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由於案情遲遲沒有突破性進展,省人大很不滿意。省廳派來三名專家級人物,幫助景山方面破案。
省廳的介入令江大剛很不滿,這明顯是不信任他,他自己覺得已隱隱尋着線索了。沒辦法,畢竟人大代表不是尋常人,省廳的焦急也很正常。
開會分析案情,江大剛一言不發,他在腦子裏想一個人,這個人近來常常佔據他的腦海,趕也趕不走。陸子浩搗了他一下,說“該你說話了”。江大剛這才收回神,開始談自己的看法。
江大剛說不能把這起案件簡單地看成是人大代表失蹤案,它有可能會牽出更大的案子,因此請求省廳在時間上適當放寬鬆點,好進一步挖出別的線索。
“證據呢,我們講話要有證據,不能只憑感覺或經驗。”省廳一位負責人說。
“對不起,暫時還沒證據。”
“沒有證據空談什麼?”省廳領導很不滿,認為江大剛在找託詞。
鑒於景山市局在此案上的無所作為,會議最後決定,由省廳大案要案小組副組長、省廳刑偵一隊大隊長於岩擔任總指揮,省廳派來的專家和景山公安局全力配合。
江大剛啥也沒說,舉手同意。
會後陸子浩氣沖沖地說:“為什麼不爭?”
“爭什麼?爭權,還是搶功?”
“我覺得窩囊!”
“那是我們沒本事,人失蹤一個多月,我們連頭緒都還沒理清,拿啥爭?”
陸子浩沒話了,臉上卻仍是一股子不服氣。“有本事用到辦案上。”江大剛說。
正說著話張密的電話來了,江大剛躲開陸子浩,在邊上小聲接起來。
張密告訴江大剛,周虹影的調查又有新發現。江大剛說:“你馬上到牧羊人家,我在那兒等你。”
趕到牧羊人家,張密竟先到了,一問,才知張密原本就在這兒。江大剛掃了一眼,發現剛剛這兒還有另一個人,便不懷好意地盯住張密:“你把她支走了?”
“一個小女孩,沒勁。”張密一點不避諱地說。
“你小子悠着點,再這麼下去,我看該你進去了。”
“哪啊,人家是崇拜我,想跟我學兩手。”
江大剛沒心聽他解釋,反正張密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身邊女人一大把,管得了今天管不了明天,只要他不做過分事便行。
“說吧,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劉成明跟周虹影有個孩子。”
“什麼?!”江大剛叫了起來。
“又不是抓住你什麼把柄,緊張啥?”張密詭秘地望了一眼江大剛,好像逮着了什麼,看得江大剛不好意思,紅着臉垂下了頭。
張密遞給江大剛一張照片,是個四歲多的孩子,跟劉成明還真有點像。
“哪弄來的?”
“那邊的朋友幫忙查的。”
張密神通廣大,西北五省都有他的朋友,他們好這一口,也算是有特殊才能。
“上次讓她老娘給騙了,把孩子藏了起來,費了好大勁,才弄到照片。”張密說。
張密緊跟着告訴江大剛,周虹影本來是劉成明的情婦,當初懷了孩子,劉成明堅決不同意生,逼着周虹影打胎。周虹影不同意,劉成明便讓報社把她辭退,想以此威脅她。後來周虹影同意了,還拿給劉成明一張醫院的證明,誰知她偷偷跑到新疆將孩子生了下來。
“劉成明難道不知道?”
“他去過新疆,也找過孩子,娘家人捂得嚴,沒讓他找着。”
“周虹影為什麼要生下孩子,是想要挾?”
“俗!看來你辦案辦出教條了,周虹影是女人,她可能愛上了劉成明,也可能被他的愛打動,總之,女人遇上這事是很麻煩的。”張密在女人方面是天才,懂的當然比江大剛多,他進一步分析,“周虹影很想有個孩子,她是個詩人,腦子裏充滿幻想,當然不會拿這事威脅劉成明。可劉成明不這麼想,作為一個有身份有錢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威脅。”
“周虹影為什麼還要待在這裏?”
“這就是周虹影的不同處,我們始終別忘了她是詩人。詩人是啥?就是一夥瘋子!劉成明越怕她,她越要留在這兒,表面上她是在寫作,其實她在等劉成明倒霉的那一天。”
“她不怕劉成明滅她?”
