞拉特山脈,山峰如針尖突起,著名的蒙特塞拉特修道院緊靠山腰。
巴塞隆拿市是國際建築界公認的將古代文明和現代文明結合得最完美的城市,也是一所藝術家的殿堂,市內隨處可見世界著名的藝術大師畢加索、高迪、米羅等人的遺作。
日落黃昏時,艾西和尼克遊覽累了,來到了阿爾武費拉湖邊。
夕陽下,湖水瀲灧,湖面倒映着霞光,瑰麗無比。遊人在湖邊悠然地散着步。
艾西張開雙臂,在橋上行走着,湖面上吹來的風撩起了她的白裙,恍然間尼克覺得她像是落入凡間的天使,隨時都會乘風而去。
"謝謝你,今天帶着我遊覽了這麼多地方,我很高興!"艾西回過頭,望着尼克真誠地說道。
"我可不是免費給你當導遊的,你得付我報酬的。"尼克忽然露出了一本正經的表情。
艾西皺了皺眉,突然覺得有點掃興,她不悅地望着尼克問:"你要多少報酬,只要不是太貴。"
"我不要錢。"尼克豎起一根手指,在艾西面前搖了搖。
"那你要什麼?"艾西皺起了眉,不是很明白尼克的意思。
"這個以後再說,你先欠着。"尼克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霞光映照着他的臉,勾勒出一個美輪美奐的輪廓,如畫中的美少年。
"嗯……那好吧!"艾西想了想,點頭道。
"Enesotambién!(在那呢!)"
驀地,不遠處傳來一個叫聲,接着一大群人朝他們沖了過來,大多是十六七歲的少年,衣着怪異,一看就是不良少年。
一群人很快就把艾西和尼克包圍了,艾西站在一大群人中間,眨巴着圓圓的大眼,顯然還沒從眼前的狀況中反應過來。
"Esusted!(又是你!)"其中帶頭的一個少年指着尼克的鼻子怒氣沖沖地說道,看樣子似乎是認識尼克。
艾西沒見過面前的少年,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是看得出他和尼克可能有過一段不愉快的過往。
"Sushombreshabíansidomiamigo!(你的人動了我的朋友!)"尼克仰起臉,對帶頭的少年大聲說道。
艾西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能像啞巴似的眨巴着大眼望着他們。
"Simplementeparasobrevivir,puedelocalificaroncomoeste!(我們只是為了生存,可你把他打成這個樣子!)"
帶頭的少年似乎非常生氣,他轉過身把站在他身後的一名少年拉了出來。
艾西發現那個吉普賽少年就是下午搶她包的人,被尼克打了一頓,現在鼻青臉腫的,看上去非常狼狽。
"尼克,怎麼了?"艾西輕輕地拉了拉尼克的衣袖,在他耳邊小聲問道。她感覺到事態有點嚴重,危險正在朝他們一步步逼近。
"我等一下叫你跑,你就趕快跑。"尼克小聲對她說。
"為什麼?"艾西驚訝地睜大眼睛。
"不要問那麼多了。"尼克不再理她,繼續和那個帶頭少年交談,可是氣氛看上去卻越來越緊張。
只見那群少年個個都捏緊了拳頭,咬緊了牙,似乎是要把尼克撕成八塊似的。特別是那個被尼克打得鼻青臉腫的吉普賽少年,自始至終都死死地瞪着尼克,雙眼通紅,透着血腥,好像是要在他身上燒出兩個洞似的。
難道是那個吉普賽少年被尼克揍了一頓不服氣,所以找人來報仇了!
