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唐滔副縣長歸西后,在車隊裏,牛沖高從前的沖氣牛氣一掃而光,每天上班,規規矩矩地呆在車隊裏,隨時聽候着調令。
這一日,早晨一上班,牛沖高就提着水桶,打了半桶水,將一直派給他開的那輛帕薩特擦得一塵不染。這輛帕薩特,自那輛寶馬翻車損壞之後,成了縣委車隊最好的一輛卧車了。
楊柳鳴的那輛舊吉普,舊得雖然有點醜陋,但楊柳鳴卻不嫌棄,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便是洗車!楊柳鳴說,這車,累了一天一夜,早晨上班不給它沖沖澡,身上的“汗”也餿。其實,是因為他這輛吉普總是拉些蔬菜,不沖滌乾淨,還真的會散發出異味。
見牛沖高也在擦車,楊柳鳴道:“牛沖高,幫我一個朋友辦點事,怎麼樣?”牛沖高道:“什麼事?”
楊柳鳴道:“民辦教師轉公辦教師的事。”
牛沖高道:“這事我辦不了。”
楊柳鳴道:“牛沖高,幾十天前,你不是替人辦了一回?再說,也不白讓你幫,人家出三仟!”
牛沖高道:“就是出5000,我也辦不了!”
楊柳鳴道:“那你以前為什麼能辦?”
牛沖高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你不是經常幫我洗車擦車嗎?現在,為何不幫?”
楊柳鳴道:“牛沖高,你是不是因為姐夫唐滔副縣長升天了,你曾經的牛氣也泄了?”
牛沖高道:“楊柳鳴,你神氣什麼?再神氣,也只配開這輛老掉牙的吉普!”兩人正說著,車隊長領着范無策走了過來,一見牛沖高和楊柳鳴,車隊長道:“牛沖高、楊柳鳴,過來交車鑰匙!”
兩人紛紛來到車隊長面前,問道:“為什麼呀?”
車隊長道:“哪有那麼多為什麼,給我!”
車隊長伸出了手,牛沖高道:“這車是唐副縣長生前交給我開的,你憑什麼要我交車鑰匙!”
車隊長道:“經縣委會同意,車隊的人員與車要作全面調整,所有的司機都得交車鑰匙,又不是針對你一人!”
楊柳鳴很痛快地把車鑰匙交給了車隊長道:“給,說實在的,我還真不想繼續侍候這早就該報廢的老爺車呢!”
牛沖高見范秘書長在一旁陰沉着臉,極不情願地將鑰匙放到車隊長的手心上道:“怎麼調整,也得由我來開這輛帕薩特!”
范天策一笑道:“牛沖高,說說理由!”
牛沖高道:“范秘書長,您知道的,四五十天前,建築公司老闆何力培,是衝著我姐夫唐副縣長的人情,才贈給縣委機關這輛車的。”
范天策道:“這是哪門子的理由呢?現在我代表縣委宣佈一個決定:從今天開始,楊柳鳴同志負責駕駛這輛帕薩特,主要保障縣委江書記用車!車隊長,把車鑰匙發給楊柳鳴!”
楊柳鳴真是喜出望外,雙手有些發抖地接過鑰匙,說道:“謝謝領導對我的信任!我保證盡心儘力,完成對各位領導的用車保障任務!”
牛沖高見狀,氣得七竅冒煙,但當著范天策的面,又不敢發作,只是一味地抬頭向天,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在心裏,牛沖高早已罵了范天策幾聲娘。本來,唐滔早已答應過他.說等他當上了縣長之後,就給他牛沖高謀個一官半職。這個願望,是牛沖高主動提出來的。那天,牛沖高到信琴娛樂城去泡妞,聽到有人說姐夫唐滔讓一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當上了某鎮的秘書後,就開始動了心思。於是,就跑到姐姐家,當著唐滔和姐姐的面,說他牛沖高還是有一定的能力和水平的,當個科長鎮長副局長什麼的,絕對沒問題!當時,唐滔就答應他,等他唐滔當上縣長之後,一定給他牛沖高謀個副局長的官職乾乾。
這一下可好,姐夫一死,當官的夢破滅了,就連開一輛車——帕薩特的待遇,今日也被“剝奪”了,心裏的那股火那股怨,要多衝有多衝!車隊裏,哥們都在為楊柳鳴開上了帕薩特而叫好,卻無一人來安慰他牛高高心情上的失落。牛沖高知道,這全是因為自己平日裏總是把自己凌駕於他人之上,仗着自己是唐滔的妻弟,動不動就對別人吹鬍子瞪眼的結果。
牛沖高平日裏雖說愛仗勢牛氣,這一刻,他卻十分明白,自己交車只不過是第一步,第二步,縣委車隊一裁人,從眼下的情況看,他牛沖高肯定是第一位!想到了這一層,牛沖高真的有點欲哭無淚。
神情沮喪地走進姐姐家,一見姐姐,牛沖高就忍不住流下淚地說道:“姐,我的命苦哇!”
