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人情似紙
岳海峰下班回家,正和陰若迪在逗着小孩子玩,突然家裏的座機響了,是包俊傑打來的電話,說有幾個同事出差回來,帶了些當地的特產,大家要聚會一下,讓他現在就到包俊傑家去。
岳海峰看了老婆一眼:“今天有些累,要不改天吧。”
“改天什麼都沒了,你來喝洗碗水啊?”包俊傑笑,“怕你老婆不同意是吧?你告訴她,是我找你有要事商量不就行了。”
秦守榮調離了皮恩市。在離去之前,將他擁有的在鴿仙鎮的人間天堂休閑度假村的股份平均分給了岳海峰和包俊傑。當然這事兒除了他們三個當事人外,沒有任何人知道的。他說,不管在什麼時候,不管在什麼地方,他都會記着兩位小兄弟這麼多年的真情。將來退休了,他還想回到皮恩市,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修一間小屋,種一些花草,偶爾與小友們喝喝茶聊聊天,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秦守榮走了后,包俊傑和岳海峰的友誼一直維持得很好,一些一奶同胞的兄弟姐妹的情義也許都不及二位之深。
陰若迪對包俊傑的恨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消散了,加上這些年以來,岳海峰對她的勸慰,她早已經將包俊傑當兄長一般來對待了。而包俊傑雖然表面不說,但心底卻是對陰若迪有種特殊的兄妹情誼在裏邊,所以三人的情誼簡直就是一個特殊的怪圈。
陰若迪早已經猜到電話是誰打來的了,她笑着對岳海峰說:“你去吧,少喝些酒,早些回來,明天還要上班呢。”
岳海峰親了兒子女兒一下,微笑着出門向包俊傑家而來。
包俊傑已經做好了下酒菜在等他了,岳海峰一進家門:“你同事呢?”
“沒其他人,就你我兄弟二人。”包俊傑笑着讓他坐下,給他斟上酒。
岳海峰笑着說:“包哥最近是不是越來越寂寞了?早些年我就勸你找個嫂子,你一直不答應,現在嘗到無聊的滋味了吧?”
包俊傑搖頭:“有你兄弟偶爾來陪着喝喝酒,這心裏自然就高興了許多。四十多的人了,還找什麼老婆,不想聽人嘮叨。”
“包哥,來,喝酒,不想那些了!”
包俊傑放下酒杯:“兄弟,我記得幾年前我問過你一個問題,你一直都沒正面回答,今天我又想問一下,這次你非要回答我不可。”
“哦,什麼問題?”
“現在算來也應該是六年前吧,你究竟和多少女人有過關係?”
岳海峰先是眉頭一皺,既而笑了起來:“兩個,陰若迪和毛芳月。要不要我告訴你細節?”岳海峰臉上壞壞的笑。
“真沒其他女人?”
“我這人記性還沒壞到連和什麼人上過床都不記得了的程度。”
“毛芳月當年離開你后,你知不知道她懷有你的孩子?”
“那不可能吧,憑她那個性,真要懷了我的孩子,她會輕易放過我?”
包俊傑點頭:“這倒也是,依毛芳月的個性,就算當時因為秦叔的原因她沒機會算計你,這兩年……”
“等等,你說什麼,算計我?誰要算計我?”岳海峰突然聽出了包俊傑話里的意思,他糊塗了,“誰又拿我說事了?”
“兄弟你先別急,我也是聽人說,有人想拿一個長相和你極其相似的孩子來說事,其目的相當明顯,就是想在你前進的路上設置障礙……”
“誰?”
“我這也是聽說,具體的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所以就問你究竟搞過其他女人沒?有沒有和哪個小姐在那個的時候,忘了保護措施的……”
“去,我的為人你不是不知道,你看我什麼時候去過那種地方?”
包俊傑笑:“你好好想想,當年在鴿仙鎮駐點的時候,有沒有在人間天堂被某個小姐灌醉過?”
“醉酒倒是經常有的,不過我可是真的沒有醉后睡過女人。”
“可是,我就想不通了,憑你說這沒血緣關係的人如何相似,也不可能相似到那個程度呀!”包俊傑皺起眉頭,想起了朋友給自己說看到一個女孩的長相和岳海峰是如何相像的驚訝程度。
“哥,你今天的問題不是沒根源的,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既然肯定沒和其他女人有過關係,也肯定沒讓人懷上過,那就只能算作是造物主的神奇了!”
