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第35節

35

蘭曉詩坐在沙發上看外文書,為出國做準備,近一段時間她惡補外語。韓江林回到家,涎着臉湊上前,討好地奉承,老婆勤奮努力,將來一定大有出息。蘭曉詩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當頭遭遇一盆冷水,正襟危坐,問,客人散了?

蘭曉詩說,散不散關你什麼事?又不是你老婆懷孩子。今天的失言被蘭曉詩揪住了尾巴,他只得嘿嘿笑着道歉,我說錯了還不行嗎?

沒人說你行,也沒人說你不行。蘭曉詩頭也不抬,在懷孩子的問題上,是你老婆的肚子不爭氣。

蘭曉詩火氣十足,頭一次用這種冰冷的語氣說話,他被嗆得說不出話,又不敢招惹她,起身走向衛生間,理屈在我,我不和你吵,行了吧?

蘭曉詩誤以為他要離開家,大聲說,給我站住,不說清楚想溜?沒門!

他站在客廳中央,我站住,還不行嗎?

不行!蘭曉詩說,一個電話你就撂下全家人,只有你是重要人物,我們蘭家的人都是不入流的小人。

韓江林咋舌,不能理解女人驕橫起來,這麼蠻不講理,說,你們是小人,我是大人,大人不計小人過,好了不?

你配?蘭曉詩鼻子裏哼哼,發火本有幾分假裝,見丈夫老老實實、一臉傻樣地站在客廳中央,臉上流露出一絲笑意,問,究竟去招待什麼人?從實招來!

韓江林得到話,順桿兒往下溜,折回沙發坐下,嬉笑着說,好好,我如實向書記彙報。他乖順而無助的神情令蘭曉詩稍為得意,微微笑着,這還差不多。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和龍志軍的談話,以及吳興財招股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蘭曉詩聽得心急,直截了當地問,你答應入股了嗎?

韓江林搖了搖頭,說,你不是說不需要我拿錢回家嗎?

蘭曉詩急了,大傻瓜,不會連進財童子都擋在門外吧?

什麼進財童子,不就是入個股?還不知到底是賠是賺呢!

蘭曉詩杏眼圓睜,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柴米油鹽哪天少得了?中國這麼多人,可利用的能源那麼少,守着煤窯就是守着金山銀山,盤江煤礦拋開地下幾千萬噸的煤不說,單說煤窯坑道,採煤設備,價值上千萬元的設備折價二百多萬元,單這一項已是天大利潤。

韓江林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

老爸兼着國有資產管理局長呢,剛才龍志軍和老爸說起這事,要老爸想法入股,你倒好,煮熟的鴨子要放飛。

韓江林嘟囔一句,你不是教育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嗎?

蘭曉詩生氣地點着他額頭,這是木腦殼嗎?這就是取之有道啊!當官受別人的賄賂,好比從老百姓手裏搶奪飯碗,煤本來在地下,屬於沒有主人的東西,誰手快誰就得,入股挖煤,不存在損害他人利益問題,即使真的損害了一些人的利益,由於不是直接損害,不會引起不滿和公憤。

你的意思是公家的東西可以拿?

這和拿公家的東西也不同,拿公家的東西也比收受私家的賄賂強,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卻不要,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的大傻瓜?蘭曉詩命令說,明天跟吳興財好好說說,無論如何以我的名義入一份股。

韓江林說,煤礦公開招股,明天去入就是。

蘭曉詩說,志軍哥說了,公開招股和內部股差別大了,內部股一股相當於公開股紅利的好幾倍。

韓江林賠着小心解釋,我讓給楊蕾了,你既然有興趣,入個公開股也是一樣。

蘭曉詩聽了這話,氣得直哆嗦。他預感到情況不妙,忙說,楊蕾兩口子沒有工作,沒有穩定的收入來源。

我有嗎?我有嗎?楊蕾是你什麼人,值得你這麼關心?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楊家女婿,把楊蕾當妹妹了?做夢吧,你。蘭曉詩連珠炮地說,你呀你呀,我原來不相信有胳膊朝外拐的,今天我算見識了。

韓江林一生氣,胸口堵得慌,搶白道,我就是朝外拐,又怎麼樣?

蘭曉詩一時語塞,臉色發青,跳下沙發衝進卧室,"嘭"地關上了門。韓江林冷靜下來,想向蘭曉詩好好解釋,走過去開門時,發現蘭曉詩從裏面反鎖了。

韓江林在書房睡了,第二天起床一看,卧室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蘭曉詩不見了蹤影。他以為蘭曉詩回了家,中飯時分趕到岳父家。劉文芝擺好了飯菜等候他們,見他獨自一人進家,詫異地問,曉詩呢?

韓江林說,我以為她早來了呢,起來就沒見她影。

劉文芝問,沒吵架吧?

蘭槐從房間裏出來,和韓江林打了聲招呼,說,曉詩早上來過了,吵了我一通就跑了。

什麼時候?吵什麼?劉文芝問。蘭槐看了韓江林一眼,沒有正面回答,說,吃飯。

劉文芝說,小詩對孩子很在意,是不是受到了刺激?