牛茹萍這兩天,其實心情也不太好,見弟弟傷心地落淚,摟住了弟弟的頭道:“怎麼了沖高?出什麼事了沖高?”
牛沖高道:“我不能再開那輛帕薩特了!”
牛茹萍道:“不開好車,還落個清閑,這是好事呀!”
牛沖高道:“姐,只怕清閑一陣,車隊一縮編一精減,我就得減出來的!”牛茹萍道:“就算減出來,也沒啥,咱姐弟倆自己開個公司。”牛沖高道:“姐,開公司,那得有錢!”
牛茹萍道:“沖高,自你姐夫走後,我就一直在想,誰我們都不靠,也靠不住,得靠我們自己!開一個公司,掙好多好多的錢,我要讓他們瞧瞧,咱們是有本事的人!”
牛沖高道:“姐,話好說,事難做,就說開公司做生意的啟動資金,我們都沒法籌集呀!”
牛茹萍道:“資金的事——我有!這幾年,特別是近幾個月,自你姐夫主持縣委工作之後,我替你姐夫收下了一些錢,加起來,有60多萬哩!”牛沖高道:“姐呀,這些錢千萬露不得,依我說,姐,你得趕快轉移!姐,你存銀行了嗎?”
牛茹萍道:“那麼多錢,不存進銀行,還能放家裏?”
牛沖高道:“姐,你真糊塗,現在存錢,都是實名制,你寫的是誰的名字?”牛茹萍道:“我的呀!”
牛沖高道:“姐,明天,你就把錢取出來,轉移到鄉下去!”牛茹萍道:“為什麼要這麼作?”
牛沖高道:“姐,你也不想想,你不上班,就姐夫那點工資,攢多少年才能夠六十多萬?眼下,姐夫的追悼會一直被拖着不開,就是因為縣委們大都認為姐夫有問題沒搞清楚!人家要是跑到銀行一查,姐夫收受賄賂的事,不就露了!到那時,錢都充公不說,還落個臭名遠揚!”
牛茹萍道:“這麼說——沖高,明天陪姐一塊去取錢!”
牛沖高點點頭道:“沒問題!不過,姐,咱們就是把錢取出來,有人一查,還是知道你存過那麼多錢的,到時候,也得勒令你上交!”
牛茹萍道:“總不會到那一步吧?”
牛沖高道:“姐,牆倒眾人推!再說,人家是依法辦事,有理有據,咱想不交,也不成!”
牛如萍道:“如此說來,這錢,咱們落不着?”
牛沖高道:“姐,還是走一步說一步吧,明天,咱們先把錢取出來再說。”其實,牛沖高的心裏,早已盤定了一條計謀,只不過沒有告訴姐姐罷了。高吟回到家裏,妻子楊梅正在和面,兩隻手粘滿了面,而臉上滲出了星星點點的汗水。見高吟回來,叫道:“高吟,你過來一下!”
高吟正在用毛巾擦着臉上的汗,應道:“有什麼事嗎?”
楊梅道:“有不有事,你過來一下,不就知道了!”
高吟來到楊梅面前,問道:“什麼事嘛,一本正經的?”
楊梅仰起臉,道:“把我臉上的汗抹抹!”
高吟道:“我去取毛巾。”
楊梅道:“對於我來說,你的手比毛巾好用!”
高吟一笑道:“呵——老了老了,越老越懂調情嘛!”
楊梅一笑道:“去你的,什麼調情?這叫柔情一一懂嗎?”
高吟伸手抹了抹楊梅額前和臉上的汗,說道:“楊梅,咱臨江的女人,還真有覺悟高,黨性強的呢!”
