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受
杜受心情非常不好。
別看江壑市有四百多萬的人口,卻沒一個是杜受的朋友。
原先到詩可以算是一個吧,可如今,他對杜受也避之唯恐不及了。打他手機不接,去宿舍找他故意裝作不在的樣子不肯開門。可杜受絲毫沒有繼續連累他的意思啊,就是請他幫忙找一下風瑤月而已,又沒危險,他何必如此呢?杜受怎麼也想不明白,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自己為什麼會弄到世人皆棄的地步。難道說,過去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錯?難道說,自己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待在監牢裏?就應該老老實實地含冤受難?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如今的世道黑白顛倒,而且在真相大白之際還可以讓黑凌駕於白之上!
早上上班,他撥了電話,憤憤然把這種不正常的現象跟向來敬服的市委書記京輝牟做了彙報。京輝牟溫言安慰了他一通,然後不無責備地詰問道:第一,按你的意思是說四百萬江壑市市民都是壞的,就你杜受是好人,這有可能嗎?第二,關於你的案子的卷宗我都看過了,有些證據材料雖然弄虛作假,但也事出有因,這難道跟你杜受就沒有關係嗎?能完全怪怨法官嗎?第三,是你的私人恩怨重要,還是江壑市的穩定團結、經濟發展重要?第四,凡事講究的是證據,你手上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殷士賦他們是犯罪團伙嗎?第五,你知不知道我跟易市長為了你的平反費了多大的勁,頂了多大的壓力?難道你要破壞好不容易形成的安定團結的局面?杜受就此無話可說,只好把一切鬱悶壓在心底,強打精神努力工作,試圖用繁重的公務把自己麻醉過去。
九點,秘書齊晾躡手躡腳走進來說:“杜總,有歸國華僑求見,您……”
杜受也沒聽清,不在意地點頭說:“那請他進來吧。”
齊晾轉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畢劍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拱手大聲道:“恭喜,恭喜!恭喜杜總又升官發財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親熱地握住杜受放在桌上的手。
杜受沒想到畢劍會突然出現,更沒想到他居然還敢來見自己,過去的一切頓然擠進大腦,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任隨畢劍握住自己的手搖着,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面孔一板,甩開畢劍的手,冷冷地道:“什麼事?”
畢劍依舊熱情洋溢,哈哈大笑道:“還能有什麼事?當然是為杜總分憂解難來了!”說著,把手上一沓厚厚的資料遞給杜受。
杜受漫不經心地接過,隨手翻了翻,見是一份支持城北綠色桃園住宅區開發建設的投資計劃書,心頭一喜,立時忘了畢劍的百般不是,認真翻閱起來。越看越是高興,覺得計劃詳盡合理,資金充沛,又符合經濟規則,充分解決了暢武集團資金短缺的大難題。有了這樣厚實的支持力度,自己一定可以把綠色桃園住宅區建設得盡善盡美,讓江壑市數百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誕生一座真正的綠色住宅區!他不敢相信地抬頭問:“你當真要支持我開發城北荒郊項目?”
畢劍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杜受,把他的一切表情變化都看在眼裏,見他這時候還能夠公而忘私、按捺住深仇大恨,心中不禁大為佩服,同時也不無得意地想:“一切不出所料,像杜受這樣自以為高尚,滿口為國為民的所謂共產黨員,只要拋上一個可以讓他實現理想的項目,他們就會裝腔作勢地顧全大局,把什麼恩怨屈辱都拋諸腦後。”嘴裏卻毫不遲疑,大聲回答:“絕無虛言!”
杜受對畢劍知之甚深,知道他的動機決不會如此單純,略微一想,一針見血地道:“說吧,有什麼附帶條件?”
畢劍聞言心想:“彼此知根知底的,也沒必要假惺惺的裝腔作勢了。”遂道:“是有一個條件……”眼睛看着杜受卻不說下去。
杜受心中冷笑,把背往後一靠,雙手拍着扶手,目光灼灼地看着畢劍,也不催他。
畢劍等了一會兒,見杜受絲毫沒有追問的意思,只好自己接着道:“只要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頓了口氣,“只要一筆勾銷,我們一定全力支持你做個為民為國的好公僕,實現你的理想!絕不食言!”
