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知樓義憤傷人 賽馬場附損害命
趙五州的手停在懷裏不動,蔑視地說:“害怕了?你們也有害怕的時候,以為我會掏出一把槍是不是?”
他掏出一個精緻的小花圈。
“我沒有槍,我是給陳虎檢察官獻花來了。我本來以為,能趕上你的追悼會,所以準備了花圈。沒想到你命大,花圈我留着也沒有用,就給你送來了。
病員氣得臉色蒼白,他指着趙五州說:“你太猖狂啦!是你在剎車上做的手腳?”
趙五州毫不膽怯,面帶微笑。
陳虎接過花圈放在床頭柜上,神色平靜,他甚至喜歡這個惡意的玩笑。
“謝謝。能睜着眼睛看人送花圈,是人生難得的機會。這次沒用上,留着下次用。請坐吧,趙五州先生。”
陳虎拉過一把椅子。趙五州坦然地坐好,用挑釁的口吻說:“陳檢察官,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病員拿起另一床頭柜上的電話。
趙五州瞥了一眼說:“要報警?請便。”
陳虎攔住病員的手。
“聽聽趙五州先生有什麼話說。你說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是我父親被你送上斷頭台的一周年,所以我要找你聊聊,別人慶祝生日,我慶祝生日。”
陳虎擺弄着小花圈。
“你父親犯了故意殺人罪,證據確鑿,他供認不諱,你應當還記得,他放棄了上訴的權利。”
“對!我父親是過失殺人,至於你為什麼堅持他是故意殺人,你心裏應該比誰都明白。”
“你父親執行死刑前,我專門去監獄和他談了兩個小時。我對他印象不錯。”
“但你還是把他槍斃了。”
陳虎最不願回憶的就是趙太極這件命案,他眼前浮現出將赴刑場的趙太極老人蒼涼的神態。
趙太極靜靜地抽着陳虎給他點燃的煙,慢悠悠地說:“陳檢察官,謝謝你能來送我上路,你是我活着談話的最後一個人。這許多日子,我們合作得還算愉快吧?”
“是的,你的態度比較老實,我在起訴書里特別提到這一點,這個你也聽到了。今天的結果,是你早應該想到的。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陶淵明說,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我已囑咐我兒子,等我的著作出版時,一定要送你一本,請不吝賜教。我給政府添了許多麻煩,真不好意思。”
陳虎的眼圈紅了,地抑制着要流出的淚水。
法警把犯人帶走。
陳虎在空無一人的牢房裏沉思良久。
陳虎的耳畔滯留着犯人腳鐐的優卿聲。今天竟面對着他的兒子。
趙五州嘆氣說:“我父親多老實的一個人呀。一輩子沒跟人家吵過架,甚至沒大聲說過話……”
陳虎突然想到了什麼,“趙五州,你來的正好,提醒了我一件事,當初調查你父親時,他說曾經找過何啟章何副市長告狀,你知道這件事嗎?”
“哼,我聽說何啟章自殺了,這個人,早就應該死。知識分子樓就是他批的項目,其實是打着關心知識分子的招牌,營私舞弊。我父親是去找過他。”
趙家一家六口擠在一間十平方米的平房裏。
外面下着大雨,父親佝僂着身子伏在一張桌子上寫文章。
兒媳婦和孫子拿着臉盆接屋頂的漏水。
水前答滴答地滴入臉盆,父親依然專註在稿紙上。
對往事的回憶使趙五州哽咽了。
“他老實得窩囊。除了寫,除了讀書,他什麼也不懂。他們單位打着中央關懷知識分子的旗號,蓋了六千平方米的高級知識分子樓,二十四小時供應熱水。分房名單公佈后,一個知識分子沒住進去,全讓局級、處級給包啦!我父親找領導講理,沒用。上告,沒用。後來,他終於查出領導篡改了國務院文件,拼貼出一份假文件,把優待知識分子的兩條規定刪除掉!他去找了何副市長。”
何啟章坐在沙發上看文件,半天沒有抬起頭。
趙太極手拿一份文件站在何啟章面前。
“你就是趙太極?”
“我是。”
“請坐,你的名字是太極拳那兩個太極嗎?”
“就是那兩個字。”
“名字很有意思,太極拳講究的就是個饅,緩慢,不急不躁,四平八穩。你為房子的事,找了許多部門告狀,是不是急躁些?”
趙太極反唇相譏:“太極拳柔中有剛,其力發自於心,不可阻擋。何副市長,我不是占你寶貴時間討論我的名字,你是高知樓的審批者。我希望把對知識分子的關心落到實處,請你在百忙之中過問這件事。我們單位領導篡改了中央文件,以房謀私
何啟章粗暴地打斷,“好了,情況我都清楚,你給中央寫的告狀信,已經轉回了市政府。你回去等消息吧,你是個老知識分子,跟黨走了一輩子,希望你顧全大局,有意見按程序反映,不要搞串聯、上訪、文化革命那一套。就這樣吧。”
趙五州終於流出了眼淚,“我父親找了何啟章之後,他們單位的房管科長請我父親喝酒,我父親喝多了,平時他不喝酒。科長先罵我父親不識抬舉,越吵越厲害,我父親抄起酒瓶子給了科長一下。誰知那小子不禁打,一瓶子就要了他的命。他沒有逃,是他去公安局自首的。你答應過我,說爭取從寬處理,但你還是把他那條老命送上了斷頭台。可惜呀,他帶了一肚子學問,有兩部書還沒有寫完。”
陳虎悵然若失地說:“你說的情況,基本屬實。”
聽了趙五州含着眼淚的傾訴,病員神情黯然地問:“後來呢?”