楊梅把揉成一團的面帶響地放到面板上道:“有什麼新聞么?”高吟拿起一把扇子,邊為楊梅扇風邊道:“宋丹陽今天把丈夫告了!”楊梅道:“宋丹陽告丈夫?”
高吟道:“今天下午,我剛到辦公室,宋丹陽就找來了,說是要反映他丈夫司馬奔貪污國家資產的情況。”
楊梅道:“沒下文了?”
高吟道:“工作原則,我只能說這麼多——喂,你歇歇,我來擀吧!”楊梅道:“你擀的面,沒人愛吃!”
的的確確,在這個下午,宋丹陽看上去很美也很大方很正氣地走進了高吟的辦公室。當時,高吟還差點沒認出她就是宋丹陽。
讓了座沏了茶之後,高吟問道:“丹陽,找我有什麼事嗎?”宋丹陽道:“高書記,我是來向你反映情況的。”
高吟道:‘有什麼事,你就照直講吧!“
宋丹陽道:“這事關我的丈夫司馬奔,我很矛盾!思想鬥爭了好長時間,一我才決定說出來!司馬奔他曾利用手中的職權,為他的老家銅鑼村通電,從電力局拉回去了三卡車物資,總價值達一百多萬元!而且,他還貪污公款數萬元,收受賄賂幾十萬元!這些,都是他親口告訴過我的!昨天,我在家裏搞衛生,發現了一隻鞋盒,鞋盒裏藏着五萬元現金——你看,我給你帶來了!”
高吟接過錢,連忙喊來財務核定登記,走過來,坐到了宋丹陽的對面沙發上,贊道:“宋丹陽,我真為你有如此高的覺悟而高興!真的,你能這麼作,令我這個紀檢書記很感動呀!丹陽,你這種精神,在臨江縣,是很缺少的,我一定會向縣委李書記報告!”
宋丹陽道:“高書記,瞧你說的,我好歹受黨的教育多年,黨的原則性,我還是有的。”宋丹陽一走,高吟立刻趕到了李楓的辦公室,向李楓作了彙報。李楓一聽,覺得這件事似乎有點違背人之常情。
的確,作為一個妻子,在自己的丈夫關進看守所之後,首先想的和首先作的,應該是讓丈夫早一天出來,而不是讓丈夫加長關着的時間。想了想,李楓道:“高吟,對這件事,你有什麼想法?”
高吟道:“除了說明宋丹陽覺悟高黨性強之外,我實在得不出其他的結論!”李楓道:“表面上看,的確是這樣啊!不過,臨江縣局級幹部隊伍中,貪污受賄在全市都是出了名的!宋丹陽的行動,給咱們提了個醒,高吟,你火速通知臨江的各個銀行儲蓄所,讓他們查查,臨江縣局級以上的幹部,包括家屬子女,凡擁有的存款與其收人不相符的,一律暫時封凍!”
高吟道:“應該有一個具體的杠杠吧?”
李楓道:“按工齡算人一年的存款超過一萬和平均超過一萬的,就封凍起來!”高吟道:“我這就去辦!”
李楓道:“先口頭通知,隨後以縣委紀檢辦的名義,下發一個書面性的文件通知!”
高吟說沒問題,心裏卻是十分地佩服道:李書記的這一手,不知要查出多少貪官污吏啊!
煮好了麵條的楊梅見丈夫高吟在院子裏的涼椅上躺得出神,叫一聲道:“高吟,想什麼想得這麼投入?”
高吟一笑道:“想媳婦唄!”
楊梅道:“窮貧吧你!說,是在屋裏吃,還是我給你端到院子裏來?”高吟道:“回屋裏吧,我想喝上一杯。”
楊梅道:“醫生囑咐過,在這非常時期,你最好是不要沾煙灑,勉得將來小寶寶一出生,身上都是酒味!”
高吟一拍腦殼道:“哎喲——差點忘了,不喝!”
楊梅道:“這還差不多,我去給你端出來吧,院子裏涼快!”
突然有一聲汽車的喇叭聲在院子外響起來,而且又接着不斷聲地響。把一碗麵條遞給高吟后,楊梅打開院門一看,見一輛放着光澤的帕薩特停在一邊,楊柳鳴正依在車邊笑呢!楊梅一笑,喜道:“小雞,來了,快進屋吧!”楊柳鳴道:“姐,你瞧,我開新車了,而且,主要是保證李書記用車!”楊梅道:“進屋呀,快進!”