杜受乜斜着眼睛看着他,問:“如果不呢?”
畢劍有恃無恐地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反正不管怎樣,我只是想為建造一個值得驕傲的綠色生活城盡一份綿薄之力。如果杜總不需要資金支持,那我也沒辦法,只好放棄了。”
杜受眼見畢劍一副勝利者居高臨下的神態,心痛勃發,嘩啦一聲把資料掃落在地,吼道:“滾!滾!你給我滾!”
畢劍也不生氣,笑容滿面地說:“杜總,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說完轉身昂首挺胸地離開辦公室。
過了片刻,齊晾走了進來,默默撿起散落一地的資料,整整齊齊地擺在桌子左上方,然後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被畢劍這麼一攪和,杜受再也無心工作。
心煩意亂地坐了一會兒,分外地想跟風瑤月說說話,遂打開電腦,連接上互聯網,進入QQ聊天室。一張粉紅的女孩臉譜便即閃爍着唧唧、唧唧叫了起來。趕忙點擊開來,見是風瑤月昨晚十一點發來的信息。信息說:“到詩為什麼要辭職?為什麼會去信海文化應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麻煩您儘快幫我問清楚,然後告訴我。謝謝!”
杜受看得心頭一熱,感動地想:“你總是這麼關心別人!”
不敢耽擱,馬上抓起電話,可是剛剛撥了到詩的號碼,忽覺頭腦一陣眩暈,渾身力氣一下全都消失,差點沒摔倒在地板上。無奈,只好放下電話,靜靜趴在桌上休息了十幾分鐘,才稍稍覺得好了些,心想:“還是回去休息一下吧,可別在這時候病倒了。”遂大聲叫齊晾進來。
齊晾應聲快步走了進來,恭敬地問:“杜總,您有什麼吩咐?”
杜受有氣無力地道:“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想回家睡一覺。公司的事你就幫我照看着,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立即來告訴我。”說完步履蹣跚地走了。
齊晾目送着杜受走出了辦公室的門,轉頭便打電話把杜受身體不適的消息告訴了殷士賦。
殷士賦聽了大為高興,心想:“看來,一連串的出招已經把杜小子的精神、身體折磨得差不多了,應該抓緊時機,再加一把勁,逼垮杜小子。至少要搞得他焦頭爛額,沒心思去想什麼報仇的事。”得意地笑了幾聲,又想:“是該鼓動沈先楚出頭的時候了。”遂出門驅車去找沈先楚。
杜受自不知殷士賦正在陰謀算計他,一回到家裏倒頭便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電話鈴聲忽然大聲響了起來。
杜受無奈醒來,抓起電話虛弱地問:“誰?有什麼事?”
電話里傳來市長易依竹關切的聲音:“聽沈先楚同志說你身體不舒服,沒事吧?”
杜受精神一振,感激地道:“沒事,沒事!就是有些頭暈,不礙事的!”
易依竹道:“那就好,那就好!”停頓片刻,接着道,“最近咱們市裡比較亂,一樁糗事接着一樁糗事,弄得咱們江壑市臭名遠揚,原想呢好好跟你談談心,支持支持你的工作,同心協力挽回江壑市的聲譽,把江壑市的經濟搞上去,偏偏省委又派我去中央黨校學習取經……”
杜受慌忙道:“易市長,您放心,我會認真工作的。”
易依竹道:“單單認真工作還不夠,還要有博大的胸懷,不要糾纏於個人恩怨!”
杜受明白易依竹指的是什麼,激動起來:“易市長,這不是什麼個人恩怨,而是關乎正義公道,關乎法律的尊嚴!”
易依竹嘆道:“我又何嘗不知道呢?否則當初我跟京書記也不會下定決心替你平反。想來你也聽說了,我和京書記承受了多大的壓力,而且當時省委組織部正對我進行考查,擬升任我為市委書記,京書記為省委副書記,如果不是為了正義公道,如果不是為了法律的尊嚴,我又怎麼會失去這個機會呢?京書記又怎麼會失去這個機會呢?我們又怎麼會得罪……”
杜受歉疚地道:“易市長,都是我連累了您和京書記……”
易依竹道:“無所謂什麼連累不連累,那是我作為一名市長應該做的!而且,我還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跟京書記絕不會對任何罪惡妥協……”停頓片刻,話鋒一轉,“不過,江壑市目前已經夠亂的了,我不希望事態繼續升級,因此,我希望你能夠以大局為重,能夠以江壑市經濟發展為重,放下個人恩怨,讓過去的事就此了結!”
