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同仇敵愾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句話一點也不假,岳海峰將要提升就遇到障礙的事兒,很快就傳到了陰若啟的耳朵里。
陰若啟現在可是皮恩市的大紅人,這兩年憑藉父親當年的威望,他有很好的人脈,再加上姐夫岳海峰目前的地位,他在皮恩市各個階層之間行走也變得遊刃有餘。
陰若啟有自己的三大公司:皮恩市城市基礎建設有限公司、皮恩市百貨配送銷售服務公司以及皮恩市音像製品銷售公司。前者他只註冊了一個名字,其實並沒有實體的建築團隊,他也不想操那個心,他這個公司只有五個人,頭兒卿越經理(陰若啟出道混時最好的夥伴)、一個出納洪欣(陰若啟的小姨子)、一個凌會計、一個內勤和一個外務。皮恩市百分之七十的建築團隊在沒有註冊公司前,都是掛靠在他的公司里,陰若啟的公司只收管理費。而其餘兩個公司,則是由他的心腹實際操縱的大集團,陰若啟只是定期對他們的情況進行巡檢,他並不會真正露面直接管理。
陳自在父子倆的建築隊也是掛靠在陰若啟的公司里的,每接一個工程就和公司簽一份項目合同,按照項目的大小進行管理費的調整。
對於這些掛靠在公司里的建築團隊,陰若啟自然安排人注意他們,誰要是敢在他的面前耍什麼花樣,那懲罰肯定是有的。
陳大力並不太清楚陰若啟與岳海峰的關係,這事兒他也不能對其父親說,只能埋頭聽毛芳月的指揮。陳大力兩次接受市裡來的姓馬與姓朱兩位記者的採訪,第二次還帶了一個女孩子出場的事兒,很快就被人當做一種情報送到了陰若啟的手裏。
陰若啟看着相片上的小女孩,皺起了眉頭,這個女孩怎麼這麼像姐夫岳海峰?再看情報所反映的情況,他很快明白了,又一場針對岳海峰的陰謀已經形成了。
岳海峰和包俊傑開車在市區里轉了一圈,在車上包俊傑將所有掌握的材料告訴了岳海峰,他看着相片上的小女孩,那一刻他真的呆住了!
岳海峰皺着眉頭想了想,覺得還是自己親自去問一下毛香月究竟是怎麼回事,他要確定這事兒是不是毛香月對自己在實施報復。可包俊傑卻不這麼認為,他覺得如果真是毛香月本人想要報復他的話,她肯定不會對他說實話,而且還肯定會因此變本加厲;但假如是毛家人團結在一起要報復岳海峰的話,那岳海峰這樣冒險無異於送羊入虎口。而且這樣行動的話目標太大,要讓市委市政府知道了,就無異於雪上加霜,到那時才叫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屎都是屎了!
“你說怎麼辦?”
“我倒有個方法,雖然這方法也有些冒險,但至少比你出現要好得多。”
“你準備怎麼做?”
包俊傑笑笑:“我已經知道那個陳力是什麼人了。你就等着看結果吧。”
岳海峰晚上下班回家,陰若迪沒有了往日的微笑,虎着臉看着他。
“你今天怎麼回事,臉色那麼難看?”
陰若迪哼一聲:“岳海峰,你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我什麼時候騙你了?”
陰若迪將啟子給他的相片遞到他面前:“這是誰?”
岳海峰接過相片一看,居然是和包俊傑給他的相片是同一個女孩,只是照的角度不同,連穿的衣服都是一樣的!
“不認識。”岳海峰突然笑了。
“你仔細看看,她和你長得那麼相像,你還說不認識?”
“是嗎?我到鏡子裏看看去。”岳海峰拿着相片往衛生間裏走去。
陰若迪站在衛生間門口,看着岳海峰:“最近我見你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是不是因為這事兒?”
“子虛烏有的事兒,我哪兒心事重重了。哎,若迪,你別說這孩子還真的和我有些相像呢!”岳海峰依然笑着,心說:她怎麼會比小吉還更像我呢?這姑娘要真是毛香月生的,那肯定就像自己了,她和岳小普兄妹一樣是自己的親骨肉呢。
陰若迪有些生氣了:“岳海峰,你少跟我嬉皮笑臉的,你實話實說吧,這是你和什麼女人生的孩子?”