“人死了,還有什麼後來。你們只管破案,抓人,審判,完成任務,後來的事你們不想管,也管不了。我父親沒有白死。他們單位出了人命,怕事情繼續惡化,才拿出一個樓門,分給了知識分子。但該分到房的知識分子,大部分還是沒有住進去。你們知道嗎,槍斃我父親那天,好多知識分子都哭了。今天,去墓地看望我父親的人,足足裝滿了一輛大客車,就是我沒去,我怕他們見到我難受。’”
壯漢子的眼淚刷刷地掉下。
病員掏出自己兜里的紙巾送到趙五州手裏說:“別傷心啦,後來你們家分到房沒有?”
趙五州擦乾淚水。
“更不可能了。我去找他們單位領導,他們說,你父親已被槍斃,槍斃前已被開除公職,還想分房,笑話!”
陳虎不知道怎樣安慰這位壯漢,只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
“陳檢察官,我不是找你打架來的。你是反貪局的幹部,雖然只打蒼蠅,不打老虎,但有這樣一個機關,那些貪官污吏也不能不收斂點,要不他們怎麼會對你下毒手呢!我今天來,是了給父親的心愿。死前,他吩咐我,出了書,一定要送給你一本。我帶來了,請你收下吧。”
趙五州站起來,雙手遞過一本書。陳虎雙手接過。
陳虎覺得手裏握着的是一個死刑犯的靈魂。
“(百家姓的起源),肯定特有意思。謝謝你,五州同志。謝謝趙老先生。”
趙五州打開封面,拿出夾着的一張紙。
“這是父親臨刑前寫的字,簽的名,他說,可惜不能親筆寫在扉頁上。”
陳虎接過紙細看。
民惟邦本,本圖邦寧,腐敗不除,國無寧日。
陳虎檢察官指正
趙太極於。多列前
趙五州扣上風衣扣子,“檢察官,我走了。這個花圈,我帶走吧。”
“不,花圈我收下了。這是你對我的鼓勵,說不定哪天用得着。”
趙五州轉身,邁着堅定的步子離開。
病房內氣氛沉重。
陳虎翻着書頁說:“這叫官逼民反呀。民推邦本,本固邦寧,腐敗不除,國無寧日。說得真好。”
病員說:“趙五州說我們只打蒼蠅,不打老虎,羞得我臉沒地方放。”
陳虎把書恭敬地擺在枕頭旁,“不過,我這張臉反正是破了。你還別說,自從破了相我還從來沒臉紅過。一張破臉,還怕人家說三道四嗎。”
“你還真能給自己找寬心丸吃。”
“不然又能怎樣?我們是人微言輕喲!”
黎尚民提着一隻膠袋出現在門口。
陳虎快步迎上,“黎副市長?真沒想到你來!”
黎尚民雙手捏着陳虎肩膀。
病員拉過一把椅子,‘蔡副市長,您請坐。”
“謝謝。陳虎,我給你帶點棗,補補血。”
“謝謝,您真像個老大哥。黎副市長,外環公路進展得挺順利吧?”
“還行,也不盡如人意。由於資金不到位,馬上就會陷入停工的局面,現在已經放慢了速度。”
“資金緊張?”
“……”黎尚民欲言又止。
病員不想干擾他們談話,站起來說:“黎副市長,你們談吧,我去散散步。”
“你看,給你造成不方便了。”
病員笑着離開。
“還有一億的資金沒有到位,但這一個億去年就備齊了,不知為什麼,這一個億突然沒有了,你說怪不怪?我懷疑被挪用,但目前沒什麼頭緒,我為此專門找了財政局長了解情況,他含糊其辭,說要問就去問何副市長。何啟章自殺了,我上哪兒去找他?”
陳虎下意識地在紙上寫下“一億”兩個字。
“有意思。”
“快停工了,你還說有意思。”
“有意思,在我們這個行當就是有問題。”
黎尚民攤開雙手,“缺錢啊,由於公路更改設計,錢就更加緊張。真不知道有些人是怎麼想的。”
“要是不保密的話,我倒很想聽您說得細緻點。”
“你是反貪局的,而且也對何啟章立案偵查了,我看有些情況對你說說也沒什麼不可以。中央早有文件,不再批准豪華別墅的建設,但中央的指示到了我們這裏就好像不那麼靈了,不但非要建,還要佔高速公路的用地。”
那是兩年前。
何啟章、黎尚民、千鍾、焦東方一行人在外環公路工地上交談。
何啟章的興緻很高,“老黎呀,找你商量件事。這一片地要修一座立交橋吧?”
“對,就在我們腳下這塊地方。”
何啟章胳膊一揮,“我們有了新思路,焦書記現在倡導新思路,想在這地方建一個豪華別墅區,外商看準了這塊風水寶地,說在龍脈上,投資很大哩。你把立交橋挪到別的地方去,行不行?”