岳海峰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他皺起了眉頭……
匿名信上提到的騰龍鄉,有小淵和大淵兩個村,兩村隔一條大河相望,兩個村子得名於村中各有一處泉水,小淵村的泉小,大淵村的泉大些。
這故事還得從大淵村說起。村裏有一戶人家,戶主叫陳自在,是一個快五十歲的土建工程個體包工頭,原是泥水匠出身的他,人相當精明,憑藉出色的手藝贏得了不少人的尊敬,聚集了不少的人氣。六年多以前他開始從事承包私人房屋建築開始,逐漸地累積了經驗和資金,慢慢地承包起大型一點的建築。經過多年的經營,家道富有了。可就在這時,長年勞累的他生病了,禍不單行的是,他老婆也在他生病後不久也生病了,而且一病就嗚呼了!
兒子陳大力,當年已經二十多了,女兒也正要出嫁。陳大力沒讀多少書,初中畢業就同父親在工地上摸爬滾打,練就了一身好功夫,父親病了后,他一肩挑起管理工程的重任。可隨後母親又去世了,對這個家來說,怎麼說都是一種巨大的打擊。
當時,陳大力父子正在修建平水鄉政府的新辦公大樓。命重要,錢也重要。在那個全民都在為溫飽奔波的時候,陳自在就已經是資產上百萬的人了,他的形象逐漸被人們神話起來,也因此他得了個綽號“陳百萬”。
陳百萬突然之間死了老婆還不到一個月,他的悲傷還掛在臉上,他的身體也還沒有完全康復的時候,就已經有幾撥媒婆在他家串門了。可是陳自在哪兒敢將自己隨便交給別的女人,因為他的面前還有另外一個女人需要他去認真對付。
陳自在因為工程的原因與毛常在的交往密切。有一天,毛芳月去鄉政府找父親,見二人正在辦公室里談工程的事兒,就陪着坐了一會兒。
在毛芳月的眼裏,陳自在是個面帶微笑的既成熟又成功的男人,雖然是個老農民,但卻比一般的老農民見識多多了。可是他年齡也確實大了一些,要是再年輕一點……毛芳月的想法從來都是那麼大膽與神奇。
往後的幾周里,只要一知道陳自在約父親去喝茶喝酒,毛芳月就會想方設法出現在現場。
陳自在是屬於那種很會說話做事的人,與他交往的不論是大官還是小官,不論是貴人還是平民,都會覺得他這人沒有架子,不會因富壓人,但誰也不知道,陳自在卻真的是那種有着極端人格分裂的人。
他老婆的死,其直接原因就在於他,只是別人不知道罷了,可是卻偏偏就有一個人知道這個天大的秘密。
原來陳自在自從發覺自己性功能出現了問題后,就一直暗地裏尋醫問葯,可是沒有一點成效。他老婆當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了,兩人在一起時,她總是罵陳自在是在外玩女人玩出的毛病,一兩次倒也罷了,可次次都這麼樣罵,就弄得陳自在相當不耐煩了。
忽一日,陳自在吃了葯在家調養。四十多歲了,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婆逛街回來,見陳自在那個衰樣兒,就又出言相譏:“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呢?你就再怎麼吃藥,也不能像別人那樣威猛了!”
陳自在早就聽說老婆對自己不滿,暗地裏拿自己的錢養漢子,由於沒有證據,他也沒將那些閑話放在心裏,今兒見老婆居然拿自己和其他男人作比較,心裏的那個氣啊,突然之間就爆發了,他趁老婆回身沒注意的時候,大叫一聲,猛地撲了過去,嘴裏叫着:“我叫你背着我亂來,老子今天不修理你就不是你男人!”
