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白人焦一幫人擁簇下,項自鏈和歐陽妮先觀看了前寺海神殿。海神殿其實是一個固化的海世界,更是一個世人皆知的閻王殿,只不過牛鬼蛇神換成了蝦精龜仙而已,當然閻羅王搖身一變就成了海龍王。白人焦一邊講解着人物典故,一邊與項自鏈敘着舊。項自鏈聽着聽着不知不覺中進入了故事的核心。醒悟過來提醒自己不要太入迷太投入的同時,也暗暗吃驚於白人焦的口才和記憶力。白人焦一臉詳和,始終帶着出家人難得一見的笑容,一路上娓娓道來如數家珍,從哪吒三太子講到白蛇傳,從四海龍王講到近海水族。游到後殿玉女殿,項自鏈站在一副壁掛的模擬沙盤前仔細觀摩開來。沙盤沒有被煙火熏黑,看得出是新掛上不久,最多不會超出兩年。具體而微,沙盤是玉女峰周圍山體、河流、古寺、村落的縮影,只不過懸着個玉女塑像就變成了所謂的“玉女逐浪圖”,大概是用來描述當年玉女乘潮來這裏觀光時的情景。果不出所料,白人焦又繪聲繪色地講開了。輕盈靈動的玉女已淡出項自鏈的視線,項自鏈一雙眼睛在玉女峰上逡巡着,似乎在尋找什麼。是的,沙盤上的玉女峰確實有些異常,自峰頂到峰腰到峰腳各貼着一張小小的黃綢偈貼,上邊隱隱約約寫着個“道”字。項自鏈一下子明白過來,一個混跡市井中的不佛不道的傢伙怎麼搖身一變就成了千年古寺香火興旺的主持呢?原因就在這裏,一年前那夢一樣的經歷又浮了上來。
自從那次帶黎贏權到白人焦那裏圓夢后不久,自己很快就被按排到瓊潮工作,後邊的事黎市長從來沒說起過,項自鏈更無從提起,只知道需要到玉女峰上“壓貼”。當時項自鏈就覺得奇怪,白人焦說得玄乎其玄,玉女峰上貼偈符談何容易,莫不是編第二部《西遊記》,如來佛隨手一個偈貼就在五指山上掛了五百年。面對着沙盤上重不過兩又風雨不動的黃綢偈貼,項自鏈才徹底明白白人焦來這裏當主持的原因了。只有白人焦才會想出這種具體而微的大挪移手法,才能把貼子貼到玉女峰上,才能鎮住殘忍的黑龍,才能解脫黎贏權的惡夢和擔心!只有把白人焦安排到玉女寺來當主持,白人焦才能替他時刻監守着興風作浪隨時有反撲可能的黑龍,黎市長才能高枕無憂!
就在項自鏈浮想翩翩的時候,白人焦客氣地打斷了他的思想,“項主任如不嫌棄,請到寒舍坐坐。”
項自鏈回頭朝白人焦詭秘地笑笑,又抬頭看看玉女峰,“白大師手法不凡啊,一座玉女峰就這麼讓你從前山端了下來!走走走,到裏邊再說!”
聽說客人觀光完畢要進主持室,白人焦身邊的六個小道士散去五個,只剩下一個跟在後邊侍候着。穿過側門,拐過一灣魚池,就是白人焦的安身之所。後邊的小道士快步上前打開房門,白人焦半躬着腰打了個手勢說:“兩位請!”