依東方頤指氣使他說:“別墅藉著高速公路的交通便利,高速公路藉著別墅的景觀,相映成輝,那就成了項鏈上繫着的一顆珍珠。”
千鍾幫腔說:“我已經看到美景了。”
黎尚民極起面孔,“這麼大的改動,不僅要重新勘查,更改設計,還要多佔可耕地,資金投入量也要大幅度增加。再說中央一再指示不要繼續擴大別墅的建設規模,這個想法不妥吧/’
何啟章不容置疑地說:“盤子已經定下來了,焦書記知道這件事。一盤棋,哪個棋子怎麼走,還是要聽焦書記的喲。”
蔡尚民拒不退讓,“高速公路的一部分資金是世界銀行給我國的貸款,而貸款是中央撥下來的,我們地方政府怎麼能隨意改動,世行對我們更改貸款用途會有什麼看法?這個問題太大,應當在市府辦公會議上集體認真討論討論。恐怕還要請示中央。”
千鍾笑着說:“這不是專程和你來商量嗎。”
“你們是不是連別墅的圖紙都設計好了?不,我不能接受這個方案。”
焦東方親熱地抱住黎尚民的肩頭,“黎叔,我特別欽佩你的原則性,但現在是市場經濟,市場經濟的法則就是一切聽從一隻看不見的手的指揮,就是利益驅動。外商看準了這塊地方,願意投資,拒之門外,怕是不明智吧?”
蔡尚民不悅地推開焦東方的手,“外環公路是市委市政府集體討論的大項目,重大的更改應該在會上討論。這裏也不是首都地平線飯店。”
千鍾很尷尬,用手悄悄拉着惱羞成怒的焦東方的手。
千鍾打圓場,“農,黎副市長,東方作為準備投資別墅的外商代理人,談談看法也是可以的嘛,再說,這不正在集體研究。”
“你們更改設計的科學依據呢?公路被迫改線,前面是一條河,怎麼辦?”
何啟章用作結論的口吻說:“這個簡單,逢山開路,遇水塔橋,建一座過江橋,又多一處景觀。”
“說得簡單,建一座過江橋,加上弓晰,那是很大的一筆資金啊!”
“錢的事你不用愁,你作個預算,我這個財神爺給你撥款。”
“我建議召開常委會。”
陳虎邊聽邊在筆記本上記着什麼,停下筆問:“後來呢?”
“結果是焦書記一錘定音,公路繞行十六公里,立交橋重新選址,多佔了二千五百畝可耕地,兩個村子拆遷。別墅是蓋起來了,但真正賣出去的很少,大部分閑置;外商的錢只到位了五分之一,為了別墅完工,挪用了高速公路的一部分資金。昨天我去別墅區看了看,有的已經出現了損壞。浪費呀。”
陳虎苦笑說:“他們要是對老百姓住房的關心也這樣熱情,那就好了。”
黎尚民喝了一口水,接著說:“前天,我又去了趟別墅小區。你有興趣知道嗎?”
“當然有興趣,很大哩!”
黎尚民的車剛進入別墅區,張先承迎上來。
“黎副市長,我是物業管理公司的張先承,我陪您轉轉。”
“不麻煩你嗎?”
“不麻煩,每次首長來,都是我陪同。”
黎尚民看着連成片的別墅嘆口氣說:“這裏本應該是一座立交橋。”
“現在成別墅了。”
張先承陪着黎尚民遊覽。
“怎麼空着很多幢呀?”
‘讀不動,哪兒有那麼多大款呀,工薪階層又買不起。沒人住的房子不好管理,好多房裏的水管都銹了,有的還跑水。這樣下去,房子全毀了。我們連管理都很困難。”
“這得積壓多少資金呀。”
“說得是呢。”
黎尚民指着一座歐陸風格的別墅說:“這一座保護得還不錯。”
“這是何副市長的,他來住過幾天。後面那座是千鐘的,再後面那座是郝相壽的。”
黎尚民覺得胸口壓抑,“哼,在這兒開常委會議,打開窗戶,招呼一聲就都到齊了。”
“是呀,是呀,可能就是為了首長工作方便吧。”
“我能進何副市長的別墅看看嗎?”
張先承猶豫了一下,“別人不行,您當然可以,鑰匙在我這兒,我給您打開。”
別墅裝飾富麗堂皇,一看就知道用的全是進口材料。一道室內樓梯通向二樓。
黎尚民審視這一切,計算着它的價值。
張先承突然說:“好像有人進來翻過東西。不對呀,門明明鎖着,是何副市長家的人來過?”
這時從二樓下來了焦東方,他站在樓梯上微笑。
“對,我來過,還沒走呢。黎副市長,怎麼你也有興趣來看別墅?”
黎尚民暗吃一驚,覺得蹊蹺,“是東方呀,把我們嚇一跳。”
張先承賠笑道:“我還以為小偷溜進來了呢。焦總,你有何副市長別墅的鑰匙?”
焦東方下樓,來到大廳。
“對,何副市長給我配了一把,說我方便的時候可以到這兒玩玩。何副市長活着時,我跟他來過一次,走的時候把皮包忘在這裏了,今天來取,剛好碰見你們。”
焦東方把手中皮包一晃。
“找到了,就是這個。黎副市長,何副市長死了,這所別墅他也用不着了。我知道你的住房緊,你要不嫌棄,我給你說說,象徵性的作個價。搬過來吧。”
“住在這兒?還不天天做噩夢。”
“你膽子這麼小呀,其實何副市長根本就沒在這裏住過幾天,他又不是死在這兒,怕什麼。”
陳虎刷刷地記錄。
黎尚民長嘆一聲:“蓋這麼多豪華別墅,不適合國情嘛!結果造成了兩頭浪費。”
“焦東方找到的皮包,是背包還是手袋?”