楊柳嗚進了院,喊聲姐夫,就坐在了高吟的對面。高吟道:“知道是保證李書記用車,還私自開車出來?”
楊柳鳴道:“是李書記讓我把車開到這兒來等他的。”
楊梅道:“這麼說,李書記一會兒要來我們家?”
楊柳鳴道:“應該是吧。”
高吟一時愣怔住了,他在想,要不要等李楓來一起吃碗麵條。在公安局,幹警鐵鎚雖說無職無銜,卻是局長耿東生的心腹,不因別的,只因鐵鎚惟一的親小姑是耿東生的老婆,也就是說,從親戚輩份上講,耿東生是鐵鎚的親姑父。
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在臨江飯店與宋丹陽熱火朝天大幹快上了好幾個回合,使得這一刻走進辦公室的耿東生看上去憔悴而疲乏,走路時雙腳的輕浮也正明顯地昭示着他的筋疲力盡。耿東生覺得,宋丹陽這個女人真夠厲害,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要是由着宋丹陽的胃口再來兩個回合,耿東生想,自己八成是要躺倒在臨江飯店了。無精打采地走進辦公室,雖說精神不足,但耿東生在心裏卻是十分得意的!耿東生認為,自己能搞定像宋丹陽這樣在臨江數一數二的美人兒!是他的造化也是他的福氣!而且,與宋丹陽商定,宋丹陽又願意拿着自己送她的五萬元現金去告丈夫司馬奔,就更令耿東生心花怒放。有了這一告,耿東生知道,自己與宋丹陽這種偷雞摸狗男盜女娼的勾當,就有可能保持個十年八年,至少也能保證三年五載了。沏了杯濃茶,品着濃茶的時間,耿東生清楚地想到,這一期間的臨江,差不多正是一盤散沙的狀態,金縣長病離,唐副縣長死去,范秘書長喪妻之中又全力瞄準縣長之位,李楓新來不熟悉情況。抓住這麼一個空檔,耿東生想,自己瞅准機會搞搞女人撈點錢財,最合適不過了。
當然,耿東生在心裏,也不是沒有盤算過將官升高做大,盤算的結果,耿東生還是覺得,當這個公安局長不錯!在這臨江,當個公安局長,真的同活閻王沒什麼差別。想到這個綽號時,耿東生並不生氣,且常常還會生出一些自豪的感覺。辦公室的門有人敲響,耿東生睜開雙眼,正襟危坐在辦公桌后,叫道:“請進!”進來的幹警不是別人,是掛着一臉笑的鐵鎚。鐵鎚走近耿東生,細着聲音道:
“局長,有人想撈人。”
接着又道:“撈三個月前進看守所的蘭花拐!”
耿東生又問道:“出什麼價?”
鐵鎚道:“一隻手耿東生道:”三年的刑,一隻手,不行——去回了!“鐵鎚道:“價錢的事,或許還可商量——要不,我去把人叫來跟您面談?”耿東生道:“告訴撈人的人,若再出一隻手,我就給蘭花拐弄個保外就醫,若只出一隻手的話,我只能讓他有機會逃出看守所,至於逃出后是否被幹警重新抓回,那就難說。”
鐵鎚道:“我這就去傳話。”
耿東生問道:“人在哪裏?”
鐵鎚道:“就在局大門對面的小飯館裏。”
耿東生眨了眨眼,似是想起什麼,又道:“鐵鎚,跟撈人的人這麼說,就說蘭花拐又交待了幾起拐賣兒童婦女的案件,要不了多久,就會往市裡移交的。”鐵鎚道:“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招呢——真是!”
一個小時后,鐵鎚將一隻鼓鼓的紙袋推到了耿東生面前,道:“局長,十萬,一分不少!”
耿東生道:“怎麼答應的?”
鐵鎚道:“我向他保證,三天後蘭花拐就能保外就醫,可以自由了!”
