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向大海彼岸衝刺
1
第二天清晨,天氣格外好,可是當我醒來的時候阿武已經不在了,我只看見淡淡的晨曦從枝葉間灑落下來,折射着七彩的光芒,林子裏迴響着悅耳的鳥鳴聲。
我在樹屋不遠處的小溪旁用我包里隨身攜帶的牙刷、牙膏、毛巾刷牙洗臉。清澈見底的溪流潺潺流淌着,溪面波光粼粼。我捧起一瓢水撲在臉上,溪水很清涼,我頓時感覺神清氣爽。
梳洗完畢,我愣愣地望着溪流里自己的倒影……我常年跟爸爸媽媽漂泊在外,有多久沒有照過鏡子看過自己了呢——標準的鵝蛋臉上,一雙水靈靈的棕色大眼睛彷彿會說話;同樣是棕色的長髮帶着調皮的卷度,剛剛長過了肩;長年跟隨老爸老媽在外長途跋涉、經受風吹日晒的成長經歷,令我的皮膚變得很緊實並呈健康的小麥色;雖然身材修長纖細,可卻一點沒有弱不禁風的樣子——哎呀,我整個就是個活脫脫的陽光美少女!哈哈!
此時,阿武抱着一堆剛摘來的果子,吹着口哨朝我走過來。他依舊穿着那件破破爛爛的衣服,趿着那雙髒兮兮的破鞋子,因為好久沒洗臉,黝黑的臉上矇著一層黑黢黢的污垢。此時他的額頭上掛着幾滴汗珠,凌亂的劉海被沾濕了,貼在額頭上。
“阿武過來!”我朝他招了招手,他立刻捧着果子興沖沖地朝我跑過來。
“坐下!”我拍了拍地面,示意他坐下。他立刻樂呵呵地坐到我旁邊,兩手依舊死死地抱着果子。
我把毛巾放在溪水裏擰了把,然後輕輕地幫阿武擦臉。他愣了愣,睜大了眼睛,渾身僵硬地看着我,黝黑的臉上浮起了兩塊紅暈,顯得很不自然。
幫他擦乾淨了臉,我才發現他其實是個很可愛的男生。大大的琥珀色眼睛,圓圓的臉,身高大約一米七,身材修長。由於長期曝晒,肌膚呈古銅色。要是把那頭稻草般的黑髮理一理,再穿上一套像樣的衣服,也是小帥哥一個!
“阿武,我今天要去尋找離開島嶼的方法,昨天謝謝你的照顧了!”看着阿武純凈的眼睛,我很慎重地道謝。
“唔唔唔唔……”阿武臉色一變,好像很緊張地拚命搖着頭。
“你怎麼了?”我很疑惑,他看起來聽見我的話不是很開心,難道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窩……窩和蟈蟈一起……招仿法!”阿武的臉都要憋紅了,終於吐出這樣幾個字。我終於弄明白了,阿武是不想讓我一個人去尋找離開島嶼的方法,他要和我一起去!
“好的!那我們就一起行動吧!”我握住阿武的手,激動地點點頭。在這滿是野蠻人的陌生島嶼,能遇到阿武這樣一個夥伴,真的是我莫大的幸運啊!
於是,在吃了一些果子作為早飯之後,我和阿武就開始一一實施我今天早上起床之前就想好的辦法——
按理說,島上的人一般都會出海打漁,於是我想到可以搭乘漁船離開。可是經過多方的打聽后,我才知道原來這個島上的人從不打漁,蔬菜水果等食物都是由島上專門的機構培養種植出來的,自給自足。機構建設夠完善的……
第一個計劃——失敗!
寄託別人沒指望,看來只有依靠我們自己了!於是我和阿武哼哧哼哧地在森林就地取材,花了幾天的時間紮好了一個木筏,然後我從背包中掏出指南針,和阿武輪流划著木筏艇一路朝東方前進——
可是……才劃了一個多小時,我們的胳膊都要斷了,而且出發的時候忘記帶吃的了,饑渴難耐。而東方依舊是望不到盡頭的大海……於是,我們只好原路返回。
第二個計劃又……失敗!
接下來的第三個計劃,第四個計劃……依舊是失敗!失敗!!失敗!!!
折騰了幾天下來,我們依舊站在德藍島的海岸邊遙望着一望無際的大海。難道我碩果果就要永遠待在這個無親無故的小島,直到頭髮白了、牙齒掉光、滿臉皺紋,就這樣孤獨終老嗎?
我好想老爸老媽……他們現在一定很着急吧,一定在到處找我吧?可他們怎麼會想到我竟然飄到了這個在地圖上都沒有標記的私人小島呢?
我一扭頭看見了阿武有點失落的眼神,心裏更加不是滋味了,我答應過要帶阿武離開這個島嶼去找他的爸爸的!
於是,我咬咬牙,告訴自己不能氣餒,就拉着阿武沿着海岸沒有目的地走啊走,一邊走一邊想着辦法。
這時,我們竟然來到了一個港口,對哦!小島上一定有港口的啊!為什麼我沒有早一些想到呢!
只見在那晴朗的天空下,港口的白色甲板不斷延伸,甲板的盡頭停泊着一艘白色的遊艇。那艘遊艇白得發亮,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不知道是哪個有錢人的。
說不定我可以說服遊艇的主人,把我送到厄加勒斯角!
想到這裏,我興奮地跑上遊艇,迫不及待地尋找起遊艇的主人。可是遊艇上空無一人。
怎麼辦呢?我要在這裏等遊艇的主人嗎?要是他一直不回來怎麼辦?我站在甲板上,苦惱得眉毛都擰成了一團。我要怎麼辦呢……
叮!