“白大師這裏好安靜啊!真是神仙住的地方,八輩子也修不來你這福份。”自成一院的天井裏綠樹繞圈花草上階魚樂池水。房內佈置雖然簡單,但房大棟高牆白柱紅,家居擺設沒一樣不精緻,椅子是上好的紅木,連打坐用的莆團形色俱佳,比名牌家紡還要溫暖柔軟清雅悅目。項自鏈看看門裏門外由衷地感嘆一聲。
“項主任說笑了,出家人不圖別的就圖個清靜。”白人焦謙虛地回答。
“今非昔比啊!堂堂玉女寺的主持,我看今年省人大代表的名單上少不了你了。”
“呵!白人焦有今日,還得感謝你項主任的照顧啊!”白人焦的神色多了層曖昧少了份正經。
“照顧什麼呢?不就介紹黎市長去你那裏圓夢!”項自鏈覺得如梗在喉,一時竟搭不上話來。時至今日,也絕非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個臉色蒼白長發披肩不佛不仙,甚至混跡市井落泊潦倒的神漢就因為市長的一個夢徹底改變了人生,一夜之間當上了聞名省內的玉女寺主持。項自鏈覺得坐不下去了。“白大師言重了,項自鏈可沒這麼大的功勞。玉女寺雖然在瓊台境內,卻是市裡直管的,要感謝還得感謝黎市長!”項自鏈別無選擇只好順着白人焦的思維走下去。
就在項自鏈打算起身告辭的時候,小道士送來了一壺茶。白人焦不緊不慢地招呼兩人用茶,說是新出產的“玉女迎觀音”。茶還沒放下,香氣已漫了出來,沁人肺腑如登大寶,看來名不虛傳。茶具也絕非一般,竟是精緻的鏤花木質小杯。
小道士放下茶杯,打開青竹罐從裏邊取出茶葉放入杯中,而後提起盛水的大壺子注入開水。原來剛才漫出的香氣是從開水裏散發出來的,並非茶香。歐陽妮大奇,一雙眼睛睜得大大地瞪着項自鏈。項自鏈也不明所以,一顆心翕翕欲動,表面上卻裝作毫不在乎地樣子,把頭瞄向後山。後山是一片開得正旺的茶花,紅紅地滿山遍野。倒好茶水后,小道士又退了出去,門半掩着。過了幾分鐘,白人焦才做了個請的動作請項自鏈先嘗。揭開茶杯,一股淡淡的清香散發開來,沒有先前那麼濃烈那麼逼人。茶葉慢慢地在水中舒展開來,象白蓮正在綻放,象玉女絲帶飄飄。輕呷一口,清香似有若無,既無寒洌之苦也無炎熱之甘,但覺舌底生津喉頭軲轆,項自鏈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好茶。歐陽妮跟着嘗了一口,贊口不絕。
白人焦微微一笑,不無得意地說:“此茶系本寺特有,喝過的人沒有不說好的,今天兩位有緣,第一撮新茶剛剛出爐就趕上了,難得難得!第一撮茶是最好的,項主任女施主與玉女寺緣份不淺啊!”
歐陽妮見白人焦說得神乎其神,乾脆催他說個明白。
原來此茶僅有三棵,長在瓊台飛瀑兩側,長年雨霧滋潤性至陰寒,如果不加人工配製味苦難耐,比一般劣茶還差一等。天生萬物陰陽相濟相剋,玉女寺後山朝南,山上茶花碩大如盤,茶性至陽,俗稱火茶。白人焦精通茶性,來寺后在後山掘一井,取火茶泉水煮沸用來泡茶,泡出來的茶性溫香正風味卓然。
白人焦說完,又催兩人再嘗。這時候茶葉完全舒展開來,葉片如豆芽大小,粒粒均勻色澤晶瀅剔透。呷入口中如晚雲歸岫,淡淡清香滲入肺腑百骸,說不出的好味道。項自鏈喝了一小口,不覺點頭稱絕。過了好一會,茶性反芻回來,才隱隱覺得異味,裏邊似有一股脂粉之氣,項自鏈不禁皺了皺眉頭。就在這時候外邊不遠處傳來鶯囀燕鳴聲,幾個女子唧唧喳喳正朝這邊走來。白人焦皺了下眉頭,臉上浮出佛相,笑呵呵地推說有急事忘了處理,匆匆交代兩句就快步轉身而去。
歐陽妮正在滋滋有味地品嘗着,項自鏈想說什麼終憋着沒說出來。一會後白人焦返了回來,連說怠慢怠慢。歐陽妮喝得杯底朝了天。項自鏈早就無心再喝,站起來向白人焦告別,戲說好東西不能嘗過癮,要不下次就全沒了味道。白人焦把兩人送下台階,握手言別。
這時候夕陽已落到山後,只留下一抹餘輝塗在天際。上香的香客早已不見了影蹤,項自鏈更相信自己的判斷了,這個玉女寺看來真成了玉女們安身的地方,難怪好好的茶葉里有股脂粉氣。富貴易人,白人焦這回可大不同從前了,功成名就,道俗貫通,出則道家代表,入則美女在懷!難怪手下的小道士青天白日也敢在河邊與婦女打情罵俏。項自鏈覺得單丘水瞎了眼,自己也瞎了眼,怎麼就跟這號人纏到一塊了!