這何嘗不是全家人的心病?韓江林和蘭槐不知怎麼回答。座機電話鈴響,王妹進客廳接聽電話,說,曉詩在春蘭姐家,說不回來吃飯了。劉文芝說,她只有去那裏。蘭槐搶白一句,曉詩能上天入地,本事大得很。劉文芝質問,她不是你女兒?怎麼橫豎看她不順眼?蘭槐沒有回答。韓江林猜測父女倆為什麼吵了架,心裏有了疙瘩。

韓江林吃過飯,徑直來到春蘭家。她們正圍着茶几吃炒粉。春蘭歡欣地說,哎呀呀,說曹操,曹操就到,南原人真念不得。他看着蘭曉詩,問,念我什麼了?春蘭瞟了曉詩一眼,只是笑。蘭曉詩心裏有氣,只顧吃炒粉,不理他。

韓江林在沙發上坐下,春蘭問,你吃了嗎?韓江林點點頭。春蘭說,要不要來點?春蘭夾了一把炒粉喂進他的嘴,嘗嘗,這家的炒粉真的很香。還從來沒有人餵過韓江林吃東西,嚼着炒粉,看着春蘭柔媚的神情,他突然有了幸福的感覺。

再來點,春蘭又餵了過來,韓江林像一隻小鳥一般張嘴接了。蘭曉詩瞪了韓江林一眼,說,胳膊朝外拐的人,有人給他吃給他喝了。韓江林耐心地解釋說,楊蕾兩口子沒有工作。蘭曉詩反駁韓江林,這屋裏坐着兩個下崗人員呢,你怎麼不照顧我們?春蘭笑着說,小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怎麼和我舅一樣的語氣?

他不知道蘭槐為什麼說出這樣的話,疑惑地看了看她們。兩人好像形成了默契,相視一笑。

他問,你和爸吵架了?

春蘭說,縣級班子換屆考核快要到了,曉詩一直在做舅的工作,要舅出面幫你拉一拉人氣,舅知道龍志軍也要競爭副縣長,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不願意出面單獨幫你。

岳父發火的癥結原來在這裏。他感動地靠近蘭曉詩,說,你沒必要為這事和老爸吵架。蘭曉詩瞥了他一眼,賭氣地質問,這是你個人的事嗎?好,從今往後,我再也不管了。

小韓當了部長,你就是部長夫人,我有一個部長妹夫,臉上也榮光呀,怎麼是他個人的事?春蘭笑着勸慰蘭曉詩。吃完了炒粉,春蘭收碗進廚房清洗,把空間留給了兩人。蘭曉詩兀自拿起遙控準備打開電視。他賠着笑臉坐着,等候蘭曉詩開口說話。

電視沒有什麼吸引人的節目,蘭曉詩並不看他,說,黃宇兩口子邀請到野外燒烤,去不去?

韓江林接到了雞毛令箭,熱烈地回應,願隨夫人同行。

蘭曉詩搶白道,不是另外有人需要體貼照顧嗎,還知道夫人?

她打電話聯繫了肖麗。肖麗說車已經來了,讓他們馬上到財政局門口上車出發。蘭曉詩站起來,問,好了嗎,姐?走吧。

春蘭從廚房裏出來,用紙巾擦着白凈的手,年輕人聚會,我怎麼好意思去?蘭曉詩笑着說,你說這話,像自己七老八十似的。她上前挽起表姐的胳膊,說,走吧走吧,你一個人在家,要多參加活動,才有機會找個如意郎君。

春蘭說,我現在對男人徹底失望了。說著,羞澀地瞟了韓江林一眼,臉紅了。她看了一下短裙,說,裙子在野外不好坐,我換條褲子。說著鑽進了房裏,蘭曉詩隨後進房,房裏傳來倆人的調笑聲。

蘭曉詩說,你的皮膚又白又光滑,這麼美麗的人兒閑置起來,真是太浪費資源了。

春蘭問道,誰來利用?

曉詩說,你只要一個眼神,想跟你回家的男人還不得成群結隊?

你眼神飛揚,跟你回家的男人怎麼不成群結隊?

蘭曉詩呵呵一笑,我是名花有主,不像姐姐名花無主,名花要再不讓人欣賞,只怕慢慢的養在深閨無人識了。

哎,這條裙子好看,我試試?

春蘭似乎有些不舍,說,你這身夠時髦的,我這些老氣橫秋的。

蘭曉詩說,這麼珍貴?不會是情人送的吧?

春蘭氣惱地說,拿去。

蘭曉詩說,姐姐的東西本來就是我的嘛,這叫資源利用。

春蘭說,我的東西是你的,你的怎麼不是我的?

蘭曉詩說,我的當然是姐姐的,只要是我的,姐姐只管要就是。春蘭小聲說了些什麼,蘭曉詩朗朗地大笑,說,古人說妻子如衣服,姐把男人當成衣服了?你情我願,只要他同意,你就要呀。春蘭說,嘴上這麼說,到時候別拿刀子捅我哦。

韓江林側耳聽着她倆說笑,不安地在客廳里走來走去。突然,房間裏櫃門上的鏡子被風吹動,反照出春蘭雪白曼妙的玉腿,韓江林呆住了。春蘭正在比試衣服,轉過身時,從鏡子裏看到了韓江林的影子,愣了,在鏡子裏和他對視了一眼,然後慢慢地轉過身,關上了柜子門。一個倩影頓時從眼前消失,他腦子裏一片空白。

跟在兩個女人身後下樓,聞着她們身上散發的迷離香氣,他產生了無限遐想。來到寬闊的街道上,陰暗的心理豁然開朗,他不由得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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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委組織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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