我的腦袋裏突然亮起了一盞智慧的明燈。我不如自己開着遊艇回厄加勒斯角,然後等我到了厄加勒斯角再想辦法把遊艇還給它的主人吧!哈哈——這真是個好方法!
這不是偷,這只是借,等我到了厄加勒斯角,一定會把它還給它的主人的!我說服自己似的暗想着。
在遊艇上轉了一圈,我發現遊艇上有足夠的食物和水,夠我和阿武吃三到四天。我又從背包里翻出指南針和地圖,把地圖攤在甲板上,計算着自己所在的位置。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應該是在太平洋中央,厄加勒斯角在太平洋的西南面,處於太平洋和印度洋的夾角處,那麼我們只要一直朝西南方向前進,就能到達厄加勒斯角。我在大海上飄了半天一夜來到了德藍島,那麼開遊艇的話半天應該就能到達厄加勒斯角了。
“阿武,我們能夠離開德藍島了!”我抬起頭,高興地對阿武說。
“啊!哈哈哈哈——啊!啊!”阿武在甲板上又蹦又跳,此時的他終於有了十多歲的男孩的樣子,黝黑的臉上漾開興奮的笑容,琥珀色的眼睛閃閃發光。不知道他自從漂到這個島上后吃了多少苦,想到這裏,我的心裏突然酸酸的,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帶着阿武離開德藍島,讓他和父親團聚!
我捲起地圖和指南針跑進駕駛室,動手研究起了駕駛遊艇的方法。以前和老爸老媽出遊時,看到老爸開着遊艇時駕輕就熟的樣子,我還以為很簡單,可是……此時望着面前的船舵和令人眼花繚亂的按鈕,我的腦筋快要打結了。原來開船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簡單啊……怎麼辦?我要按哪個按鈕才能讓船動起來呢?
不管了!每個都按一下,肯定有一個會讓它動起來的。於是我依次按下那些按鈕,當按到一個黃色按鈕時,遊艇突然動了起來,然後迅速搖晃。就在我完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時,遊艇突然朝前開動起來。
海水在我面前一層層分開,激起的海浪拍打在面前的玻璃上,風從兩旁的窗子裏灌進來,吹拂着我的頭髮。
“哇!我會開船了!我真是個天才——噢!噢!”我興奮地手舞足蹈,抓着船舵如魚得水地駕駛着船,感覺像是一下子開了竅似的。
“嗯嗯嗯!”阿武朝我豎起一根大拇指,一臉欽佩地望着我。
原來開船也沒那麼難,靠我天才的頭腦幾秒鐘就能學會!我享受着迎面吹來的海風,望着浩瀚無邊的大海,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隻掙脫了籠子的小鳥,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天空中。
“我終於可以離開那個破島了!”我張開雙臂,對着浩瀚的大海放聲大喊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阿武跟我一樣雀躍,舉起了雙臂,在駕駛室里跳來跳去的。
我們在船艙里又唱又跳,就像脫韁的馬似的興奮,我回頭看見飛速後退的海岸線,覺得心中無限期待……
我們開了多遠了?500米?1000米?10000米?我們只要多開100米,就離我老爸老媽近100米啊!這次和他們分開了兩天一夜,居然像分開了兩三年一樣!大概是因為遇到了太多事情了吧!不過無論怎樣,我馬上就可以見到他們啦!對了,還有阿武,說不定也很快就能和爸爸媽媽團聚啦!
正在我越想越興奮的時候,大海突然劇烈地涌動起來,海面上激起數丈高的海浪。
丈高的海浪頓時撲滅了我和阿武興奮的火焰,為了安全起見,我們立刻關閉引擎,把遊艇停了下來,獃獃地望着船舷外洶湧波動的大海,和一層層激起的浪花。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我緊張地抓着船舵,心怦怦直跳。難道我遇到了海嘯,還是我不小心把遊艇開進了漩渦里?
正在我驚慌失措時,只聽見“咻”的一聲,一艘白色的遊艇如離弦的箭般朝我直直衝來,激起了數丈高的海浪,看得人膽戰心驚。
要是被它撞到,還不直接去見上帝了!
“天啊!”我立刻調整船舵,可是由於緊張,我竟然把方向打過了頭,整艘遊艇就像是陀螺似的在原地打轉。而那艘遊艇正以加速度朝我這邊衝來……
“啊!啊——啊——”阿武像只壁虎似的貼在遊艇壁上,兩手用力抓着船舷,嚇得臉色蒼白。
“天啊!要撞了!要撞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都嚇得走調了。
天旋地轉中,只聽見“砰”的一聲,整艘遊艇都劇烈搖晃起來。我和阿武就像兩個皮球似的在駕駛艙里骨碌碌地滾來滾去。過了好一會兒,遊艇終於平靜下來,而我已經滾得頭昏腦漲。
“哎喲喲……我要散架了……”我扶着腰站起來,可是當我看到眼前的景象時差點又摔倒在地……遊艇的船頭不見了!更準確地說,應該是……撞爛了!就像是被魚雷炸過似的,慘不忍睹。這可讓我怎麼和遊艇的主人解釋啊……
“啊……”阿武張大了嘴巴,臉上一片茫然,和我大眼瞪小眼。
“是哪個不長眼的,居然敢撞我們的船!給我滾出來!給我滾出來!”對面的遊艇上傳來噼里啪啦的叫罵聲。
我這才發現,不只是我駕駛的遊艇,剛才和我相撞的那艘遊艇也好不到哪裏去。船頭被撞歪,露出了一個醜陋的窟窿,就像只魚嘴般張開着。木頭芯子暴露在空氣中,就像是少女露出了肌膚般的羞澀。
這時一個少年從船艙里走了出來,周圍還簇擁了一群“麻雀”一般的隨從,他們正齊刷刷地用手指着我向那個少年彙報着:“老大,就是這個臭丫頭撞壞了我們的遊艇!”