岳海峰猛地回頭看着陰若迪:“在和你之前,我只和毛芳月有過肌膚之親,如果這孩子真是她的,那個時候她就不會放過我,可是在那個時候她為什麼就沒說,偏要到現在才提出來呢?”
“我就懷疑根本就不是她生的,而是你和其他女人生的。”
“我真沒和其他女人上過床,在外邊應酬了這麼多年,我沒有干過一次對不起你的事兒!”岳海峰看着陰若迪對自己的態度,他真的有些生氣。
“你和她妹妹毛香月究竟好到什麼程度?”
岳海峰深吸一口氣,陰若迪這麼多年一直記住的還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兒,可現在不管自己怎麼說,她可能都不會相信了,如果在這個問題上扯下去,永遠都扯不清楚,唯有轉移她的注意力,先把目前的危機解決了才是正事。
“若迪,和毛香月的事兒,我也不想多說,至於這個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現在也不能告訴你準確答案,現在的危機不是孩子的問題,而是如何處理別有用心的人利用這個孩子向我發起的攻擊。要是他們得逞了,我就再也不能在市委市政府里待下去了。”
陰若迪恨恨地說:“我倒希望你現在就從官場裏滾出來!要是你官當得再大點,你還不知道要和多少女人搞到一起,生出多少娃娃來呢!”
“如果你真這麼覺得,那我明天就向市委市政府遞辭呈,我多年前就不想進這個骯髒的官場,現在出來也還來得及!”岳海峰不緊不慢地說著,“我只要自己出來了,別人想利用這個孩子搞臭我也就沒那麼容易了。”
陰若迪冷冷地笑了:“你以為你說這話就能讓人覺得你是清白的?你以為你現在出來就能解決一切問題了?你真要是心裏沒鬼,你就得撐着,直到這個事兒過去為止。”
“我心裏能有什麼鬼?我需要的只是親友的支持而已,如果連這點都沒有了,我這官就算做下去又有什麼意義?我連自己的私事都處理不好,我又如何去處理工作上的事兒?”岳海峰起身向書房走去,“我聽包哥說,市委現在正在暗中調查這個女孩的事兒,我原曾想能得到你的支持,逃過這一劫。想不到你也要利用這個事兒來對付我,我再努力又有什麼用?”
陰若迪看着岳海峰走向書房的背影,她忽然覺得這個一向堅強的漢子,這時候肚子裏的委屈肯定太多太多,但手裏這張相片上的女孩又作何解釋?這個時候真是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如果自己再不站在他一邊,他真要是被逐出了市委,也不是什麼好事,這麼多年的努力不是就想一步一步向高處走么?就這樣被人算計落下馬來,也太讓人無法接受了。
陰若迪想到多年以前為了岳海峰能進官場所作的努力,她心裏就一陣緊似一陣的酸楚。從還沒進到官場就開始展開的鬥爭,直到現在也沒有結束,而且還將持續到他真正從官場上退下來的那天。平時他有什麼委屈,在家很少對自己說,這本也是他對自己的關心,現在他需要自己的支持的時候,自己怎麼就能不顧他的感受呢?
陰若迪想到這裏,她緩緩地站起來,拿起電話,走到陽台上打了一個電話,當她從陽台上回來的時候,笑着拿起茶几上的相片進了書房。
“如果你真想讓這事兒不影響你的前途,你給我說句實話,這孩子是不是你的?”
回答這個問題真的會要了岳海峰的命,自己目前也不知道這個孩子究竟和毛香月是什麼關係,可是不管回不回答這個問題,都會讓陰若迪對自己不滿意:“當然不是!”權衡了一下,岳海峰還是決定說個能讓陰若迪滿意的答覆。
“那就好辦,只要讓這孩子消失了,就不會對你造成影響了!”
岳海峰突然瞪大眼睛:“你說什麼?不管這孩子是誰的,小孩是沒有罪的,你要這麼做,是不是太狠了點?”