歸途上,項自鏈的情緒低落下來,覺得自己被白人焦利用了。雖然當時自己是為了討好黎贏權才自告奮勇帶到白人焦處圓夢的,可現在想來這無異是為白人焦飛黃騰達牽線搭橋!歐陽妮不明真相,還以為他默默地想着工作上的事,只緊緊地跟在後邊。
山氣越來越冷,天色越來越暗,走在蔭可蔽日的盤腸小道上,歐陽妮不由自主地貼到了項自鏈身邊。面對着四面合來的霧謁和斑斑駁駁的影子,項自鏈放慢腳步緊緊地摟着歐陽妮安慰着說:“別怕!豺狼虎豹專吃男的,有我墊底包你毫髮無損!”項自鏈從小就在山溝溝里長大,夜裏常走山路,這時候不但沒怕反而覺得一種少有的安慰感,再說眼下天還沒完全黑下來呢!
玉女賓館不遠了,燈光隱隱就在眼前,歐陽妮抬頭看看項自鏈一臉剛毅自信泰然自若的情色,膽子也跟着大了起來,輕輕地在他的耳根吻了一下,說:“豺狼虎豹我可不怕,就怕你呢!”
歐陽妮還沒說完,臉就紅撲撲漲起潮來,在夜色漸濃的山鄉里越發顯得嬌艷迷人。項自鏈突然有了衝動,轉過身來雙手緊緊地合抱着歐陽妮的細腰,把歐陽妮整個身子懸到了半空。歐陽妮不知是吃驚還是興奮,尖叫一聲,一陣咯咯的笑語傳出老遠。笑止后,山那邊盪回了迴音,在青山綠水間經久不息。女人歡悅的聲音總能讓男人按捺不住新奇刺激和窺探的慾望,項自鏈激動得顫抖。這時候靜靜的河面上突然嘩啦一聲跳出一條大青魚,白晃晃的鱗光一閃而過,而後又撲嗵一聲跌回水中消失了,只剩下一圈圈漪漣靜靜地向四周蕩漾開來。兩人被這突然而來的響動驚得屏住了呼吸,貼在一起的身體分明聽到了對方怦怦的心跳。靜!一切都歸寂于山野里瀰漫而來的夜色!只有遠處村落里忽明忽暗的燈光和幾顆趕早的星星在相互映照着。歐陽妮好象怕寂靜奪走眼前的一切,回過神來后一雙手在項自鏈胸前擂得鼓響。歐陽妮的嬌態在項自鏈看來無疑是催人奮進的樂曲,點將派兵的號令,他毫不猶豫地攬過歐陽妮雲水般迷離的肩頭,輕輕地吻起了,從額頭到下頜。回報是熱烈的,一陣陣顫抖從歐陽妮身上傳來,開始時象雲象霧從四野匯攏過來,越來越濃越來越稠,直到吞沒了綠草、鮮花、樹木、森林、河流乃至整個世界,接着感覺象河水慢慢蕩漾開來一波弱似一波,最後軟攤在項自鏈懷中。經歷是短暫的,前後四五分鐘,項自鏈恍惚走進了一個黃昏,觸摸到夜的神秘,迎來黎明的曙光和新生的希望!在歐陽妮短嘆長吁中結束了長吻,她附在項自鏈耳根不輕不重地說:“你真壞!弄痛我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項自鏈回過神來才知道剛才的顫抖是從歐陽妮的玉女峰上傳來的,自己一隻手還在上邊搓揉着呢!不知什麼時候突破了大衣扣衫的障礙,只隔着一層薄薄的內衣,幾乎完整地觸摸到柔軟挺括豐腴細膩的乳房。項自鏈趕緊縮回手,替女人整理好衣衫,可還是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在歐陽妮的前額吻了一下,“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我就要扎痛你!”