少年轉過頭,那一瞬間我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光影勾勒着少年凌亂不羈的黑色頭髮,稍長的幾綹劉海掛在額前。在那飛揚入鬢的劍眉下,是一雙深邃迷人的眼睛。眼角細細長長的,微微上揚,給他俊美的外表平添了幾分魅惑。
他的瞳仁烏黑烏黑的,沒有一絲雜色,深邃不見底,就像是兩顆純正的黑曜石,閃爍着璀璨奪目的光澤。冰冷的目光從瞳仁深處透射出來,犀利得令人透不過氣。
筆挺華麗的金色制服,制服胸前的太陽神鳥的刺繡,令氣度優雅的他更顯雍容華貴。這種撲面而來的貴氣,猶如秉承了千秋萬代的貴族之血,令他的儀容有着天神一般的氣質,讓人不得不聽從,讓人無法不信任。
可是,我怎麼感覺他這麼眼熟啊?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我發誓,這絕對不是我向帥哥搭訕的借口,而是我真的覺得他很眼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老大,渦輪機壞了!”一個紅髮男生沖了出來,鬼哭狼嚎地向少年大聲彙報道。
“老大,船艙進水了!”一個光頭男生也沖了出來。
“老大,今天的出航計劃可能是要泡湯了……”又一個帶着眼鏡的男生唯唯諾諾地向那個好看的男生“彙報”這樣一個不幸的消息。
“呃……”不爭的事實打斷了我的聯想,我尷尬地撓了撓頭,眼看着他那張臉正一點一點地陰沉下來,看來是大事不妙了,“呵呵……我賠我賠!但是……我能不能先寫張欠條啊?”我竭盡全力在臉上堆出最真誠、最友好的笑容,以最溫柔、最甜美的聲音說道。
“你不會是沒有錢吧?”少年不悅地皺起眉,子夜般的瞳仁深不見底,令人無法猜透他在想什麼。
“老大,以他們的衣着打扮,一看就是個窮鬼!尤其是這個野人,你看他連衣服都買不起!”紅毛小子從頭到腳地打量我們,然後毫不留情地給了我們這樣一番評價。當他掃到渾身污濁、衣服破爛的阿武時,更是流露出輕蔑的神色。
阿武聽到他這樣說,自卑地低下頭,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不許說阿武是野人!”我氣不過他們這麼說阿武,衝上前,狠狠地警告紅毛小子。
“現在好像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吧?”少年冷哼了一聲,順勢抬起手指了指船頭那慘不忍睹的大窟窿,斬釘截鐵地說道,“十萬金幣!不賒賬!”
什麼?!十萬金幣!果然是不用賒賬,因為就算是打了欠條,讓我碩果果沒日沒夜地幹上一輩子,估計也賺不回這個船頭費的一個零頭來。
一股寒意迅速蔓延到全身,我超沒骨氣地渾身哆嗦起來。阿武緊緊靠着我,抖得比我還厲害。
“看來……是付不起了……”如果說剛才少年只有九成的把握認為我和阿武身上沒有錢,那現在看到我倆這副心驚膽戰的樣子之後,就可以百分百地將我們歸併到“窮鬼”的行列了。
少年向一邊的“紅毛”和“光頭”揮了揮手,“給我抓起來!”
“你……你想怎樣?”我覺得現在自己的兩隻小腿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
“沒怎麼樣?只是離這不遠的西部市場有個‘德蘭牲口市場’,現在就把你們送到那邊去稱斤賣了,能賣多少算多少吧,反正虧了也只能認了。”他遞給了我一個如撒旦一般的鬼魅笑容,讓我不由地心裏一陣膽寒。
“喂!你怎麼可以這樣?草菅人命啊!”枉費長得這麼好,想不到心腸竟然這樣狠毒!剛才還對這個少年有些好感,這下頓時被這個惡毒的決定打得煙消雲散了。
可是不由我再辯駁,少年已經帶着所有手下爬上了我們的船,不消片刻,我和阿武就被一群人架住,失去了自由。
游輪再次發動,向著岸邊駛去,我們就像是兩隻待宰的豬,正向著生命的終點站——牲口市場進行而去。
難道,我們今天真的要死在這群一點人情味都沒有的殘忍傢伙們的手裏了嗎?
2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甘心的掙扎着,但是在兩個彪形大漢的劫持下卻毫無建樹。
就在我快要心灰意冷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卻意外地為我和阿武的“屠宰場之旅”延緩了些許時間——
“前面的人快快束手就擒!我們已經追到你們了,請速速將你們盜竊的遊艇歸還!要是你們決定反抗,我們將採取合法的反擊——”這時一個雄厚的中年男音透過擴音器,嘹亮地傳了過來。
太好了!終於有正義之士過來營救我們了!
我長舒一口氣,開始反覆咀嚼那位“正氣人士”剛才說的話——
等等!他剛才是說……盜竊的遊艇?
我猛然一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難道是我借的那架遊艇的主人找過來了!
轟隆——
一道閃電在我的頭頂直直劈下,我轟然倒向了大海。
完了,剛才還是“死緩”,這下估計得是“就地正法”了!要是遊艇的主人看到自己的遊艇變成那個樣子,非把我和阿武碎屍萬段不可……
遊艇聽到警告停了下來,我和阿武被少年的兩個手下拖上了船。這時另外一艘嶄新的遊艇朝這邊迅速開過來,甲板上站着一個穿着飾有金色紐扣的紅色制服的中年男子,手裏拿着擴音器,他面容冷峻,身形如石雕般偉岸。
“這艘遊艇不會是你偷來的吧?”少年把像攤爛泥一樣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我拽起來,咬牙切齒地問。
“我……我沒偷……我只是借用了一下……”我心虛地癟了癟嘴,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確實是想用完后就立刻把遊艇歸還給它主人的,誰知道會發生撞船事故,還撞到了這個惡魔的槍口上。莫非今天是我的大凶日?!