艾西一下子慌了手腳。
3
在艾西還沒有想到脫身的辦法時,一群人就打了起來。
那群少年沖向尼克,似乎是和他有着深仇大恨似的,下手極狠。尼克邊護着艾西邊躲閃着攻擊,可是對方人數眾多,又加上還要保護艾西,尼克漸漸地顯得力不從心,被打中了好幾拳,臉上很快就掛了彩。
艾西覺得自己是個累贅,卻又想不出能夠幫助尼克的方法,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這時,她看到那個吉普賽少年掏出了一把摺疊的軍用刀,鋒利的刀刃在夕陽下閃爍着冰冷的光澤。
吉普賽少年揮舞着刀子向尼克刺了過去,艾西張大了嘴,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
幸好尼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那少年的手腕,然後用力一擰,吉普賽少年慘叫了一聲,刀子從手裏滑落下來。尼克接過刀子,一個箭步衝到那個帶頭的少年面前,在那個帶頭的少年還沒有反應過來之時,尼克已經到了他身後,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帶頭的少年頓時嚇得呆立不動,其他人見此情形也都停了下來,心有餘悸地望着尼克。
一下子,形勢就完全逆轉了。
艾西對尼克實在是太佩服了,在這麼緊張而混亂的情況下,尼克居然可以表現得那麼鎮定,想出了擒賊先擒王的方法。
"Todoelmundocongelación,olomato!(誰都不許動,不然我殺了他!)"尼克對所有人大吼道,刀刃也更加貼緊了帶頭少年的脖子。
所有人嚇得一動都不敢動。
尼克望向站在一邊不知所措的艾西,大聲對她說:"快跑!"
"你怎麼辦!"艾西站在原地不動。如果她跑了尼克怎麼辦,他一個人能對付那麼多人嗎。
"我會想辦法的,你快跑吧!"尼克面不改色地說道。
可是艾西還是很擔心他,尼克都是因為救她才會被這群小混混纏上的,她這麼丟下他獨自逃跑太不道義了。
"快跑啊!"尼克看她磨磨蹭蹭地站在原地,急得大吼。
"那好吧,我去叫警察!"艾西想到自己就算留在這裏也幫不上尼克,於是就一咬牙扭頭跑開了。
尼克看到艾西跑遠了,鬆了一口氣,可是他卻沒有注意到那個被他揍過的吉普賽少年從地上撿起一根鐵棍,然後偷偷地潛行到他身後。
等他察覺到時,鐵棍已經向他揮來,他聽到鐵棍破風的聲音,然後背後就傳來火辣辣的鈍痛感。
尼克眼前一黑,刀子掉在了地上,雙膝一曲,撲通一聲倒在地面上。
艾西回過頭時,看到尼克倒在地上,被一群人拳打腳踢。她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就沖向了頭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從清潔工人手中搶來了一把掃把,然後就沖了回去。
"滾開!不準打他!滾!"
艾西舉着掃把毫無章法地亂掃着,憤怒居然激發出了她的潛能,加註在掃把上的力道特別重,那幾個圍毆尼克的少年被打到幾下,痛得紛紛躲開。
艾西伸出手,拉起尼克,然後就把掃帚丟向那幾個重新向他們圍過來的少年,轉身就跑。
尼克被打得挺慘,身上各處都掛了彩,兩人跌跌撞撞,狼狽地在街上亂跑,身後那群少年緊緊地追着,殺氣騰騰的,一路上的行人紛紛躲到兩邊。
他們穿過了兩條街,來到了一條小巷裏。艾西的體力漸漸不支,腳步虛飄起來,幾乎是被尼克扯着往前跑。
"哎呀!"艾西一個不留神踢到了橫在小路中間的一塊爛木板,摔倒在地上。
"艾西,你沒事吧?"尼克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可是艾西才剛站起來,就痛得再次跌坐在地上。
尼克的視線移到她的腳上,發現她的腳踝腫了起來。
"我好像扭到腳了……我跑不動了,你快跑吧。"艾西捂着自己的腳踝,痛得滿頭冷汗。
眼看着那群人要追來了,可是他又受了傷,不可能背着艾西跑掉的,尼克焦急萬分。就在這時,他看到角落裏有個破竹筐。
尼克把艾西抱了起來,在牆角放下,然後把竹筐扣在她身上。
"你躲在這裏不要出聲,我去把他們引開。"尼克望着竹筐中的艾西,叮囑道。
"不要,你一個人很危險。"艾西拉着尼克的衣服,不肯放手。
"你不用擔心,我對這裏的每一條街都非常熟悉,他們捉不到我的。"尼克沖艾西笑了笑,然後把她的手從自己衣服上扯開。
"可是……"艾西依依不捨地望着尼克。不知道為什麼,她有個預感,這次如果和尼克分開,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乖乖待在這裏,不要出聲。"尼克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頂。這一刻,艾西覺得眼前和她年紀相仿的少年,看起來要比她成熟好多。
"那我怎麼找你?"艾西拉着尼克的手問道。
"明天我在桂爾公園門口等你。"說完,尼克傾身在艾西的唇上印下一吻,然後放下竹筐。
他檢查了一下竹筐,確定不會被人察覺,然後朝後張望了一眼。身後追趕的腳步越來越近,他看了竹筐一眼就轉身往小巷的深處跑去。
唇上還殘留着尼克的氣息,艾西蹲在漆黑一片的竹筐中,顫巍巍地伸出手,摸向尼克親過的嘴唇。
外面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和嘈雜的叫嚷聲,可是那些聲音並沒有停留多久就遠去了,艾西想他們一定是追趕尼克去了。
尼克,你千萬不要有事!