杜受沒有聽出易依竹的話中話,不甘心地道:“這……”
易依竹打斷杜受的話道:“你不用馬上回答我。沈先楚同志跟我彙報說下午打算主持召開一次市重點國有企業總裁會議,談一談經濟發展和穩定團結的問題,我同意了。希望你全力配合他,有什麼想法就在總裁會議上開誠佈公地說。好了,我不跟你多說了,你好好休息。”說完掛斷了電話。
杜受拿着話筒愣怔了會兒,有些鬱悶地放下電話。
可還沒過一秒,電話又響了起來。
杜受心裏厭煩,卻還是接了起來,只聽話筒里傳來市政府辦公廳副主任游哲免的聲音:“杜總,抱歉,吵醒你了,沈市長說要馬上開個總裁會議,有重要的事情商量,請你馬上趕到市府十六樓會議廳來!”
杜受頗為懊惱地皺了下眉頭,道:“好,我馬上趕過去。”放下電話,趕緊爬了起來,匆匆地洗了把臉,往市府大樓而去。趕到會議廳的時候,才用了八分鐘時間。原以為自己一定是來得早了,可推開門進去一看,發現市裏的企業巨頭一個不落地端坐着等着,心說:“難得。”逕自走到左邊的一個位置,拉開椅子坐下。
沈先楚端坐在居中的位置上,笑容滿面地看着杜受,和藹可親地說:“杜受同志,請你看看白板。”說著伸手指指右邊架子上的白板。
杜受順着他的手勢看向白板,可是上面卻一個字也沒有,有些疑惑地轉頭看着沈先楚。
沈先楚笑道:“你別多想,說說你剛才的第一眼看到了什麼?”
杜受不知道沈先楚在搞什麼名堂,生怕言多有失,閉緊了嘴巴沒有回答。
沈先楚笑容更深了,又道:“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測測你的反應。你就說,你第一眼看向白板的時候看到的東西。”
杜受左右看了看在座的各位企業總裁,見他們表情各異,但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心裏暗忖:“搞什麼名堂?”嘴裏遲遲疑疑地道:“什麼字也沒有啊,要說有的話,就只有一個、一個黑點!”
沈先楚笑容蕩漾地鼓掌道:“好,好,試驗完畢。”忽地收起笑容,威嚴地掃視了眾人一圈,接着道,“無一例外,各位第一眼看到的都是黑點。現在,我想非常嚴肅地問大家一個問題——為什麼你們第一眼看到的都是黑點?”抬手指指白板,“你們看,那麼大的一塊白板,大概不小於八個平米吧?那黑點有多大?就這麼一丁點。”舉手用拇指捏着食指露出一小截在空中晃動着,“就這麼一丁點的黑點啊,同志們,可你們的眼睛都只看到了它,居然都沒看到黑點之外的不計其數的白點。聯想到我們生活中的每一個人,不妨捫心自問一下自己:是不是平時審視人的眼光就跟剛才一樣,執著於微乎其微的黑點,而對無法計數的白點視而不見呢?在我看來,每個人的缺點肯定都是有的,或許有些人還犯過這樣那樣的嚴重錯誤,但不管怎樣,它僅僅只是個黑點,黑點之外的,是無數的白點。因此,我想我應該響亮地告誡大家說——我們都是偉大的黨培養出來的優秀幹部,彼此間都應該以寬容的氣度互相包容。正所謂‘有容乃大’!”說完,用力敲敲桌面,銳利的眼光別有深意地看着杜受。