“就你這副窮酸樣,能到哪裏去借這麼好的遊艇啊?而且現在遊艇的主人都找來了,你說借的誰相信啊!”少年拽着我的耳朵,衝著我的耳孔放聲大吼。吼得我兩眼一片空白,差點雙耳失聰。
這時那艘遊艇已經迅速靠了過來,船艙里突然衝出一大批穿着紅色制服、黑色皮靴、身強體壯的男子。那個拿着擴音器的中年男子看到面前的遊艇彷彿被魚雷炸過似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
“你……你們是不是恐怖分子!”遊艇上的甲板在他大吼大叫的同時又掉落了一塊,他望着支離破碎的遊艇,手裏的擴音器差點掉進汪洋大海里。
就在這時,從那艘遊艇的船艙里走出一個俊美的少年,所有人看到他立刻恭敬地讓到了兩邊。
那一瞬間,大海平靜下來,海風也變得柔和起來。少年款款地走出來,姿態優雅,如同畫中走出的王子。
那是如何美麗的一張臉啊!他的五官深邃,而又很立體,每一根線條都是那麼完美,該硬朗的地方硬朗,該柔和的地方柔和,稜角分明,簡直就像是雕刻家嘔心瀝血雕刻出來的作品。
他的眉骨不像東方人那樣扁平,很高、很立體。在眼窩上投下濃濃的陰影,使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加深邃。他的睫毛跟頭髮一樣也是金色的,就像是陽光下的麥穗,閃爍着奪目的光澤。在那濃密卷翹的金色睫毛下,是一對紫藍色的眼睛。
紫色和藍色最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如同午夜綻放的紫藍花,妖艷而又魅惑。只是靜靜地望着他的眼睛,彷彿就會被勾去魂魄。
一件鑲着金邊、用金絲線綉着一朵朵妖嬈的紫荊花的長及膝蓋的華衣,更加凸顯了他尊貴不凡的氣質。嘈雜的空氣因為他而寧靜下來,他不緊不慢地掃視着所有人,那紫藍色的瞳仁是那麼淡漠,竟然有點俯瞰眾生的意味。
不能不讚歎造物主的神奇,也不能不懷疑造物主的偏心,造物主簡直就把他所有的愛賜予了眼前的這個少年,這個完美的少年!
天啊!這是哪裏?莫非……是天堂!
哈里路亞!哈里路亞!哈里路亞哈里路亞……
我彷彿聽到聖歌響起,美少年的臉上金光閃閃,背後展開了一對巨大的白色羽翼……
“天使——”我望着他的上半身,眼睛裏冒出了兩顆桃心。
“殿下,那是我們的遊艇嗎?那真是我們的遊艇嗎?還是我老眼昏花看錯了……”一個五十多歲、穿得工工整整的、看起來像家僕一樣的老頭顫抖着一根手指指向我們這艘彷彿遭遇了核爆試驗的遊艇,眼眶裏盈滿了心痛的淚水。
“天使”面無表情,視線投向這邊,我立刻激動得臉紅心跳。只見他紫藍色的眼睛對上了我,那是多麼明亮深邃的一雙眼睛,彷彿是大海最深處的一汪海水。可是接着他的視線又越過了我,望向我身後的“面具惡魔”,明亮的眼睛突然黯了一分。
“辰玄野,偷竊是無恥之徒的行為,我相信你不會是那樣的人吧?”他冷冷地望着那個叫辰玄野的少年,紫藍色的眼睛像寶石一樣冰冷。淡淡的語氣不怒而威,天生的尊貴氣質令所有人在他的面前都彷彿矮了一截。
原來他叫辰玄野,我記住了!永、世、難、忘!總有一天我要把從他那裏受到的屈辱,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路德維希!請你說話放尊重點!就算你身份再怎麼高貴,在這個島上你也不過是個客人!”辰玄野一把放開我,指着“天使”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道,還特彆強調了“客人”兩個字。
原來美麗的“天使”叫路、德、維、希……好高貴的名字噢!
不過路德維希和辰玄野的關係好像不太好噢!更準確地說,應該可以用“水火不容”四個字形容吧。我瞪大了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着兩個人。
“辰少爺!是你開了我們殿下的船嗎?”穿制服家僕老頭驚愕地望着辰玄野,態度比剛才恭敬了好多。
“嘁!”辰玄野不屑地翻了個白眼,語氣厭煩地說,“福特,你以為就只有你們家有遊艇嗎,我家也有很多遊艇,可以沿着海岸線排成一排!我才不稀罕你們的遊艇呢,你當你們家真的是用金子堆砌成的嗎?”辰玄野扯了扯嘴角譏笑道。
路德維希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珊瑚色的嘴唇勾起一個優美的弧度,“一艘遊艇對我來說無足掛齒,可依你現在的行為,我似乎可以理解為——你是想和我宣戰。雖然我並不好戰,可是面對挑釁時,也絕對不會保持沉默!在榮譽與和平之間,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榮譽!”路德維紫藍色的瞳仁冰冷如水,語氣不卑不亢,說出來的每個字卻都鏗鏘有力。而那些紅制服黑皮靴男人則像是木頭樁子似的一動不動地站在他身後,表情森冷。
辰玄野被他氣得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一下子衝到船尾,隔着圍欄衝著德維希氣急敗壞地大叫道:“路德維希!你這個人是戰爭狂是不是!不要動不動就用你那死人的家族背景來壓我!”