耿東生道:“嗯——不過,蘭花拐在臨江臭名昭彰惡貫滿盈,受其害的人不少!剛被判刑人心大快,又見她無事出來,定有人反映舉報此事!所以,鐵鎚,你得提醒蘭花拐,出去后,盡量少碰見熟人,更不要讓曾受她所害的人遇見她。”鐵鎚道:“還是局長看得遠想得細——姑父,這兩天,我……嗯……我又輸了好幾仟……”
耿東生抽出一把百元大鈔,遞給鐵鎚道:“什麼也別說,拿着,夠你小子幾個月玩的!”
鐵鎚見姑父遞給自己一萬,喜得雙手有些發抖地道:“謝謝局長——謝謝姑父!”耿東生道:“記住,凡是我倆之間的任何事,都不能告訴第三個人,包括你姑姑!”
鐵鎚道:“我明白,明白!”
耿東生道:“明白就好!回頭,我給看守所所長打個電話,具體的事,就由你去辦!”
鐵鎚一走,耿東生將那玖萬塊,拿出三萬塊放進自己的皮包里,剩餘的,鎖進了辦公桌邊的保險柜。
做完這些,耿東生的精氣神似乎恢復了一些,喝了兩口茶水,搖頭晃腦地哼起了京戲智取威虎山的選段。
正在他哼到興頭上的時間,辦公桌上的那部外線電話響了起來。耿東生停了哼唱,拿起話筒:“喂,我是——紅淚,有話好好說嘛——別哭……好——好,我這就回家……好!”
妻子鐵紅淚來電話說頭痛得厲害,還說都快十天了沒見他耿東生的人影,一急,頭疼的老病就犯了。
簡單收拾了一下,看看錶,離中午下班的時間不早,耿東生想想,還是沒同別人打招呼,帶上辦公室的門,叫上司機,就往家裏趕。
聽到丈夫連着聲地說回家,鐵紅淚的頭疼便好了一半,心中的那一氣惱,也消了不少。將屋子收拾利落,也把自己看上去雖不俏麗卻也算豐滿的容貌收拾利落,就來到廚房,她打算為丈夫耿東生炒兩個他最喜歡吃的菜。
剛把菜炒好端到桌子上把酒斟進杯里,耿東生就走進了屋,一見妻子鐵紅淚滿臉的光艷,問道:“頭不疼了?”
鐵紅淚一笑道:“我不說頭疼,你能回家吃這頓午飯么?”
耿東生道:“紅淚,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啊,新書記一天兩個會,忙得我無法回家呀!”
鐵紅淚道:“再忙,這不也回家了?瞧,我還炒了兩樣你最愛吃的菜呢!”坐下來,遞給耿東生筷子又遞給耿東生酒,鐵紅淚說道:“喝一杯吧,我陪你!”耿東生道:“不能喝,下午還要開會的。”
鐵紅淚親呢地推了推耿東生的肩道:“不嘛,我想讓你喝一杯!”
看到妻子如此地柔情蜜意,耿東生便明白,在飯後,妻子八九成要想一回夫妻間的那個事了。也是,近十天沒着家,紅淚按捺不住屬於30出頭女人的那種躁動,也是合乎情理的!耿東生在心裏這麼想。
果然,吃罷午飯,鐵紅淚收拾好飯桌廚房,就到衛生間沖了涼,身上滴着水珠子地就來到客廳,對坐在沙發上抽煙的耿東生道:“不去沖個涼,睡個午覺?”耿東生說好罷,摁滅煙頭,關了電視,去了衛生間。
擦乾了身上的水珠子,將房間空調的溫度調到攝氏21度,散了浴巾,就赤裸着全身面朝里地躺下。鐵紅淚懂得,自己只要這麼光着身子等男人上床,事實上就是一種無言的形體告白。
耿東生進了房,一見妻子鐵紅淚的睡相,心裏暗暗一笑,一屁股坐到床邊上,頓了頓,躺在床的外邊便一動不動。
鐵紅淚見丈夫沒有摟抱自己的舉動,轉過身來,右手搭在了“耿東生的胸前道:”東生,都這麼多天了,你也不想我,是不是在外頭有相好的女人了?“耿東生道:“都胡說什麼呀——真是!”
鐵紅淚撒嬌地道:“那人家都表示想了的,你為何不碰我?”耿東生道:“近來工作比較忙,我的心裏也有些煩,再加之天熱,也就沒這方面的心思了。”
鐵紅淚一聽,淚就流出來道:“難道你想讓我守活寡嗎?”