“當然怕,所以她留下那張字條,故意藏在一堆廢紙里,一旦有不測,自然會有人找劉成明。”
“可她最終還是沒躲過。”江大剛突然有點傷神。
“估計不是劉成明做的,劉成明還不至於為一個女人毀掉自己,況且他愛過周虹影。”
“哦?”
“我從周虹影房東那裏得到些消息,劉成明常常給周虹影送錢送衣服,都被周虹影攆了出來。”
這麼重要的情況專案組居然沒查到,反倒讓張密給弄了出來,江大剛有點泄氣。
“你不要吃醋,劉成明早把房東買通了,他一年給房東的錢比你我的工資還高,房東怎麼會出賣他。”
“你是怎麼問出來的?”江大剛不解。
“房東有個女兒,二十歲。”
江大剛猛地明白,剛才打發走的一定是房東女兒。這小子,天生就是女人的剋星。
有了這個線索,江大剛就有理由把周虹影的死跟劉成明一家的失蹤聯繫起來。他馬上通知陸子浩,積極發動群眾,特別是經常出入公園的,看能不能找到周虹影被害時的目擊證人。
於岩在景山集團召開了一次會議,目的同樣是想發動大家,進一步提供線索。王富壽冷冰冰的,啥話都不講,有幾個人想講話,一看王富壽的臉,全都嚇回去了。
會後,於岩根據專案組的提議,列了一個名單,將這些人單獨叫去問話。問話者裏面有司機王曉渡、副董劉成禮,當然少不了秘書蘇悅,這時候的蘇悅已不是秘書了,王富壽把她調到了公關部。
江大剛心裏澀澀的,好像自己的東西被人拿走了一樣。
晚上他再次把蘇悅約出來,還是在牧羊人家。蘇悅看上去很憂鬱,問她於岩問了什麼,卻又不說。江大剛為她要了一杯山果汁,這是牧羊人家自製的,山果來自景山市著名的氂牛山。蘇悅喝了一口,便叫起來,說真是好喝。她一叫,江大剛的心放鬆了。真是奇怪,自己這是怎麼了,神神經經的。
蘇悅不愛談案子的事,江大剛便不好再問下去,畢竟這不是在辦案。他有點納悶,跟案發當天相比,蘇悅簡直判若兩人,對劉成明的態度也大相逕庭。這不能不引起他的警覺。討厭的是,自己好像喜歡上這女孩了,也許從第一眼看見她,這種感覺便潛伏在心底。也難怪,哪個男人碰上這麼賞心悅目的女孩子不喜歡?況且她還有那麼多故事和經歷在身上。
江大剛這才發現,自己喜歡被不幸經歷浸泡過的女人。這算不算心理不健康?
包廂有點悶,蘇悅提議到河邊走走。江大剛愉快地答應了。剛走出包廂,他們意外地碰上張密,膀子上吊個小女孩,甜甜蜜蜜的,親熱得叫人嫉妒,或許正是那房東女兒。看見江大剛,張密故意裝不認識,江大剛也只好裝不認識,不過心裏很緊張,怕他看到蘇悅。
景羊河靜靜的,這條從黃河流過來的分支從不喧囂,總是這麼靜靜地流淌着,以她甜美的水質養育着兩岸的人。晚風吹來,拂得人心情無比舒暢。跟一個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女孩走在夜色中,江大剛多少有點不自在。蘇悅似乎窺見了他的心思,走着走着,竟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江大剛有片刻的緊張,腦子也恍恍惚惚的,感覺又跟妻子走在了一起。奇怪,只要跟蘇悅在一起,總會莫名地想起妻子。
快到景河大橋時,江大剛收到一條短訊,是張密發來的。“她很危險,你在玩火。”江大剛心裏騰一下,虛無的接近夢幻般的感覺頓然全無,他猛地從蘇悅手裏抽出胳膊。
蘇悅似有洞察地看了他一眼。
一回到現實,江大剛便馬上把她跟劉成明往一起聯繫,這是一種很討厭的心理,也是他們警察的職業病。果然,蘇悅看上去有點不開心了,因為江大剛跟她提起了劉成明。
快走到環城路時,江大剛忽然問:“王曉渡是不是在追你?”
蘇悅愕然地注視着他,嘴張了半晌,卻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