歐陽妮站直身子甩甩長發,捏了一把項自鏈,催他上路,雖然眼睛裏閃爍着不容掩飾的希冀。項自鏈也無心再纏綿下去,荒郊野外終非風月場所,可他不願讓女人帶着懊喪和失望的情緒,半摟半抱着歐陽妮上路。
到了大路,兩人才算分開,並排走着。本來愛說笑的歐陽妮沉默着半低着頭。來到賓館門口,錢見圖迎了上來,連說項市長辛苦了。玉女賓館人流複雜,項自鏈不想惹人非議,打算開車到另外一家賓館下榻。錢見圖當眾熱情,項自鏈雖然反感但不好當面訓斥,只好裝腔作勢地應付着。飯菜水果都準備好了,房間裏也放一份,量不多東西卻十分精緻,鴨舌、富貴蝦、魷魚小炒、猴頭菇、臘腸山雞、蒜泥青豆莢各一份,外加一瓶法式葡萄酒。項自鏈一進房門就呆在當場,這不正是自己需要的嗎?錢見圖倒能想人所想急人所急!就在這時候,錢見圖打電話來了,“項市長還滿意吧?這麼遲回來一定又飢又累,所以自作主張在你的房間裏放了一份點心,如果還要些什麼,我叫人送來。”
項自鏈對這人沒什麼好感,這一次卻很滿意,“我說老錢啊!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心太細。當然搞服務行業的,心越細越好,客人滿意生意興隆,可對黨政領導就不能這樣做了,要不群眾還以為我們生活腐化呢!你看這樣行不?這次我照單全收,下次可不行啊!”說完項自鏈又想起什麼,忙補充說:“飯廳我就不去了,一個小時后請派個服務員來清理一下,如有其它需要我會再找你錢總的。”
錢見圖見對方接受了,心裏無比受用,項自鏈最後一句話更象顆定心丸,聽得錢見圖渾身上下舒泰,忙不迭地在電話里點頭稱是。
室內的氣溫高得有些焐人,看來錢見圖連小小的細節都沒放過,就怕菜涼了人還沒來。
兩人稍稍休息幾分鐘后,開始就餐。項自鏈本來想換個地方以遮人耳目,一個年壯力強的市長同一個風情萬種的未婚記者單獨一起出外遊玩,明白人一看就穿。自己越是做作就越授人以把柄,乾脆在這裏住下也就得了。主意打定,吃得開心。肚子也着實餓得慌,半個小時下來就碗底朝天了。顯然飯桌上的對白兩人都故意誇張,項自鏈一聲嗯,歐陽妮一聲哦,剩下只有呼吸聲和吃飯嚼菜聲,偶爾摻雜着酒杯相撞聲。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先說話,好象怕打破了某種默契和約定。人的神經非常古怪,不久前在林蔭道上相互索求着的一對男女,現在卻只能靠吃飯來代替語言了。吃到最後歐陽妮終於打破了沉默,望着項自鏈咯咯地笑個不停。
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了,歐陽妮回自己房間去了。項自鏈點着一支煙抽着,不知是為了掩飾自己剛才的窘態還是排解憂慮。今天的遭遇半喜半憂,喜的是歐陽妮確實愛上自己的,憑着成熟男人的直覺,這女人以前很少有人碰過,一摟入懷裏就顫抖個不停,憂的是白人焦的意外出現讓他莫名其妙的傷感。就在他坐立不安的時候,有人過來輕輕地敲了三下門,服務員收攤來了。項自鏈滅掉煙頭,走過去開了門。服務員是個年輕的女子,習慣性地打了聲招呼后開始收拾起碗筷,然後飛快地出了門。望着服務員漸遠的背影,項自鏈又想起了歐陽妮。自從認識她的第一天起,歐陽妮對自己就表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感情,冰山美人不但解了凍,而且熱情煥發。項自鏈清楚地記得去瓊台參加寧台公路改造時的每一個細節,女人的眼神是那樣的飄忽,行動是那樣的歡快,見到自己就象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老情人,團團圍着轉個不停,特別是瓊台橋上的那一幕對白和默契就象瓊台河的水一樣融入了他的血液中,有着永生難忘的烙櫻現在雖然站在瓊潮的地界上,但不遠處燈火閃爍的村落就是自己最熟悉的一部分,瓊台永遠盤結着一個家鄉夢!