原來還有這個惡魔無法對付的人!哦嚯嚯嚯嚯……我在心裏得意地大笑,越來越崇拜路德維希了。
“喏!是這兩個不長眼的人偷了您的遊艇!”辰玄野突然一個轉身,把我和阿武拽起來丟到路德維希面前,“他們還開了您的寶貝遊艇撞了我的遊艇!您說這筆賬該怎麼算?”他挑釁地望着路德維希,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樣子。
路德維希的臉色突然一沉,紫藍色的眼睛犀利地掃了我們一眼。
我低着頭,小心翼翼地瞄着他:“對……對不起……我只是想借用下……馬上還給你的……可是沒想到……不小心……就撞了……”我的聲音越說越低,說到最後連自己都聽不到了。天啊!為什麼會發生這麼烏龍的事情……
“撲……樸實蟈蟈的錯……她她……樸實姑衣的!”
阿武在一邊幫我解釋,我發現他的語言能力已經提高了很多。不過從其他人皺眉的表情來看,阿武說的話也只有我能聽懂。
路德維希皺了皺眉,沉着臉不說話,從他臉上我猜不出他在想什麼,只好縮着身子大氣都不敢出。
這時福特突然跑到路德維希身邊,小聲對他說道:“殿下,我剛才看了下兩艘遊艇被撞的情況,從毀壞的情況來看,兩艘游輪的駕駛員其實都有責任,而且,辰少爺的責任會更大些……”
“是啊,是啊!剛才是他們衝過來撞我的!他們說這裏只有別人給他們讓道,從來沒有他們給別人讓道的,所以他們就把過錯賴在我身上!”聽福特這麼一說,我好像看到了一線希望,趕緊替自己辯解道。
路德維希眯起眼睛,紫藍色的眼睛閃過一道犀利的光芒。他似乎在同情我!
有希望了,碩果果,乘勝追擊啊!
於是我繼續添油加醋地哀怨道:“他們還要我們賠十萬個金幣。我們無力償還,他們就說要把我和阿武拖到牲口市場宰了賣錢……”我用力掐了一把大腿,逼着自己擠出了兩行眼淚,可憐兮兮地望着路德維希,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地述說著自己的悲慘遭遇。
“嗯嗯嗯嗯!”阿武拚命點着頭,這次他表達的意思非常明確,他也對辰玄野的做法深惡痛絕!
哇哈哈哈——路德維希一定會很同情我和阿武,不再追究我們偷船的責任了吧!哦嚯嚯嚯嚯……
“殿下,他們真是太可憐了……”福特掏出一塊白色手帕,擦拭着眼角的眼淚。連周圍的紅制服男人也都用力吸着鼻子,眼眶紅紅地望着我和阿武。
“這樣吧,我可以不計較你撞船的責任,但同時,也請你也放過這兩個人。”路德維希望着他,不溫不火地說。
“你還真是夠麻煩的!”辰玄野沖路德維希翻了個白眼,然後不耐煩地對我和阿武揮了揮手,“算了!你們滾吧,馬上離開我的視線!”
路德維希的幾個手下,立刻動手把我和阿武帶到他們的遊艇上,然後解開了我們的繩子。
辰玄野!你最好祈禱自己不要落在我手裏,否則我絕對讓你好看!我再度在心裏暗暗發誓。
“開船。”路德維希冷冷地吩咐,紫藍色的眼睛不知道望着何處。
“是,殿下!”福特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然後迅速地跑進船艙,遊艇很快就開動了起來。
“滾吧——你們兩個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辰玄野站在對面的遊艇上,鉚足了勁朝我們憤怒地大吼,彷彿是要把我們的遊艇吼翻似的。
看着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的心裏大為暢快,剛才受的怨氣早就煙消雲散了!
我轉過頭,望向路德維希。只見他背着手,站在圍欄前眺望着無邊無際的大海。迎面吹來的風拂動着他微卷的金髮,他就像這大海般沉靜、冷漠。
我搓了搓手,走到他身邊,可是他看都沒看我一眼,彷彿沒發覺我靠近似的。我兩手撐着圍欄,有點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他依舊沒理我……我挫敗地望了眼大海,還是硬着頭皮開口了:“路德維希……謝謝你!”
路德維希斜着眼睛,瞥了我一眼,然後繼續沉默地望着大海。他臉上沒有任何錶情,紫藍色的眼睛避開了我的視線,我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
一路上,他始終沒有和我們說一句話,就這樣,在無聲中,遊艇靠了岸。下了船,路德維希面無表情地對我和阿武說道:“你們走吧。”
“啊?”我張大的嘴幾乎可以吞下一顆雞蛋。他怎麼突然要趕我們走呢,之前他對我們的態度還是挺好的,難道他還在生我們撞壞他遊艇的氣?
路德維希沒有多看我們一眼,帶着手下,轉身就走了。
我是不是被他討厭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沒來由地有點失落。
3
由於路德維希的幫助,我和阿武才順利地從游輪上撿回一條命來。回到林子裏的小樹屋前,天已經黑了。
樹影幢幢,銀色的月光從天際灑落下來。一進門,阿武便兩手支着下巴,獃獃地坐在藤蔓纏繞的木梯上,好像在想些什麼似的。
“阿武,想什麼呢?”
看到我走近,阿武立刻站了起來,支支吾吾地說:“窩……聽說……有個森林神秘痛到……能……出道!”
“是嗎?真的有神秘通道?”聽到阿武這麼一說,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撲行撲行……危險……”阿武擺了擺手,看得出來,他並不想這麼做。
“阿武,我決定了,我要去找那個神秘通道!”我望着阿武嚴肅地說,兩眼綻放着堅定的光芒。
“呃呃呃……”阿武拚命搖着頭,彷彿是個撥浪鼓,“我……撲希望……危險!”