陰若迪哼了一聲:“你那麼著急幹嘛?我說讓她消失一段時間,又沒說非得要她的命!只要讓孩子丟失一段時間,等你提升的事兒成定局了,不就成了?”
岳海峰搖頭:“你真要這樣做,分明就是給我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反正現在市委還並不知道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只要你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這事兒就交給我來辦,我就不信利用她的人能猖狂到什麼程度!”陰若迪並不是沒有主意的人。
岳海峰一時也找不到能反駁她的理由,反正覺得她真要這麼做,隱約會出現另外的危機,對自己來說無疑會有更多的挑戰出現。
岳海峰將陰若迪的想法告訴包俊傑時,從包俊傑的眼神里也證實了自己所擔心的一切。
解決這類問題,包俊傑有包俊傑的辦法,陰若迪有陰若迪的辦法,雖然兩人的做法最終都是為了岳海峰,可是,誰的辦法最科學,誰的辦法最能達到目的卻不會對岳海峰的前程造成太大的威脅,還只能讓時間來裁定。
包俊傑在聽了岳海峰的話后,直叫不好:“她真要這麼做了,孩子失蹤了,不就更讓人覺得是你怕事情敗露而走的險招么?這樣做不但達不到目的,反而更讓人覺得你是做賊心虛,石書記就更有理由相信舉報信里說的事兒是真的!不成,得阻止她。”
岳海峰反而笑了:“我倒是覺得,她肯定是想驗證那個孩子是不是我和別的女人生的,所以才想插手管這事兒。”
“兄弟,一夜風流的果實不甜啊。”
“你不是說你有辦法了么?進展得如何?”
“我現在就是要想辦法知道,你被舉報這個事兒,是毛香月心甘情願夥同那些人那麼做的,還是她被脅迫后被人利用的。現在的問題是,她知不知道孩子在被利用。”包俊傑要考慮方方面面的可能。
“你怎麼去找毛香月?如果讓市委知道你去了,不是同樣的麻煩么?”
包俊傑向窗外看了一眼:“我已經有辦法了,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岳海峰順着包俊傑的目光往外看,遠處一幢正在修建中的房子,塔吊上亮着燈光,有機器的轟鳴聲傳來。
陰若迪在問了岳海峰后,沒從他的嘴裏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回頭一想,再和岳海峰鬧下去也不是辦法,如果岳海峰真的從市委里出來了,多年的努力也就白費了,倒不如暗中讓陰若啟掌握所有情況,如果這孩子真是他同某個女人生的孩子,也得讓他先穩住了目前的職位要緊。
陰若啟在知道姐姐不聽自己的勸告已經同岳海峰鬧了一場后,就埋怨她越老越不懂事。
“我真不該把這事兒告訴你。給你看相片的目的是為了讓你心裏有個底,萬一將來出現什麼情況,你不至於那麼激動,想不到你現在就那麼激動。”陰若啟被姐姐叫了回來,一聽她說和岳海峰已經鬧開了,他也不得不激動起來。
“你讓我不激動,你覺得我能不激動么?他到現在都還裝得那麼清純,看那孩子的樣子,分明就是他同別的女人生的,他還不承認呢!”
“就算真是事實又如何,他也不會給你承認呢,據我現在了解的情況,他還真不知道那個孩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呢!你讓他怎麼承認?”陰若啟咳了一下,“姐,他現在是有用之人,我希望你先別和他鬧僵,他的官當得越大,就越能帶給我們有用的資源。等到我們強壯起來了,他還是死心不改,你到那時覺得他不對了,你想將他怎麼樣,兄弟都能幫你辦到!”
陰若迪皺起眉頭:“什麼?我可沒說要把他怎麼樣啊,怎麼說他也是孩子的父親,人都有犯錯的時候,只要他犯的不是什麼要命的錯誤,我還是能原諒他的。”
陰若啟笑:“站着說話不腰疼,恐怕真到了那個時候,你會比任何人都想要他的命!”