今天來這裏,雖然一切都是新鮮的,但並不陌生,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似曾相識,即便是氣勢恢宏的瓊台飛瀑在他眼裏也是那樣的熟悉,自己從小赤腳趟過的河水!一個人不可能踏進同一條河流,但此刻項自鏈卻生出別樣的情緒,自己永遠也走不出同一條河流,瓊台河!一種欲訴的慾望潛上心頭,項自鏈很想衝到歐陽妮房間裏告訴她自己發現的又一個真理。思緒就象瓊台河一樣源遠流長,無論寧臨江還是瓊潮河它的根都扎在瓊台河裏。項自鏈很久沒有想到家鄉了,在萬籟俱寂的山溝溝里,又一次勾起他久遠的回憶。他拿起電話,給老母問了聲安,把自己就要升遷的消息第一個告訴了母親。母親並不知道官大官小,聽說兒子官越當越大,就笑得合不攏嘴,高興之餘又抖出她說了千遍萬遍的金玉良言,做官要為民作主。
放下電話,項自鏈象完成了一件重大的歷史使命,長長地舒口氣后一屁股跌坐在沙發上,思緒又回到了現實中。是自己的個人魅力使然還是權力散發出的光芒暈了女人的心思呢?從大家的評論中知道,歐陽妮並非祈求富貴追求虛榮的輕浮女子,毫無來由的懷疑連項自鏈自己都覺得可笑。看來女人確確實實是愛上自己了,項自鏈不免露出得意的神色。一邊是升遷在即一邊是佳人在側,人生樂趣莫過於功成名就男歡女愛,想到很快就要調回寧臨主持開發區工作,項自鏈心情激蕩,不由得在心裏罵了一句:“***,這個白人焦還真有點半仙的味道!”算起來離看相的日子剛好一年,自己勉勉強強也算官升三級,從一個普普通通的規劃局副局長竄到了副市級的位置上。其實官並不在大小,重要的是有實權,現在即使哪個副市長與自己換換位置,自己還不肯呢,開發區確是一塊不可多得的肥肉!對於沒有當過一把手的官員來說,一把手就是金鸞殿上的皇位,有着無法抵擋的誘惑,項自鏈也不例外。想到錦繡前程,項自鏈覺得燥熱,站起來鑽進了衛生間。
項自鏈洗澡從來都不超過半個小時,這一次卻長達四十分鐘。當他從衛生間裏帶着一頭霧水出來的時候,歐陽妮已坐在外邊等候多時了。項自鏈心頭一熱,美夢成真,意想中的事情看來就要兌現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服務員走後,項自鏈只輕輕地帶上門,並沒有關死。儘管如此,當水靈靈的歐陽妮嫻靜地坐在對面時,項自鏈還是心頭鹿跳。他不禁抬頭看了看窗戶,窗帘早已合上,再看看床頭的控制台,“請勿打擾”的開關閃着溫馨浪漫的螢光。出浴不久的歐陽妮臉帶酡紅,一頭烏黑的長發沒有完全晾乾,透着暖暖的水意,身上披着薄呢鑲邊大衣,外扣完全敞開,扣衫不見了只剩下玉色的內衣。當項自鏈坐到她對面的時候,分明看到她緊張得小腹一張一縮着。
女人見項自鏈從裏邊出來,端起手中的杯子朝他微微一笑,說:“難得你有個空閑陪我,喝一杯吧!”歐陽妮說得平靜,可語氣里分明透着些許傷感。
項自鏈這才注意到她的身邊放着一瓶詩軒尼葡萄酒,瓶蓋已經打開。“我就要調回寧臨了,以後有的是時間陪你呢!”項自鏈盯着歐陽妮的眼睛,話句里透着濃濃的關切和無限的愛意。
歐陽妮分明聽懂了項自鏈的意思,倒酒的手因為激動不停地顫抖着,“真的?”酒撒出了杯外。