耿東生見妻子傷了心,側過身,將妻子摟住,道:“紅淚,瞧你——都三十多歲的人了,說掉淚就掉淚——想了,咱們就來!”
耿東生嘴上這麼說,只不過是讓鐵紅淚聽了高興。事實上,當鐵紅淚聽到耿東生如此說的時候,心裏也的確一喜!然而,當鐵紅淚花了近四十分鐘的時間,也沒能令耿東生的那個玩意精神亢昂起來后,鐵紅淚熱火了的感覺,就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惱得她一巴掌拍到耿東生的小腹上,活生生留下四條紅色的指印……
自知道姐姐有60餘萬的存款之後,牛沖高的心裏就一陣陣地激動,而且,這種激動之中,還有許許多多的興奮!在牛沖高看來,死了丈夫的姐姐所擁有的這60餘萬,差不多等於就是他牛沖高的擁有!父母遠在鄉下,相依為命多年的姐弟倆,在唐滔去后,更加地相依為命便是順理成章的了。
站在一家銀行的大門外,提着一隻保險箱且戴着一幅寬邊墨鏡的牛沖高,按照事先說好的計劃,在等姐姐的到來。牛沖高想,等錢一從銀行取出,他就有足夠的能力支配這筆資金了。
自與姐姐牛茹萍商定在今日上午要將60餘萬存款取出后,牛沖高的心裏就一直在想,紀檢部門遲早會查出姐夫唐滔所貪污受賄的這筆巨款的!只要一查出來,這筆錢還得乖乖地交出充公。於是,牛沖高想出了一條計謀,那便是請了自己最鐵的兩個哥們幫他在取出錢后,將這筆巨款搶走。
這一計策,牛沖高當時在姐姐牛茹萍的家裏都已想妥,但他並沒有對姐姐說!牛沖高認為,這麼重要的計劃,姐姐一個女流之輩,最好還是蒙在鼓裏為好,只要自己讓姐姐的下半輩子過得舒舒服服就成。
不告訴姐姐這一計劃,牛沖高關鍵的一點就是怕日後事發后姐姐露餡!所以,牛沖高決定,先和姐姐把錢取出再串通鐵杆哥們搶走,剩下的事,再說。如此的計劃,最大的好處就是,哪怕有人查出了唐滔貪污受賄了這六十多萬,也沒法將這筆款充公,因為在提款的時候被人搶了!從這一計的構想和設定上看,應該說牛沖高並不是一個弱智的男人。然而,世上許許多多的事,有時總會是人算不如天算的。銀行的門早已打開,等了足足有一刻鐘的牛沖高見姐姐有些慌張地走來,叫了一聲,牛茹萍才認出戴了寬邊墨鏡的弟弟,臉上的緊張表情才算淡化一些。
“姐,你別緊張,放鬆些!”
牛茹萍道:“我身上揣着那麼多存摺,能不緊張嗎?”
牛沖高拍拍姐姐的後背,等姐姐喘勻了氣,望望前後左右,便同牛茹萍一起走進了開門很久的銀行。
營業大廳里的人流較少,找了一個無人的窗口,牛茹萍將一厚摞存摺遞進了窗口道:“小姐,我取錢!”
營業員道:“取多少?”
牛茹萍道:“取款單上不是填好了嗎?”
營業員一看取款單,驚道:“陸拾叄萬!這是巨額取款,預約過嗎?”牛茹萍道:“我取自己的錢,還要跟誰預約?”
這時,值班行長走了過來,問道:“你的這些存摺,都是個人的名義存的,根據縣紀委的通知,抱歉,你的這些存款,暫時不能提取!”
牛茹萍問道:“為什麼?”
值班行長道:“我們只是按縣紀委的通知辦,要問為什麼,可以回答你的地方是縣紀委。”
接過營業員遞出的一摞存摺,牛沖高對姐姐說道:“咱們走!”
牛沖高和牛茹萍剛出銀行還沒走出50米遠,就有兩個戴着頭盔的小夥子各拿一塊磚頭,迎上來就朝牛沖高和牛茹萍的頭上拍下,牛沖高本想開口解釋什麼,卻來不及!只焾一拍,牛茹萍午沖高的頭部就嗡地一響,兩個小夥子乘他倆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時,就將牛沖高手中的手提箱搶過去,然後騎上一輛摩托托,逃之夭夭。牛茹萍的傷勢不重,牛沖高的頭上卻在滲血!牛沖高摸了一下頭,見手上沾滿了血,罵道:“真他媽的活見鬼!”