杜受這下聽明白了,一下忘了易依竹的交代,悲哀地想:“原來今天所謂的總裁會議針對的就是自己!沈先楚這麼處心積慮地說什麼黑點白點,目的就是要自己妥協,不要追究殷士賦陷害自己的事。可笑的是本該嚴肅莊重的經濟會議居然不是為了江壑市國有經濟的發展,居然不是為了正本清源撥亂反正,而是為了包庇真正的罪犯拐彎抹角地勸說自己寬容於他,這是什麼道理?想當初自己出事的時候得到的可是數不勝數的落井石頭!”強忍着胸中幾欲爆發的怒火,裝作聽不明白的樣子,沖沈先楚笑了笑,說:“沈先楚同志,您的話說得太好了。不過,請恕杜某愚鈍,白板黑點的個中深意我還是聽不大懂啊。”伸手拍了拍坐在身邊的辦公廳副主任游哲免,故意問,“游哲免同志,你聽明白市長大人的話了嗎?”然後轉頭,目光如針地射向坐在對面的殷士賦。
殷士賦假裝沒看見,若無其事地把臉轉開。
游哲免正自用心領會着沈先楚話語的深奧內涵,忽聽到杜受扯上自己,一驚之下,慌忙擺手道:“我不明白,不明白!”繼而醒悟過來:“怎麼可以這麼回答?那不是跟沈市長對着幹嗎?”趕忙改口道,“我明白,我明白!”說完有些心虛地偷眼看了看沈先楚,見他臉上沒什麼異常神色,暗暗捏了把冷汗。
“哦?你明白?還是游哲免同志頭腦靈光啊,不如,就請你解釋解釋市長大人的意圖,也免得我跟大家絞盡腦汁瞎猜測,如何?”
杜受一副誠懇請教的樣子。其實,杜受是故意將游哲免一軍的。自出獄恢復公職的半年多來,根據種種跡象分析,斷定游哲免跟誣陷事件也脫不了干係,至少也是推波助瀾落井下石的主,因此早就想找機會刺激刺激他了,此時逮着機會,哪還會跟他客氣?
游哲免一下被逼入死角,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回答嘛,此時畢竟是重點國有企業負責人會議,如何能堂而皇之地將為殷士賦開脫的意圖說將出來?不回答嘛,這不是說明他跟不上領導的步伐,領會不了未來常務副市長的思想,那還做什麼辦公廳副主任?!只急得滿臉青筋暴露,左右為難之下只好求助地看着沈先楚。
沈先楚自然明白杜受是裝糊塗,心中恚怒,暗罵杜受不知好歹,嘴上卻哈哈一笑,道:“杜受同志你太謙虛了,你若不明白白板黑點的含義,那在座的其他諸位就更不明白了。”目光閃爍地看着杜受,意味深長地繼續說,“要知道,殷士賦同志現在已經辭去了暢思集團總裁和黨委書記職務,轉而擔任仁達集團總裁。因此在座的諸位當中,不用說,就數你是副市長最恰當的候選人,前些天我就專門向京書記、易市長推薦了你,用不了幾天,我看,市裡經委城建口這攤子事就要由你老兄來主持了!”