老婆聽到他的叫罵聲,想回頭看時,卻已經遲了一步,陳自在從她身後用夠了力道猛地推了一把,她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被風猛地捲起撞向屋裏那張花崗石茶几……
老婆連媽都來不及叫一聲就倒在血泊中,陳自在沒想到失手的後果如此嚴重,正要俯身看老婆的情況時,卻被門口一個女人發出的一聲驚叫嚇了一跳。
他抬頭一看,是毛芳月站在門口,瞪大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陳自在老婆。
陳自在這下子可真的是亂了陣腳,毛芳月走到他身邊:“別急,陳老闆,給你兒子打電話,就說他媽不小心跌破了頭,讓他開車回來送她去醫院就是了。”
陳大力聽說母親受傷,丟下手裏的活就開車往家趕,等到了家裏,看到毛芳月與父親手上衣服上全是血,受傷的母親腦袋被包得嚴嚴實實躺在沙發上,就趕緊和父親將母親抬上車,一路狂奔直奔醫院而去。
可憐的陳自在老婆在醫院裏躺了三天三夜,連開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因為傷口受了嚴重感染而死了。陳自在對外宣佈的死因是老婆因意外受傷而死的。
老婆的喪事熱熱鬧鬧地辦了七天,等到老婆入土,陳自在合計一下整個開銷,不但沒賠本,反而賺了一筆錢。毛芳月後來打趣他:“你們家死人真划得來,死一個賺個七八來萬,要多死幾個,你還那麼費勁幹活幹嘛,乾脆沒事兒玩死人兒得了!”
陳自在聽到這話,氣得差點一口氣接不上來,可是面對毛芳月,他又確實沒有辦法,因為那一天,毛芳月是奉父親的差遣來請陳自在赴酒宴的,本來毛常在可以直接打個電話就成了的,可毛芳月非要親自來跑一趟,說想看看陳家究竟有多豪華。哪知道她還沒來得及欣賞陳家的豪華,卻意外地欣賞到了激動人心的一幕殺人場景。
正值感情低潮期的毛芳月這下子有了宣洩自己情感的驚人方式了。
隔三岔五地,她就要陳自在陪自己去逛街,而且一逛就買許多自己喜歡的東西。陳自在面對這個把自己儼然當成是她的男友的女人,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自己做的工程需要她父親的大力支持;而最主要的一點,自己失手殺手老婆的那點破事兒,把柄還在她的手裏,她雖然嘴上不說,但很明顯,她正是在利用這個很有力的把柄在努力實現她無底洞一般的慾望。
如何才能讓這個女人安定下來,不再花無謂的錢呢?陳自在想到了一個辦法。
當陳自在向毛芳月提出想娶她做老婆時,毛芳月先是一愣,既而哈哈大笑:“你是想把你家金庫的鑰匙讓我保管,隨我怎麼花都可以么?”
“這樣不更好么?免得人家說你花我的錢名不正言不順。我給你一個名分,你幫我搞定你父親,咱們多賺些官家的錢,你花起來不是就更爽快了么?”
毛芳月讓陳自在答應了自己的一些要求后,不顧家裏人的反對,毅然在陳自在老婆死了三個月後嫁給了他。
在兩人談婚論嫁之時,陳自在曾經告訴過她,自己有一些身體上的毛病,可能滿足不了她的某些要求,但毛芳月看在錢的分上,覺得無所謂。可婚後不久,她很快就覺得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陳自在太他媽的無能了,吃得好穿得好玩得好,居然那個部件一點兒也不好,看着鼓鼓囊囊一大包,就像卧在草叢中的雄獅,可任憑毛芳月如何折騰,它就是站不起來,她猛然想起不知道哪兒聽到一句成語“扶不起的阿斗”,她苦笑着對陳自在說:“也難怪你老婆會背着你養漢子,就你這傢伙,比只病貓都不如。”
陳自在自然尷尬得不得了,可是還能有什麼辦法?自己也確實是那個狀況,也怪不得毛芳月責備自己。今後的路如何走下去,才是二人最重要的任務,於是毛芳月想方設法想醫好陳自在。
陳自在不經事的日子裏,毛芳月着實寂寞能熬,可又能有什麼辦法。
陳大力其時正在和一個姑娘交朋友,姑娘是屬於那種沒心的人,被陳大力三言兩語就騙上了床。聽着繼子與姑娘在房間裏的叫床聲,弄得毛芳月相當不自在。
陳大力身材不錯,人也比較英俊,從背影看,有些岳海峰的影子。這是毛芳月無意中突然聯想到的。
雖然和岳海峰的事已經過去了三年多了,但和陳自在在床上快活不起來,毛芳月就會自然而然地聯想起岳海峰帶給她的快樂。