“真的!”項自鏈看着女人我見猶憐的模樣,輕輕地從她手中接過酒瓶,給她加了小半杯,然後端起酒杯說:“干!”過多的語言成了一種障礙,喝到第三杯的時候項自鏈已坐到歐陽妮身邊。隨着輕輕的一聲碰杯聲,已是酒盡杯落地了。兩人摟作一團,歐陽妮渾身發燙半張着嘴緊閉着雙眼喃喃不能自語。項自鏈只覺得熱血澎湃,他輕輕地抱起歐陽妮向床上移去。薄呢大衣輕輕地飄落。女人不言不語渾身抖得厲害,伸着四肢任項自鏈擺佈。潔白的床單上,玉色的緊身內衣黑色的緊身褲把歐陽妮全身綳得緊緊的,一呼一吸一顫一抖畢露無遺,在柔和的燈光下更顯得風情無限。項自鏈看直了眼,久久沒敢伸手。歐陽妮雖然年近三十,但窈窕的身材絕不亞於二十歲的少女。女人睜開雙眼看了一眼項自鏈又合上了,眼裏充滿着鼓勵、希冀和羞澀。項自鏈不再觀望,輕輕地銜住女人的舌頭輕輕地吮吸着,一雙手慢慢地褪下女人的緊身衣緊身褲。玉體橫陳,歐陽妮伸手調暗燈光,口裏不住地呻吟着“我怕我怕!”粉紅色的文胸粉紅色的內褲,一切都是新的,就象眼前這具光滑如玉曲線似水的肉體,項自鏈覺得喘不過氣來。女人太美了,美得出乎自己的意料,歐陽妮的身上幾乎找不到一丁點瑕疵,沒有一塊多餘的贅肉,發育充分的胸部高聳着飽滿的乳房,解開文胸,一對活蹦亂跳的小鹿高高地豎起兩點粉紅的唇頭。女人的小腹平坦如砥,光滑而細膩。當一切褪盡的時候,女人已哆嗦成一團。項自鏈再也按捺不住,輕輕地挪步而上,自額頭至腳趾一遍遍地游弋着,象白鶴遨遊於雲海,象天鵝撥波於碧湖。儂為卿狂卿為儂瘋,女人不住地呻吟着扭曲着回應着。佳境漸入,歐陽妮仍然顫抖得厲害,但不再蜷縮了。項自鏈下身如戟,可面對着一個如花似玉懵懂未開的女人卻不敢絲毫大意,他慢慢地徘徊着試探着引導着誘惑着亦步亦趨步步為營,最後在女人輕輕的一聲“哦”中沒入掩體。千萬般小心還是弄痛了女人,歐陽妮輕輕地皺了下眉頭,身體收縮得厲害,但她馬上恢復了一臉的愉悅,睜開眼鼓勵項自鏈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從黃昏歸途中的親吻開始,項自鏈就懷疑歐陽妮仍是處女之身,要不不會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就暈在自己的臂挽里。他停止了動作,附着女人的耳根問:“痛嗎!”女人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有一點!”,說完又合上了眼。項自鏈還是不敢貿然行事,只拿目光瀏覽着歐陽妮的嬌態。女人又睜開了眼說:“你真好,現在沒事了。”聰明的女人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忘給男人打氣提神,項自鏈看着歐陽妮蕩漾着幸福的臉,開始加油旺火。動作是柔緩的抒情的,幾乎在不易察覺中完成了原始的機械衝程。女人緊緊地抓着男人厚實的背脊,呻吟象春汛般平和地漫過埠頭,優雅而綿長。水已經流過灘頭開始向臨淵處進發,項自鏈彷彿又一次聽到瓊台瀑布的轟鳴,他情不自禁地加快了動作。象風象雨又象霧,在一陣緊似一陣的衝動中女人獲得了意外的滿足,她不住地呻吟着,雖然聲音不大,但顯然是一種壓抑着的聲嘶力竭!
當項自鏈從歐陽妮身上翻滾下來的時候,女人已是桃紅柳綠了,一雙水靈的眼流着幸福的淚水。項自鏈輕輕地幫她抹去眼淚,“弄痛你了?”“沒呢!你真好真溫柔!”歐陽妮輕輕地咬着項自鏈的肩頭,無限深情地說。
項自鏈輕輕地刮著歐陽妮高挺的鼻子,“你真美,難怪你的同行都叫你冰山美人,可對我可從來都是熱情似火啊!從那夜瓊台橋上談心的一刻起,我就被冰山美人迷上了。”女人翻過身來幸福地摟着項自鏈,撒嬌着說:“你真壞,你騙人!如果真的迷上我了,為什麼這一年來老躲着我呢?你說你說!”戀愛中的女人是最美的,經過愛河沐浴的女人更美,歐陽妮撒起嬌來就象個小女孩,項自鏈不得不暫時充當長者的角色,“因為愛你才躲着你啊!你想想我是有妻室的人,愛上你又能給你什麼名份呢?”這話項自鏈並不想說,可到了這時候不說不行了。