眾總裁聽得沈先楚如此之說,紛紛拱手向杜受說恭喜恭喜。
杜受一邊回禮,一邊別有意味地道:“我說諸位恭喜早了,市長不市長的,杜某人我早就不作非分之想,市長大人只是想勉勵勉勵我而已!”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呢?”沈先楚緊盯着杜受逼問。
是啊,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呢?若是一年半以前聽到沈先楚如此直白的話語,夢想縱橫仕途的杜受肯定會心花怒放,甚至躊躇滿志、意氣風發,但如今卻覺寒意逼人。他倒吸了一口冷氣,有些膽怯地迴避了沈先楚咄咄逼人的目光,乾咳幾聲,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幾口茶,然後裝作欣賞茶杯上的花紋,努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沈先楚見杜受避而不答,心裏冷哼幾聲,大聲道:“這次我去省里開會,費省長親切地教導我說——工作的效率,往往取決於人的態度,而這態度,又往往取決於人的思想,只有思想認識提高了,真正體會了‘三個代表’的精神,我們的工作才能着眼於大局,着眼於人民的需要。目前我們江壑市的國有經濟正處於蓬勃發展的大好時期,廣大人民需要的是安定團結和經濟的發展、生活質量的提高。這就要求我們要提高思想認識,不能局限於個人恩怨這個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黑點,而應該將所有的心思放到黑點之外的領域中來。”說著,又習慣性地用力敲敲桌面,繼續道,“同志們,今天的總裁會議,是我們深入領會‘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重要會議,我們之間的每一位同志,都不能意氣用事,對別人絕不能求全責備,要有共產黨員所應該具備的廣闊胸懷。我們都應該帶頭理智地分析目前全市的經濟態勢,不要眼睛老盯着黑點,從而異變成我市經濟發展的絆腳石。做事業如此,做人也應該如此。”頓了口氣,衝著杜受硬邦邦地道,“杜受同志,我知道你明白白板黑點的含義。你是裝糊塗。你很聰明,也很有心計。既然你說你不明白,那我告訴你好了——白板黑點的故事就是告訴我們處世待人要注意主觀意識的盲區,不要偏執鑽牛角尖。希望你能虛心領會個中含義,不要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杜受見沈先楚居然這麼不留情面地說話,一時大窘,繼而心頭火起,冷然道:“沈市長,白板黑點的故事說得好啊,說得我不得不心服口服。不過,我曾經聽到過一個跟你的白板黑點差不多的故事,可否允許我說給在座的諸位聽聽?”也不管沈先楚答不答應,自顧說道,“從前有一個醫生名叫白板,有一天他給自己做了全面的檢查,發現自己的胸腔之內有了一個叫做黑點的腫瘤,頓時緊張起來,吃藥、打針、針灸、做手術、吃偏方,乃至不惜傾家蕩產請國外專家會診,誓將黑點除之而後快。這時,黑點不滿了,生氣地責問白板:‘我說你這是何苦呢?我只是一個黑點腫瘤,綜合來說對你的身體幾乎一點影響也沒有,為什麼要對我趕盡殺絕?’白板醫生義正詞嚴地回答:‘就因為你是黑點,是一種病態的存在!凡是病態存在的東西,我都要趕盡殺絕,除之而後快!’”說完,以挑戰的眼光定定地看着沈先楚。
沈先楚面無表情,好像沒聽到杜受剛才講述的故事,一言不發地坐着,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游哲免眼見杜受居然膽敢跟沈先楚針鋒相對,作色道:“我說杜受同志,沈市長如此用心良苦,你怎麼還這麼不知好歹?簡直不可理喻!”
杜受輕蔑地瞪了游哲免一眼,以譏諷的語氣道:“我可不像你那麼會審時度勢。我只知道,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游哲免氣得大聲咆哮起來,直罵杜受是偽君子、小人,完全沒有了平時作為修養高深的辦公廳副主任的風度。
塑料集團總裁、紡織集團總裁等人也覺得杜受有些過分了,都出言勸導。
殷士賦在旁看得大是高興,心裏直叫:“鬧吧,鬧吧,鬧個天翻地覆最好!”
這時,沈先楚的臉忽地沉了下來,啪的一聲用力一拍桌子,語氣冷峻地問杜受:“杜受同志,你敢說,你身上就沒有黑點?你敢當著我們大家的面,發誓說你自己沒有任何黑點嗎?”說完,故意不理會杜受的反應,站起身子,笑呵呵地對大家道,“今天的會議開得很好,思想挖掘的很透徹。好了,會就開到這,散會!”撇下眾人,拔腳先走了。
游哲免站起身子,陰毒地白了杜受一眼,快步跟上。
其他各位總裁也紛紛起身離座,不一會兒便都消失在門口。
殷士賦特意留後,假惺惺地對杜受道:“杜總,以前都是小弟的過錯,你大人大量,能不能得饒人處且饒人?不如我們一起將心思放在工作上,為我市的經濟建設服務!”說完,背着雙手,不慌不忙踱着方步走向門口。
杜受獃獃地坐着,眾人都走了也不知道。
他被沈先楚問住了,聯想起早上市委書記京輝牟的詰問,再想想開會之前市長易依竹的交代,又見眾人對自己的那種冷漠態度,原本凜然的底氣轟然泄了,思緒紛亂,沮喪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