艾西閉着眼睛,在心裏祈禱着。
小巷再次安靜下來,靜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艾西在竹筐里等待了一會兒,確定他們已經遠去后,才慢慢地掀開竹筐。
小巷內空無一人,只有一隻黑色的流浪貓在一堆垃圾中閑晃着。
艾西掀開了竹筐站了起來。
那群追趕他們的小混混已經不知去向了,尼克也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她突然覺得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望着靜悄悄的小巷,她的心裏涼涼的,有絲想哭的衝動,可是她還是忍住了。
尼克說過他對這裏的每一條街都非常熟悉,他們不可能捉到他的。
艾西在心裏安慰着自己,在原地徘徊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離開小巷。
回到賓館裏,艾西依舊心神不寧,不知道尼克是不是擺脫了那群小混混。
她當時為什麼沒有問他聯繫方式,自己真是蠢透了!
艾西躺在賓館的大床上,懊惱地用枕頭砸着自己的腦袋。
一晚上,艾西都沒有睡好,她不停地做着噩夢。
夢裏,尼克被那群小混混捉住了,打得頭破血流,艾西一次次地被驚醒,然後就再也睡不着了。
4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天早晨。
天一亮,艾西就跑到了桂爾公園,可是她並沒有在公園門口看到尼克。
天才蒙蒙亮,公園內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是不是自己來太早了?艾西看了看手錶,才六點,於是,她就在公園門口耐心地等待着尼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公園的遊人漸漸多起來,可是尼克依舊沒有出現,艾西不禁慌張起來。
難道尼克被那群小混混捉住了?還是他出事了?
一個個不祥的念頭爭先恐後地出現在艾西的腦袋裏,她越來越驚慌,越來越焦躁。
尼克再不出現,她就要發瘋了!
太陽慢慢地爬到了頭頂,艾西站到腿都麻了,卻依舊堅定地站在原地。
遊人們像看外星人似的望着站在公園門口站了半天的艾西,可是艾西根本沒有心思顧及別人的眼光,她的整顆心都在尼克那裏。她望着道路的兩邊,這條路不知道被她看了多少遍了,可是尼克還是沒有出現。
太陽升起又落下,艾西在公園門口等了一整天,尼克始終沒有出現。
"Chica,siguetucamino,aquícerrados.(小姑娘,回去吧,這裏關門了。)"公園的管理員看到艾西在門口站了一整天,不忍心看下去,走到她面前提醒道。
艾西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可是看到他揮手的動作大概猜得出來,是在趕她走。艾西望了望道路的兩邊,依舊沒有尼克的身影。
她嘆了口氣,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公園。
夜色微涼,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肚子咕嚕咕嚕地抗議着她的虐待,可是艾西一點胃口都沒有。尼克啊尼克,你在哪呢……你不是說會在桂爾公園門口等我嗎,為什麼沒有出現呢?
夜晚的巴塞隆拿燈火輝煌,遊人依舊絡繹不絕。
夜色那麼迷人,就像是西班牙女郎熱情的舞蹈。神聖大教堂的鐘聲迴響着,刺破了漆黑的夜空。阿爾武費拉湖的湖水靜靜流淌着,湖面倒映着美麗的夜色,如同一幅油畫。
可是這些都勾不起艾西的興趣,她此刻多麼希望尼克能夠像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樣從天而降,活蹦亂跳地出現在她面前,和她開玩笑。
可是,沒有。
喧鬧的街頭只剩下她孤身一人,明明來到這個城市時就是孑然一身,可是此時卻感覺特別孤獨。
尼克啊尼克,你到底在哪裏?