牛茹萍一見弟弟的頭被磚頭拍破,回過神的她扶住弟弟道:“沖高,快隨姐姐去醫院包紮一下,止止血!”
攔了輛車,牛沖高與姐姐直奔醫院去了。
范天策能從一校之長升到縣委秘書長的寶座,除了才能之外,與他善於察言觀色善解上司的心意是分不開的。比方說,新書記李楓的到任,首先就讓秘書辦的王新琪陪着去看金縣長,范天策就猜得,王新琪給李楓的第一印象不錯,於是乎,自李楓一正式上班,范天策就讓王新琪主要負責李書記辦公室的工作。後來,范天策又得知,李楓曾調看過司機楊柳鳴的檔案,聯想起李楓第一次到縣府就是坐楊柳鳴的吉普車,想必楊柳鳴在李楓的心裏印象深刻。是此,范天策決定,讓楊柳鳴開帕薩特,主要保障李楓的日常工作用車。
還真別說,這兩件事一落實,就得到了李楓的口頭表揚,說他范天策腦子轉得快,工作做得好。
聽到如此的表揚,范天策想,要是我范某人沒這兩下子,還有希望當縣長么!其實,范天策一直都不知道楊柳鳴是紀檢書記高吟的妻弟,直到楊柳鳴開上帕薩特到他的辦公室謝謝他的關照后,才問是不是他姐夫的人情?當時聽了這話,范天策驚問道:“誰是你姐夫?”
楊柳鳴道:“紀檢書記高吟。”
於是,范天策心中又是一喜,算是歪打正着吧,唐滔走了,妻弟牛沖高理應走低,而走高的楊柳鳴無巧不巧地又是紀檢書記高吟的妻弟,在冥冥之中,范無策也算是給高吟做了個人情,到時候,在縣長竟選的選舉上,高吟就有可能投他范天策一票。
剛剛把辦公桌收拾利落,沒想到李楓笑呵呵地走了進來,沒等范天策開口,便說道:“老范,你的這間辦公室,佈置得很高雅嘛——不錯,大有臨江第一才子的氣韻!”
范天策道:“李書記,您過獎了,過獎了!”
李楓道:“高雅是高雅,就是太顯簡陋了點!老范,你這間辦公室,可是咱們縣委機關對外展示的重要窗口啊!群眾上訪,上峰下視,第一站,通常就是你這兒嘛!所以我建議,花點錢。再收拾收拾。”
范天策道:“李書記,還是您想得細緻周到!”
李楓道:“老范呀,我看,你已經從喪妻的悲痛中解脫出來了,別怪我不近人情,是因為我們的人手的確不夠啊!因此,老范,我今天找你,是想讓你再擔一副擔子——先把屬於縣政府的擔子也擔起來怎麼樣?”
范天策一聽,心裏暗喜,但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為難地道:“李書記,不是我不想多做點工作,的確我的能力有限,光縣委機關的這一攤子事.我都有些應付不了,更何況……”
李楓一笑道:“老范,不是我要給你加壓,也是形勢所迫嘛!你看看,唐滔一去,縣政府的擔子,除了你,誰有能力接誰又有資格接?只有你范天策嘛!再說,離縣委、縣政府領導班子重新選舉調整的日子,已經不遠了,作為縣長候選人的你,在這個時候,也應該勇敢地先挑起這個擔子!”
范天策道:“李書記,既然您這麼相信我抬舉我,那我就儘力地做好工作吧!”李楓道:“這就對了嘛——老范,你就通知一下,縣政府、縣委機關以及各局局長,下午一點半到縣委會議室集合,我也好把這件事跟大家講一講。”范天策道:“我一定安排好!”