“那現在你能給我什麼名份呢?”女人噘着了小嘴,不滿地瞪了項自鏈一眼。
“愛你疼你寵你啊!”項自鏈緊緊的抱着女人,又親又捏。
女人不再問了,自言自語地說:“我知道你有家室,有漂亮的妻子有可愛的兒子。可我不企求這些,重要是的你重新給了我做女人的幸福!我就愛你從容不迫的氣度,愛你沒有當官的丑架子,愛你的率性!你知道嗎?自從我見到你的第一次起,我的心就怦怦直跳。前年九月八號規劃局召開了一個新聞發佈會,當時你坐在台上講話,那神態那手勢那聲音太熟悉了,就象前生約定似的。從那時起我就把你當成了心中的白馬王子,儘管我已經是個二十七歲的老姑娘了。你知道嗎?你的講話有多麼有磁性多麼直白多麼動聽嗎?在我採訪過的官員中,又有哪個不裝腔作勢官話連篇呢?而你卻象面對面的談心!”結婚以後,夫妻關係變得直白透明,歐陽妮的自言自語恰如春風吹醒了項自鏈沉睡的記憶,復蘇的心頭爆出約會戀愛的熱情,他盯着對方痴痴地看着,似乎在尋找彼此感情發展的軌跡。歐陽妮似乎話中有話,根本不在乎他是個有家室的人。“嗯!原來我有這麼大的魅力,害得咱冰山美人泛起春潮啊!”項自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回答。
“人家為你操心,你還嘻皮笑臉,是不是覺得我是個風塵女子?”歐陽妮半側過身子,不理項自鏈。薄薄的被子卷出一道優雅的弧線,恰到好處地突然了女人的曲線。
項自鏈說好說壞,女人總帶着淡淡的哀婉,更增添了幾分俏麗和艷美。情急之下,項自鏈舉手發誓,“妮,我是認真的,自始至終我都不想傷害你,你美麗動人聰慧過人。你知道我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真因為愛你才不想傷害你,我又怎麼不明白你的心呢!怎麼會把你同風塵女子聯繫到一塊!你冰雪聰明……”可女人就象貼了心似的,痛苦地晃了晃頭,竟幽幽咽咽地哭了起來。項自鏈慌了,想不通歐陽妮反常的舉止,自始至終一直是女人主動親近自己的,她沒來由這麼委屈的啊!迫不得已項自鏈忽然想到了什麼,赤身裸體地爬起來打開行李箱,取出一直收藏在身邊的畫來,而後爬上床輕輕地攬過女人的肩頭,輕輕地說:“妮,我說千道萬你都不會相信我是認真的,可這幅畫總不會騙人吧!”女人這才幽幽地轉過頭來,認真地看了起來。去年上瓊台參加寧台線改造千人大會回來后畫的那幅畫,自從單丘水半明半暗地點破項自鏈的用心后,他就一直收藏在身邊,怕露出秘密讓老婆捕捉到某種信息。“這畫中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你一定知道的吧!再看看這木橋,木橋上並排站着的兩個人,那不真是我們倆嗎?那把傘可是最好的明證!它忠實地記錄著我的心路歷程。”歐陽妮笑了,露出淺淺的酒窩,“嗯!你還真有心啊!”她指着左下角的題詞問:“瓊台一夜路接橋,人間三月花綴草。這是什麼意思啊?”而後深情地吻了吻項自鏈粗粗的眉毛。看來女人完全明白畫境和詞意,只是想親口聽項自鏈說出來。
“瓊台一夜路接橋,人間三月花綴草。明裡看是對當時山上春暖花開草木生長的自然景色的描寫,表達了心中希望寧台線改造早日完成的美好心愿,但私心裏卻包裹着切身感受的如實寫照。你知道嗎?那一夜,我們回到賓館分別後,我久久不能入睡,差不多是睜着眼到天亮的。我還在私底里叮囑自己,把我們那一夜的談心,當作是一次人生無意的邂逅,一支插曲,一首自古唱到今卻永遠唱不完的插曲!我把它深藏在心底,把它畫在畫上,有空的時候翻出來回味咀嚼!我明白你我不可能學池塘里的鴛鴦雙宿雙飛,也不可能做山林里的連理枝相守到老!”而後項自鏈轉過頭問:“妮,你說我是不是很宿命?”歐陽妮早已被感動得淚流滿面了,她邊抹着奪眶而出的眼淚,邊點頭:“嗯!你真好!想不到你這麼有心,我沒看錯人啊!”忽然她抬頭看看項自鏈,又看看畫面,一句話脫口而出:“太象了,真的太象了!”說完又象似發覺到自己說錯了什麼,愣了一下后對着項自鏈吃吃地笑。