黎尚民想想說:“是手袋。”
“手袋上有塵土嗎?”
“沒有,很乾凈。不像是剛找到的,你的意思……”
“嗅,隨便問問。我覺得有些奇怪。”
在焦東方的辦公室,他倒了兩杯洋酒,把一杯推到他的司機楊可面前。
“來,乾杯。”
“讓我端酒杯,就有事。總裁,有事你就吩咐吧。像傳聖旨一樣說。”
“先幹了再說。”
楊可乾杯,一飲而盡,抹抹嘴。
“洋酒我還是喝不慣,我們家鄉的五糧液,那真是好喲!”
“你去辦件事,這件事只有你能辦成。”
楊可一字一字地說:“我除了給你當保鏢,別的什麼事也幹不了。”
“干一把你的老本行。”
楊可嚇了一跳,“去偷?”
“對,去偷一個富豪之家。”
“我洗手好幾年,就怕手生了。”
“手藝只要學會了,一輩子忘不了。”
“行,反正我這條命是你給的。當年我在客房偷那個美國妞,讓你們抓住,我以為非把我送進局子裏,判個七年八年,沒想到你高抬貴手,不但沒抓我,反而留下我當保安,專盯來飯店的扒竊的小偷。後來又提拔我當了你的司機兼保鏢。您是恩重如山,我是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不過大哥,你不缺錢呀。”
焦東方哈哈大笑:“孟嘗君食客三千,不乏雞鳴狗盜之徒。今天我要借用你的特長。偷的東西,全歸你,據我知道,美元、港幣、人民幣,那兒有得是,你拿他十萬八萬,他絕不敢報案。”
“失主不敢報案?”
“那錢是貪污來的,是受賄來的,錢來路不正,失主敢報案嗎?公安局一直,不全露了餡?有風險的事我是不會讓你去的,只要你不被當場抓到,我保你不出任何閃失。至於金銀珠寶,肯定也是有的,但你也不要大貪心。你走這一趟,幾十萬是沒問題的。”
“這麼好的財路,我去。”
焦東方靜靜神說:“我只有二個條件。”
楊可拍着胸脯,“一百個條件我都答應。”
“你打開保險柜后,幫我找一張紙,是個批文,上面有我父親的簽字。帶字的東西,什麼批件之類的,你要特別注意。如果你能給我找回來那個批文,你就立了大功。”
楊可有些為難地說:“但我事先沒踩過點,是誰家呀?”
“何啟章,何副市長家。”
楊可吃了一驚。
“上副市長家偷?他是老爺子的死黨呀!”
“何啟章自殺了,家裏只有他的兒子何可待,還有他病病歪歪的老婆和一個小保姆。”
“那個大院有警衛,不好進呀。”
焦東方喝乾杯子裏的酒,“進出都由我負責,此事無機不可泄露,出了事,公安局不要你的腦袋,我要你的腦袋。”
楊可垂手而立,“道兒里的規矩我懂。”
自從扣下三份重要的卷宗沒有上交給焦書記,周森林一直惴惴不安,一旦被察覺,就是欺騙組織,輕則撤職,重則查辦。但全上交會給偵查的後續行動帶來極大的障礙。他深知現行檢察制度的弊病積重難返,司法不獨立,上級黨委隨時插手,以權代法,侵犯了司法公正。但自己除了小心翼翼地適應,又有什麼辦法呢。
電話鈴響,周森林接電話。
“喂……我是”
郝相壽的聲音從電話傳出:“周局長,三人小組研究點事,你立刻到焦書記辦公室。”
“好,我這就過去。”
周森林推開焦書記辦公室的門,先看焦鵬遠的臉色。焦鵬遠抽煙不語。
郝相壽說:“今天研究的事不算大,也不算小,關於陶素玲屍體的處理,市委已經有了決定,抓緊火化。屍體總留着,影響不好,也沒有必要嘛。你看呢,老周。”
周森林的長處是總能找到一個迴避的巧妙借口:“這件事,還是公安局出面比較好吧?不知道破案、偵查,還需要不需要作屍體解剖?”
焦鵬遠卻不給國滑的反貪局長餘地。
“你是三人小組成員,在你的工作範圍之內嘛。”
郝相壽說得更直接:“總保留屍體不好,費用也大,別有用心的人會拿屍體做文章。由你出面,與陶素玲的母親談談,我想陶鐵良同志不會有什麼意見,他會從顧全大局出發的。”
周森林想想說:“陶素玲同志的母親給我打過電話,堅持說市委要給她女兒一個家屬可以接受的結論,才同意火化。”
郝相壽不滿地問:“她要我們拿出什麼結論?”
周森林盡量使自己的語調平和,不帶贊成的色彩,但又要把話說明白:“追認為烈士。”
郝相壽搖搖頭:“笑話,擅自行動,死了,不追究責任就罷了,還想追認為烈士?這不只是個稱號問題,明明是事故嘛!對陳虎就要追究責任了。嗅,還有,上次佈置給你的工作完成了沒有?”
周森林克制着心中的不滿,你郝相壽和我平級,是平行的工作關係,你憑什麼向我佈置工作,又用這種口氣說我,你這是仗着焦書記給你撐腰,狐假虎威嘛!便故作糊塗地反問:“什麼事?”