正在這時,陰若啟的電話響了,他接了后,對陰若迪說:“我得去處理一點工地上事兒。”
陳大力開車回家的路上,突然接到工人打來的電話:有警察來工地了,有人舉報工地噪音擾民!讓他去局裏接受處罰。
陳大力馬上掉轉車頭往公安局而去。
幾個工頭正在接受筆錄,一看到陳大力來了,有兩個正在說話的工頭馬上就閉嘴不說話了。坐在旁邊看着陳大力進來的包俊傑打量着這個年輕人:和相片上的陳力是同一個人。
陰若啟接到的電話是陳自在打給他的。當他派的人趕到警察局時,包俊傑已經掌握了自己想要的所有消息。
陳大力被叫到總公司,從來難得在公司里出現的陰若啟陰着臉坐在辦公室里等着他。
陳大力看陰若啟板著臉看着自己,一時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兒,乖乖地站着也沒敢開口說話。陳大力聽父親說起過這個陰總,雖然從來沒見過,但多少對他還是有些耳聞。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比自己大幾歲的男人,從相貌上看,好像比自己還年輕:板寸發勢,稜角分明,方臉,闊下巴,嘴唇略厚,鼻大中挺,眼大有神,一襲黑色中長大衣,看不出是什麼高檔料子,只看得出在燈光下有些微微閃光。
陰若啟:“你是陳自在的兒子?”他的聲音穩重而底氣很足,給人一種不可觸犯的威嚴。
“是,陰總。你找我有什麼事兒?”陳大力猜想他是因為工地罰款的事兒找自己,可是這種事好像從來就沒聽人說過,因為這類小事根本就用不着他出面。
陰若啟有兩個得力助手,堪稱是他的左膀右臂。一個是管內務的魏青彪,比他大一兩歲,是他小時候的夥伴,個頭比他威猛一些,兩人以兄弟相稱;另一個是管外事的魏青彪的遠房侄子武壯壯,有一半山東漢子的血統,濃眉大眼,膀大腰圓,十多歲時,拜過一個河北的武師,會一些拳腳,但並不精,不過其臂力驚人,論手上的勁道,可能少有人是其對手。平時,他作為陰若啟的司機,不離其左右,隨了魏青彪的輩分,叫陰若啟一聲啟叔。這叔侄倆一般情況下不離陰若啟左右的,可今天卻沒出現在這個辦公室里。這兩人中,陳大力有幸只見過武壯壯。
“還不是因為你們那個項目的事兒。人都出來了?”
“出來了。”陳大力猜想肯定是他的手下這幾天沒在,陰總才親自出馬的。
“你也知道,這類事兒我是從來不會管的,這一次你們確實做得有些過分,被人多次投訴,要是照你們這樣整下去,公司的聲譽就毀了。沒有了公司,你們怎麼賺錢?”
“陰總說得是,我們以後注意一點,再也不會犯了。”
“以後?還有以後?你父親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他倒是自在了,卻把我弄得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以前他管着工地的時候,這類事幾乎沒有發生過,自從他給我說,以後要慢慢放手讓你來管,這才多長一點的時間,你看你給我捅的婁子……”陰若啟聲音在逐漸提高,陳大力不禁心裏一抖。
“陰總你別生氣,其實在你派人來時,我已經處理好了……”陳大力小心翼翼地說著。
“什麼?你?你以為是你的面子?就憑你也能處理得好?”陰若啟重重地哼了一聲,“少在老子面前得了便宜還賣乖,真不知道你老子是怎麼教的你!”
這時,武壯壯從外邊走了進來:“啟叔,別和他一般見識,明天我把陳自在叫來,你好好訓他一頓得了。工地的事兒我們已經處理好了,你還是問問他另外一件事兒吧。”
陳大力被罵,心裏正犯嘀咕,不知道如何應付時,這武壯壯卻又進來說還有另外一件事,他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上:我陳大力今天早上出門當真沒燒高香么?這是撞的哪門子鬼,居然陰若啟還有其他的事兒找我?
看到陰若啟生氣,當下他也不敢再說什麼,只得乖乖地聽着陰若啟後邊要問的問題。
陰若啟:“小武,你知道我的意思,你問吧,我有點累了,我聽着就是了。”
武壯壯點頭,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一個文件袋,從裏邊抽出一張相片,遞到陳大力面前:“你為什麼要冒充陳力?這個小姑娘究竟是誰?”
陳大力腦子突然間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