項自鏈也跟着愣了一下,轉念之間兩人開始相互探索。橫亘在彼此的小疙瘩一旦解開,激情中的男女表達愛意只有一種方式,那就是消魂的性愛。當被子再次掀開的時候,項自鏈意外地發現歐陽妮的下身並沒有出現初夜的殘紅,他暗自愣了一下,又虎虎生威地上馬了。歐陽妮很快就適應了男人強有力的進攻,動作隨着項自鏈的節奏推進着。項自鏈不再畏首畏尾了,有梯度地加快速度和力度,很快就直奔頂峰。頂峰之上,白雲悠悠輕風飄蕩,項自鏈留戀忘返,半個小時下來竟沒有一點想着陸的意思。歐陽妮歡快得象被風輕逐着的羊羔,一刻不定地奔突着,不時地夾着幾聲歡快的聲音。
待到再次從仙境跌落凡塵,歐陽妮低頭看看櫃桌上的手錶,時間已是凌晨一點了。兩人相顧而笑,“好厲害咯,項市長作風過硬,可誰能想到手段更硬呢!”歐陽妮邊起身上衛生間邊調侃項自鏈。
一夜風流奼紫嫣紅,第二天兩人都沒心思上玉女峰了,直到十點鐘才姍姍起床。項自鏈輕輕地撥開窗帘一角,陽光雨滴般地灑了進來。歐陽妮跳了起來從後邊抱住項自鏈,意猶未荊吃過午飯後,匆匆啟程。就在項自鏈結帳的時候,賓館經理錢見圖迎上前來,笑咪咪地問:“項市長這麼快就準備回去了?”眼神里透着陰陽不定的邪氣,看看項自鏈又看看歐陽妮。
項自鏈拍拍錢見圖的肩膀反問:“錢經理客氣,我不敢多留啊!你看你看,前後一天時間就花了我兩千多塊錢。你這賓館還真黑呢!”錢見圖板著臉問服務員是怎麼回事,並親手拿過帳單核對。才三秒鐘,錢見圖就點頭哈腰地賠不是:“弄錯了弄錯了,領導房價怎麼能按八折算呢,四折!飯菜七折,抹去零頭一共一千塊錢。”說完又板起臉罵服務員不長眼,並親手把退還的錢遞了過來。
這下項自鏈難堪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本來是句玩笑話,不想當起真來,害得服務員直打哆嗦。歐陽妮聰明,隨手接過錢說:“也不能責怪小姐,她是遵守賓館規定嘛!”錢見圖又滿臉堆笑,“歐陽小姐挺體貼人嘛!可項市長誰不認識呢?要不看在你的面子上准扣她的獎金。”這麼一紮呼,服務小姐忘了開發票,項自鏈也忘了要發票。臨上車前,錢見圖又握手又幫着開車門,還煞有介事地低頭看看車輪有沒有氣,前前後後忙了一圈,又問:“項市長有沒有東西遺留在房間裏?”項自鏈想到昨晚一夜風流,覺得好笑,這傢伙也真是的,難道要告訴他自己把感情遺留在這裏不成!對方禮數多,項自鏈拉不下臉,只好裝作高興的樣子回答:“錢經理這麼客氣,下次真的不敢來打擾了!”兩人客氣完,才匆匆告別啟程。車子剛開出賓館,項自鏈想起沒有開發票,心中懊愧不迭。就在這時候,坐在後排的歐陽妮尖叫一聲,項自鏈剎住車,驚奇地回頭看看歐陽妮。歐陽妮比項自鏈更吃驚,指着坐墊上的一沓錢顯得無所適從。項自鏈叫她拿起來點點,剛好一千元整。項自鏈啞然失笑,這不正好是自己的付款嗎?錢見圖賊眼亮,一眼就看出他們是私款消費,項自鏈沒有開發票那一幕絲毫沒有逃過他那笑咪咪的眼睛。看來自己此次行蹤全落到錢見圖的眼裏心裏,從見面那一刻起,或許他就知道後邊要發生的事情了。
歐陽妮忽然明白過來,“你們當官的真爽呢!除了公款消費私事也有人幫着報帳呢!”項自鏈望了一眼手舞足舞的歐陽妮,卻笑不起來,一心只想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