“就是讓陳虎寫檢查,拿出個處理陳虎的意見啊。”
“這個事,由於陳虎仍住院治療,現在不方便談。等他出院再找他談,比較適當。”
焦鵬遠作了最後決定:“先火化,火化了也不影響作結論嘛。”
四
蒼老而憔悴的包保柱黯然地凝視着陶素玲家客廳牆上的披着黑紗的陶素玲遺像。陶鐵良一口一口地悶頭抽煙。
陶母擦乾淚水,給包保柱倒茶。
“謝謝。”陶母哽咽着說:“老把,難為你還想着玲玲,還專程從醫院趕來看我。玲玲活着時,也總說你為人正直,是個好人。”
陶鐵良擰滅煙頭,“媽,來點酒,老包可是海量。”
“好,咱爺倆喝喝。”
陶母拿過來一瓶酒,斟滿兩個杯子,“少喝點,別喝那麼多。酒也消不了愁。”
包保柱倒了一杯,舉杯向陶素玲遺像拱手,然後緩緩潑在地上。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陶母轉身走到門旁,“誰呀?”
門外傳來周森林的聲音:“是我,周森林。”
陶鐵良拉開門,“周局來了。”
包保柱不為所動地喝酒,把杯子端起來。
周森林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死對頭包保柱,詫異地說:“老化?你怎麼出院了?”
“醫院不是監獄,我想出就出,誰管得着。”包保柱連頭也不回。
陶鐵良覺得包保柱太過分,想扭轉尷尬局面。
陶母話裏帶刺,“我誰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你周大局長會來。”
“沒什麼事,看看你們。其實我早就該來。”
周森林到陶素玲遺像前,獻上了一束素花。
包保柱冷冷地說:“是不是我在場不方便呀?你不用瞞我,你是為陶素玲善後的事來的對不對?這件事,我偏不迴避,我倒要聽一聽。”
陶母明白這是為女兒討個說法的關鍵時刻,有仗義直言的包保柱在場更好。
“要真是這件事,老也不是外人,他和玲玲是忘年之交,又一起辦過案子,聽聽也好。”
“那好,咱們就一塊研究研究。陶素玲是個好乾部,好同志,這領導和群眾心裏都有數。您老人家養了一個好閨女啊!您看是不是這樣,照老理兒,人去世之後人士為安。咱們先把遺體火化,了卻一件心事,有什麼要求可以跟市委提出來,火化也不影響問題的解決。”
陶母悻悻地哼了聲:“這不是讓老包獵着了?周局長,玲玲是在調查取證的過程中,汽車剎車被壞人破壞,才犧牲的。為什麼不能追認為烈士?”
“這個問題,要待事件查清之後,如果確實是壞人破壞,不是一般車禍,才好研究啊。”
“媽,周局長談的肯定不是他個人意見,怕是組織上的決定。我們還是照辦吧。”
陶母瞪了兒子一眼,“你穿着官衣,怕這怕那。我不怕,人死了一個多月了,還沒有個結論,我就是不同意火化。”
包保柱扶陶母坐在沙發上,“嫂子,您別生氣,”他目光直逼周森林,“周局長,是不是陶素玲的遺體擺在那兒,有的人心裏就堵得慌?這顯然是蓄意謀害,阻礙調查,為什麼就不敢正視這件事?你以為把人一燒,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麼一到關鍵時刻,你就一點肩膀不扛呢?”
周森林苦笑:“老化,你不要越幫越忙。鐵良同志是負責調查剎車被破壞這件事的,現在還拿不出什麼有力的證據,是不是,鐵良?”
陶鐵良無可奈何地說:“是沒什麼進展。”
包保柱又吞下一口酒,“甭跟我說這些,市委的水深,你們都怕濕了鞋是不是?鐵良,死的可是你的親妹妹呀!”
陶母啜泣。
周森林知道跟這個死杜頭不能硬來,“老包,你東一鉚頭,西一棒子,沒個章法嘛!”
陶母堅決地說:“周局長,請你反映我家的意見,沒有個結論,玲玲不能燒。要燒,先燒我!”
五
首都地平線飯店的桑拿室不對客人開放,只接待焦東方認為的頭面人物。
焦東方與何可待兩個趴在床上,兩位小姐分別給他們按摩。
焦東方拍着小姐的屁股說:“給何公子好好推油。”
‘提喲。”
小姐給何可待推油。
她從一個玻璃瓶倒出一些清亮透明芳香的油,先在手心裏援勻,然後在何可待赤裸的後背上按摩,她纖細卻充滿彈性的手順着背推滑進何可待寬大的按摩褲衩,在兩半屁股蛋之間搓來搓去。何可待覺得非常舒服。
“請翻過來。”小姐的聲音溫柔極了。
何可待從卧姿轉成了躺姿。小姐先按摩他的前胸,不知不覺手插進褲衩,輕輕按摩兩腿間的兩個圓球和越來越硬的那個東西。
焦東方也是一樣,另一名小姐用同樣的方法把他侍候得也很舒服。但是他的心緒卻一刻也沒有鬆弛下來。他倒過臉說:阿待,別悶悶不樂的,約你出來,就是給你散散心。兩位小姐,我送泰國培訓過,保證你全身舒坦。”
“方哥,你對我好,我知道。但我老爸不明不白一死,就是一百個小姐圍着我轉,我也開心不了。”
“我老爸說了,不管中央怎麼說,你家待遇不變,房子照住,車照坐,他還想派你個差事出國呢。”
何可待狠狠地說:“我哪兒也不去,不查出殺害我老爸的兇手,我死不瞑目。”
焦東方的心頭一驚:“不說這些窩心的事了,可待,你要不要一個人樂樂,這按摩,兩個男人在一起,關係再好也彆扭。我換個房間,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只是別讓我的小姐泌尿系感染。”
焦東方笑着離開。
出了按摩室,焦東方來到休息廳。小姐獻上茶,焦東方坐在沙發上抽煙。修腳工過來給他修腳,做足部按摩。
焦東方看牆上的掛鐘,時針指在零點。他想,此刻按時間楊可應該已經溜進何啟章家了。為了給楊可作案提供方便,他約何可待到飯店桑拿泡妞。他能不能找到父親簽字的批文呢,這東西該死的何啟章一直拒不交出,到他的別墅去找,也沒找到。留着它後果不堪設想,它像一支雷管,會引爆市委大廈。
楊可不負重託,雖然久不作案,但躍牆而入,拔腿而進,此刻打開保險柜,仍然是輕車熟路。
楊可用小手電照自己的手錶,零點整。
楊可把耳朵貼在保險柜門上,聽聲音,撥號。
房門突然開了,修向真出現在門口。
楊可趕緊躲進暗角。
修向真打開電燈,查看,沒有發現情況異常。
修向真自言自語:“好像有聲音似的,唉,啟章呀啟章,是你的魂兒回來了嗎?”