李楓一走,范天策高興的笑就掛在臉上,他沒想到,自己當縣長的夢,這麼快地就要成為現實。
范天策明白,李楓讓自己挑起縣政府的擔子,實際上就意味着自己可以行使代縣長的權力!雖說金縣長並沒正式下台,但病離已兩個多月的金縣長,在換界選舉的過程中,肯定會落馬!范天策懂得,自己目前最重要的,一是工作不出漏洞二是!“結善緣收買人心,達到在換界選舉上立於不敗之地的目的。
事實上,在唐滔死於車禍之後,大家的心裏早已把他范天策當成了未來的縣長!因為除了唐滔之外,沒有人還能在這一職位的競選上與他范天策抗衡。安排好了下午開會的事,范天策得意的心態寫在臉上,正當一他準備給交通局長鬍炳輝掛個電話時,胡炳輝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在電話中,胡炳輝道:“范哥,下午的會,剛接到通知,什麼內容呀?是不是關於縣局級幹部包括家屬存款封凍的事?”
范天策道:“你有存款封凍了?”
胡炳輝道:“我哪來的錢讓縣紀委封凍哦!”
范天策道:“沒有——那你窮緊張什麼?下午的會,主要是宣佈縣委的一個臨時性決定。”
胡炳輝道:“什麼決定嘛!”
范天策道:“反正對你對我都是一個不錯的決定!炳輝新官上任三把火,當心別讓這三把火燒着你!”
胡炳輝道:“范哥,晚上到家裏來喝一杯吧,我還有些想法,想跟你探討探討。”范天策道:“下午碰了面再說吧!”
電話剛剛掛上,又響起來,范天策拿起話筒,剛“喂”了一聲,聽出對方的聲音,忙道:“我先掛了,再用手機給你打!”
掛斷電話,范天策從包里取出手機,撥通后,說道:“我叮囑過的,別給我打有線電話……”
對方道:“您的手機關着呢,那機(雞)也關着么?”
范天策道:“我這就過來,有話,當面說吧!”
交待了一下,范天策就往臨江飯店趕!這是因為,一聽到了白骨精白玉潔的聲音,范天策就想起了她可人的姿色誘人的胭體,心中原本就有喜慶的因素,再加上想到了白玉潔的妙處,范天策的念頭就鎖定於在白玉潔的軀體之上揮筆作畫了。范天策滿臉喜氣地走進白玉潔包房的那一刻,白玉潔正在浴洗間裏裸着下體,對着明亮的鏡子,仔細地觀察或日欣賞着被范天策稱之為“二虎”的兩顆紅痣!的的確確,那地方一邊一顆的紅痣,很飽滿,很紅潤,讓人看了,在那個地方不但不嫌多餘,反而卻是十分珍貴的點綴!白玉潔心道,單憑這一點,自己就有資格有別於其他的女人。
聽到了房門被打開,白玉潔從浴洗間探出半個腦袋問道:“是范……大哥嗎?”范天策道:“是我。”
白玉潔不叫范天策為范秘書長,是上次范天策的交待,他怕隔牆有耳,知道了他范天策的行蹤。
從浴洗間出來,見范天策一臉的喜慶,白玉潔笑着問道:“范大哥,你一定有什麼喜事的,告訴我吧!”
范天策道:“我想,站在你身後的那個錢老闆,到了現身與我相見的時候了。”白玉潔道:“一月之期,還有12天呢!”
范天策道:“不用一月之期。白小姐,你約約錢老闆,明天,我和他見見面。”白玉潔道:“范大哥,道上有道上的規矩,你不沖別的,就沖我是白骨精,是你認為幾千萬女人中才能出我這麼一個的好女人,也得湊夠一個月吧?”范天策道:“見了錢老闆,也不妨礙你在這繼續住着呀!”
白玉潔道:“見了面,你一答應了錢老闆的事,錢老闆就會付賬了事,真要這樣,我且不要提前自費住在這兒陪你?”
范天策一笑道:“放心吧白小姐,錢老闆既然花如此的高價把你從市裡接到這裏,就不可能是那種惜小錢的人,如果是,還能辦成什麼事呢?再說,錢老闆真要不給你付賬,相信我也會為你付的!”
白玉潔一聽,心裏甜滋滋地受用,浪氣十足地勾住范天策的脖子道:“范大哥,我這張溢情的紙,就快被慾望的風吹起來了,快點想辦法壓住,好么!”范天策道:“我那隻畫畫的筆還沒洗洗呢……”
白玉潔的手就握住了范天策的筆,說道:“我這就替你拿出來,洗洗!”就那麼地被白玉潔的手一捏,范天策便覺得每一個毛孔都部迅速地張開,心道:這一次的作品,一定又是酣暢淋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