艾西仰望着夜空,在心裏吶喊着尼克的名字。
第二日。
艾西依舊早早地來到桂爾公園,她依舊抱着一絲僥倖,希望尼克能夠如約出現。可是等了一個上午,尼克依舊沒有出現。
中午,艾西買了一根熱狗,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拿出筆和紙畫下尼克的肖像。
雖然她和尼克接觸的時間不長,可是尼克臉上的每個細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只要一閉上眼睛,他的臉就會清晰地浮現在她腦海里。
艾西畫完了尼克的肖像,就拿着肖像滿大街地尋找尼克。
"Pregunto,hanvistoaestehombre?(請問,見過這個人嗎?)"艾西逢人就把畫像拿給對方看,可是行人看了看畫像都只是搖了搖頭,然後轉身離開。
艾西不氣餒,一個個問過去,她相信總有一個人會認識尼克,或者見過他的。
可是,事實並沒有她想像中那麼容易,艾西拿着畫像在大街上詢問了半天,都沒有一個人認識或者見過尼克。
奔波了一天,艾西疲憊不堪地坐在街邊的長椅上。手裏的畫像都捏皺了,可是依舊沒有尼克的一絲線索,艾西有股想哭的衝動。
尼克,你不會出事了吧?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要見見你。
兩行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艾西沒有去擦,任眼淚緩緩流下。
接下去的幾天,艾西依舊不厭其煩地拿着尼克的畫像,在巴塞隆拿的大街小巷打探着尼克的線索。可是尼克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無論艾西怎麼打探都無法找到關於他的一絲一毫的線索。
而艾西的簽證也很快就到期了,她不得不離開巴塞隆拿。
手裏捏着機票的那一刻,艾西依依不捨地望着這個讓她着迷,又給她留下了無限遺憾的城市。
尼克啊尼克,你到底在哪裏?
為什麼你沒有實現我們的約定?飛機飛上雲霄,艾西望着漸漸遠去的巴塞隆拿,在心裏一遍遍念着尼克的名字。
如果風能聽到我的呼喚,請一定要把他的消息帶給我……
回國后,艾西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整天鬱鬱寡歡。
艾可為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怎麼了,整天失魂落魄的,似乎回到國內的只是她的肉體,而她的靈魂依舊留在那個遙遠的城市巴塞隆拿。
看到女兒像顆土豆似的老窩在沙發里看書,艾可為覺得不能讓她繼續這麼下去了,於是走上前,蹲在她面前,笑嘻嘻地問:"西西啊,你要不要出去走走啊,你已經在家裏待了一個星期了。"
"我不想出去。"艾西換了個姿勢,讓自己躺得更加舒服點。
雖然碰了釘子,但是艾可為依舊沒有打退堂鼓,他繼續問:"你這麼老是待在家裏悶不悶啊?爸爸給你些錢,你找同學去逛逛商場吧,買點喜歡的東西。"
"我什麼都不缺。"艾西盯着手裏的小說,頭也不抬地說。
艾可為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問女兒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他便問:"西西,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我沒事。"艾西面無表情地說。
艾可為在她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線索,他望着女兒欲言又止。
艾西從小就失去了母親,只剩下他們父女相依為命,所以艾西一直和他感情很好,幾乎是無話不談。可是,隨着艾西慢慢長大,他們之間的話題就越來越少了,艾西很多心事也越藏越深了,很多時候他真的不知道艾西在想什麼。
"唉……他"暗暗地嘆了口氣,然後站了起來。望着把臉埋在書後的女兒,他無奈地說:"那我先出去了,你要是有什麼需要的話,就給我打電話。"
"我沒什麼需要的,你去忙吧,爸爸。"艾西沖他笑了笑,然後繼續看小說。
聽到關門聲,艾西從書後抬起頭。
父親已經離開了,客廳空蕩蕩的,只剩下她一個人,顯得特別地寂靜冷清。
她知道最近父親一直很擔心她,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和父親說起巴塞隆拿發生的事。
那個從天而降出現在她面前又像幻影般忽然消失的美麗少年,或許她只能永遠把他深藏在心中,成為永遠的回憶。
他沒有給她留下任何的東西,只剩下一個簡單的名字——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