“呵呵,放心吧,我老爸老媽是考古學家,我從小就跟着他們一起冒險,這些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我用輕鬆的口氣對他說,以為這樣阿武就會同意讓我去參加德藍島勇士大賽,誰知道他的臉色更加凝重了。
“窩知道……可……可是這個……對你……還是太危險!”阿武攥緊了拳頭,因為緊張手背上的青筋突突跳動,他艱難地再度開口,彷彿鼓起了所有勇氣,“痛……痛到里……又很多……怪物……太太……太可怕了……”
窗外的夜空漆黑一片,月亮像個青白的弔死鬼一樣掛在那裏,襯得周圍一片陰冷詭異。阿武的臉被青白的月光照得一陣陣慘白。
桌子上微弱的燭火閃了一下,彷彿快要熄滅。
可是……找了那麼多方法都沒有成功,說不定,這就是剩下的唯一出島的方法了!
“阿武,我還是要去!”我握住阿武的手堅定地說,眼神決絕,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無論前路多兇險,我一定要去闖一闖!
阿武望着我,張大了嘴巴,簡直無法置信,可是他看到我的表情,想了半晌后還是被我打敗了,他有點無奈地點了點頭說:“好吧……不過窩要跟蟈蟈一起去。”
一大早,我和阿武就起床收拾好了行囊,準備向阿武口中的說的森林秘密通道進發。
由於小樹屋就在森林邊緣,所以我們很快就順着小溪踏入了森林深處。
清晨,森林裏的空氣很潮濕,濕氣中夾雜着腐葉的味道。這裏簡直是個植物王國,成千上萬種植物用各種深淺不一的綠色衝擊着我們的視覺,樹葉的形狀千姿百態,還有那錯綜的紋理構造,哪怕列出“溫熱帶植物學”中所有的名詞,也無法描述得全。
林子裏處處可見怪異的樹根,像章魚的觸手,穿過其他樹木的底部,順着地面綿延展開,往往是一棵樹就佔去好大一塊地方。樹榦也多是七扭八歪的,或直躥高空,或由同一根部分別長出,再緊緊地纏繞在一起。繁茂的枝葉在半空中搭起一個密不透風的天棚,把裏面圍得水泄不通。看來無論發生過什麼,叢林都會把留下的痕迹掩蓋掉。
在熱帶原始森林裏行走,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定的氣候讓林子裏潛伏着各種奇異而危險的動物。大量不知名的昆蟲隨處可見,植物上總是爬滿了咬人的大螞蟻。地面潮濕的樹葉層經常覆蓋著又滑又軟的泥漿和腐爛的木頭,一團團藤蔓和亂七八糟交錯的植物使行走變得非常困難。
為了不讓樹枝和藤蔓鉤破皮膚,也防止樹上的蟲子掉進衣服里,我套上了長衣長褲和長靴,束緊領口和袖口,把褲腿塞進了靴管里,又為了防止頭髮鉤到樹枝,我特地包了一塊頭巾,把長發全藏在頭巾里。
“蟈蟈……窩……撲是很清楚……要旺拿離走……”
“沒關係,我知道!按照常例秘密通道一般會建在地下,我們只要沿着這條溪流走,就可以找到水源地。有水源就可能有地下河床,說不定我們就能在地下河床找到穴道!”我邊走邊對阿武分析道。
“嗯嗯!”阿武連連點頭。
我們繼續往密林深處走去,偶爾會有蟲鳴鳥啼或小獸在樹叢間穿梭的聲響,除此之外,就是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我和阿武都有些走累了,水壺中的水也差不多快被我們喝光了,阿武氣喘吁吁地問我:“蟈蟈……那條活到底在哪裏啊?”
“一般來說……越靠近水源的地方,植物長得越茂盛……動物出現的跡象也越……明顯!”我喘着粗氣,呼哧呼哧地說著。
阿武聽完我的話立刻往四周看去。
“原始密林里,一般在……水源的三百米之外……就能聽到水流的聲音……呼呼……”
我一邊走一邊繼續說著,卻發現身後的腳步聲好像停了下來。我詫異地回過頭去,發現阿武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似乎屏住了呼吸在努力地聽着什麼。
突然,阿武沖了過來,興奮地拉住我的衣襟,手舞足蹈地喊起來:“蟈蟈……蟈蟈!窩聽到歲聲了!”
我心中一片欣喜,趕緊停下腳步,豎起耳朵仔細確認,沒錯!水流應該就在我們的正前方!
我拉着阿武加快腳步,不一會兒,周圍的光線就漸漸明亮起來,然後視野一下子變得開闊!
陽光明媚,雲彩千變萬幻,翠綠色的草叢中,清澈見底的小溪緩緩流淌,就像一條銀色的絲帶沒入森林的盡頭。幾塊被水流沖刷得圓潤有光澤的石頭點綴在溪面上,潺潺的溪流聲迴響在林間,餘音繞耳,久久不散。
取得勝利的第一步,我和阿武都很興奮。我們跑到小溪邊蹲下,用雙手捧起水喝了幾口,溪水冰涼甘甜,讓我從頭到腳都覺得清爽振奮。我又讓阿武拿出水壺,把已經喝空的水壺重新灌滿水。
整裝待發后,我們繼續上路。
我們沿着溪流一直往前走,越接近溪流的源頭,溪面就越寬,水流也越來越湍急。溪流漸漸匯聚成了一條小河。
奔流不息的水流,嘩啦啦地衝擊着一塊塊大石頭,水流被分開又匯聚,不時有幾塊枯木被水流衝撞在岩石上,當即被撞得四處飛散。而沿着河流的小道也越來越難走,漸漸地就被濃密的灌木和堆砌的岩石阻隔了,似乎快斷掉了。
阿武獃獃地望着湍急的水流,扭過頭問我:“蟈蟈……前……前面么路了……”
“不行!”還沒等阿武說完,我就堅定地拒絕了,“一定要沿着溪流上行!我們從這裏橫渡過去,去對岸走吧!”