修向真走到電話旁,拿起撥號。
“可待呀,你怎麼還不回來,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何可待在按摩室用手機接電話。
小姐把手再次伸進他的短而肥的浴褲。
“媽,東方約我桑拿,一會兒我就回家。”
“快回來吧,我頭疼得厲害。”
楊可神情緊張,拿出匕首,屏住呼吸。準備應付異常。
修向真放下電話,走到門口,關燈,帶上房門。
楊可溜回到保險柜旁,繼續操作。
保險柜打開,楊可用手電把內部照亮。
保險柜的分層上有美元、港幣、人民幣、項鏈、鑽戒等物。
楊可把錢及項鏈等裝入書包。他拿出幾十份文件,用手電筒照看。發現了有焦鵬遠簽字的三份文件,裝入書包。
這時,桑拿回來的何可待駕車駛入,把車停在自家小樓院外,他進入樓門。
突然,何可待看見人影一閃。他悄悄尾隨,接近。
已經溜到屋檐下的楊可把帶鐵爪的繩索扔起,抓住牆頭。
何可待大叫一聲:“誰?站住!”
何可待朝人影撲去。
楊可敏捷地抓住繩子,登牆上躥,翻過牆頭。他跳到牆外衚衕地上。
收好繩索,鑽進一輛等候的汽車。
汽車疾駛而去。
何可待滿腹狐疑地進門上樓,進屋后打開電燈,各屋查看。
修向真聞聲趕來。
“媽,剛才有人來過嗎?”
“沒有哇。”
“我看見一個黑影,好像從咱們家出去,我一叫,他翻牆跑了。”
修向真恍然大悟:“對了,我剛才好像聽見你爸的書房有什麼動靜,我查看了一下,沒見有什麼人呀。”
何可待衝進書房打開電燈,敏銳地四處查看。他來到保險柜前,打開保險柜一看,倒吸一口涼氣,“完了,錢被偷了。”
修向真撲到保險柜前往裏看。
她面色蒼白,雙唇顫抖地說:“我的首飾也沒了。”
“怪事,爸爸的文件也被翻動過,你看,翻得亂七八糟。”
修向真嚎響起來:“天哪!這讓我們以後怎麼活呀!”
“你連個家都看不住,現在哭有什麼用,還不趕快報案。”
“報案?對,趕快報案。”
何可待拿起電話撥號。
修向真壓住電話說:“不能報案,這錢是怎麼來的,你我都不知道,萬一來路不清,不是自找麻煩?黃鼠狼怎麼單咬病鴨子呀!”
修向真又哭。
何可待抽煙沉思。半天說:“這不是一般的入室盜竊,小偷翻文件有什麼用呢?”
趕回首都地平線飯店的楊可站在焦東方面前:
“大哥,是你要的文件嗎?”
焦東方看楊可偷來的三份文件,嘆氣說:“可惜,不是我要的。”
“那我找個機會,再去一次。”
焦東方搖搖頭:“算啦,他們既然發現了你,你再去只會自投羅網,何啟章這個死鬼,他把批文藏在什麼地方了呢?”
六
射擊俱樂部寬闊的山坡上流動靶標往來穿梭,清脆的槍聲連成一片。
一個二十幾歲的穿牛仔服的長發姑娘蔣月秀扣動輕機關槍的扳機,射出一串串子彈。何可待拿着一把衝鋒槍走到姑娘面前,對準游靶,開槍射擊。
蔣月秀停止射擊,摘下耳塞,不滿地說:“可待,你怎麼把我的靶子給打了,知道你槍法好,那也別在我面前抖機靈。”
何可待並不停止射擊,他彈無虛發。
“對不起,我幫你快點消滅,是因為有急事要說。”
蔣月秀掃興地努嘴說:“不打了。”
一直守候在旁的黃經理過來。
“蔣小姐,不玩啦?”