陳大力對毛芳月這個繼母沒多少成見,自從家裏有了毛芳月,整潔多了,也溫馨多了,每天忙了工作回家,總能吃上可口的飯菜,就這一點,陳大力對毛芳月這個只大了自己幾歲的後母叫得還是挺親熱的,雖然叫的是毛阿姨,但毛芳月心裏還是挺開心的。
一個夏天的中午,陳大力有些頭暈,就讓父親去守着工地,自己回家洗了澡,準備休息。
毛芳月看着陳大力青春的胴體,心裏癢得不得了,但怎麼說那也是自己的兒子,不能不顧廉恥呢。想了許久,毛芳月有了主意,她要讓陳大力主動投入她的懷抱。
幾天後,陳大力被女友給甩了,沒有任何理由。
陳大力那個傷心啊,差點沒從樓上跳下來。毛芳月使出全身解數,終於讓陳大力安定了下來。她提出要陪陳大力出去旅遊散散心,陳自在也不想失去這個唯一的兒子,就答應了她的提議,給母子倆一筆錢,讓毛芳月帶著兒子去逛一圈,要是機緣巧合了,也帶個兒媳婦回來。陳自在哪裏想得到,毛芳月心裏打的是什麼算盤。
毛芳月陪陳大力出去玩的幾天裏,她使出所有柔情,讓陳大力消除兩人之間的心理壓力,然後她輕描淡寫地對陳大力說她是親眼看到她的母親是怎麼死的,她要陳大力從此聽她的話,不許對她有半點不敬。
陳大力這才知道沒病沒災的母親突然死亡的真正原因,而面前這個女人也不算什麼壞女人,既然父親滿足不了她的要求,她又轉而尋求自己的安慰,那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古語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既然有道理,那還等什麼……
生活得久了,再好的家庭都會有些矛盾產生,何況像陳自在這種無法向別人訴說的家庭生活。
毛芳月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掌控了陳自在父子倆時,心裏自是有些得意,小姐脾氣也多少擺了一些出來。偶爾心情不順時,她也會指桑罵槐,弄得陳大力很是慚愧,害怕面對父親。
當再一次毛芳月又指責父親時,陳大力從家裏逃了出來,心說我躲着你毛芳月也就是了。哪知毛芳月找不到陳大力撒氣,就跑回娘家了。
三年多的時間裏,毛芳月因為和陳自在父子生氣后跑回家的次數也不在少數。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氣了,生幾天的氣以後,她自然會回去的。可這一次,她居然當真了一樣,快十天了都沒有回去的意思。
就在這十天的時間裏,發生了另外一件事,這件事是與毛芳月的妹妹毛香月有關的。
毛香月的丈夫林志和她曾經是初中時的同班同學,林志很早就對她有意,可毛香月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他。後來,突然有一段時間,毛香月卻突然就想方設法地接近他,當他感動得第一次抱住她時,她就答應了嫁給他。
林志和毛香月很快就結婚了,連毛常在都詫異得不得了。
很快,結婚後不到八個月的毛香月就生了一個女兒。雖然林志有些奇怪,但毛香月告訴他女兒是早產來到這個世間的。看到可愛的女兒,林志也沒去追究太多。
一轉眼,六年的時間就過去了,五歲的林樂樂也能說會跳了,拿時下流行的說法就是,女兒都能夠去打醬油了。可是如果只是去打瓶醬油,拿上就走的話,就什麼都不會發生了,可偏偏就是因為不該逗留的時候逗留了,所以才有了不應該發生的故事。
林志在家休假,閑得無聊時帶女兒出去玩,無意間聽到別人說林樂樂與自己長得一點也不像,還聽到了一些關於妻子在嫁給自己以前的一些風流韻事,他驚呆了。
回到家,他對着鏡子,仔細地觀察了林樂樂,確實認定女兒和自己沒有一絲相像的地方時,他把矛頭指向了毛香月。
毛香月最終也沒有將真相告訴林志,只說他是氣糊塗了,聽別人亂說。兩人吵架吵得越來越凶,林志要毛香月滾出自己的家。
毛香月含淚拉着女兒離開林家,原曾想過幾天等林志不那麼生氣了,再回來和他好好說說。誰知她這一去就再也沒有機會回到林家,她左等右等,等到的卻是林志遞給她的離婚協議。當然,這已經是幾個月後的事兒了。
毛香月帶着女兒回到娘家,毛芳月也正在家裏避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