聽了我的話,阿武認真地點了點頭,剛要抬起腿跨進溪流里準備渡過去,卻被我一把拉住了。
“危險!”我厲聲喝住他。
“蟈蟈,我要到……過河對面……”阿武為難地望着我,兩條眉毛擰成了一根麻花。
“水流太急了,尤其是到了河中心,巨大的力道會把我們都給沖走的!”
“那……那窩們怎麼辦?”阿武的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望着湍急的水面,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你在這裏等我!”我叮囑了他一聲,然後扭頭跑到一邊的林子裏,找到了兩根約有一人高的樹枝回來。
“給,扶好這個過河,免得滑倒被水沖走。”我把其中一根遞給阿武,然後拄着樹枝緩緩跨進水裏。阿武立刻學着我的樣子,跟在我身後。
水深沒過了膝蓋,冰涼的河水立刻滲透進褲子,令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我回頭看了看阿武,他走路的姿勢非常奇怪,整個人歪向一邊,搖搖晃晃的彷彿下一秒就要跌進水裏。
我連忙提醒他:“阿武,你樹枝拄的姿勢不對,不能支在你身體的正前方,要支在水流的反方向!人也要往上游的方向傾斜着走,不能直走!”
“哦!”阿武立刻按照我的話做,將樹枝往水流的反方向偏了偏,果然,身體平衡了許多。
“蟈蟈……真的好走多了!”他驚喜地抬起頭笑着說,黝黑的臉上盪開兩個深深的小酒窩。
“渡河時,為了保持身體平衡,要麼用一根長木棍支撐在水的上遊方向,要麼負重15到20公斤,而且不能走直線。”我微笑着解釋給他聽。
阿武看我的眼神更加崇拜了。
4
終於順利地渡過了河,我和阿武一屁股坐在河邊,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錶,已經十二點了,沒想到我們已經在森林裏一走就是半天。
“阿武,我們去找點吃的,然後再繼續找吧!”我提議道。
“好的!”阿武用力點了點頭。
我們起身往另一邊的森林走去,這裏顯然比前面經過的森林要豐富精彩多了。
地上都是厚厚的墨綠色苔蘚,踩上去像踩在地毯上一樣軟綿綿的。千奇百怪的樹上攀爬着五顏六色的“寄生花”,這是一種熱帶原始森林裏特有的奇觀,不是生長在泥土裏,而是寄生在大樹的樹榦、樹枝上。紅的、黃的、藍的、紫的、雜色的,競相開放,在千絲萬縷的陽光輝映下,為墨綠濃暗的大森林抹上了一道醒目的亮色。
我和阿武無比興奮地走在這片奇妙的原始森林中,這裏就像童話故事中的精靈世界,到處充滿了驚喜和未知。突然,我看到不遠處的灌木叢中長着一種特別稀奇的花。
兩片艷如紅唇般的葉子裏含着一朵很小的黃色花朵,真是神奇,令人聯想到熱情女郎的朱唇。這種花我曾在植物百科書上看過介紹,名叫熱唇草,但我從來沒看過實物。今天總算親眼所見了!望着此情此景不禁讓人感嘆:植物世界也是如此多情萬種啊。
當我正在欣賞罕見的熱唇草時,不經意瞥到阿武正踮着腳尖伸長了胳膊,一下又一下地躍起,試圖夠到一個吊在藤蔓上的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糟糕!
“阿武!不要碰它!”我連忙厲聲阻止他。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見阿武一個猛跳,重重地碰了那團黑乎乎的東西一下,只見那“東西”猛烈地搖晃起來,彷彿下一刻就要從藤蔓上墜下來。與此同時,從“東西”里和不遠處的樹梢上分別竄出兩團黑影,直直地朝阿武俯衝過去!是兩隻褐色的大鳥!
“阿武,快躲開!”我驚呼出聲。
兩隻鳥速度像火箭一樣“嗖”地就衝到阿武面前,毫不客氣地用它們又長又尖利的嘴巴去啄他。阿武頓時被啄得哇哇亂叫,在林子裏抱頭鼠竄。
“哇哇!表要咬窩……蟈蟈,救窩!”阿武一邊朝前跑一邊大叫着。
阿武在前頭,兩隻兇狠的大鳥死死地追着他,而我則緊跟其後。
不知道跑了多久,阿武漸漸沒力氣了,速度也慢了下來,可兩隻大鳥依然不罷休地襲擊着阿武。
我好不容易追了上來,氣喘吁吁地停在他們不遠處。
“可惡!”我立刻從背包里拿出我的防身武器——彈弓!
千萬不要小瞧了它,城市裏或許派不上用場,但在野外用處可多了——可以用它打下長在高處的野果,還可以用來嚇走一些動物,是極其方便的環保武器!
我從地上撿起兩顆石子,然後瞄準那兩隻褐色大鳥射去,一顆一隻,精準得很!
兩隻鳥中了彈,立刻撲扇着翅膀“啞啞”叫着落荒而逃,留下了幾根褐色的羽毛輕輕地飄浮在半空中。
阿武拍着胸脯,驚魂未定地望着我,結結巴巴地問:“蟈……蟈蟈……剛……剛才是什麼鳥?它它們……為什麼咬窩?窩只是想……摘上面那個果子!”