蔣月秀一甩長發,“給你省了幾百發子彈。黃經理,該怎麼收錢,你別客氣。”
“瞧你說的。公安局長的千金,我們清還請不來呢!沒有蔣局長的大力扶植,射擊俱樂部根本開不了張。回去給蔣局長帶好,歡迎蔣局長來我們這裏視察。要不要到貴賓室休息休息,野味兒都給您預備好了。”
“那就坐會兒吧。走,可待。”
黃經理引領蔣月秀和何可待進了貴賓室,他請貴客在沙發上坐下,拿出一瓶人頭馬放在茶几上,又拿來兩個高腳杯。
“您二位慢慢喝,我就不打擾了。”
何可待走到沿牆的槍架旁,這裏陳列着各種長槍。在玻璃櫥里擺着各式手槍。
蔣月秀走過來,兩隻手各拿着倒了酒的高腳杯。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何可待接過酒杯,“謝謝。”
蔣月秀抱着何可待吻着、摸弄着。
何可待提不起精神,他喝乾了杯中酒,又倒了半杯。從兜里掏出兩張紙,塞到蔣月秀手裏。
“兩筆生意,你撈兩個人。姓張的是詐騙,進局子剛三天,還有救,他們家願意出十萬。這個姓李的,難辦點,他們花了不少冤枉錢,結果騎了驢,快結案了,起碼判二十年,姓李的要求給作個立功,再作個證明,證明原來的材料不屬實,人家願意出二十萬。”
“晦,就這點破事,拿來吧。不過,你告訴姓張的家屬,也要二十萬,少一分不辦。現在不像從前,由於撈人,有個分局抓了三名幹警。”
“好吧,我跟他們說,估計沒問題,不宰他們宰誰?不過,咱們受人錢財,與人消災,能撈出來吧?”
蔣月秀長發又是一甩,“你不信我?哪回沒把人給你撈出來!只要沒押赴刑場,咱們都能起死回生,也就是腦袋掉了接不上。”
“要不怎麼非求你呢,我也是情義難卻,撈人這種錢,以後掙不掙兩可。”
“可待,幹嘛放着河水不洗船?有權不使,過期作廢。你說的也在理,以後二十萬以下,不撈。最主要的,這些事別讓我老爸知道。”
何可待點上支煙,悶悶地吸了幾口說:“月秀,我爸爸肯定不是自殺,我正進行調查。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沒問題吧?”
“沒問題,可待。我還願意你爸爸是被壞人謀殺的烈士呢,那樣兒我爸爸也木會反對我們的婚事啦!”
何可待起了疑惑:“你爸對咱倆的婚事怎麼說?”
蔣月秀滿不在乎地說:“他說他的。他又管不了我。”
“他到底怎麼說?”
“他讓我再重新考慮考慮。不過,也沒明確反對。”
何可待冷笑。
“從前他可不是這樣,催着咱們結婚。”
蔣月秀拉何可待坐到沙發上,躺在他懷裏撒嬌。
“官場上,就是這份德性。你爸出了問題,他想解除婚約,哪有一點情義。放心吧,我的可待。”
何可待受到感動,“月秀,你真好。”
何可待抱着蔣月秀熱情親吻着、撫摩着又瘋狂地抽送着、擁動着。
貴賓室的門被撞開,進來的是焦東方。
“好呀,你倆躲在槍口底下尋歡作樂來啦!”
何可待從沙發上站起來。他沒有想到焦東方會來。
“東方?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焦東方拍拍何可待的肩膀,“你媽前些日子給我打了電話,說你割腕發誓,要找出殺你爸的兇手。她不放心,讓我管着你點,別出什麼事。”
“我媽不知道我上這兒呀。”
焦東方狡黠地一笑:“找不到你,我就找月秀,蔣局長說月秀到射擊俱樂部打槍,找到月秀,不就找到你了嗎!”
蔣月秀走過來拉東方坐在沙發上,“東方,喝一杯。”
焦東方操起酒瓶看看又放下。
“這種酒,算了吧。要喝,上我飯店喝路易十三。”
何可待對老朋友突然到來顯然並不高興,“東方,找我有事嗎?”
“有個樂子,給你解解悶,走。”
“我煩着呢,不想去。”
焦東方嘆口氣說:“我知道。為何叔叔的事,我們一家到現在也沒松心吃一頓飯。可待,要真是有人朝你爸爸開黑槍,我能不幫你追查?咱們是誰和誰呀,是不是,月秀?”
蔣月秀站在何可待和焦東方中間,左手搭在何可待肩上,右手搭在焦東方肩上,快樂地蹦起來說:“我給你們唱一首文革歌曲,是我在卡拉OK學的,特逗!OK文革歌曲,特時興。聽着啊,‘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蒂是你們的’這句話!毛主席說的沒錯,這世界歸根結蒂是我們的!走,看我們的世界去。”
七
焦東方的奔馳組成的在前。
蔣月秀獨自駕駛的本田王在中間。
何可待駕駛的寶馬殿後。車隊氣派非凡,後面還跟着兩輛車。
五輛車浩浩蕩蕩從射擊場駛向車河擁擠的市區。
遇到了紅燈阻路。
蔣月秀從座位上操起警燈放在車頂,按響警笛,搶先走在最前面。車隊不受阻攔地穿過一個個路口。
焦東方拿起車載電話撥號。
蔣月秀接聽:“喂,誰呀?”
“月秀,我是東方,去騎王俱樂部,認得路嗎?”
“認識。”
在警燈的引導下五輛車疾速行駛,很快車隊進入了騎王俱樂部的大門。
這裏停車場上停着十幾輛豪華車,但這支顯赫車隊的到來還是引起前來騎馬的大款們的議論。
“警車開路,哪位頭頭來啦?”
“起碼也是部長級唄,要不有這陣勢!”
下來四個小伙和三個姑娘,他們看后傻了眼。一個大款拍肚皮說:“操,鬧了半天是兒子孫子來啦!咱們走吧,這幫人咱可惹不起,那女的我見過,公安局長的千金。”
一個大款不服氣地說:“不走,怕他們怎麼的,不就是仗着老子有權,還能吃人?”
焦東方的衛士楊可走到大款身邊,蠻橫地說:“把你的破車開走,我們的車要停在這兒!”
大款據理力爭,顯然他是剛出道不久,“你有沒有先來後到?那麼多車位不能停,非要停在我這兒?”
“老子就要停在你這兒!”
“我花了停車錢,這是我的車位。”
焦東方的另一名衛士過來,朝着大款的肚子就是一拳。
大款捂着肚子叫喚:“你們憑什麼打人!”
楊可笑得很開心:“好狗還不擋道呢,打的就是你這個雜種。”
焦東方微笑着抽煙。
另外幾位車主見勢頭不對,紛紛開車溜走。挨打的大款被他的司機強拉上車。
大款從車窗探出頭頑強地表示不服,“我記下了你們的車號,去公安局告你們!”
焦東方笑着對蔣月秀說:“找你爸告狀去啦!哈哈!”
“別理他們。你把我們騙到這兒,玩什麼呀?”
焦東方把手一揮,像是揮動馬鞭,“騎馬呀!走,咱們先去換騎士服廠
在服務小姐殷勤服侍下,他們換好了紅帽、紅大衣、黑馬褲。黑皮靴的騎士服,從更衣室走出來,個個深灑,貴族氣派。
這是個投資九千萬的馬場,周邊是還沒有脫貧的農村,但農民們對每天進出馬場的法拉利、奔馳、寶馬早已習慣,能叫出車的名字,年輕人還能分出是哪年款式。
騎師給每個人預備好一匹馬,牽到他們面前,任各人挑選。
蔣月秀先挑,她選中了一匹伊犁棗紅馬。
“我要這匹!”
焦東方拍着可待的肩膀。
“可待,你挑吧,剩下的是我的。”
“那我就是這匹吧。”
何可待也挑了一匹伊犁棗紅馬。
蔣月秀捶了何可待胸口一拳。
“我挑什麼馬,你也挑什麼馬,討厭。”
焦東方一手拍着蔣月秀的肩膀,一手拍着何可待的肩膀說:
“比翼齊飛,這才叫並駕齊驅!咱們七個人比賽好不好?你們任何一個人跑第一,我出一百萬。要是我跑第一,你們全體給我湊一百萬,公平吧?”
蔣月秀正正帽子,“那一百萬是我的啦!”
騎師拉過一匹馬,演示上馬姿勢分解動作。
“開始不要跑太快,等你們放鬆了,馬也放鬆了,再加速。人跟馬,要通過各自的動作,要形成一個對話過程,跑起來才特別和諧,好在你們都不是第一回,別的馬我都要他們停啦,整個場地就你們七匹馬。”
焦東方帶來的兩男兩女四名隨從先上馬,通了幾步。焦東方見沒什麼差錯,一揮手,三個人上馬。
他們精神抖擻地來到環形跑道的起跑線。
蔣月秀里圈,何可待緊挨着她,依次是焦東方和他的四名隨從,沙莉、朱妮、楊可、劉思德。
騎師鳴槍,七匹馬全速出擊。
何可待有意讓蔣月秀跑在前面,用馬頭攔住了焦東方的馬。
焦東方邊跑邊說:“可待,你用心良苦,兩口子要掙我一百萬,就讓月秀跑第一吧。”
跑出二百米后,焦東方的兩名衛士突然加速。一匹黑馬沖在蔣月秀的前面。
何可待勒緊組繩緊追。
這時,一匹白馬又衝上來,緊貼着何可待的棗紅馬。白馬上的是焦東方的貼身女保嫖朱妮。
白馬突然馬失前蹄,朱妮像躍起的兔子從馬背上飛出。
何可待的馬受驚,前腿騰空而起。何可待身體猛然隨勢后翻,右腳與馬澄脫離。他的左腳卻緊緊地扣在馬澄的鐵環中。棗紅馬愈加受驚,加速狂奔。何可待除了左腳扣在馬鏡里,全身都翻在馬下。
他的腦袋幾乎撞在地面。他想儘力用腰勁撐起上身。馬的速度太快,根本用不上勁。他又試着左腳從馬澄抽出來,抽不動。
幾分鐘后,他的身體完全失去了意識的控制,被馬在地上拖口袋一樣向前跑,腦袋一上一下的顛動。
焦東方想伸手去拉何可待的馬的韁繩,但夠不到。
蔣月秀在馬背上大聲呼叫:“來人哪!來人哪!”
騎師快步飛奔,衝到棗紅馬旁,他用力騰躍,身體飛出,他雙手抓住棗紅馬的韁繩。棗紅馬放慢了速度,漸漸停下,喘着粗氣。
驚馬拖着何可待跑了一百多米。騎師把何可待的左腳從靴千里抽出來。何可待全身血肉模糊,他休克了。
蔣月秀癱軟在跑道上。
焦東方的臉嚇白了。
“快……送醫院!”