“那兩隻鳥叫大嘴沙刺鶯,剛才你摘果子時不小心碰到的那團東西是它們的巢,前面那隻雌鳥可能正在裏面孵卵,而那隻雄鳥則在附近看守它們的家。你剛才碰了它們的家,它們把你當成了入侵者,所以才會對你發動攻擊的。”
我解釋着,想想阿武剛才狼狽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原……原來個是鳥窩!則么……看起來撲像啊?”阿武驚奇地睜大了眼睛。
“大嘴沙刺鶯的巢就是這麼丑。不要去摘那個果子了,我們去找其他吃的吧。”
“哦……都是窩不好!窩去找吃的。”阿武像犯了錯的小孩,低着頭朝不遠處走去。
我們繼續在附近找尋食物。
這裏的樹木無人砍伐,遵循着大自然的生態規律自生自滅。幾棵枯萎的樹木倒在地上,宣告着生命的終結。一些五顏六色的真菌,形態各異地裝飾着倒在地面的樹榦,它們將慢慢地把朽木的營養歸還給大地。
傘狀的蘑菇似乎是最沒創意的造型了,阿武興趣盎然地看着其他五顏六色的各種蘑菇,蹦蹦跳跳地一路走過去。
看到阿武伸出手正要去摘一顆佈滿紅色斑點的球狀蘑菇,我立刻出聲阻止:“阿武,那個蘑菇有毒!”
阿武立刻嚇得縮回了手,心有餘悸地望着我。
“阿武,很多蘑菇都有劇毒,你摘起來要特別小心!要選那些白色或茶色的蘑菇,那些色澤鮮艷美麗的多數是毒蘑菇。你還要觀察菌蓋有沒有肉瘤,如果有那就是有毒的,反之則無毒。”我摘下一個光滑平整的傘狀白蘑菇示意給阿武看,“喏,像這樣子的就沒有毒。”
“哇!蟈蟈知道得真多!”阿武撓了撓後腦勺憨憨地笑了笑。
“呵呵,我從小就和我老爸老媽在野外生活,吃的東西多數是在森林裏找的,看得多也就知道得多了。除了毒蘑菇,森林裏還有很多有毒植物,這個很複雜,一時半會兒說不完,以後我再跟你慢慢解釋。”我邊摘蘑菇邊說。
“蟈蟈好厲害!前……前面你射彈弓也好厲害!”阿武一臉崇拜地望着我。
“那是我的防身武器,我老爸給我做的,我可是神射手哦!”我拍了拍胸脯,驕傲地說。
“那蟈蟈的爸爸,一……一定也很里害嘍?”
“那當然,我老爸可是鼎鼎有名的考古學家,博物館裏有很多寶貝是他找到的!比如羅浮宮博物館裏的那根埃及法老的權杖,羅馬博物館裏的那顆被詛咒的紅寶石,還有中國博物館裏的那把秦始皇的寶劍!”我掰着手指一一列舉着,為自己有這麼出色的老爸驕傲不已。
“好厲害……”阿武整大了眼睛,一臉的羨慕表情。
“我老媽也很厲害哦!她跟我爸爸還被考古界稱作‘黃金夫妻拍檔’呢!我以後也想成為像他們那麼出色的考古學家!”我挺起了胸膛,豎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嗯嗯!蟈蟈一定行的!”阿武用力點了點頭,不假思索地說。
我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肩上的藍色背包,神秘兮兮地對阿武眨了眨眼睛:“要不要看看我其他的寶貝?”
“好啊好啊!”阿武興奮地睜大眼睛,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他滿懷期待地望着我的背包,琥珀色的瞳仁像星星般閃爍着。
我把背包從背上卸了下來放在地上,故意慢動作似的緩緩拉開了拉鏈。
阿武蹲下身子,直勾勾地望着我包里的東西,一臉認真的表情真是可愛極了。
我忍住笑,先翻出了我的看家寶貝——一個黑色的雙筒望遠鏡,如數家珍地介紹道:“這個望遠鏡有12倍放大倍數,可以看清楚一千米範圍內的東西,還可以在夜間和深海中使用哦!”
“哇噢!”阿武張大了嘴巴接過我手裏的雙筒望遠鏡,愛不釋手地撫摩着,然後放在眼前往遠處看去。突然,他大驚失色地嚷了起來,連聲音都有些變調了,“蟈蟈!舌!舌!窩看到好大一條舌!”
我嚇了一跳,連忙搶過望眼鏡朝阿武剛才看的方向望過去,待看清楚后緊繃的神經這才鬆弛下來。
我無力地扶住額頭,拍了拍驚魂未定的阿武說道:“阿武同學,那只是一隻小型脆蛇蜴啦,屬於蜥蜴的一種,在熱帶叢林裏很常見的,因為被放大了,所以看起來才像一條蛇!”
阿武瞪大眼睛仍懷疑似的看着我,我拍怕胸脯向他保證道:“你就放心吧!跟我在一起一定不會有危險的啦!哈哈!來來,繼續給你看我的寶貝!”
阿武這才放下心來,蹲下身子又興高采烈地看起我從包里掏出的玩意。
“這個是睡袋,它能抵禦零下四十度的溫度,在雪地里睡覺也沒問題呢。這個是防水防摔的強光手電筒,能連續使用200小時。這是防水防霧的頭燈,還有這個……”我把我所有的寶貝悉數傾倒了出來,攤了一地。
阿武蹲在地上,看看這樣,摸摸那樣,一副完全被吸引住的模樣。
就在我們倆為這些探險工具津津樂道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異樣的聲響,像是某種野獸的腳步聲,我感到它正在迅速朝我們這邊移動。
是什麼東西正往我們這裏來?我和阿武迅速整理好背包,然後躲進了旁邊茂密的樹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